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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回归(3/3)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宁悦看了一下表。

四点二十八分。

何宽、麻豆和梁龙已经等在线上,他们今天约好,等经理一上线就去打鬼蜮禁地,昨天打了一个通宵才通了三次关,经理说今天一定要把通关时间提到半小时以内,否则拿不到饲养汗血宝马的申请权。

正常的下班时间是五点,她的offer里是四点半,因为她比别人早半个小时上班。

下班时间正好卡着胡子渊的放学时间,宁悦的心里是非常乐意的。

经理不在,平时这种电话都是他接。

何宽回了个摊手的表情,一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十分钟以后,开完早会的经理没精打采地进来,一头扎进位于办公室一角绿植掩映的工位里,带上了耳机。

电话持续不断响着,宁悦皱了皱眉。

她再次看表,真希望时针立刻跳到6的位置。

可是,提前一分钟,没下班就是没下班。

微信屏里闪过一行字,是何宽的同事麻豆发过来的:“头儿呢?” 宁悦叹了口气,接起了电话。

网管虽然官不大,但是关系维护不好了,用的时候怎么也能恶心你一下。

别看楼层不好,该摆的谱一点不少。

“宁悦,今后除了你的本职工作,最近三个月你先跟着钟天明他们那组一起做内调。

等这个项目完成,我会计算进你的绩效。

如果你同意,职位调整一下也可以。

”秦灿自信满满地吩咐工作。

电话铃一直响到断气,都没人动一下。

那是报修专用电话,懂事的都有关系好的网管小灵通,只有新人才想着去查内部通讯录,找什么电脑报修电话。

宁悦顿了一下,满意地看到指针落到6的头上:“秦主任,我下班了。

” 放在门口的报修电话,正拼命尖叫着。

何宽看看左右,自己的同事倒是都在,但是个个都在忙。

何宽习以为常,打开抽屉,拿出耳机,戴在了头上。

啊?秦灿愣住了,竟然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何宽当然听不到怒吼,但是他听得到铃声——电话铃。

宁悦好心的重复一遍:“我四点半下班。

不好意思,我还得接孩子。

” 何宽刚喝完他的咖啡,脑子里还想着经常偶遇的“女子”是哪个部门的助理时,宁悦所在的办公区里,响起了秦灿的怒吼:“宁悦,你给我过来!” 于是,宁悦挂了电话,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她走的时候,秦灿甚至还拿着话筒没有反应。

耳边是电话挂断的忙音,眼前已经闪过宁悦淡黄色的影子,风一般地消失在办公室外面。

何宽点好自己的东西,端着向电梯走去。

他的部门在这座楼的十四层,看楼层就知道是最没意思的部门,主要负责全公司的信息网络。

这种部门有各种花哨的名称,比如明明是信息管理部,但是他们都通俗地叫“网管”。

钟天明和潘洁的屏幕一阵翻滚,接着微信小群里大家纷纷发言。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非常肯定就在刚刚,那个臭屁到无人敢惹的老板,被宁悦无情拒绝了! 何宽目送宁悦离开,笑着摇了摇头:今天应该买彩票,冰山女终于点头了呢!不过,这样一来,似乎也没什么趣味了。

钟天明悄悄探头,然后迅速缩回来,在群里留下一行字:“老板连电话都没挂!” 一米七八的个子,肩背略微有些佝偻,但腰身依然挺拔。

干干净净的面颊,一双格外灵活的眼睛和永远微微上翘的嘴唇散发着隐隐的野心。

这样的眼神很吸引宁悦——像极了年轻时的胡成。

看到宁悦,何宽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宁悦顿了顿,终于笑着回应地点了下头。

然后擦肩而过。

潘洁回复:“他傻了!” 半年了,几乎每个工作日的九点五十六分左右都能见到他。

钱律师:“从此以后,秦头的嘴里得多个老女人吧?” 九点五十六分,端着老板加了糖、牛奶和巧克力已经闻不到咖啡味儿的咖啡,宁悦转过身,看到了何宽。

后面排着队的坏笑表情。

宁悦迅速找到自己的办公桌,开机,洒扫。

不仅是自己的,还有老板秦灿的。

虽然保洁阿姨会把卫生弄好,但她依然需要把今天可能用到的工作提示用标签贴好,摆在办公桌上。

保证秦灿想用笔的时候,正好在手边,电脑没电的时候,离他最近的那个插座没有被占用,口渴的时候……宁悦看了一眼表,九点四十五,楼下的咖啡厅对外营业时间是十点,但为了照顾这栋楼里的内部员工,实际开门时间提前十五分钟。

宁悦再次冲进电梯,这回逆人流而动,电梯里几乎没人,她眼皮都没抬,正正地站着,双手交叠在身前,对着电梯镜面一般的门把表情调整到最温柔的状态。

她知道,自己的斜上方和斜后方各有一个摄像头。

虽然几乎没人看监控记录,但每份记录都会保留七个工作日。

作为法务部的一员,她天生对监控这种东西存在莫名的抵触和警觉。

宁悦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可是今天她一万个不能等,必须去接孩子。

原因则跟早餐时家里的一场暗战有关。

宁悦不想埋怨什么。

自己的路自己走出来的,后悔是最无用的东西。

你强,我为你鼓掌。

你弱,我不欺负你。

我的路,我自己走,不和任何人比较。

最近乍暖还寒,老人孩子都容易感冒。

婆婆和公公相继中招,每日纸巾不离手。

公公很自觉,发现流鼻涕之后,就不再和胡子渊玩。

连着两天,眼看着已是明显重感冒的迹象,不知道是普通感冒还是流感,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婆婆的感冒是从公公那里“继承”来的。

宁悦很担心他们再把胡子渊传染了,可又不好明说,只能自己尽量带孩子远离他们。

兜兜转转,当年角落里的小助理站在了聚光灯下,而自己…… 所以,宁悦以婆婆照顾公公辛苦为借口,把接送孩子的事情揽过来。

即使前天下午例会,也没拦住宁悦偷偷离开接孩子的脚步。

那次是潘洁帮忙,糊弄过去,想来还欠了一份人情。

当时谁也没在意,该吃吃该喝喝。

小助理刚毕业,有点尴尬地坐在角落。

宁悦招呼他过来一起,小助理红着脸连连摆手,最后干脆跑到外面的大厅坐着等候。

正是晚餐的时候,小伙子肯定没吃饭,一会儿又要去机场,感同身受的宁悦悄悄拿钱,为小助理单独叫了一份晚餐。

聚会散后,同学携着助理直奔机场,再往后,就没了音讯。

宁悦带孩子回家后,也是集中在书房玩耍学习。

大概婆婆看出些苗头,于是今天早上发难了。

宁悦私下里也打听过,自己和这位大老板还真有点渊源。

当年同学聚会,有个年轻有为的同学升任合伙人,带来一个叫秦灿的小助理帮着拎包,说是一会儿还要出差。

胡成不知为什么,昨晚居然在家睡了一夜,早上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饭。

婆婆拖着浓浓的鼻腔,对宁悦说:“看我们这病,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免得传染给你们。

” 可自己这背景——不提也罢! 宁悦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么说明显就是不想走!又怕万一真传染了孩子被儿子埋怨,想逼人给个留下的理由。

将来万一孩子因此病了,她也好说本来想走的,是你不让我走啊!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宁悦甚至脑子里直接就反映出她甩锅给别人时的样子! 有这样的老板,部门工作的氛围可想而知。

宁悦初来乍到,立刻就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有时候,她也在猜想,是不是旁人瞧着秦灿不顺眼,故意把自己这个“有背景”的人塞进来,恶心他? 放在平时,宁悦一定装聋作哑当没听见,偏今天不行。

奇怪的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不去律所寻找更广泛的发展空间,反而愿意窝在公司里,让许多人猜测不休。

胡成在呢。

大孝子胡成在呢! 宁悦的上司秦灿是一位33岁的男性律政精英,勃勃野心从不遮掩,业务能力更是拔尖。

不久前他揪住竞争对手广告词中的不妥之处,直接起诉,判令对手修改广告词。

虽然没给自家挣多少钱,但对手这样一来在广告上面的投入和效果就大受影响。

而且,因为这件事,变相提升了公司的影响度。

胡成什么都没说,但是喝粥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宽阔的肩膀明显的僵硬起来,慢慢啜着。

但是显然老板不这样想。

宁悦此刻还不想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个家目前还要维持下去,她的决心还需要更稳固的经济基础和更强大的心理建设才能完成。

既然如此,要扮演一个完美的媳妇。

她所在的部门并不是集团总部的法务部,而是下面一个分公司的法务负责部门。

部门里总共有三个人,加上她和大老板,也就五个人。

但是却不和分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在一个楼层。

钟律师说:“从位置安排就可以知道,我们法务其实就是个盖戳的。

” 宁悦笑着说:“妈,您说什么呢!这时候让您走,我和胡成成什么了!就算是您真的传染给胡子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别乱想了,好好休息吧。

” 胡成自那以后对她更加冷淡,除了定期发到手机里的信用卡定期还款短信,他们之间几乎毫无交流。

这样的生活还能维持多久?她还能瞒孩子多久?她的希望在哪里? 婆婆的脸色变了又变。

胡成说:“就是!妈,您好好休息。

这几天让宁悦请假带孩子出去旅旅游。

” 尽管已经工作了快一年,宁悦还是有种莫名的紧张。

胡子渊马上要上小学了,不那么黏她,但那双小眼睛也更加敏锐了。

宁悦看了看胡成,尽量低声说:“最近忙,怕是请不来假。

” 然后就像突然卸掉面具一般,骤然加速,冲进或者挤进装满沙丁鱼的电梯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的数字变到自己的楼层,面无表情地推开一堆深蓝深灰布料包裹的躯体,走进以玻璃和灰色装饰的办公区。

那种感觉就好像突然从一堆铺天盖地的布料堆里刚爬出来,又掉进一个巨大的玻璃表演缸里。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下意识地舔下嘴唇,伸手捋下头发,保证自己在经过不长但是布满聚光灯的工作区时不会因为有些凌乱的外表,而被指责不专业。

“就你那破工作,钱没挣多少,时间都搭进去了。

还不如回家带孩子,折腾什么!”胡成嫌弃地说,然后也不管宁悦涨红的脸,兀自说道,“你和孩子有吃有喝,我亏了你们什么?你何必一定要上班!几万块钱的幼儿园,咱不也是说上就上,你带孩子去国外玩,我给你们母子买的头等舱。

就你那俩钱,够干什么的?你好好在家带孩子,让爸妈也轻松轻松,多好!” 每天要走进一所让许多人羡慕的大楼,然后在门口拿出自己的工作卡,轻轻一刷,滴的一声,带着一种优雅与高傲,挤进窄窄的通道。

宁悦看了一眼胡成,说:“你的工作那么辛苦,我怎么敢让自己坦然地当米虫!”最后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走进这座大楼,她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年轻时,她凭着自己的努力,无数次在这样的大门里进进出出。

如今年仅四十,却要胁迫自己的老公,借着他情人的力量,走后门进来。

女性的工作价值,贬值得真快啊! 胡成听宁悦话风不对,狐疑地看了过来,却对上一双毫不掩饰愤怒甚至憎恨的眼睛,那锐利的眼神,几乎让他无法直视。

偶尔宁悦也会猜测一下田秋子现在的心情。

帮助情人的老婆找工作,是一种高高在上很爽的感觉,还是被利用很气愤呢?宁悦曾经听人说过,情人的心态和领了结婚证的老婆是不一样的。

领证以后,对所得一切都觉得是“应该”,而情人则会有一种“额外收入”的惊喜。

那么,在付出上,是不是情人也觉得没吃什么亏呢?宁悦没做过情人,无从揣度。

只是从田秋子发来的短信上感觉到对方大概还是很爽的。

还有什么在向情人卖好的同时证明情敌的无能,更让人心旷神怡呢?但是,作为比较了解胡成的人,宁悦隐隐感到,田秋子这么做并不一定能让胡成“念好”。

胡成爸皱起眉头,胡成妈在两夫妻间来回看着。

他们小两口说话像打哑谜,自己想劝都不知道该怎么插嘴!难道是因为自己?婆婆赶紧说:“没事没事,我还能干!孩子我来带,你们都去忙你们的!我干什么都行,累不死的!” 宁悦如愿以偿地进入一家大公司,享受着正式员工的五险一金和各种福利。

工资并不高,时间是按照胡子渊上下学时间安排的,不需要加班,也不会有人要求她加班。

可以说,这份工作完全符合宁悦的要求,让她挑不出一点毛病! 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就如同一勺热油泼到了胡成的理智上,轰的一声,大火燃起,理智被烧了个精光。

它居然一直黑着! “辞职吧!”胡成宛如下最后通牒。

可是,就在这时,他发现本该打开的电脑还黑着! 宁悦站起身,在大家的瞩目下,拿着一个信封从书房里出来,“啪”的一声扔到胡成的面前。

打开笔记本电脑,习惯性地一伸手,草稿本和三根标记笔都已经放在了手边,除了咖啡,白水也温在了保温杯。

秦灿毫无察觉,立刻埋头苦干起来! 胡成迟疑了一下,没立即打开。

胡成妈抓过来,看到是拆开的,打开一看是张照片。

刚扫了一眼,立刻“妈呀”一声扔到了一边。

胡成爸往这边看过来,胡成妈赶紧盖住,怒视着老头。

胡成爸看了个大概,老脸也刷地红了。

电梯门开了,秦灿带着一肚子气走进办公室。

抄起桌子上晾得正好的咖啡,灌了一大口,恶狠狠地想:“罗雅婷,你想逼我走,做梦!我这里不是你说让谁来谁就能来的。

” 胡成眯起眼睛:“你跟踪我?” 一定是罗雅婷那个老女人见不得他干得好,才故意塞了个没用的给他! “看清楚,是谁寄来的!”宁悦压着火,慢慢坐下。

这封信不过是胡成的一个过去式。

比别人早下班不说,毕竟来得比别人早,可是到点就走,没见她加过一次班!每个月都要请假,说是孩子生病了!节假日团队建设,一次都不参加,说家里有事走不开!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罗雅婷塞进来的!按照他的意思,根本不需要一个什么破助理占名额!他需要人手,干活的人手,不是伺候人的人手! 胡成略为有些尴尬,道:“因为这,你就想上班?”他向前靠近宁悦,压低声音问,“你想干什么?离婚?” 秦灿承认,这个行政助理,只要不请假,工作完成得还是不错的,至少他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可是,想起这个行政的上班状态,他心里就烦得像吞了一把狗毛。

宁悦身子后仰,摇了摇头:“我只是想找个事情做,不用天天惦记你那点破事儿!” 每天他都会在一层买一杯咖啡再上楼,自从部门来了一个行政之后,这件事就交给了她。

秦灿刷卡,皱着眉头想:已经半年多了,没想到那个行政居然就这么过了实习期,他连找理由辞掉的机会都没有。

胡成嘴角抽搐。

胡成妈忽然说:“宁悦,这个,男人难免犯点错。

唉,这个女的是有些过分,我都说她了。

胡成也早就和她分手了!” 一如既往,秦灿在这本书面前停下了脚步。

隔着橱窗,再次想要不要进去买下,然后又一如既往地离开。

他很想知道这样的文字背后有什么样的故事,这样的文字是用来描述什么样的人?但是他每次都拒绝自己探索的冲动,也许他怕看到,那个背后的人跟自己很像吧? 宁悦一脸不可置信:“妈,她也来找您了?您早就知道这事儿?” 秦灿扫了一眼书店的橱窗。

每天从地库上来,他会坐专门的扶梯到一层公司的专用入口,在那里打卡上班。

从地库到一层之间会经过一个超市,超市旁边有个西西弗书店。

红色拱形橱窗里高低错落着摊开许多书,其中有一本写着这样一行字。

胡成妈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再言语。

曾经是自由的风—— 宁悦慢慢地看着眼前这一家子,原本的怒火慢慢熄灭,最后,她问胡成:“我在这个家里,算什么?” 还记得自己 “孩子妈,当然是孩子妈了!”胡成妈似乎要弥补什么,却无意说出一句大实话。

如今被困在你身体的牢狱 宁悦盯着胡成,冷笑了一声。

扭身牵起胡子渊的手,柔声道:“该上学了,妈妈送你上学去。

” 是另一种力量 胡子渊眼睛里透着疑问和害怕,看了看妈妈身后的其他人,乖乖随着宁悦走了。

你无法入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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