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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3/3)

,把伙计往边上一捣,自己就要往门里走。

“唉,对不住,没请您进呢!……”伙计说。

“那就快请吧。

”她说,笑模笑样的。

伙计缠不过她,让她进到厅堂里了。

“你住楼上?”她问,一面打量着厅堂。

“我就住这后头。

后院还有仨伙计。

” 梨花还是笑模笑样的:“这样吧,我在这儿等着,你骑我的骡子去把张吉安先生找来。

” “这可难死我了——张老板在洛阳、津县都有房,有时他还上北京、下南京,我去哪儿给您找?” 她把十块大洋拍在一个高几上,说:“找不着,我不怪罪你。

” “不中……” “你要是怕我偷你这店里的破烂,再喊楼上的伙计来看着。

”她指着店堂里摆的古董:“这些你送我,我都懒得往家扛。

” “伙计们都住后院。

”伙计瞪着这个细高的女子:她可不像在胡扯。

“咱们这块风水宝地,我闭上眼给你指块地方,你只管挖,挖出来的都胜它们十倍。

你还别不信……” “我信!”一个人在楼梯上接她的话茬。

伙计和铁梨花一块儿转过脸。

伙计一脸惊诧,铁梨花抿嘴一笑。

张吉安身后还跟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

伙计说:“老板您没走?” 张吉安不答他,只看着铁梨花:她知道他在楼上,这点他明白。

“虎子,”张吉安对伙计说:“打上灯笼,把尹医生送回去。

” 他转向梨花,指着那个伙计:“你别怪虎子。

我本来不打算在这儿过夜,盘弄一批货晚了,兵荒马乱的,怕路上不安全,临时决定住下来。

”他转向尹医生指着铁梨花:“这是我二十年前交下的朋友。

” 尹医生十分谦谦君子,一点猜测的神情都没有。

他向铁梨花打个揖,说:“幸会。

那我告辞了。

” 伙计和客人出去,张吉安看一眼铁梨花:“看你急的,什么事?咱们上楼谈吧。

”他一见她为难,似乎也意识到孤男寡女一块儿上楼的暧昧来,便改口说:“要不咱们就坐这儿谈?我这里的东西值不值钱另说,布置得还不俗吧?”说着他走到椅子前面,手指指对面的椅子。

铁梨花顾不上含蓄,出口便问他能不能借她三百五十块钱。

她从随身带的小布包里拿出地契,意思是用她的二十亩田产做借款抵押。

张吉安沉默不语,脑袋侧低着。

等他抬起头,她见他似乎受了什么伤害。

“五奶奶……”他说。

“别这么叫我。

” “可您这么见外,让我只敢叫您五奶奶。

”他苦楚地说。

“我虽然不是腰缠万贯,三四百块钱还拿得出,送得起,用得着抵押什么田产?” 他也不看她的反应,径自上楼去了。

他当然知道梨花是感动的,也是窘迫的。

他在楼上的保险箱里取了张洛阳某钱庄的银票,是“四百圆”,快步下楼来,往梨花面前一放。

“要有节外生枝的事呢?多五十块方便些。

”梨花心里又暖又窝囊:受了这么大一份情,怎么就像被人将了一军似的? “张副官……” 张吉安两道目光刺过来:“您不愿我称您五奶奶,您也别称我张副官。

从今往后,我们直呼其名,好不好?那段往事让你我都好不愉快。

” “对不住,叫惯了。

”铁梨花说,心里更是又感动又窝囊。

你看,拿人家钱,嘴马上软了,人也贱了。

“我就叫你吉安大哥吧。

” 没来头地,张吉安一下抓住梨花的手。

但他感觉到她的不从,马上又放了她。

“还不是时候,是吧?”他看着她说:“我不急。

等了二十年了,再等它几年,又有何妨?” 铁梨花没料到自己会如此心乱。

“二十年前,我在饮马河边没等着你,都不知道自己这一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 她想,为一个不知能否再见面的女人,他也是二十年不娶。

或许这里面有别的缘故?但不管怎样,这份情还是值得她珍视。

“张副官,您是读了书的人,我这样的乡野女子……” 张吉安笑了笑,表示他心里很苦。

“咱们说好直呼其名啊!” “吉安大哥,您的情义我领了。

不过我的性子您也知道一点儿:我无功不受禄。

钱一筹齐,我马上还您。

”她说着已不容分说地起身向门口走去。

张吉安送她出门,不急不缓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君子报恩,也该是十年不晚。

梨花这么急于报恩,可有点俗了。

” 铁梨花头一犟,笑了:“俗咋着?吉安大哥肯定知道我是谁的女儿。

盗墓人的后代非得沾人间烟火气,不然便是七分鬼三分人了。

人间烟火气,说白了,就是俗气,活人气。

” 她这张脸在张吉安打的灯笼光里,确有几分鬼魅的娇俏。

“别送了。

”她说。

“你不想免俗,那我就大俗:我要一直把你送回家。

” “我怕谁?”她哈哈大笑起来:“你该嘱咐我路上别劫道、别杀人!” 说着她一跃上了骡子的背,脚一磕,骡子像战马一样跑了出去。

秋天的好月亮下,她和骡子还在青灰的石板路上拖出暗幽幽的影子。

路过董家镇时,老远就听见狗咬成一片。

梨花赶紧从骡子上跳下来。

她把牲口牵进一个榆树林,拴上,又轻手轻脚向镇子里走去。

她发现街上有几个背长枪的身影。

再走近些,她看见那些背长枪的是日本兵和汉奸兵。

董家镇戒严了。

无非又是查什么抗日分子。

铁梨花等了好大一会儿,日本兵仍没有撤的意思。

她看看月亮和星星,又摸了一下地上的草,露水刚开始下,她知道这是早上三点来钟。

离天亮还有一个多钟点。

再不进镇子去找彭三儿,恐怕来不及了。

她急得口干舌燥,背上出了一层细汗。

日本兵到天亮才带着他们抓到的几个无业游民撤走。

大概是谁把他们当抗日分子供出去的。

铁梨花心想,谁说鬼子、汉奸什么好事也不干?他们这不是帮忙清理了几个恶棍。

她走进“杜康仙”时,发现鬼子们把这里抄了底朝天,里外已经没一个人了。

她正站在天井里发愣,听见一个声音叫她:“大姐!”声音是从树上来的。

那棵老槐树一个人抱不过来,也不知彭三儿怎么爬上去的。

再一看,树对面有一挂秋千。

这个人实在天分太高了,从谁手里都逃得脱。

彭三儿从树上蹦下来,说:“您看,我这人就是守信用,……” 铁梨花不跟他废话,扯着他就往外走。

“大姐还没给钱呢!”他甩开她。

“我能不给你吗?”她飞快地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张银票,递给他。

彭三儿拿着银票左看右看:“我不要银票。

我要听响的大洋。

这银票要是假的,我不是白白送死?” “这儿不是钱庄的印吗?” “您知道咱这儿巧手有多少。

假古董做得比真古董还真,刻一个银庄的印费啥事?” “那你想咋着?” “把钱庄的门敲开,兑现。

” 铁梨花手里这时要有刀,一刀就上去了。

他们到了镇上唯一一家钱庄,敲开门,一个伙计说,钱庄哪里会有这么些现大洋过夜?他看看那张银票,担保彭三儿,下午一定给他兑现。

彭三儿非要叫醒钱庄老板。

老板也担保他,过了晌午就有现钱。

铁梨花紧紧咬住牙关,生怕自己冒出什么话激怒彭三儿。

这类混子就是挣你着急、绝望的钱。

终于,钱庄老板给彭三儿兑出五十块现洋,又把剩的三百五换了他的银票给了彭三儿。

铁梨花拽住一个赶早的骡车,塞给车主一块银洋。

她把自己的骡子系在车旁边,叫它跟着跑,她得押着彭三儿坐在车上。

太阳露出个头顶时,骡车在董家镇通往董村的土路上驶得飞起来。

彭三儿想起刚才他没仔细点查那五十块钱,这时解开用他衫子打的包袱,一块块地查点大洋。

骡子给鞭子抽急了,从一条沟上硬跳,把彭三儿膝上的钱颠到了车下。

彭三儿直叫唤停车,铁梨花不准车把式停,一面对彭三儿说:“回头我赔你!” 彭三儿不肯相信,也不顾车七歪八倒地飞跑,就要往下跳。

铁梨花手快,抓了车上一根麻绳,打个活套。

彭三儿正把一条腿往车下出溜,铁梨花在他后面把绳套套在他脖子上,说:“跳我就敢让骡子拖死你!” 彭三儿回过头。

他跟多少人耍过赖,从来没人赢过他,这回却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女人在早上光线里脸色银白,头发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湿湿的几缕垂搭在额头上和眼皮上,美得有几分阴森。

不知为何,彭三儿乖乖地坐回到她旁边。

还没进家门就听见他们刚来的那条路上有了动静。

几十条狗高高低低地咬起来。

狗听得出村里人还是外人。

是保长带了征兵的伪军部队的老总军人们从镇里进村了。

她交代了栓子和牛旦绝不要露头,然后定了定神,给牢骚满腹的彭三儿装了一锅好烟。

还来得及给他打几个冰糖荷包蛋。

等她把一大碗鸡蛋送到彭三儿手里,保长就在前门叫喊。

“别急,吃你的。

”她对彭三儿说,一面用梳子梳着自己的头发。

“你是把脑袋掖裤腰带上挣我这点钱。

我得给你送行。

” 彭三儿看着她。

这个从来没人疼过的无赖眼圈红了。

“欠你那五十块钱,我说还你一定还你。

”她从身上摸出一个红布包,打开,是个小娃子的红肚兜。

里面包了一个金锁头。

“这是足金的。

我孩子满月那天,我给他买的。

能值个几十块钱。

是个长命锁,图个吉祥吧。

” 彭三儿拎着金链子把金锁头拿起来,还没说什么,铁梨花已经飞快地走出去了。

“来了,来了!”她对大门外的人叫道。

打开大门,保长见他面前站着披长发的中年女子,一把桃木梳子咬在嘴里。

保长看到女人的眼里有一个意思,但他解不了。

都说这女人眼睛不是黑的,有点鬼火似的蓝绿。

他倒是看不出,只在心里叹息它们美得冷艳,美得妖媚。

保长后面,四个全副武装的大兵站得笔直。

“听说昨晚日本兵来了,老总们辛苦,打日本了?”铁梨花笑眯眯地,把他们让进门。

“铁牛起来没有?”保长问道:“队伍都要开拔了,可不敢当逃兵啊!” “保长说啥呢?保家卫国,还我河山,咱都明白。

我们牛旦儿当兵,祖上都沾光了!”铁梨花说道,唱似的嗓音,让几个当兵的和保长都明白,她就是在呕他们,恶心他们当日本鬼子的走狗。

“牛旦儿!走啦!”保长给这个女人刺得没了脸面,直是扬嗓子壮声威:“人家早就在镇上集合了!” “牛旦儿,你还想逃哇?老总们枪都架好了,逃兵格杀勿论!”铁梨花给保长敲边鼓。

北房最西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面色发绿的汉子,少说有三十二三。

保长刚要说什么,他旁边的这个妖媚女人妖媚地看着他,话却是对那汉子说的:“牛旦儿,咋不给保长请早安呐?睡过头了,公鸡打鸣都没听见,差点老总就对你格杀勿论了。

” 保长直着眼看着铁梨花。

她也不让步,直瞪瞪看着他,嘴上还有话:“早知道昨天夜里日本鬼子来,昨天晚上就该让俺牛旦穿上军服、扛上枪的。

说不定昨晚就做了功臣了,是不是,牛旦儿?”她转脸对彭三儿笑道。

大兵们有些蹊跷,看看保长又看看这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美女。

铁梨花又说:“俺们可不敢逃兵役。

谁不知保长大人公道,抽签子从不做手脚?俺们逃了壮丁,不是让您保长受牵累、吃不了兜着走吗?俺们知道这年头最不好当的一是婊子二是保长。

大兵逛窑子都不给钱,保长拉壮丁两头不落好,您说我说的是不是?”她一面说话一面给昨晚才结识的赌棍彭三儿梳了梳头发。

又从石凳上拿起一双新布鞋,交到彭三儿手里。

谁看她都是母亲在为儿子送行。

保长知道,现在他戳穿这场“调包计”,为时也过晚了;他该在头一眼看见彭三儿时就戳穿它。

为时过晚,那他真的会两头不落好。

保长:“快点吧,啰哩巴嗦的!” 他认了输。

等保长和四个当兵的带走彭三儿,铁梨花回到屋里,一屁股坐在桌旁,再也起不来了。

牛旦走过来,听他母亲自言自语:“彭三儿这货,三百五十块钱还真不好挣……我腿都软了。

” “妈……” “去给妈沏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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