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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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3/3)

和整个世界逆反,回家来还是逆反。

人的根性真顽强,世道变成什么,就它不变,至少在欧阳雪身上不变。

她们的吵闹爷爷不可能听不见。

但以这种方式听到的事情,在爷爷那儿全不算数。

话不是讲给他听的,他听到了是没办法,他必须正式地听欧阳雪再叙述一遍。

她说到古董鉴定者对古书的鉴定之后,他竟然笑起来。

小菲完全摸不着头脑。

“有可能的。

我们欧阳家的人有钱的时候都要被人骗。

传下来的古董,后来去鉴定,假的占百分之八十五。

一盒一盒的玉器、玛瑙,最后都是假的。

经不住人家花言巧语,也受不了烦,就买下来了。

想都没想过去鉴定,摆在那里,蛮好看,就好啦。

算了,一套假古书,换了一家人暖和,蛮好嘛。

” 在欧阳萸被押送下乡的前一天,小菲给市里的红卫兵请去主持他们的宣传演出。

他们叫小菲“革命老前辈”,觉得她动作、台词在全国也数一流。

小菲是部队文工团员,什么都会,急了还能翻个“大车轮子”。

手举一面旗,两腿一腾空,就是个劈叉大跳。

她这么多年练身段,又是压腿又是扎山膀,肚子还紧绷绷,上台一看也就二十七八岁。

化妆技术精益求精了这么多年,因此十几岁的红卫兵们觉得她漂亮死了。

演出完了,她骑上自行车,把一个大旅行包送到欧阳萸的学院。

看守欧副院长的戏剧系学生不断叫欧副院长“老实点”,但见了小菲还是一口一个“田老师”。

小菲在他们面前也不客气,叫他们走开一点,让他们夫妻俩说一会儿话。

其实话也都是说吃说穿:都副司令的老战友从东北带来几块狐皮,他送了两块给小菲。

她给他们父子俩一人做了一顶帽子。

皮帽子可是好东西,荒郊野外也不怕了。

她还通过关系买了些肉松,每天必须有一定的肉,否则他会扛不住。

剩下的是毛衣毛裤毛袜子,全都是五颜六色,一条裤腿是红蓝黑,一条裤腿是绿黄棕,找到一段毛线就织一段,什锦是什锦,但保暖不成问题。

中药、西药、偏方,全都在包里,五脏六腑的病都管了。

过了演出的忙季,她会去看他。

他突然哭了。

“你在批斗台上都那么又臭又硬,这时候哭什么?”她装着揶揄他。

她得控制住这场离别的基调,若她也跟着心乱,哭开了可收拾不住。

她说到春暖花开,带着女儿去踏青,在乡下见面,新环境肯定带来新心境,未必不是好事情。

他看着她,比小时的欧阳雪还依人似的。

她摸摸他的头。

也许他怕这就是永别。

他也会怕。

他也会对她恋恋不舍。

要遭受这么多不公道和屈辱,灵魂与皮肉的痛苦,才能让他和她看到这一点。

看到这一点,她觉得可以为之一死了。

革命是残酷的。

她又想起这句不伦不类的话来。

不是又一场革命,不是它的残酷性,他们怎么会到达这个爱情至高点、感情凝聚点?残酷就残酷在这里:绝对的无望=绝对的浪漫。

回家的路上,小菲迎着冰冷的西风蹬车。

假如她只能在他无望时得到他的依恋,她祈求这无望延至永远。

新的团领导找小菲谈话时,她面含微笑,如同正一步步实现神圣诺言的女烈士。

领导是团里的造反派头目,叫陈益群。

“小菲姐,你的舞台成就这么大,为什么政治上不能成熟一点?你不跟欧阳萸划清界限,可以,但不能连表面文章都不做,又是信,又是寄包裹,又是去看望。

群众很有反映。

” “你要我怎么办?他身体那么差,精神状态也那么差,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那活该。

” 小菲险些把菜场上的母夜叉姿态拿出来,话都在舌尖上蹦跶:不要脸,你公报私仇啊?!但她压下去了。

这些日子她心里满足得很。

临别欧阳萸那些依恋的泪水令她满足,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见他是为离开她伤透心。

小菲心里从来没这么满足过,新婚之夜都不如现在踏实。

心满意足的人一般不和别人计较太多,让这个可怜虫用一颗嫉妒得发绿的心去咒骂“活该”吧。

“我真为你可惜,小菲姐。

其实你在大会上表个态就行,不用书面宣言就行。

” “表什么态呀?”她好脾气好心绪地看着他。

“说你和欧阳萸是两个阶级,两种人。

这么多年来,你们一直不和,他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反动言论、反党作品你早就看不惯。

你看,这不很简单吗?” 小菲又朝他看一眼:“当时他推荐我读的书,你不是也读过几本吗?” 陈益群脸板下来。

他现在是新的领导,是一个幸福家庭的男主人,对过去的情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

他说:“那好吧,就这样。

” 接下去是新导演找她谈话。

内容差不多,更是从事业角度唤起她觉悟。

团里已多次开会,田苏菲再不和她丈夫划清界限,所有的主角都抹下来。

锅炉房的老师傅干不动了,让田苏菲学学烧开水吧。

从此话剧团的人听见锅炉房常常传出嘹亮的朗诵:“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回肠荡气。

新来的年轻演员说:“锅炉房的女师傅台词功夫太棒了!” 小菲给自己每月一次探亲假:夜里赶慢车,第二天上午到达欧阳萸所在的劳教农场。

原先这里是收管不良少年的,现在少年们出去造反了,盐碱田里一大片头发花白、脊背弯曲的身影。

欧阳萸是最年轻的一个。

每次他老远就叫她“小菲”。

她看见他,迎着跑上去。

烧锅炉烧得发胖了,她圆咚咚红扑扑地扑到他面前。

总是这次夜班车,他到了这一天这个时辰就变得眼巴巴的。

她会在这里待大半天,一般都是把被褥拆洗晾晒,该补的补上。

从棉被到蚊帐,艰难日子跟长牙齿似的,东西很快都给它咬出洞来。

什么“踏青”?也就是俩人在树荫下坐一会儿,她逼他把几个茶卤蛋吃下去。

她知道他拿到食堂就靠不住了,自己连一个整蛋黄都落不下。

他边吃边问家里的事,她细声细气讲爷爷和小雪如何要好,母亲如何掌管起家里的伙食开支。

她当然报喜不报忧:欧阳雪如何一场大祸接一场大祸地闯,爷爷如何怀疑到欧阳蔚如的自杀,几次提出要回上海,被她拦下来。

她连自己成了半个工人阶级也不向他提。

每次她离开少年劳教农场,他都送她到农场门口。

他是出不去的,但一直看她走上坡,再走下坡。

坡下是个小火车站,她乘同样的夜班慢车回去,到省城正好是给锅炉添煤的时间。

回去的夜班车上,她已经在计划,下次给他带什么吃的,拆洗什么。

她一直想把欧阳雪带去一次,但四块多钱的火车票把这打算往后推延。

一见到爷爷,她神采飞扬地形容欧阳萸的好气色好心情,编着说着,把劳教农场几乎形容成了一个度假胜地,风景好啦,空气好啦,周围全是老朋友,省长和夫人也和大家同吃同住。

爷爷的反应一如往常,淡淡地说:“蛮好,蛮好。

”她只和母亲说实话,说欧阳萸如何黑瘦、判若两人。

即便是一群黑帮,也有人奸有人忠厚,奸的就把重活推给欧阳萸这样的厚道人,每次去都看他一人拉小车,别人是俩人拉。

得了便宜的人还卖乖,叫四十来岁的欧阳萸“小伙子”。

每回母亲听她说完,都叹口气。

有时老太太会使劲看她一眼。

老太太这时是惊异,没想到她的女儿快成孟姜女了。

自从小菲改做锅炉师傅,演出补助、排练加班费全停发。

赤膊工资拿到小菲手里,房租水电一除去,剩下的在她抽屉里搁不到半个月。

她把明细账算给母亲听,老太太决定从此开一个伙,由她统一掌厨。

首先,她叫小菲每天背一包炭核回来。

锅炉房没别的油水,从炉灰里扒些炭核还是实惠的。

炭核好烧,也省下每月五六块钱的煤钱。

母亲虽然不如前些年硬朗,但带上欧阳雪去菜场,她还撑得住。

文斗完了夺权,夺权之后武斗,接下来肉食就更紧缺。

老太太去郊区农民家里买鸡蛋、鸭蛋、泥鳅、蛤蟆,挖空心思,让每一餐饭都少不过三个菜。

泥鳅拱豆腐,蛤蟆炖千张,都成了老爷子最爱吃的菜。

鸡蛋和鸭蛋全腌起来,小菲探亲时带给欧阳萸。

有次小菲见母亲煮了四个咸鸭蛋,叫欧阳雪带到学校,她立刻反对:咸蛋必须省给欧阳萸一人吃,因为其他食品不好带上火车。

母亲动怒了:“你女儿就不配吃两个咸蛋?” “不是,妈!泥鳅、蛤蟆尽她吃嘛!咸蛋能省下……” 母亲打断她:“真会过!不该省瞎省!说你搅不匀你还不肯信,你看看,不是太稠就是太稀,一两百个咸蛋让你省呀省的省给蛆吃去了!” 腌蛋的黄泥细密浮动,繁忙无比,另一个生命世界昌盛兴起,小菲立刻要把两只坛子拖出去扔了。

“说你搅不匀吧?扔坛子扔蛋做什么呢?洗洗煮煮,剥了蛋壳都是上好的咸蛋!” 母亲把一百多个咸蛋从蛆的千军万马中争夺过来,洗掉顽抗的一些散兵游勇,分三大锅煮熟。

煮熟后的咸蛋即使在夏天也能存放一个月。

她一边忙碌,一边数落:“我说呢,一夜工夫她成了会过日子的人了!看她会抠不会抠?从女儿嘴里抠,抠给哪个了?养得一窝子蛆白白胖胖。

”她看也不看在一边帮忙的小菲:“说她女儿败家子呢!生几条蛆她连蛆带坛子带咸蛋都要给我扔出去。

你说她扔我坛子扔我咸蛋做什么?坛子也惹她了?她都会过日子?她要会过,裁缝都不偷布了,厨子都不偷油了,徐树海都不偷懒了!” 徐树海是伍老板几十年前雇来做店小二的外甥,是全巷子的著名懒人,一解放就不知去向了。

母亲数落人有时会结合现实和过去的熟人。

还像从前一样,外孙女怎么都让她顺眼顺心,从不许小菲说重一句。

问一声:“小雪你不在学校上课整天在外面干什么?”老太太帮外孙女回答:“那能干什么?大家干什么她干什么,干革命!”小雪十八岁了,即便有爷爷给她上课,小菲也怎么看她怎么危险。

她总是叫她不要随便结交人,世面乱,大家无法无天,不是人人都可以做朋友的。

她全静静地听,听完笑笑。

小菲明知她自己有自己的一套,该在外面飞檐走壁照样飞去。

终于有一天,她在团里值班,夜里十一点下班,她灵机一动便去了母亲家。

欧阳雪居然还没回家。

她走出来,在巷子口等着,十二点左右,一大群男孩女孩骑着五六辆自行车过来。

一辆自行车上前头带个人后头带个人,又谈又笑,一个业余马戏团似的。

其中一个男孩子带着欧阳雪。

到了巷口欧阳雪跳鞍马那样双手撑后座,两条长腿横空一跃,落地时双脚并拢。

看来在这个马戏班混得时间不短。

大家招呼她“明儿见”!小菲纳闷,怎么京腔也来了? “你给我站住!”小菲在女儿向巷子里飞跑时叫道。

欧阳雪站住了,没什么惊恐万状,也不尴尬,还挺不耐烦,意思是:亏你也是文化人,怎么打起自家人埋伏来了? “你们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

” “没干什么好事!这些人是谁?” “我朋友。

” “怎么是北京人?” “北京人怎么了?” “今天你不说实话,我陪你站在这里。

军管会来巡逻,我可以把你交给他们。

” “吓谁呀?” “吓不住你?那好,我说到做到。

”小菲看一下表,清了清喉咙,表示惩罚正式开始。

小菲和欧阳雪拼耐力绝不是对手。

女孩找了根电线杆,背抵上去,靠得踏踏实实。

小菲走过来走过去,叹气清嗓子吐痰,半小时就投降了。

她打破僵局,从女孩的不懂事不体谅,讲到家里的经济困难,讲到她的父亲。

小菲忘了自己这两年的充实和满足,讲着讲着又泣不成声。

小菲的哭是她目前治女儿的杀手锏。

女儿和丈夫一样,都是糍粑心肠。

女儿不忍了,把实情告诉了她。

刚才那帮男孩女孩中确实有三四个是从北京来的。

他们父亲、母亲的境遇和她父亲相仿,到这座省城来是投靠亲戚。

她和他们是难兄难妹,在一块儿读书、打球。

小菲估摸一下,觉得其中有百分之五十的实话。

光读读书、打打球?他们才不会这么乖,肯定少不了危险的恶作剧。

证实她直觉是半个月之后。

欧阳雪被学校拘留了。

她和一个北京的在逃分子藏在教室里“搞见不得人的事”,被军宣队抓了起来。

军宣队告诉小菲,那个在逃分子是一位著名画家的儿子,在北京斗殴欠了人命。

欧阳雪跟他陷入了情网。

军宣队说欧阳雪态度差劲,装聋作哑,必须拘她一阵。

母女见面也不行。

最后小菲被放进去,限时五分钟。

五分钟来不及教育她什么,既然过去那么多个小时的教育都白搭了。

欧阳雪脸白得像石膏。

几十年前欧阳萸一定和她一样抱定牺牲的信念,白着一张脸面对刑罚。

一个是“若为自由故”,一个是“若为爱情故”,这父女俩缺了理想主义,比缺了空气粮食还活不了。

小菲只是默默垂泪,要十八岁的女孩看看,她还要把她妈逼成什么样? 撒谎一夜、两夜好办,欧阳雪一直被关下去,她怎么把她的谎言向两个老人续下去?她只好去找都副司令。

有两年没见老头子了,小菲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她现在体重增加了二十斤,过去的衣服穿不下去是一回事,就是穿得下她也不能穿,一穿就是牛鬼蛇神。

满街都是黄军装,也不知都从哪里来的。

她问邻居十六岁的红卫兵女儿,她的黄军装是从哪里买的。

邻居女儿说:“我身上这件你要吗?五十斤粮票。

” 都副司令一见小菲,眼睛一鼓。

她知道自己打扮得糟透了。

不过几句话一谈,她还是老头子的梦中情人。

老头子哈哈笑道:“胖了好,胖了宽厚!”再胖小菲的小身段还在,在一个六十岁老头子面前扭扭还有看头。

说着说着,小菲哭起来。

怎么养出这么个女儿?为了她三夜睡不着。

听她把原委说完,都副司令说:“你管不了,我来吧!”他手已经伸到大办公桌的电话上,大声叫总机班接子弟中学军宣队。

电话一通,他说:“把那个叫欧阳雪的女孩子放出来。

放到我这里来……人不要关嘛,审你照审嘛!” 半小时之后欧阳雪已坐在都副司令办公室的天蓝沙发上。

她两腮凹陷,眼皮浮肿,想必她这两天一直在闹绝食。

她刚要说话,都副司令瞪她一眼。

“你做的事我统统不知道,啊?”都副司令说,“我就知道没人管得了你。

高三了吧?学校也上到头了。

你以为我要管你?我更管不了你!你那小脑瓜里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下辈子都懂不了。

我不管你。

有人能管你!谁呀?部队!” 小菲看看老头子,又看看女儿。

欧阳雪沉静地看着这个矮矮胖胖、表情丰富的老军人。

“送你去部队。

今年十月下旬就开始征兵。

你去部队捣蛋吧,你们新兵班长能管你。

”都副司令说得好好的,突然一变脸,“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听见没有?!” 欧阳雪一下子成了秀才碰到兵了,灵魂出窍似的瞪着他。

小菲把女儿带回家,对谁也不提她被拘留两天的事。

欧阳雪从早到晚失神,一面和爷爷谈话一面失神,一面跟外婆顶嘴也一面失神。

小菲一步不离她左右,上班就把她带到锅炉房。

秋天的蓝天极高远,女孩坐在锅炉房门口,斜靠门框,神色快要去葬花了。

十八年前她父亲也这样,抽丝一样一点一点把恋情从心里拔走。

爷爷听说孙女要当兵,说:“蛮好嘛。

”但小菲发现老爷子每天看孙女的眼神不同了,是告别或永诀式的。

老人八十岁了。

他和孙女的告别从此就在他心里开始了。

也许他跟他的晚辈一样,浓烈其内,淡泊其外。

他知道上海的家难回,嘴上却什么也不说。

每次他收到女婿的信,便自语:“蔚如身体不好,信也少写了。

”大家把蔚如自杀的事瞒住他,他不戳穿大家。

他拄上拐杖还能出门散步。

他上午晃晃悠悠步行到附近的公园,中午步行回家。

一次摔得两手两膝是血,仍然泰然自若,步伐如常地走了回来。

又一次被人劫了道,抢走了他的手表和金笔,他照样原途返回,神态一丝变化也没有。

还有一次,他在路上碰到一位多年不见的上海老亲戚,把自己的皮帽子送给了他。

连那回他的慢性腹泻突发,他没有憋住,在裤子里如厕,还依旧悠哉游哉地走了回来。

只是在他听说孙女要当兵去西北,关山重重几千里地,他的怡然神情才有了些改变。

他心里最爱这个逆子小儿子,也最爱他第三代里最年少的孙女。

也许老爷子的本性和欧阳萸、欧阳雪一样,他的不问世事是他的独特叛逆形式。

谁也不会比出家人叛逆得更彻底,老爷子身处红尘而出世,差不多就是出家。

他对外部环境无所谓,上海的繁华和省城的偏僻对于他毫无区别,他从来没有流露过对上海的留恋。

还是在欧阳萸刚刚被遣送农场时,他提出想回上海的家看看。

小菲劝他,房也被人占了,东西被抄走的抄走,充公的充公,回去连个住处都没有。

他不坚持,事情就被搁下来。

过了一阵,他说可以和他女儿女婿住一块儿。

小菲马上说那更不行,谁来照顾他?他说蔚如家务不大会做,不过他大部分时间可以自理。

小菲急了,说绝对不行,不能住他们家。

老爷子从未见过小菲如此抢白他,马上静下来。

他明白了当时大家何故把他送到这里,送得那么突然。

他也明白了,大家何故一再阻拦他回上海。

小菲意识到失态,弥补地笑笑说这个家怎么离得开爷爷?欧阳雪全指望爷爷的私塾呢!原先的电话早已拆除,老爷子有一天说他要去邮局打个长途电话给女儿女婿,也跟外孙说两句话。

小菲明白,这是老人在确证欧阳蔚如在世还是不在世。

她说不必去打电话,上海那边的电话也给拆除了。

从此老爷子不再提问上海的事。

他和大女儿蔚如的永诀原来早早就进行过。

那样永诀不也蛮好?他不戳穿晚辈们的骗局,因为他体谅他们的煞费苦心。

他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每天盼着欧阳雪来上课,来和他东拉西扯。

他的几个孩子里,欧阳萸天资最高,什么事都不刻意去学,但点到就通。

欧阳雪更是如此,教她两着围棋,她不久就是爷爷的对手了。

她做什么都是玩着做,做着玩,缺乏功利心和目的,她连裁缝都是无师自通,什么旧布拼一拼,就是一件别出心裁的衣服。

她的衣服不久形成了时尚,少女们都穿起起源于欧阳雪的中不中、西不西的上衣,有点像越南女子那样露颈裹腰宽宽的裤腿。

爷爷看着简朴中出众的孙女,天成的芝兰气质,那便是他风烛残年的养心丸。

老爷子从此也要抽丝一般缓缓地渐渐地告别他的孙女。

他不愿干涉第三辈人的去向志向。

他知道必定有个重要原因使孙女远走从军。

小菲心想,和欧阳家的三代人生活在一起,对欧阳萸的了解才完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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