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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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3)

我们于五月初前往曼德利,按照迈克西姆的说法,是与第一批燕子及风信子同时抵达。

这是盛夏之前最美妙的时节,山谷里的杜鹃花浓香扑鼻,血红的石楠花争奇吐艳。

记得那天上午驱车离开伦敦时,天正下着倾盆大雨,下午五点钟左右已快抵达曼德利,正好是用茶点的时间。

时至今日,我还能想得起自己当时的情形,虽然结婚已七个星期,穿着打扮却仍跟平时一样,不像个新娘:黄褐色的针织连衣裙,脖子上系一条貂皮围脖,裹一件不成样子的雨衣,大得一直拖到脚踝。

我当时心想,穿雨衣能挡风遮雨,而且由于雨衣很长,可以使自己的个子显得高一些。

我在手里攥着一双长手套,还提着一只大皮包。

“别看在伦敦下雨,”我们动身时,迈克西姆说,“你等着瞧吧,一到曼德利就会阳光灿烂。

” 果不其然,乌云被我们抛在了艾克赛特,离我们越来越远,此刻头顶上是广阔的蓝天,眼前是白色的公路。

看到太阳,使我心情愉快。

我有些迷信,把下雨视为不吉利的兆头,伦敦铅灰色的天空叫我郁郁寡欢。

“感觉好些了吗?”迈克西姆问。

我冲他笑笑,拉住他的手,心想对他来说,回自己家该是何等轻松,大模大样走进门厅,捡起那儿堆放的信件,摇铃吩咐下人送茶点。

谁知他对我忐忑不安的心情能猜出几分。

他问我“感觉好些了吗”是否意味着他理解我的处境呢? “没关系,我们马上就到家。

我想你该吃些茶点了。

”他说。

随后他放开了我的手,因为汽车来到了一个转弯处,必须减慢速度。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他把我的沉默错认作是由疲倦造成的,却不知我特别害怕到达曼德利,就跟我在理论上对它特别向往一样。

这一时刻一旦来临,我倒希望再往后拖拖。

我希望把车停在路边的一个家庭旅馆,到咖啡厅里坐在并不令人留恋的炉火旁。

我希望做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客,一个爱自己丈夫的新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作为迈克西姆・德温特的妻子第一次来到曼德利。

我们经过了许多友好的村落,看到一座座农舍的窗口都洋溢着亲切的气氛。

一位农妇怀抱婴儿,站在门口冲我微笑;一位男子提着桶叮当叮当地横过公路,向一眼井走去。

我希望我们能够跟他们相处,或者做他们的邻居。

傍晚,迈克西姆斜依在农舍的大门上,抽着烟斗不无自豪地欣赏他亲手栽种的一株高大茁壮的蜀葵,而我在一尘不染的厨房里忙碌,摆桌子准备吃晚饭。

梳妆台上有一架闹钟发出响亮的嘀嗒声。

一排餐盘闪闪发亮。

吃过饭后,迈克西姆读他的报纸,靴子放在火炉围栏上,我则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大堆缝补的活计。

那将是一种安详平稳的生活方式,而且轻松自如,不需要遵循清规戒律。

“只剩下两英里路了,”迈克西姆说道,“看见山顶上那一大片林子了吗?林坡下是山谷,再往前可望见大海。

曼德利就在那里,而那片树木就是曼德利的森林。

” 我强作笑颜,没有吱声,心里一阵恐慌,产生了一种无法控制的如坐针毡的感觉。

喜悦和兴奋的情绪风消云散,幸福和自豪荡然无存。

我就像一个初次上学的学童被人牵往学校,像是一个从未离开过家门的身无一技之长的小姑娘外出谋生。

结婚后这短短七个星期培养起来的一点点自制力,此刻似一片破布在风中发抖。

似乎我连最起码的行为标准也不懂,待会儿肯定分不清该用右手还是左手、该站还是该坐,以及吃饭时该用什么样的汤勺和餐叉。

“我要是你,就把雨衣脱下来,”他瞥了我一眼说,“这儿连个雨星星都没有。

还有,把你那可笑的毛围巾系端正。

小可怜,都怪我鬼吹火似的拖你回家,本该给你在伦敦多购置些衣服。

” “只要你不介意,我是无所谓的。

”我说。

“多数女人心里什么都不想,只记挂添置衣服。

”他心不在焉地说。

汽车转过一个弯,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这儿是一道高墙的起点。

“到家啦。

”他说,声音里掺进了一丝激动的情绪。

而我用双手紧紧抓住汽车的皮座。

汽车转入弯道,左前方出现两扇高大的铁门,旁边有个门房。

铁门敞开着,一过去就是长长的车道。

汽车进门时,我看到门房黑洞洞的窗口露出几张窥视的面孔,一个小孩从房子后边跑出来,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龟缩到座位里,心儿怦怦直跳,知道人们为什么探头探脑,小孩为什么盯着我瞧。

他们是想看看我长的是什么模样。

可以想象得出来,此刻他们正在小厨房里兴奋地议论和嘲笑。

“她不肯把脸露出来,”他们会说,“只看见了她的帽尖尖。

没关系,明天就清楚了,宅子里会传出话来的。

” 对于我怯生生的窘态,他也许有所察觉。

只见他拉起我的手吻吻,笑了笑说:“这儿的人有些好奇,你不必介意。

大家都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模样,几个星期来他们可能净谈论这件事。

你只要落落大方,定能赢得他们的爱戴。

家务事不用你劳心,一切都由丹弗斯夫人操持。

就交给她全盘处理吧。

一开始她可能会对你态度生硬,因为她的脾气跟别人不一样,你可不能斤斤计较。

她为人处世就是那个样子。

看到那片灌木了吗?每逢绣球花盛开时,就像耸起一道蓝色的围墙。

” 我没有应声,却遐想起了自己很久以前在一家乡村商店买彩图明信片的情景。

那时我手里摆弄着明信片走到明媚的阳光下,怀着喜悦的心情暗自思忖:“把这放进我的影集倒是挺合适。

‘曼德利’,一个多么可爱的名字!”谁知曼德利现在成了我的归宿,成了我的家园。

我将给朋友们写信说:“今年一夏天我们都待在曼德利,希望你们能来玩。

”眼下,这条车道对我又新奇又陌生,但以后我会熟悉这儿曲折的路况和每一个转弯处,会经常来这儿散步。

我能够看得出园丁修剪了哪一片灌木,剪去了哪一截树枝。

我将到铁门旁的门房去探望那位老妪,问候她说:“今天腿感觉如何?”老太太不再充满好奇,把我迎进她的厨房。

我真羡慕迈克西姆,无忧无虑,泰然自若,嘴角挂着微笑,这表明回家使他心情高兴。

但愿我也能像他一样微笑,像他一样泰然自若,可那一天似乎遥遥无期,真希望它能快快来到。

我觉得自己既胆小又愚蠢,只要能摆脱现状,我宁愿做一位老太婆,头发花白,步履蹒跚,已在曼德利度过了许多年头。

铁门“咣当”一声在我们身后关上,一条尘土飞扬的公路从视野中消失了。

我发现眼前的车道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我原以为曼德利的车道一定是一条宽阔的砾石路,两旁有整齐的草坪,路面被耙子和扫帚整修得平平展展。

但事实上,这条车道蜿蜒曲折,宛如一条长蛇,有些地方窄得像条羊肠小径。

两旁大树参天,摇曳的树枝交错纠缠在一起,在我们头顶上方遮出一片浓荫,恰似教堂里的穹隆顶。

绿色的树枝挤成一堆,厚厚叠摞起来,即便正午的太阳也难于穿透,只能在车道洒下一些斑斑点点、时隐时现的温暖金光。

周围静悄悄的,无一丝响动。

刚才在公路上的时候,有欢快的西风吹拂在脸上,路边的小草翩翩起舞,可是来到这里,却一丝风儿也没有。

就连汽车引擎也换了腔调,低声哼哼着,不再似先前那般吵闹。

车道深入山谷,大片的树林迎面压来。

高大的山毛榉挺着可爱、平滑的躯干,擎托起密密麻麻盘错在一起的枝杈。

另外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树木。

汽车跟它们擦身而过,近得一伸手就能摸着。

再往前走,我们驶过了一座小桥,桥下流淌着狭窄的溪水。

这条根本算不上车道的小路仍弯弯曲曲向前延伸,像一条被人施了魔法的丝带,穿过黑暗沉静的树丛,插入纵深处,插入森林的心脏。

至此,还是看不见空地和房屋。

车道长不见尾,开始令我的神经承受不了。

我老以为再转一个弯或再绕一个圈就会见端点,可每次探头望去,都会感到失望。

前面没有房屋、田野,没有宽敞温馨的花园,除了寂静、深奥的森林什么都没有。

铁门已经成为一种记忆,公路则属于另外一个时代、另外一个世界。

蓦然,幽暗的车道前方闪现出一片空地和一线蓝天。

黑乎乎的林子顿时稀薄了下来,那些无名的灌木不见了踪影,路两旁可以看见远远高出人头的血红色墙壁——汽车驶入了石楠花丛。

石楠花的突然出现使我有些慌乱,甚至有些吃惊。

在森林中行驶时,我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情景。

石楠花红艳艳的,吓了我一跳。

这种植物一株挨着一株,茂盛得令人难以置信,看不见叶子,也看不见枝干,只有满目血淋淋的红色,俗丽而怪诞,跟我以前见过的石楠完全不同。

我朝着迈克西姆望了一眼。

他笑笑问:“喜欢吗?” 我气喘吁吁地说了声“喜欢”。

却不知自己讲的是否是实话,因为我素来都将石楠看作普普通通的家花,或呈紫色或呈粉红色,整整齐齐排列在圆形花圃内。

这儿的石楠花简直是怪物,密密匝匝直插青天,美得反常,大得出奇,根本不像植物。

我们离宅子已经不远。

果然不出我所料,车道由窄变宽,伸向一片开阔地。

汽车在两旁血红色石楠花的簇拥下转过最后一个弯,终于来到了曼德利。

啊,曼德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多年前我的那张彩图明信片描绘的曼德利!它典雅,妩媚,精雕细琢,完美无瑕,躺在平展的草地和绿茸茸的草坪怀抱中,游廊延伸向花园,花园延伸向大海,甚至比我梦中的曼德利还要迷人。

汽车驶到宽大的石阶前,面对着敞开的房门停了下来。

透过一扇直棂窗,我看见了大厅里挤满了人,接着迈克西姆压低声音骂了一句:“那女人真该死,她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一套。

”随即,他猛地踩住了刹车闸。

“发生什么事啦?”我问,“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恐怕你得应应景啦,”他怒气难平地说,“丹弗斯夫人把家仆和庄园里的雇工都召来欢迎我们。

没关系,你不用张口,一切由我应付。

” 我摸索着找车门把手,心里有点发毛,由于坐车时间太长,身上感到很冷。

正当我乱摸门锁时,管事步下了台阶,身后跟着一个男仆。

他为我打开了车门。

这位管事是个面孔慈祥的老人,我仰脸冲他笑笑,伸出了手,可他似乎没看见,而是拿起了毛毯以及我的小化妆盒,一边扶我下车,一边就把身子转向了迈克西姆。

“啊,我们总算到家啦,弗里思。

开了一路车,累散了骨头架子,需要喝杯茶。

我没料到还有这套仪式。

”迈克西姆说着,把头朝大厅的方向偏了偏。

“老爷,这是丹弗斯夫人吩咐的。

”管事毫无表情地说。

“我猜就是,”迈克西姆生硬地说,“走吧。

”他转过来招呼我道,“反正时间不会长,完了就可以喝茶去。

” 我们俩一起登上了台阶,弗里思和那个男仆抱着毛毯以及我的雨衣尾随在后边。

我感到心口隐隐作痛,由于紧张,喉咙发紧。

至今,我闭上眼睛回忆往事,仍能记起自己当时的情形:穿着针织裙,汗湿的手抓着一双长手套,身板单薄,窘态十足,站在门槛上。

我仿佛仍能看见那宏伟的石砌大厅,那朝着藏书室敞开的大门,墙壁上彼得・莱利[8]和范戴克[9]的画作,以及通向吟游诗人画廊的华美楼梯。

大厅里是一片人的海洋,一行接一行地一直排到石砌甬道和餐厅,他们就像围在断头台四周的观众一样张着大嘴好奇地盯着我瞧,而我则好比一个五花大绑的犯人。

有个又瘦又高的人从人海中钻了出来,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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