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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小菲的大事年鉴中把“文革”的开始标记为欧阳萸父亲的移居。
其实“文革”在老爷子搬来之前已开始了半年,只是谁也没预料到,它将是影响好几代人,引起世界上好些个哲学家、心理学家、人类行为学家们震惊并研究的大事件。
九十年代小菲陪欧阳萸见了一位外国文学家,他说他羡慕中国的文学家,因为他们有这场历时十年的“文革”。
这个九百八十万平方公里之广、十年之长的大舞台上有多少人性登场,把人性的各种动作都表演足了。
民族受害,国家受伤,只有文学家受益,可以写几百年,可以给许多代人写出宗教的、政治的、心理的、文化的启示录。
但小菲的“文革”是从欧阳萸父亲的突至开始的。
老爷子乘的火车一早到达。
电报也是一早到的。
小菲一个人在家,听到摩托声就拿了钢笔下楼。
一般都是欧阳萸打电报通告火车班次,按时到达或推迟到达。
他去一个水库工地体验生活,走了有一个月了。
一看却是上海来的电报。
电文很长,说欧阳萸的姐姐欧阳蔚如出了祸事,不能让老父亲知道,只说是小菲两口子邀请老人客住一段。
还说详情会在电话里谈。
小菲一看火车到达时间,已经过了点。
老人已人生地不熟地和手提箱等在站台上。
好在他是个温性子人,买了张早报正在读。
小菲和欧阳雪跑过去,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歉、解释,老爷子只是慢慢把拐杖从行李里抽出来,笑笑说:“没等多少时间。
” 他也不问:“弟弟来了吗?”一切不发生的,有不发生的坚实理由。
他和欧阳雪相互微微一笑,就是隆重的见面礼节。
然后他一人在后,叫母女俩走前头,悠悠散散出了站。
问他身体、睡眠、胃口,他都是“蛮好”。
从几年前小菲最后一次见他到现在,他是三秋如一日,毫无变化。
老伴的去世让他安眠药上了瘾,如此而已。
到家之后,老爷子首先看到欧阳萸十多年来置下的藏书。
书房几个柜子放不下,又在客厅里摆一面墙的柜子。
当晚欧阳萸赶回来,小菲的母亲烧了一只火腿甲鱼和一个洋葱牛肉送过来,两亲家头一次见了面。
小菲见母亲有些拘束,而欧阳老爷子却舒坦得很,和亲家母是几十年老相识似的。
正如小菲在欧阳家人面前存些自卑一样,一生霸气十足的母亲见了这风清云淡的老头,变得缩手缩脚起来。
老爷子和儿子自然是有话说的。
饭后他走到书房说:“弟弟啊,真读书的人是不见书的。
我也是前几年才懂得这个道理。
” 欧阳萸说:“好的,我很快要做真读书的人了。
”他以那种欧阳家人特有的淡泊神色,和父亲对峙一刹那。
小菲还没意识到他们话中的意味,她只直觉到他们父子俩相互懂的是彼此话中的意味。
当天晚上十点,欧阳萸的姐夫打电话来。
头一句话就叫小菲不要吭声,不要大惊失色,因为老爷子不可能不怀疑他们突然把他送上旅途的动机。
欧阳蔚如自杀了,现在还在医院抢救,若走运,醒过来可能要坐在轮椅上度完余生。
大学的红卫兵开了她几场斗争会,昨天她从临时关押她的三楼教室跳了下去。
“能瞒就一直瞒下去。
”小菲说,向欧阳萸眨着神魂不定的眼睛。
他脸色焦黄,腮帮子松弛了,把两个嘴角坠了下来。
单看面孔,他父亲倒平整细嫩得多。
躺在床上,他翻身翻得很重,也翻得很费劲,每翻一次都呻吟一下。
到早上两点多,他推醒刚刚迷糊的小菲。
他说:“我想还是告诉父亲。
不然你一个人照顾他的时候,万一他猜出蔚如的事,你会很难的……他们外文出版社停了他的职,也停了他的薪。
你会长期照顾他的……” “为什么我一个人照顾他?!”她拧亮台灯。
他的话很怪诞。
“你不要害怕:学校贴出我的大字报了。
” 小菲想,父子俩对话的意味原来潜在于此:假如欧阳萸也和欧阳蔚如一样,先被抄家,再被游街、斗争,就不再有书了,那么没有被读进记忆的书,就等于从来没拥有过它们。
“大字报怕什么?我们话剧团连总务处长都有五六张大字报!”小菲口气很大,也不知是想为谁压惊。
那天早上他们四点钟就起床了。
垃圾工人造反队每辆垃圾车上都插着红旗,车内不装垃圾,装着另外两个垃圾工人,唱着歌,吼着口号从垃圾臭味弥漫的大街小巷走过。
牛奶工人把一瓶瓶牛奶放在订奶户门门,奶瓶下压着他们油印的传单,告诉订奶户们他们揪出了牛奶场哪几位“走资派”。
小菲等欧阳萸上班走了之后,到街上买了两根油条,一碗豆浆,把老父亲请出来吃早餐。
老爷子把一根油条放到欧阳雪面前,小菲说:“爸爸你吃吧,她已经吃过了。
” 老人不再推让,也不揭穿:小雪刚刚洗漱出来,怎么可能已经吃过了?以后的日子里,小菲明白老人最怕餐桌上的客套和推让。
没有推让客套,他吃白饭也吃得雍容。
这天小菲决定去看看艺术学院究竟贴了欧阳萸什么大字报。
她换上一件白衬衣,戴一顶草帽,帽檐压得低低的。
正要出门,女儿从学校回来了。
一看她的样子,便说:“乔装打扮,想去看爸爸的大字报是吧?” “我出去买点菜。
”小菲撒谎不老练,眼神东瞥西瞥。
“不用去艺术学院,马路上都有爸爸大字报。
” “我才不看呢!”她恼羞成怒,硬把谎撒下去。
“我们学校成立好几个司令部,都不让我参加。
他们都看见马路上的大字报了。
”她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
“我们不参加什么司令部!”其实她希望女儿享受和其他同学一样的待遇,欧阳雪是个门门功课优秀的学生,“有什么了不起?司令部又不管考试分数!” “还考试呢!以后学生都不考试了!” 欧阳雪的爷爷在客厅里说:“不考试是什么学校?回家来我给你考。
” “爷爷,考试没用的,以后升学不靠考试成绩。
”孙女大声说。
“不会的。
”爷爷又笃定又祥和,三个字拉开相等距离,都小小拖一个节拍。
方大姐家被人抄了无数次,省长的上班地点就是大街上临时搭建的露天批斗台。
省委书记和省长不和,现在也肩并肩站在台上,剃一模一样的阴阳头,挂一模一样的大木牌,上面是一模一样的粗鄙书法写的罪名,画着一模一样的红叉叉。
方大姐来找欧阳萸,又不敢上楼,怕人看见说她在搞“反革命大串联”。
小菲下楼去,在街角一棵大梧桐树下找到她。
她按欧阳萸的口授,告诉方大姐,学院的学生把欧阳萸找去斗争了,这么晚还没放他回来。
好在天暗,加上小菲撒谎技巧有些进步,所以方大姐毫不怀疑。
“我就是来看看他,怕他忍不住。
群众运动,忍一忍就过去了。
别顶嘴、争吵,你和群众顶嘴会有你好果子吃吗?!” “好的,大姐,我叫他不顶嘴。
” “他这人是孤芳自赏的,真惹他犯了傲慢脾气,他才不管是死是活呢!” “好的,我叫他不要犯傲慢。
” “就说我说的!” “好的。
” “我的老头子日子比他难过多了,回到家我就开导他,和他谈过去打仗的事,和他下围棋。
他难过呀,待厨子、勤务、保姆这么好,说走都走了,把家里床单、毛巾、进口高压锅、不锈钢勺子都偷走了。
老头子没几件好衣裳,他们连他打补丁的毛料中山装都偷走了!你说不开导他,不跟他讲讲他指挥千军万马时候的事,他怎么过得下去?所以你也要多陪陪阿萸,他脾气坏,让他坏去!我老头子在家里要枪毙这个枪毙那个,我悄悄地把他那把手枪给藏到后院花盆里了!家里什么刀啊,剪子啊,绳子啊,都藏起来,听见吧?”她拍拍小菲的手背。
小菲把话转达给欧阳萸。
他笑了一下,小菲觉得那是很陌生的一种笑,她从不认识。
人们终于来了。
他们轰轰烈烈地进门,指挥员眼睛一扫这个三间卧室一间客厅的局级干部居所,布置一部分人冲入客厅,另一部分人冲入书房,剩下的兵力分布到卧室和厨房。
爷爷看看横眉冷对的小伙子小姑娘们,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对小菲说:“我出去走一走。
” 大家已把书柜打开,他看也不看,径自绕着每一个忙碌的身影走过去。
走廊窄,有人搬东西,他便退到墙根,不愿碍手碍脚,等搬东西的人走了,他才接着往前走。
步子不急,他急什么?谁都没有目的地了。
小菲担心,便让女儿陪着爷爷出去。
爷爷在门厅里站住了,想起什么,又原路走回去。
他眼睛四周巡视,屋里忙乱的人都停下来,想这老头子找什么不自在呢?脸都虎着,一旦老头子找到他想护着的东西,绝不能让他得逞。
小伙子们正在拆沙发:一把刀插进去,张开大口子的沙发吐出五十年前的鹅绒鸭绒,灰尘和螨虫得到释放,飞得一屋子。
爷爷还像是没看见,去茶几上翻了翻,把小伙子掀乱的报纸揭起来,看看,又放下。
人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老头肯定要捣鬼!爷爷低下头,发现一副眼镜在地上。
他捡起眼镜,在衣服前襟上蹭蹭镜片,对旁边的小伙子小姑娘们说:“喏,找到了。
” 爷爷对欧阳萸的境遇也不吃惊。
欧阳萸隔三差五被学院几个司令部轮番带走,回家来有时两个膝头全是泥,裤子撩起是两块乌青。
有时回家来头上给抹了糨糊,有时是两只手涂了墨汁,还有一次衬衫上被写了许多字,画了红墨杠杠。
小菲一看就呜呜地哭。
爷爷总是慢慢迎上来,一面问:“回来啦。
”儿子若是正常下班,他同样会这样问。
为了不影响欧阳雪的情绪,小菲请母亲把她带去了。
小菲变得繁忙无比。
话剧团排了一出新戏,写秋收起义的,小菲担任主角。
团长被关押了,导演是艺术学院一个造反司令部的副司令,对小菲的演技特别仰慕,不管她丈夫欧阳萸的一系列罪名,破例选用她。
每天演出结束,小菲回到家,给欧阳萸揉打伤的腰,跪伤的腿,洗泼了糨糊或墨汁的衣服。
抄了几次家,衣服只剩了两套,扔是舍不得扔的。
煤球站没人上班了,一些用户学会用轧煤机,自己动起手来。
小菲排了一天队,只买到一车煤粉,用三轮车蹬回家,又花几天时间,在院子里做了一批煤坯。
泥和煤粉的比例弄错了,一烧饭烟灌满一屋子,爷爷咳得惊天动地。
米店也不正常开门了,买米的人必须时时刻刻守在店门口,生怕把那供米的两小时给错过去。
小菲搬个折叠凳和买米的人坐成一条长龙,买到米时浑身热出一身痱子。
秋凉后斗争会越开越密集。
欧阳萸有时从一个会场赶到另一个会场,热门电影跑片子一样抢手,一天忙得吃不上一顿饭。
小菲琢磨,挨斗也是体力活,空肚子是挨不动的,她便把午饭、晚饭送到会场去。
营养是不能亏空的,必须保障他一天有一个鸡蛋或一两肉。
肉食也是闪电式供应,谁抢着算谁的。
小菲从抢肉的人群里出来,常常发现自己衣服撕裂、衣扣丢失、雨伞刮破、鞋成了两只滚翻泥蹄。
她不久就学会用地道当地话和泼妇们对骂,必要时还抓两把踢一脚。
她什么都不在意,只在意买到手的一块肉骨头大不大,皮厚不厚。
若无骨无皮,她便很有一番小人得便宜的快乐。
肉不多,还得分几份,一份给母亲和女儿送去,一份留给老爷子,一份为欧阳萸做个精美小菜。
切肉丝往往最出数,切得越细就越显多。
她的刀功在几个月里把母亲都震住了。
火候也重要,细切的肉丝火候不好就炒塌了架子,口感也坏了。
所以她的小炒技术也飞快改善,一个黄豆芽炒肉丝,拿出手黄是黄白是白粉红是粉红,把菜和饭装进盒子,一眼看去,它是这个混乱肮脏的省城最诱人的一份午餐。
她总能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欧阳萸挨斗的会场。
那位造反派导演特别帮忙,派手下去搜罗消息,再把会址告诉小菲。
碰到群众正在发言批判的时候,小菲就等在舞台下面。
头一次欧阳萸被人用木棍推搡下台时,小菲眼圈红了。
吃饭的时候,欧阳萸眼圈也红了。
如果不准欧阳萸吃饭,小菲便哀求,说老欧有胃出血,一出血就昏死,斗个昏死的黑帮有什么斗头?也触及不了灵魂。
她声情并茂,话剧演员的“戏来疯”帮了大忙,群众最后总给她说服。
“你猜我今天给你做了什么?”小菲坐在欧阳萸旁边,两人都坐在秃秃的水泥地上。
他看她一眼。
她心里一热,偷情似的:“喏,你最爱吃的茭白炒肉丝。
” 她看他用涂满墨汁的手端着饭盒,拿着筷子。
剃了阴阳头的头发长了,鬼怪式的一个面谱。
他问她吃过了没有,她总说回家再吃。
有人来催场了,她便又是娇羞又是无赖地对那些人说:“马上就好,一分钟……”再转回去对欧阳萸:“别急,别呛了!”人们火气上来了。
她找准个头目便丢去眼风:“哪儿就差一分钟两分钟啊?枪毙还给他时间把酒席吃完呢!”她这时才不管自己贱不贱呢。
她又回去了二十多年,回到了小姑娘的岁数。
渐渐大家都习惯了,院里的孩子也不跟着欧阳萸喊,要“打倒”他、“油炸”他了。
他们的房子里搬了两家人进来,成了三家共住的杂院。
老父亲说,幸亏抄家的人做了免费搬家公司,把家具统统带走了,不然空间就是难题。
早饭桌上的对话常常是这样。
父亲说:“今早天气蛮好,不冷。
” 儿子说:“蛮好,最好不要下雪。
” 父亲说:“会在外面斗争吧?” 儿子说:“不晓得。
” “多穿点,噢?” “好的。
” “蛮好把上海那个小暖手壶带来,放在身上,他们又看不出。
” “不会冷的。
” “外面站几个钟头,不可以动,会冷的。
那个小暖手壶还是英国朋友送我的。
姆妈冬天离不开的。
大概抄家的人拿走了。
不过拿走了他们也不晓得怎么点着。
” “我再加一件绒线衣。
” “穿我的。
我的厚。
又是黑的,涂了墨还是黑的。
” 有时小菲看他的鬼怪式头发实在惨不忍睹,便用剪子给他修,想把参差不齐深浅不一的头发修得稍为正常些。
老爷子说:“不要修。
修好他们还是要剃。
否则他们看看你没什么可以糟蹋的,就算了。
大家省省力气。
” 早饭的气氛渐渐好起来,儿子和父亲有时会用英文对对话,说了笑话,两人也都笑得出声。
小菲总是维持老爷子的习惯,出去买油条和豆浆回来。
油条只买两根,回来用剪刀剪成一小段一小段,再倒一小碟辣酱油,三人蘸着吃。
其实小菲只吃一口,不露痕迹地省给父子俩吃。
欧阳萸的工资被停发,他和女儿每人每月只有十二块钱的生活费,一生对于钱都没得要领的小菲,现在知道钱的厉害了:她的工资加演出补助、夜餐费要养活一大家人。
有时夜里小菲突然抱住欧阳萸。
“你不会像你姐姐一样吧?”她把嘴唇放在他脖子上,是提问也是吻他。
“别胡思乱想。
” “你说你不会。
” “你烦死了!” “说,你绝不会的!” “好的。
我绝不会的。
”他用极其厌倦的声音说。
但她的身体一进攻,他便迎合上来。
他们的欲求忽然十分亢进,无论白昼是什么样的白昼,夜里他们总是一样热烈地进行这个保留节目。
批斗欧阳萸的会议之所以多,是因为他既是高教部门的反动学术权威,又是文艺界的黑帮作家,既是领导阶层的走资派,又是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方式的代表。
斗什么样的人,他都可以陪绑。
这天小菲看见最热闹的四牌楼十字路口搭了个舞台,一群人押解着一个穿狐皮大衣的女子走来。
不用近看也知道那狐皮大衣老旧不堪,毛都秃了。
这女子不知怎么引起了小菲的注意。
她的头发全剃掉了,肯定是她认为尼姑头比阴阳头体面些。
再说削发为尼也是一种宣言。
削到根了,便是极至,不留任何余地让人继续给她改头换面。
她虽然是秃着脑袋,但她骄骄不群的风度极其夺目。
小菲不自禁跟随上去。
因为这个女反面人物不同寻常,马路上的闲人都骚动起来,人群越滚越大,小菲无法走近她。
断断续续地,她读出飘在人群上方的红色横幅:“宗教史学会革命造反大队”。
这个女子剃尼姑头倒是合逻辑。
走到一个临时的露天舞台,小菲已挤到台下。
她突然肯定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子。
她的侧影、背影都是似曾相识。
小菲焦灼地等她给个正面亮相。
终于等来了:孙百合。
她光秃秃的脑袋被按下去,两手从背后给掀到空中,一个俯冲,猛扎到台前,五雷轰顶的口号声中,她和小菲脸对脸了。
小菲想到她十几年前的模样,风华正茂的那个女大学生,世上真有红颜薄命的无情道理。
她的脸在低垂中走形,五官却依旧卓然。
原来她是宗教史学者。
当时来话剧团应试时,她在大学修的是宗教史吗?或许她半道出家?是什么让她彻悟,改变志向研究宗教史学的? 假如她当时被录取为演员,她会很出色的,会是全省的明星。
或许在某次会演中,被中央或上海的艺术剧院挖掘走了。
一个可怕的原因使她一步步错过机运。
她和她只有四米距离,讲句悄悄话她都听得见。
讲什么呢?别怕,忍住,群众运动,忍一忍就过去了。
方大姐雍容大度的宽慰和孙百合放在一块儿,小菲只觉得像是嘲讽。
她只希望孙百合能抬起头,看见她,看见她眼中的惋惜和同情。
她的罪名是“破鞋”。
各个戏剧院里的单身美丽女子十有八九都给安上了这罪名。
孙百合至今是单身? 小菲没注意到台上已渐渐站满人。
这是她头一次正面做批斗大会的观众。
原来各种各样的罪人也能形成一个大场面。
她突然看见欧阳萸出现在第一排的主角地位。
他今天不是陪衬,是台柱子,这是他同伴的等级决定的。
他今天的同伴都是些爪牙人物:坏分子,破鞋,三青团员,匪连长之类。
仅“破鞋”便有三个。
先是揭发,然后是认罪,最后是批判。
孙百合在一个个揭发人发言之后,抬起头,她的脸色是阴白的,像雪前的天空。
目光还是流水行云,那样孤助无援地看着远方。
她和欧阳萸该是多合适的一对。
就看看他们现在吧,如此狼狈,气韵都是和美的。
在孙百合轻声说了一句“我有罪,罪该万死”的时候,欧阳萸扭头看她一眼。
小菲心一紧。
他和她是认识的。
也许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认识。
也许他们彼此从未面晤,但只需要一个神色的交流,就认识了。
应该说,就认出了对方。
因为他们彼此心里都有个空缺,那个空缺是留给对方的,只有对方能恰好填满它。
曾经那位恋人也是恰好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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