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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刻字竟是如此简单。
如此说来,移走墓碑之人,应该不是为了掩藏刻字,而是另有目的,只是目的是什么,宋慈一时间猜想不透。
宋慈绕着坟墓走动,想看看墓碑被移到了何处,是被整个搬走了,还是被丢弃在了附近。
很快,在离坟墓十几丈远的一处枯叶堆中,宋慈发现了墓碑。
这处枯叶堆是由竹叶和笋壳堆积而成,周围都是林木,唯独这里是一小片竹林。
墓碑在枯叶堆中露出了一角。
宋慈将枯叶扫开,只见墓碑不是完整的一块,而是碎裂成了好几块,像是被砸碎的,上面所刻“巫易之墓”四字也是四分五裂,残缺不全,尤其是“巫易”两个字,有明显的被刮擦的痕迹。
宋慈暗暗奇怪:“不但要移走墓碑,还要砸碎,刮花刻字,巫易已经死了那么多年,此人还不肯放过,莫非与巫易有什么天大的仇怨?既然捣毁了巫易的墓碑,那应该不可能再祭拜巫易,看来移走墓碑之人,与祭拜巫易之人,并不是同一人。
到底会是谁呢?”他又望着眼前这一小片竹林,心里暗道:“何司业后背上的笋壳毛刺,会是在这里蹭上的吗?移走墓碑之人,或者祭拜巫易之人,会是何司业吗?”看向竹林间的笋壳,并无多少破裂,似乎没什么人来这里走动过。
宋慈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将这些疑惑先压在心底。
他回头向山路望去,没见刘克庄赶来。
他吩咐几个劳力将席子、木炭、酒、醋等物放下,然后在坟墓旁的一片空地上掘坑。
跟随而来的,已有百余人之多,全都聚集在周围。
众人都觉得奇怪,心想宋慈明明说是来开棺验骨,可是不去挖掘坟墓,反而在坟墓旁的空地上挖起坑来。
众人不知宋慈要干什么,私底下悄声议论了起来。
宋慈抬起目光,扫视围观人群,将在场的每个人都打量了一遍。
他开棺验骨,虽说是想弄清楚巫易究竟是自尽还是他杀,但其实没抱太大的希望。
他从父亲处学得了验骨之法,知道怎么查验骨头上的伤痕,但巫易是死于上吊和火焚,几乎不会对骨头造成什么损伤,想从骸骨上找到痕迹,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
他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之所以依然坚持开棺验骨,无非是想打草惊蛇。
他仔细打量围观人群,试图找到神情举止可疑之人。
然而他将所有人打量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宋慈打量完围观人群后,几个劳力也已按照他的吩咐,在空地上掘出了一个五尺长、三尺阔、二尺深的土坑。
宋慈又让几个劳力将刘克庄买来的木炭倒进土坑,再在附近捡拾了不少木柴,全都堆在坑中,点火烧了起来。
围观人群愈发好奇,指指点点,议论声越来越嘈杂。
土坑中的火烧起来后,刘克庄也赶来了。
刘克庄不是独自一人来的,而是带来了几个僧人。
僧人们手持法器,来到巫易的坟墓前,摆弄法器,诵经念咒,做起了法事。
这几个僧人一看便经历过一年多前净慈报恩寺那场烧死德辉禅师的大火,要么脸部有烧伤,要么脖颈有烧伤,要么便是手上有烧伤。
刘克庄不明白宋慈为何要掘坑烧火,指着火坑道:“你这是做什么?” 宋慈没有回答,看了看那些做法事的僧人,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刘克庄小声道:“你不经别人父母同意,便挖人坟墓,动人遗骨,这会惊扰亡魂,有伤阴德的。
我去净慈报恩寺里请僧人做法事,居简大师就让这几位高僧来了。
听说这几位高僧最擅长做法事,这一场法事做下来,好替你消灾免祸。
” “世上本无鬼神亡魂,只要问心无愧,何惧灾祸?” “你看看你,又是这个样子。
你是问心无愧,可我问心有愧啊!总之我香油钱已经捐了,做法事也没什么坏处,等这场法事做完,再开棺也不迟嘛。
” 宋慈没再多说什么,站在原地,静心等候。
刘克庄环视四周,见围观之人众多,想到这都是自己四处奔走、帮忙散布消息的结果,不无得意道:“看见没?这可都是我的功劳。
” 宋慈没理会他,再次打量起了围观人群。
僧人们继续做着法事,其间又有不少人赶来后山围观,渐渐已有数百人之多,其中有两人,宋慈认得,是杨菱和她的婢女婉儿。
杨菱依旧黑纱遮面,看不见神情。
她没有过来与宋慈打招呼,而是站在人群边缘,静静看着僧人们做法事。
婉儿倒是朝宋慈瞪了一眼,显然还在气恼宋慈在杨家唐突无礼、惊扰杨菱休息一事。
杨菱与巫易的关系非同一般,她亲身来看宋慈开棺验骨,宋慈对此并不意外。
刘克庄见宋慈的目光定在一个方向,顺着望去,望见了杨菱和婉儿。
他见杨菱面戴黑纱,在围观人群中格外显眼,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见婉儿气恼地瞪了宋慈一眼,忍不住笑道:“宋慈,你这是得罪了哪家姑娘,人家这样瞪你?” “那是杨家小姐杨菱。
” “戴面纱的那个?” 宋慈点了一下头。
“原来她就是杨菱。
刚才我去寺里请僧人做法事,也瞧见她了。
” “刚才她在寺里?” “是啊,她在寺里灵坛那里祭拜,我看她戴着面纱,所以记住了。
” 灵坛用于祭祀一年多前死于大火的德辉禅师和众僧人,来净慈报恩寺祈福的人,到大雄宝殿请香后,大都会去灵坛祭拜德辉禅师。
宋慈知道此事,点了点头,继续观察围观人群,耐心等待僧人们做法事。
如此等了好一阵子,法事终于做完。
僧人们收起法器,向刘克庄施了礼,沿原路返回净慈报恩寺了。
法事已毕,刘克庄总算心安理得,这才叫几个劳力掘土开棺。
几个劳力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拿起锄头、铲子,聚到巫易坟墓四周,便要开挖。
“慢着!”就在这时,远处忽有叫声传来。
宋慈循声回头,见一群差役拥着一人,沿小路进入树林,来到了巫易的坟墓前。
这群差役宋慈都见过,全都来自提刑司,当中所拥之人,正是元钦。
从昨晚起,元钦一直忙于追查杨茁失踪一案,他竟会放下杨茁的案子,赶来开棺验骨的现场,这倒让宋慈颇有些意外。
宋慈上前见礼,许义也赶紧过来行礼。
“宋慈,我听说你要掘坟开棺,查验巫易的遗骨?” “正是。
” 元钦一脸严肃:“胡闹,你未经巫易亲属同意,怎可擅自掘人坟墓,动人尸骨?” “元大人,我怀疑巫易之死并非自尽,这才开棺验骨,想查验究竟。
”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就算有所怀疑,要动人尸骨,也当先征得亲属同意。
如若不然,亲属知晓此事,定会闹到提刑司来,碰到不讲理的,说不定还要告你个盗冢毁尸之罪。
” “这我知道。
” 元钦指了一下几个准备掘坟的劳力,道:“你既然知道,就赶紧叫这些人离开。
” 宋慈立在原地不动:“我还是要开棺。
” 元钦微露诧异之色:“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宋慈沉默片刻,忽然道:“元大人,当年巫易案是你亲手查办,如今你阻我开棺验骨,莫非是怕我查出什么?”这话来得极突兀,身后的刘克庄吃了一惊,赶紧偷偷拉扯宋慈的衣服。
这一下元钦不再是微有些诧异,而是甚为诧异,道:“你说什么?” 宋慈道:“我知道元大人一向秉公断案,绝非那样的人。
我此举只为查案,巫易亲属要告罪于我,我一人承担。
开棺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几个劳力说的。
元钦喝道:“慢着!”转头盯着宋慈道:“我提点浙西路刑狱,你身为提刑干办,便是我提刑司的属官。
在征得巫易亲属同意之前,不得擅自开棺验骨,我这不是与你商量,这是命令。
” 宋慈微微低下了头,道:“元大人有令,我自当遵从。
” 元钦听了这话,神色稍缓,微微颔首。
哪知宋慈并未说完,把头一抬:“但我身受皇命,奉旨查案,须在上元节前查明真相。
元大人之令,请恕我不能遵从。
” 元钦道:“我知道你是奉旨查案,圣上手诏还是我亲手给你的。
可你奉旨查的是何太骥案,不是巫易案。
” “元大人只怕是记错了,圣上手诏,命我查办的是岳祠案。
”宋慈从怀中取出内降手诏,当着元钦的面展开,其上龙墨清晰,的的确确是写着“岳祠案”。
宋慈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何太骥和巫易都是死在岳祠,既然如此,他奉旨查办岳祠案,两案便都可查。
宋慈吩咐几个劳力动手。
刘克庄见宋慈开棺验骨的心意已决,只好对几个劳力点了点头。
几个劳力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举起锄头和铲子,朝巫易的坟墓挖了下去。
元钦似乎铁了心要阻止宋慈开棺,一声令下,差役们冲上前去,拦停了几个劳力。
差役们个个捕刀在身,手按刀柄,神色汹汹,几个劳力见了这架势,心中惧怕,再不敢轻举妄动。
“宋慈,你便是奉旨查案,也当按规矩来。
我会派人快马赶去通知巫易亲属,亲属若同意开棺,你再来查验。
” “元大人……” “你不必说了。
”元钦露出严厉之色,“总之今日有我在此,谁都不许开棺!” 此话一出,围观人群寂然,宋慈也住了口,不再多说。
一片沉寂之中,忽有金甲之声传来。
伴随这阵金甲之声,山路上出现了一队甲士,疾步进入树林,朝巫易的坟墓而来,围观人群纷纷避让。
这队甲士来到元钦的身前,忽然分开,现出正中一个壮如牛虎的甲士,正是当日在岳祠贴身护卫韩侂胄的夏震。
此时夏震也护卫着一人,却不是韩侂胄,而是一个看起来老成持重的中年官员。
元钦微有惊色,朝那中年官员行礼道:“下官见过史大人。
” 来人是当朝礼部侍郎兼刑部侍郎史弥远。
他面带微笑,道:“元大人,今日有我来此,这棺也开不得吗?” 元钦知道史弥远是进士出身,为官勤勉,建树颇多,却十余年难获升迁,只因如今投靠了韩侂胄,短短一年间,便由小小的六品司封郎中,升为礼部侍郎兼刑部侍郎的三品大员。
既然是刑部侍郎,自然有权干涉刑狱之事。
元钦道:“区区小案,由下官处理即可,何劳史大人大驾?” “岳祠一案关系到圣上视学,可不是什么区区小案啊!韩太师心忧圣上,对此案甚是关心,听闻宋慈要开棺验骨,他政务繁忙抽不开身,特命我来看看。
” “有史大人在,这棺自然开得,只是死者亲属那边……” 史弥远微笑着摆摆手:“既是如此,那就开棺吧。
元大人放心,有什么后果,由我来担着。
” 有史弥远这话,元钦不好再说什么。
史弥远转头看向宋慈,道:“你就是宋慈吧?开棺验骨可不是小事,你可要慎之又慎。
” “多谢大人提醒。
”宋慈向史弥远行了礼,转身过去,示意几个劳力动手。
提刑司的差役不敢再阻挠,纷纷退在一旁,几个劳力抄起锄头和铲子,开始挖掘坟墓。
巫易的坟堆很小,棺材埋得不深,过不多时,坟堆上的泥土便被掘开,棺材露了出来。
棺材很普通,没有雕刻图纹,也没有刷漆。
几个劳力拿来撬棍,撬开棺盖,一股秽臭味飘了出来。
几个劳力纷纷掩鼻,后退了几步。
宋慈却走近棺材,查看棺中情况。
临安地处江南水乡,一年四季多雨,棺材质地不好,又在土中埋了四年,已积了许多淤泥,遗骨大都浸没在淤泥中,只露出一小部分在外。
棺材里一片狼藉,壁板上有啃噬的破洞,下葬时所穿的衣物已经碎烂,那些露在淤泥外的遗骨极为凌乱,显然有蛇虫鼠蚁钻进棺材,啃噬了尸身上的肉,原本完整的遗骨也因此遭到毁坏。
宋慈吩咐许义去取清水,他从怀中摸出一副早就准备好的皮手套戴上,将手伸进了淤泥之中。
围观人群见此情状,纷纷面露厌恶之色。
刘克庄从没见过棺材中的景状,心生好奇,来到宋慈身边,探头向棺中看去。
他看见了那些淤泥和散乱的遗骨,不觉得恐怖,只觉得恶心。
秽臭味冲鼻而来,他不由得掩住口鼻,挤眉皱脸。
待见到宋慈将手伸进淤泥之中,听到宋慈的手在淤泥中搅动的响声,他不禁一阵反呕,赶紧避开不看。
宋慈却面无表情,似乎浑然不觉秽臭,手在淤泥中来回摸索,将巫易的遗骨一根根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一些细小的遗骨没在淤泥深处,他仔细摸寻捡出,不致有任何遗漏。
刘克庄干呕了几下,见宋慈面不改色,忍不住道:“我说宋慈,你就不觉得臭吗?”他说话之时瓮声瓮气,不忘紧掩口鼻。
宋慈冲刘克庄张开了嘴巴,只见他口中含着一粒雪白的圆丸。
宋慈这一张嘴,刘克庄立刻闻到了一股芳香。
刘克庄心里暗道:“好啊,你小子叫我买这买那,为何不提醒我买苏合香圆?你小子倒好,早有准备,却不替我备上一粒。
”嘴上道:“好好好,宋慈,你很好,我可记着了。
” 宋慈冲刘克庄淡淡一笑,继续在棺材中摸寻遗骨。
宋慈取骨之时,许义已按照他的吩咐,从净慈报恩寺取来了两桶清水。
宋慈取出了所有遗骨,用清水将遗骨一根根洗净,一边清洗擦拭,一边凝目观察。
不少遗骨上都有细小的缺裂,不知是生前造成,还是死后蛇鼠啃噬所致,单从缺裂处的痕迹来看,更像是后者。
洗净遗骨后,他将竹席铺在地上,然后用细麻绳将遗骨按人体串好定形,平放在竹席上。
宋慈仔细观察这副已串成人体形骸的遗骨,各处皆正常,唯有一处异样,那就是左右腿骨的长度略有出入,右边稍长一些,就好似两条腿骨不是一个人的,而是将两个高矮不同之人的腿骨各取一条,拼在了一起。
此时一旁土坑之中,大火已燃烧多时,坑中表土已烧到发红。
宋慈让几个劳力将坑中柴炭去除,然后将刘克庄提前备好的二升酒和五升醋均匀泼在土坑中,顿时热气蒸腾,酒味和醋味混在一起,弥漫开来。
这气味好不刺鼻,围观人群纷纷掩鼻。
宋慈吩咐几个劳力,将放置遗骨的竹席小心翼翼地抬入土坑之中,再用草席盖住,依靠蒸腾的热气来蒸骨。
无论是与宋慈交好的刘克庄,还是熟知刑狱的元钦,以及刑部大员史弥远,此时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慈的一举一动。
围观众人也都看入了神,一直都有的议论声渐渐没了。
数百人鸦雀无声,林中一片寂静,静到连树叶落地的声响都能听见。
宋慈静待蒸骨,其间不时用手触摸土坑旁的地皮。
一直等到地皮完全冷却后,他才揭去草席,让几个劳力将遗骨小心翼翼地抬出来,抬至附近一片阳光照射的空地上。
宋慈在竹席边蹲下来,仔细观察遗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他向刘克庄招手道:“伞。
”他特意嘱咐过刘克庄,若是天气晴好,就准备一把红油伞。
今天正好是个晴日,刘克庄没有忘记此事,在出城的路上,特地买了一把红油伞。
宋慈接过刘克庄递来的红油伞,撑开,对着阳光,遮住了遗骨。
红油伞笼罩之下,整副遗骨大都没有变化,唯有一根肋骨,微微泛出了些许淡红色。
宋慈目光微变,凑近细看,只见这根肋骨位于心脏所在之处,显露出淡红色的地方,位于这根肋骨的中段,那里有一处细小的缺裂。
宋慈将红油伞斜立在地上,使其依然对着阳光遮住遗骨,然后站起身来。
史弥远见宋慈起身,道:“宋慈,如何?” 宋慈指着肋骨上的那处淡红色:“大人请看。
” 史弥远道:“这是什么?” “是血荫。
” “血荫?”史弥远虽是刑部侍郎,但对具体如何验尸验骨却知之甚少。
宋慈解释道:“血荫原本难以辨别,但蒸骨之后,以红伞遮光验骨,血荫便可显现。
骨头上若出现血荫,必是生前受过损伤,若是没有血荫,纵然骨头损伤折断,也是死后造成。
巫易遗骨上有不少缺裂之处,大都没有血荫,应是下葬后,蛇鼠啃噬所致,唯独这根肋骨上的缺裂之处出现了血荫,那必是生前所受损伤。
我已仔细看过,这处缺裂裂痕平整,应是利器所致,可见巫易生前胸肋处曾被利器刺中,而这被刺中的位置,正是心脏所在。
”说完这番话,他目光一转,看向元钦,只见元钦正盯着遗骨上的血荫,其脸色已微微有些变化。
他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杨菱,杨菱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遗骨,黑纱之上的那对眼睛里透着震惊。
史弥远道:“你的意思是说,巫易不是自尽,而是死于利器所刺?” 宋慈道:“目下还不能断定,需派人问过巫易亲友,若巫易胸肋处没有旧伤,那这伤就只可能是他死前所受,到那时才能说他不是自尽,而是死于胸肋被利器所刺。
” 史弥远道:“元大人,你是提点刑狱,不知对此有何高见?” “宋慈所言血荫一事,句句属实。
”元钦应道,“巫易肋骨既出现血荫,必是生前受过伤,但要论是自尽还是他杀,还须查清巫易是何时受伤。
”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有劳夏虞候差人跑一趟了。
”史弥远看向一直护卫在旁的夏震。
夏震应道:“属下即刻派人去查。
” 史弥远又看向元钦:“我若没记错,巫易一案,当年是由提刑司查办的吧?” “此案是由下官亲手查办。
” “倘若查出巫易胸肋处的伤是死前所受,元大人,你说说,该当如何?” “若是如此,巫易便是死于他杀,此案自当推翻重查。
”元钦道,“下官当年错断此案,责无旁贷,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 “元大人这番话,我一定如实上禀太师。
”史弥远的目光又落在宋慈身上,“宋慈,你今日验骨,当真令我大开眼界。
不过只会验尸验骨,还远远不够,须尽早查出真凶才行。
韩太师命我转告你,无论真凶是谁,哪怕是世家大族,是高官显贵,只要有他在,你就尽管查,查到什么便是什么,绝不可有任何欺瞒。
” 宋慈听出史弥远在“世家大族、高官显贵”这八个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似乎意有所指,道:“宋慈定当尽力而为。
” 史弥远点点头,带领夏震和一众甲士,离开了验骨现场。
元钦微微躬身,待史弥远去远后,方才直起身来。
宋慈来到元钦身前,道了声:“元大人。
” 元钦方才阻挠宋慈开棺验骨,可宋慈不但验了骨,还验出了血荫,足以证明他坚持验骨是对的,甚至有可能推翻元钦当年的结案。
元钦以为宋慈是要拿此事来显摆一下,哪知宋慈压根没提及验骨一事,而是说道:“昨夜杨茁失踪一案,有一名叫辛铁柱的武学学子受牵连入狱。
据我所知,辛铁柱当时是在追拿窃贼,说他故意挡轿,未免有些牵强,且无任何证据证明他与杨茁失踪有关。
不知元大人要将他关到几时,才能放他出狱?” 元钦看了宋慈一眼,道:“那辛铁柱是你什么人?” “我与他素不相识。
” “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你为何关心他是关是放?” “我听说他好心抓贼,却无辜被捕入狱,此事实有不公。
” “公与不公,不是你说了算。
”元钦道,“要放人也不难,只要杨茁能平安找到,他便无罪。
又或是找到那个窃贼,让他二人当面对质,证实没有串通挡轿,也可放人。
” 宋慈知道杨茁离奇失踪,那么多人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指望杨茁能被平安找到,希望实在不大,那就只有想办法找到那个窃贼。
他于是道:“只需找到那个窃贼就行?” “你说这话,难不成是想去找那窃贼?” 宋慈点了一下头。
“经昨晚纪家桥上那一闹,那窃贼定会藏着不露面。
临安城那么大,你又没见过那窃贼,如何找得到?” 宋慈想了一下,没有回答如何寻找那窃贼,只道:“多谢元大人提醒。
”说完便打算告退。
元钦叫道:“宋慈。
” “大人还有何事?” 元钦叹了口气,语气稍缓,道:“巫易肋骨上出现血荫,实在出乎我意料,只怕当年真是我错断了此案。
方才史大人所言不错,无论如何,你奉旨查案,要尽早查出真凶才行。
” 宋慈点了点头。
元钦又道:“我掌刑狱公事多年,见过太多死者亲属闹事,今日我阻你开棺,实是为了你好。
你自行开棺验骨,巫易亲属知晓后,多半会前来闹事,到时我会尽力替你挡着,你全心查案即可。
” “多谢元大人!” 元钦摆了摆手,示意宋慈不必言谢,道:“你是我提刑司的属官,这是我应该做的。
人之为人,官之为官,在其位便当谋其事。
你该怎么做,希望你能明白。
”这话一出,意在敲打一下宋慈,提醒宋慈记住自己的位置,身为提刑司的属官,便该听从他这个提点刑狱公事的话,做一个属官该做的事。
宋慈却道:“元大人所言甚是,宋慈既为提刑干办,便当有疑释疑,有冤直冤,尽早查明真相。
” 元钦不知宋慈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懂,听了宋慈的回答,不由得一愣。
他还要再说什么,刚刚张开嘴,哪知宋慈却对他行了礼,转身招呼刘克庄、许义等人,一起收拾遗骨去了。
元钦慢慢合上了嘴,神色变得颇为难看。
他看了一眼宋慈的背影,目光一转,落在了许义的身上。
许义穿着提刑司的差服,可他对这个年轻差役没什么印象。
他见许义与宋慈走得很近,事事听从宋慈的差遣,便对许义多看了几眼。
巫易的遗骨被重新放回棺材之中,几个劳力开始掩埋坟堆,宋慈则从许义那里拿过早就备好的三份检尸格目,在一旁填写了起来。
元钦今日算是见识了宋慈的脾性,知道怎么提醒敲打都没用,于是带着众差役走了。
临走之时,他刻意命差役叫上了许义,一并离去。
围观人群见无热闹可看,便也纷纷散去。
杨菱自打宋慈验出肋骨上的血荫开始,目光中便一直难掩惊色,但她始终没有上前与宋慈搭话。
她与婉儿随在人群之中,下山去了。
习是斋的十几个同斋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宋慈,刘克庄谢过他们帮忙散布消息,让他们先回太学。
几个劳力埋好了坟墓,从刘克庄那里领了酬劳,欢天喜地地走了。
真德秀来向宋慈告辞,说了些希望宋慈早日查出真凶、还巫易和何太骥公道的话,也走了。
片刻之间,巫易坟前就只剩下宋慈和刘克庄两人。
宋慈仔细填写好三份检尸格目,揣入怀中,又朝巫易的坟墓拜了几拜,准备与刘克庄一起离开。
刚走出两步,宋慈却忽然停住,回头盯着巫易的坟墓。
“怎么了?”刘克庄顺着宋慈的目光看去,见宋慈盯着的并非坟墓,而是坟前那三支燃尽的香头。
宋慈没有应刘克庄的话,走到坟前,将三支香头拔了起来。
香头都是竹签制成,签头全都染成了黑色。
宋慈将香头握在手中,又朝十几丈外发现巫易墓碑的那片竹林望了一眼,这才与刘克庄并肩下山。
“这些香都燃尽了,你捡来做什么?” “祭拜巫易之人,定与巫易有莫大关联。
据我所知,真博士和杨小姐近日都没来祭拜过,我想查出这祭拜之人是谁。
” “这和这些香有什么关系?” “这些香必是祭拜之人所买,香的签头都是黑色的,找到售卖这种香的地方,或能查得些许线索。
” “这种香随处都有卖吧。
临安城那么大,卖香的地方甚多,就净慈报恩寺外面,便有许多卖香的去处。
你挨个去问,挨个去找,不知要费多少时日,到头来还可能白忙活一场。
” “那也要问。
”宋慈停下脚步,看着刘克庄。
刘克庄一见宋慈的眼神,便猜到宋慈的心思。
他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帮你去问,谁叫我答应陪你一起捅娄子呢。
大不了我多找几个同斋,多花点钱,再把临安全城跑一遍。
” 宋慈微微一笑,拍了拍刘克庄的肩膀,这才继续迈步。
“你呀你,成天就知道使唤我。
我说的话,你怎就从来不听?”刘克庄紧赶几步,追了上去。
两人一路闲聊,下了后山,来到净慈报恩寺前。
此时未时已过,日头有些偏西,但净慈报恩寺前依然人群聚集。
宋慈看着人进人出的净慈报恩寺山门,忽然道:“你方才说,杨小姐在寺中灵坛祭拜过?” 刘克庄道:“是啊,怎么了?” 宋慈想了一想,道:“进去看看。
”沿阶而上,跨过山门,进了净慈报恩寺。
迎面而来的是大雄宝殿,大殿前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铜香炉,香炉中插满了长短不一的香,香客们来来往往,敬香礼佛,叩拜祈福。
不少香客祈福之后,会绕道前往大殿的背后,祭祀德辉禅师的灵坛便建在那里。
宋慈和刘克庄来到大殿背后,见所谓的灵坛只是一个一人高的小龛,一口小小的铜香炉摆在灵坛前。
灵坛两侧守着几位僧人,身上都有烧伤,不久前去巫易坟前做过法事的便是这几位。
此外,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瘦削僧人立在铜香炉旁,对前来敬香祭拜的香客一一还礼。
刘克庄指着那瘦削僧人道:“那位就是居简大师。
”他之前来寺里请僧人做法事,正是找的这位居简和尚。
宋慈没有请香,直接随在香客之中,走到居简和尚身前,施了礼。
居简和尚对他还礼,道了声:“阿弥陀佛。
” 宋慈打量了居简和尚一眼,又朝灵坛两侧那几位做法事的僧人看了几眼。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转身离开了。
刘克庄正好去请了几支香来,见宋慈突然要走,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他忙将请来的香插在铜香炉里,朝居简和尚行了一礼,追上宋慈道:“怎么这么快就走?” “我只是看看。
”宋慈道,“走,打听香头去。
” 两人从净慈报恩寺里出来,只见道路两旁摆满了香烛摊位。
刘克庄拿着香头上前询问了几个摊贩。
他原以为这种黑色签头的香随处可见,然而几个摊贩所卖的香,签头要么没染色,要么便是染成了红色和黄色,竟然没有黑色签头的香,几个摊贩也都说没见过这种黑签头的香。
刘克庄追着问,几个摊贩见他不买东西,都不耐烦,不来理他,只有一个摊贩说自己不懂香烛,只是看逢年过节有利可图才出来做买卖,香烛都是从城里的丧葬行进的货,叫他去城里的丧葬行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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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帝二后三皇四尊,七绝城末日争辉! 当一切重启,苍穹下,江峰执掌雷霆,仰望星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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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皆知,A医大附属济华医院妇产科有两位王不见王的副主任医师。 江叙和沈方煜从大一入学到博士毕业再到规培评职称,简直拼得你死我活,天昏地暗,堪称你不卷死我,我就卷死你,你考九十六,我考九十七。 卷到最后,居然连看上的姑娘的都是同一个。 谁能想到,没等两个人斗出个结果,心上人直接挽着同性女友的手,在他俩面前笑吟吟地出了个柜。 白白针锋相对了三个月的俩直男三观尽碎,同仇敌忾地一顿苦酒入喉,稀里/
当幻想侵入现实,当科技与人性碰撞,当世界面临抉择,当毁灭悄然到来 注定要成为救世主的屌丝,那一日用笃定的语气教育世人:历史是人民众创造的,但好歹得先活下来,才能自称是人民众的一员吧? /
直播世界,楚玟成了个霸道总裁X小白花剧情的女配。 她点上一支烟冷静了一下,说: 男主那个完蛋玩意儿,是不是打不死就行? 在这个霸道总裁剧本的直播世界里 楚玟有三个目标。 第一个目标:成为影响剧情的女配。 她先把霸道总裁男主给揍成脑震荡。 又让柔弱女主趴在她的怀里嘤嘤地哭。 第二个目标:成为观众最爱的女配。 她骄傲霸道把男主逼到差点破产。 她弯下腰对男主说:跪下求我啊。 直播弹幕上,观众在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