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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回来了。
“妈妈,你呼呼,给你……贴!”他将手中的一包“七度空间”高高举起。
音量那么大,吐字那么清晰,能听到的人都听到了,也听懂了。
诸航闭上眼祈祷:万能的上帝,赐我一件隐形衣吧,让我消失,立刻,马上。
不然,我会因羞窘而死的。
“妈妈?”帆帆嫌自己不够高,连脚也踮起来了:“贴……创……口贴。
” 善意的笑声哗地笑成了一团。
有人在夸:宝宝真懂事哦,体贴妈妈呢! 这事,要怨首长的,他让帆帆看管她。
她恰好有“客”来访,刚在马桶上坐下,卫生巾拆了一半,他进来了。
她只得瞎编:妈妈碰破了皮,这个是创口贴。
贴了,就不呼呼啦! 坏家伙记性咋这么好呢!想哭! “谢谢帆帆!”风度卓然的还是首长,落落大方地接过“七度空间”,郑重地放进购物车,再亲亲儿子:“你比爸爸做得好,爸爸要向帆帆学习。
” 帆帆眉头皱着,妈妈为啥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 “来,我们去给妈妈再买点别的。
” 两包甘蔗园的益母红糖,营业员另外又推荐了红枣糕,说许多模范丈夫在妻子特殊的日子里都会来买。
首长和帆帆听得直点头。
诸航心中已是泪流成河!她真的真的觉得做个女人挺——不好。
她故意放慢脚步,与那一大一小的男人划清界限。
可是,隔个十步,就有人大喊:妈妈,快点! 鱼缸也买了,配了几颗形状好看的石子,帆帆很兴奋。
买单时,看到一个孩子手里握了只蛋筒,帆帆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爸爸……”他趴在卓绍华的耳边轻轻地叫。
诸航也看到了,她偷笑,就是不说。
“咱们找成叔叔买冰激凌去。
”卓绍华拍拍帆帆。
“我想成叔叔!”帆帆雀跃不已。
成功的医院离超市不远:“他今天是夜班吗?”诸航问。
“下午联系过,这会儿,他应该在冰激凌屋等我们。
” “哎哟,都有些日子没见着成流氓,大概被岁月摧残成一糟老头了。
”诸航龇着牙坏笑。
成功俊美依旧,还多了个头衔。
同事们现在都尊称他为成理事。
上次在上海的生殖学会议上,成立了个生殖学研究协会,大家一致推举成功做理事长。
成功盛情难却,腹诽道:你们还不是指望着我冲锋陷阵地去拉赞助款,我真有那么德高望重? 成功对做官没兴趣,不然他早就是什么院长或主任了。
他嫌烦,一堆的琐事,一堆的应酬,这比陪美女有趣吗?他医术是不错,他也没鞠躬尽瘁地做一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他的随心所欲,院长们提到就苦笑。
他顶着专家的名,替病人看病却凭心情。
不是谁都能有幸成为成医生的病人的。
但医院里的大大小小、强强弱弱、老老少少却必须承认,成功是医院里的金字招牌。
成功不上夜班,他说要睡美容觉。
漂亮的医生、护士听了,俱花容失色。
一年里也有一两次例外。
医院的VIP病房,昨天一层都给人包下来了,电梯口、楼道处,各有两名戴着墨镜的大汉守着。
进出的医生、护士都签了一份保密协议,对里面入住的病人情况不得向外界透露一个字,违约金是个天文数字。
这样的“马关条约”,医生、护士却甘之如饴地接受。
半年前,病人在某个国际电影节上捧着奖杯,接受中外记者的采访。
她身穿热带风情的长裙,笑容如艳丽的夏花。
她说这奖杯只能代表从前的努力有所回报,现在她又要重新开始。
她决定息影一年,到世界各地走走、看看,丰富自己。
各大时尚杂志隔三岔五就会登几张她在不同国都的靓影。
这月的期刊,是她在尼泊尔看雪山,戴雪镜、风帽,穿得像只熊。
成功冷笑,她现在是像只熊,肚子太大,里面装两只小熊呢!鬼晓得那些照片是哪个替身拍的,再PS上她那张脸。
这世界真是没救了,假作真时,真亦假。
普通的剖腹产手术,成功已很久不做。
他对那张令男人双膝发软的脸也不屑抬眼,他喜欢全天然,不稀罕后期加工的组合产品。
院长就差在他面前老泪纵横了,他不是追星,而是这颗星对医院有恩,曾经捐过一大笔款子购买多套先进的医疗器具,现在人家又许诺还会捐款。
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你在找理由,你就是迷上她了。
成功促狭道。
院长急得面红耳赤,我这把年纪,迷一个孕妇,我……我变态呀! 成功挤挤眼,难说,她老公不是比你年纪还大吗? 院长呼吸急促:你……到底做不做? 成功没继续逗院长。
院长待他不薄,给了他一个非常宽松的工作环境。
他不感恩,他重人情。
那位老公,是名副其实的老——公,顶着个大光头。
这不是耍酷,而是无奈,头发秃得没几根了,索性斩草除根。
这颗星是他未来的三婚夫人,和第二婚还没离下来呢!他请了位相士测了下,说凌晨一点是个吉时,对他的事业最有利。
于是,手术时间就安排在凌晨一点。
成功听了护士的汇报,差点没把办公桌给掀了。
本来成功想早点把手术做了,回家泡个澡,煮点粥吃吃。
最近喝太多的酒,把胃给喝坏了。
他不能再不管,不然胃就罢工了。
喝酒是心情郁闷需要排泄,郁闷的原因不详,大概和孤单沾点关系。
回到家,对着一屋子冷清的家具、空荡荡的空气,挺想有个人抱着。
但那个人不是谁都可以。
有时候,成功也会想什么样的女人适合和自己过一辈子,都不令他厌倦。
想来想去,脑中一片空白,连根头发丝都找不着。
“成叔叔!”人还没进屋,帆帆就叫了起来。
成功俊脸上乐开了花:“宝贝,快给我抱抱,成叔叔为你都要得相思病了。
来,我们一起笑一个。
”不由分说,从卓绍华手中抢过了帆帆。
一大一小,先玩对眼,然后,一半嘴角上倾,一半嘴角轻颤,眼神轻眯。
玩得正欢时,成功明显地感到两道寒光射来。
“我疼我干儿子,不行吗?”成功瞪了一眼过去,随即一脸嫌弃:“那谁呀,丑成这样还敢出来溜达,动物园都不管?” 卓绍华不着痕迹地将手搭在诸航腰间,清清凉凉眉梢一抬:“关你什么事。
” 诸航则是给以激烈的反击:“首长,咱别和流氓计较,他的层次搁在那儿,不懂什么是气质、内涵、心灵美,他那两狼眼,就只看到外面那一层皮。
” “咋啦,我就喜欢看,你有本事别蜕!”成功毫不示弱。
“成叔叔,”怀里的小帆帆看不下去了:“妈妈……生病了。
” “人才会生病,猪不会的。
”成功笑得很幸灾乐祸。
“妈妈是人!”帆帆的表情严肃起来。
成功可不愿犯众怒,连忙附和:“嗯嗯,看着很像。
来,我们坐下吃冰淇淋。
” “好!”帆帆喜上眉梢。
照顾着帆帆的情绪,诸航强咽怒火,用眼神警告成功,你再耍流氓,帆帆就不让你碰。
成功用唇语回道:小人! 卓绍华叹息,每到这个时候,就觉着自己特苍老、沧桑。
他悄然打量着成功,斗嘴斗得这么欢,心情会不好?他怀疑! 成功只点了两客冰淇淋,诸航的是芒果糯米,帆帆的是巧克力球。
诸航不嗜甜,这个拼盘是芒果搭配浸泡过椰奶的糯米,加入放了盐和糖的椰奶,点缀着烤芝麻,不同于一般的夏日甜点,它有水果的甜,又有椰奶的香、糯米的温热。
诸航第一次吃,第一口就喜欢上了。
“首长,冰淇淋不全是冰的呀,也有暖的呢!” 卓绍华默默无语。
成功憎恨地朝天花板翻了下白眼,笨猪,生理期能吃冰吗,他的良苦用心哦!他好歹也是妇产科专家,猪那点气色都诊不出什么,无颜面见江东美女们了! “成叔叔,快!”帆帆还不会拿匙,小嘴张得大大的,催着成功喂快点。
成功突地笑得格外温暖慈祥,盛起一匙巧克力,递到帆帆嘴边,却不往里送。
“帆帆,你叫声成爸爸,马上又有一杯冰淇淋飞过来。
”他朝柜台后面脸红红的店员挤了下眼。
帆帆乌黑乌黑的眼珠定住了,长睫扑闪扑闪了几下:“成爸爸!”清清脆脆,响响亮亮。
帆帆惊住了,成叔叔手里真的又多出了杯冰淇淋。
成功快乐得心都要飞到云朵里了,拿眼角去瞄对面的两人。
一个专注在吃,一个专注沉思,仿佛充耳未闻。
他得意地笑。
帆帆头歪着,突然好奇地说道:“成叔叔,你叫帆帆爸爸,我们还要!” 成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瞠目结舌,谁家生的这贪心孩子? 诸航噗地喷了一桌的糯米,她一边咳一边道歉:“不好意思,呛住了!”坏家伙真不让人失望,就知道他学习能力强。
卓绍华轻拍着她的背:“让你慢点,你就不听!” 道别时,诸航友情提醒成功,下次别好为人师,偶像不是谁都可以做的。
成功脸阴着,一言不发。
卓绍华拍拍他的肩,说:“童言无忌,别介意,我还会当你是哥们。
” 吃饱喝足的帆帆不肯让人抱,一手抓着爸爸的手,一手抓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出了门。
成功咬牙,咬牙……咬,把嘴唇都咬破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他发誓,今冬明春,他一定一定也要“婚”一次。
那一家三口留给他的背影太刺眼了。
本来就不爽的心情,又受如此重创,成功走进医院,值夜班的护士们都陡地打了个冷战。
麻醉师给那颗星注射麻药,成功让星老公在手术单上签字。
那颗星娇娇地对成功说:“医生,一定要帮我把手术做成功点,伤口要缝得漂亮,我以后还要穿礼服、穿泳装。
” “在上面绣朵花怎样?”成功面无表情地瞅着她。
星一怔,委屈地看老公。
老公从怀里掏出个支票本,对着成功直挥:“成医生你开个价。
” 成功不愤世嫉俗,就瞧不惯这暴发户的嘴脸,似乎在这世上,什么都能拿钱摆得平。
“咱们这儿是综合医院,不是整容医院,你们进来前,看清楚没?” 星丽容通红:“我们……当然信得过成医生的医术。
” 成功耸耸肩:“信任最好。
医生只能确保病人无恙,无法承诺让病人有多漂亮。
没什么意见,签字!有意见,速转院。
” 他朝麻醉医生递了个眼色,扬长而去。
手术很顺利,那颗星命不错,龙凤胎,老公在产房外面都哭了。
他的前两位夫人各给他生了一位千金。
这下,他离婚的信念更坚决了。
成功洗漱整理完毕,一看时间,快四点了,天马上就要亮了。
想罢工的胃又开始提起了意见,他像个初期孕妇,在洗手间干呕了好一会儿,额头渗出密密的冷汗。
他很想吃点清淡的粥,温温的,抚慰下空荡荡的胃袋。
这个时点,医院餐厅还没开门。
外面的餐厅恰逢什么文明城市检查,关了一大批。
站在走廊上放眼看去,没几盏灯火有家的感觉。
下楼,不甘心地转了一圈,急诊室那边也没吃的。
护士、医生抓紧时间,依着靠着补会眠。
路过中药房,他朝里看了看,想着等天亮,找人调点生肌活血的药给那只猪,一个女人,明明长得又不丑,却不会好好爱护自己,真令人着急。
“医生?”灰暗的过道里跑进一个人影,潮湿湿的手拽着成功白大褂的衣角。
成功腾地拽回衣角:“向前十米再左转,是急诊室。
” 那只手顽强地又伸了过来,伴以轻轻的战栗:“你是大医生!” 好新颖的说法,医生还分大和小?成功这才分神看了那人一眼。
这一看,成功立刻加快脚步。
“医生,医生!”那人如影随形:“我的病很重,小医生看不了。
你得救救我!” “我已经下班了。
”成功头都不回。
这回,被拽住的是手臂,用了全身的力气,逼得成功不得不回过头。
“你到底想怎样?”成功厌烦地加重了语气。
那人并不看成功,嘴唇哆嗦着:“医生你应该知道,医患关系过于僵化,谁……都无法保证会做出什么。
” 呃,这还威胁上了。
“你不能见死不救。
”勇气像阵风飘远,音量低了,力气弱了,双腿一软,蹲下来呜呜咽咽。
成功无力地闭了闭眼。
也许这也是一种缘份,飞机误点碰上这尊神,难得上趟夜班,也碰上。
“说吧,单惟一,你得的是啥病?” 单惟一觉得自己得了癌症,胃癌! 恶心、呕吐、腹胀、食欲不振,上腹隐隐地疼。
起初不在意,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
没想到最近发作得密了起来,今晚实在撑不过去。
她上网查了下,发觉自己的症状与胃癌非常吻合,整个人都傻了。
“网上说,长期心理状态不佳,压抑、孤单、思念、人际关系紧张、生闷气等,都能曾加得胃癌的危险性。
我……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的。
” 成功揉着额头,耐着性子听完。
他的胃又是一阵痉挛,猛咽了两口口水,脚尖抖了抖:“嗯,听着是有几分道理。
那么,网上没告诉你下一步怎么医治?” “有,手术治疗、化学治疗、放射治疗、中医治疗、综合治疗!”单惟一一五一十地背诵。
“你选哪一种?”成功慢悠悠地站起身。
单惟一瞪大两眼,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事不应该医生拿主张吗?“我听医生的!” “谁让你来找我的?”成功上前一步,凑近单惟一的脸。
她大概也是加了一夜的班,眼底下方黑黑的,一脸蜡黄。
身上穿着检修工的蓝制服,左侧心口向上印着四个字:四季空调。
他翻出模糊的记忆,上次她似乎是说她在办公室做小妹的,又跳槽了? 单惟一怯怯地往后缩:“急诊室护士说医生刚出门,让我自己去喊,我追过去,看到一个白影……” 成功打了个响指,明白了。
她并不知道他是谁,当然,她更不会记得她曾泼了他一身的雪碧。
“医生,我很严重吗?”单惟一紧张起来:“要不要通知我家人?” “你住在哪?”成功脱下白大褂,从抽屉里拿出手包。
“走十分钟就到了。
就是因为近,我才来这看病。
其实这儿收费挺贵的。
” 成功把工作了一夜的空调关掉,打开窗户。
东方微微发白,晨风穿过树梢吹进室内,淡淡的清凉。
楼下法国梧桐树枝叶繁茂,叶片毛茸茸的,好像压着一层薄薄的雾霭,叶子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辨。
如此晴好的清晨,如此清洁的空气,他应该已经回到家,洗好吃好,躺在床上补眠。
可是这个单惟一却把一切都扰乱了。
有一股细细的恼火,顺着脊梁,慢慢地爬上他的脑门。
“医生,你……为什么不说话?”这样的寂静,给单惟一不安的心又添了一层恐慌。
成功左手拿起一支圆珠笔,他转过身,看着单惟一:“你和谁一起住?” “我哥不让我和人合租,我就一个人。
” 成功不动声色:“哦,这样啊!我听了你的叙述,觉得我们可以给你换一种治疗方式,不需要住院,也不需要花很多钱,但需要你好好地配合。
” 单惟一就差弯腰作揖了:“好,好,只要能治我的病,怎样我都配合。
” “煮粥会吗?” 单惟一愕然地张大嘴巴。
“我们去你的住所。
我们都必须好好地吃个早餐,然后才有力气面对生活中出现的意外。
吃完,我给你写药方。
哦,你不要有丝毫担心,我是个医生,医德不算高,但还是有的。
天都亮了,你可以把门开着。
有什么,对外叫一声。
” 单惟一脸一红:“我……不是不信任医生……”只是为什么要去她家? “我姓成。
” “谢谢成医生。
” “我一饿,思维就紊乱,不能正确地诊断你的病。
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也理解,你改天再来!”成功“啪”地一声扔下笔,迷人地一笑,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不……不为难,一点都不的。
”单惟一声音越来越小,笑得讨好又小心。
“我都是为你好!” 单惟一感激不尽地笑笑。
确实不远,出了医院大门,经过一家小超市和一家水果鲜花店,拐进巷子里,进了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区。
几幢上了年纪的公寓,墙角冒了一簇簇青苔,绿茵茵的。
原先刷的墙漆早没了颜色,一块白,一块黑,像老人脸上长的色斑。
“我住在三楼!”单惟一回了下头,她不确定成功是不是真的要上去。
成功点头,让她继续领路。
单惟一躬着身上楼,肩胛骨把衣服都撑得突出来,从背后看,像个发育不良的高中女生。
生活有这么艰难?成功蹙起了眉头。
门一开,成功先舒适地深吸了一口气。
单惟一虽然很傻很天真,但是个勤快的女子。
三四十平米的小公寓,收拾得有模有样,每一块区域都各尽其能。
粗陋的家具搭配一些简单的小布艺,一下子就多了点别致的情趣。
让成功感到惊奇的是,小阳台上栽了几盆植物,不是花,不是草,而是蔬菜。
每盆都用细细的竹枝搭成架子,藤蔓攀附而上。
一盆是小番茄,红红的果子挂满枝头。
中间的盆是丝瓜,嫩黄的花朵挤着。
一盆是黄瓜,青色的瓜身上缀着隔夜的露珠,在晨光里,青翠欲滴。
咕咚,成功羞耻地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他朝厨房看了一眼,单惟一正趴在水池边忙碌。
犹豫就是一秒钟的事,他随手摘下一根黄瓜,用口袋中的手绢擦了擦。
他相信,这绝对是有机食品,露水是沾了尘埃,但不代表自来水就有多干净。
何况人在饿得要晕厥时,是不会考虑太多的。
“你……摘黄瓜了?”单惟一把电饭锅插上电,甩着两手从厨房出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成功看看咬了一半的黄瓜,说实话,味道比超市买的是好一点。
“嗯!”他没否认,罪证在手上呢! 单惟一心痛地跑上前,摸摸瓜藤,都快哭了:“它们还没长大。
” “长大后,你准备用来制作标本?” “不是。
” 成功“哦”了一声,两口解决了剩下的黄瓜:“那你就假装它现在已经很大了,反正命运是一样的。
” “不一样的。
”单惟一较真地把眼瞪得溜圆:“我试种了几次才成功,我要记录它长大的过程,拍下照片,发到我的微博上。
” 成功用一种崭新的目光打量单惟一:“你原来还是个微博控。
” 单惟一小小的耳朵通红通红,小脸上难得地闪烁着自信的光辉:“我还不太会玩。
” “你喜欢农艺?”成功缓缓地把视线挪向小番茄,看上去也不错的样子。
单惟一仿佛遇到了知音,激动得讲话都发抖了:“嗯,我最爱看央视七套的农艺节目,里面有讲果树的栽培、蔬菜的种植……夏天的时候,葡萄累累地挂着,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种甜香。
苹果成熟时,一颗颗,红彤彤的,我情不自禁地会咽口水,还有草莓、梨、山楂,漫山遍野,看过去,真的好美,让人想画画、想唱歌……” 砰!厨房里突地传来一声巨响。
成功看看单惟一,单惟一捂着嘴巴,一脸惊惧。
下一秒,成功就往厨房跑。
微波炉的门开着,从里到外,蛋壳,蛋液,爆得到处都是。
“你在微波炉里煮鸡蛋?”成功问。
“我想……单吃粥没营养,就煮了鸡蛋。
本来想煎的,但……我不能冷落你太久,图省事,就……” “你简直是无药可救。
”成功暴跳如雷,挥着手臂高声咆哮。
蛋壳受热就会膨胀、爆炸,这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这么简单的常识,白痴都懂的。
单惟一扶着门框,面如死灰:“我病得已经这么严重了?” “是的,病入膏肓,神仙都无回天之术。
”成功咬牙切齿。
单惟一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眼皮坚强地眨了几眨,整个人一软,晕倒在地上。
这个早晨注定是混乱的,所以时光流动得有点缓慢。
他们又回到了急诊室。
成功沮丧地看看角落里一脸灰白的单惟一,坐姿笔直,双膝并拢,紧绷的表情下面隐藏着强撑的坚强。
她应该能察觉到他的注视,但她不回应。
在她那本不太厚、词汇也不丰富的人生字典里,他该列入“坏人”这类。
“你缺德不缺德呀,人家一个慢性胃炎硬被你说成胃癌,瞧,吓成那样。
”忙碌了一夜的急诊医生递上两个药袋,难得抓到成功的尾巴,趁机揶揄一把。
成功恨恨地咬牙:“别质疑我的水准,我可什么都没说。
” “呃,那成理事是做了一次雷锋?哈,说个笑话给你听,有一女人上厕所,蹲下后发现没手纸了,正着急时,从挡板的下面塞过来两张纸。
她一慌,问道:谁。
对面一男人回道:雷锋!” “去,去,你多久没刷牙了,这么臭!”成功给了急诊医生一拳,乐了。
急诊医生收拾收拾下班回家,成功领着单惟一出来。
他让她照着药袋上的说明吃药,不能多吃也不能漏吃。
然后,她朝大门方向走去,他去停车场。
两人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当成功把车开出来,出大门时,发觉单惟一倚着路边的一棵大树,头仰着,眼紧闭。
早晨的阳光零落地从树梢间照下来,她的脸一半儿明一半儿暗。
她仿佛在深吸早晨清洁的空气,又仿佛在感慨自己绝境逢生。
这时,成功应该脚下油门一踩,车“嗖”地一下从她面前驶过。
但是,那脚像不听使唤了。
成功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紧了松,松了紧,最后,关了引擎,推门下车。
从道德上讲,他欠她几句解释。
于是,当单惟一睁开眼,面对的又是成功这张放大的俊容。
她条件反射地抱住了树。
她的眼角湿湿的,来不及躲藏的泪珠挂在睫毛上。
成功怔了下,疯了,他居然有种莫名的罪恶感:“那个……我和你讲,我并不是故意吓你的,因为我的胃也不好,你讲的症状我都清楚。
我……是想等吃早饭时,好好地给你讲解……”那种烦躁、无力的感觉又上来了,怎么听着都像诡辩:“就是这样吧!这种胃药呢,疼得不行的时候吃两颗。
但,是药就三分毒,我不建议你吃药,尽量调整饮食。
胃病是慢性的,没有良药能彻底治愈,食疗最佳。
你吃饭不定时?” 单惟一松开树干,双手背在身后,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现在是空调的销售旺季,售后服务部最忙,又是送货,又是安装、维修,单子多成了山,走路都要小跑……” “那就把饭钱直接给省了?”和单惟一讲话,成功不知觉就要拨高音量。
“我想好好地做一份工作,在一个地方待久一点。
不耕耘哪有收获。
北京这么热,如果工作再失去,日子就更难熬了。
” “这种白痴样的工作有什么好珍惜的,到哪找不到。
”吼完,成功立刻就后悔了,他佯装咳了几声,把火气处理成温和:“男人才在外打拼,姑娘家还是离父母近点比较好,方便有个照顾。
” “哪份工作不辛苦呢,成医生胃不好,不也在坚持上夜班。
” 成功笑了,这个单惟一反将他一军,心情奇特地好了,胃仿佛也不那么疼了。
冤家确实宜解不宜结。
“是啊,是啊,都不容易。
去书店买本养胃的食谱,有时间就照着做做。
下次有病要来医院检查,上网是没用的。
不然,你不是病死的,是给自己吓死的。
” “谢谢成医生。
”卸去心头大石,单惟一不那么惊慌失措、战战兢兢,小脸上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灿烂笑意,如羞答答的迎春花徐徐绽放。
成功一路愉快地飞车回家。
成功自己在外有公寓,成老夫人嚷嚷着家里太清静,要求成功一周里有一两天住在家里。
成老夫人在图书馆工作,现在是半退休状态,以养花、练瑜伽来充实生活。
原先,成功家和卓明在一个胡同里。
因为成夫人和成玮都不喜欢四合院,成书记便把家搬到一幢哥特式的带院子的别墅。
别墅有点年纪,解放前,是一位德国的传教士住,那人是园艺爱好者,花圃侍弄得很有特色,每个季节,都是不同的风景。
文革时,这里奇迹般地一点都遭没受到毁坏。
这花圃让欧灿很羡慕,不止一次向卓明念叨也想换个环境。
卓明喜欢四合院,现在更有喜欢的理由。
帆帆太小,屋里屋外的,撒开小腿跑,要是有个楼梯,多危险。
这一说,欧灿以后就没再提过这话。
她是聪明人,懂得适可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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