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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杨菱题词手帕的举动,也许是想将这首《贺新郎》赠予杨菱。
他那时与杨菱断了来往,见不到心爱之人,日日愁苦,这才写出了这首词,词中“休此生”“生死轻”等句,已然透露出了死意,难道他是为情所困,这才自尽?宋慈原本笃定巫易不是自尽,但此时得知杨菱曾与巫易断绝过来往,而且是在巫易死前不久,不禁生出了一丝犹疑。
宋慈将手帕还给了杨菱,道:“杨小姐,听说你这些年少有出门,只在逢年过节时去净慈报恩寺祈福。
巫易就葬在净慈报恩寺后山,你去祈福时,会去祭拜他吗?” “我去净慈报恩寺祈福时,偶尔会顺道去祭拜巫公子。
今日岁始,若非茁儿出事,我本也打算去的。
” “既然如此,有一事,我须告知你。
”宋慈道,“今日午后,我会在净慈报恩寺后山,开棺查验巫易的遗骨。
” 杨菱一直波澜不惊,眼神毫无变化,此时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惊讶,道:“开棺验骨?” 宋慈点了点头:“我怀疑当年巫易并非自尽,如今时隔四载,证据全无,要想查验究竟,唯有开棺验骨,方有可能寻得线索。
” 杨菱听了这话,若有所思,默然无言。
宋慈又道:“还有一事,昨夜杨茁失踪,有一武学生受牵连被抓。
那武学生是无辜的。
还请你早日放还杨茁,不要连累无辜。
” 杨菱诧异道:“放还茁儿?大人这话何意?” 宋慈也不遮掩,直接道:“杨茁并没有失踪,是你将他藏起来了。
” 杨菱道:“大人何出此言?” 便在这时,杨岐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折廊。
杨岐山在前,许义和门丁在后,三人快步向西楼赶来。
“你就是宋慈?”杨岐山赶到西楼,未及喘气便道,“你当真有线索,能找到茁儿?” 许义知道宋慈没见过杨岐山,忙道:“宋大人,这位就是杨老爷。
” 宋慈看了杨岐山一眼,没有立刻回答杨岐山的问话,而是对杨菱道:“你当真不肯把人放还?” “子虚乌有之事,你叫我如何放还?” “好。
”宋慈转头看着杨岐山,“杨老爷,请随我来。
” 宋慈迈步便走。
杨岐山刚刚赶到,哪知宋慈立马又要离开。
他不知宋慈要去干什么,追着宋慈打听杨茁的下落,宋慈只是不答。
杨菱不明就里,掩上西楼的门,也跟了去。
宋慈径直穿过大半个杨宅,来到大门右侧两顶轿子停放之处,道:“杨老爷,这可是你家的轿子?” 杨岐山不知宋慈为何有此一问,应道:“是啊。
” “平时都是谁在乘坐?” 杨岐山如实说了,左边那顶较大的轿子,是他本人出行所用,右边那顶较小的轿子,是杨菱在乘坐。
“杨老爷,我确有线索,可找到小公子。
”宋慈指着右边那顶杨菱乘坐的轿子,“线索就在这顶轿子当中。
” 杨岐山不解道:“轿子?” “昨夜除夕,城中处处是人,纪家桥亦是如此。
小公子失踪时,一个武学生正当街抓贼,那贼挟持了杨小姐,引得众人围观。
我听说当时有数百人之多,将纪家桥两头围得水泄不通。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小公子从轿子里下来,无论他是自己下轿,还是被人掳走,总该有人瞧见才对。
数百之众,又不是寥寥几人,居然无一人看见小公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杨岐山听了这话,也觉得奇怪,道:“那是为何?” “那是因为,从始至终,小公子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轿子。
” 杨岐山诧异道:“可是轿子里没有人啊。
” “杨小姐当众掀开过轿帘,所有人亲眼所见,轿中的确空无一人。
可是轿中无人,却可藏人。
”宋慈撩起右边那顶轿子的轿帘,进入轿厢,拿起坐垫,掀起座板,露出了底下的轿柜。
“这轿柜平时用于存放物品,盖上木板,便是座位。
轿柜不大,成人自然不可能藏身其中,容下一个三岁孩童却是绰绰有余。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轿中出来,“想必昨夜小公子便是藏在这轿柜之中,所以任凭你们在城中如何寻找,都不可能找得到人。
” 杨岐山一脸惊诧地看向杨菱:“当……当真?菱儿,你……” 杨菱冷漠地看了杨岐山一眼,杨岐山后面的话便没有说出来。
她看向宋慈,眼神如常:“大人,你错了。
” “错在何处?” “昨夜我和茁儿外出时,乘坐的轿子不是这一顶。
” 此话一出,宋慈有些始料未及,不由得微微凝眉。
“我在汪记车马行租了一顶轿子,轿夫也是车马行的人。
”杨菱道,“轿子今早已归还车马行,大人若不信,汪记车马行就在街对面,你大可过去查问。
” 许义忍不住小声插了句:“宋大人,小的昨夜去了纪家桥,见过那顶轿子,的确……的确不是这一顶。
” 宋慈道:“小姐家中既有轿子,为何还要租轿出行?” 杨菱道:“汪记车马行的店主曾有恩于我,我外出时租用他家的轿子,算是照顾他的生意。
” 宋慈似有所思,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女声忽然远远传来:“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我儿在哪?我儿在哪……”声音听来凄苦,凄苦中又带着一丝阴森。
宋慈扭头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在不远处的一条回廊,朝众人踉踉跄跄地跑来,身后还有两个丫鬟一边叫着“夫人”,一边追赶。
看见那女人出现,杨岐山的眉头一下子皱得老高,杨菱则是眼神冷漠。
那女人跑到杨岐山身前,抓住杨岐山道:“看见我儿了吗?看见我儿了吗……”不等杨岐山回答,又转而抓住许义道:“看见我儿了吗?”许义一愣,连连摇头。
那女人放开许义,又来抓宋慈,道:“看见我儿了吗?” 宋慈看向那女人,见其乱发遮面,发丝后隐约能看见一对空洞的眼睛,空洞的眼睛深处,又透着一丝绝望到极致的凄苦。
这时两个丫鬟快步追到,杨岐山道:“你们怎么照看夫人的?还不快扶夫人回房休息!” 两个丫鬟应道:“是,老爷!”急忙上前扶住那女人,几乎是拖拽着,将那女人扶走了。
那女人嘴里兀自叫着:“我可怜的儿啊……我的儿啊……我儿在哪……我儿在哪……”声音越去越远,直至消失在回廊尽处。
杨岐山叹了口气,对宋慈道:“你看看,你看看!夫人心忧茁儿,已快急疯了,你到底有没有线索?” 宋慈想了一想,道:“走,去车马行。
”叫上许义,转身便走。
杨岐山心系儿子的安危,也要跟着去。
杨菱忽然道:“外人不信我便罢了,连你也不信我。
”这话是冲杨岐山说的。
杨岐山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杨菱:“菱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爹怎么会不信你?” “昨夜你也去了纪家桥,别人公差都认得轿子不一样,你居然不认得。
” “爹昨夜都快急死了,哪还有心思注意轿子长什么样子?” “你为何这般急?” “茁儿不见了,爹能不急吗?你……”杨岐山看着杨菱,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往外走,而是对门丁道:“你赶紧跟去看看。
” “是,老爷。
”门丁急忙一阵小跑,追上了已经走远的宋慈和许义。
宋慈出了杨宅大门,张眼一望,汪记车马行的幌子就挂在街对面不远处。
他快步穿街而过,走进了汪记车马行。
汪记车马行内,几个伙计正在洒扫。
见来了客人,一个伙计忙堆起笑脸,迎了出来:“客官早啊!丙寅新岁,福禄聚财,万事昌隆!本行有车,有马,有轿,可带话,可传信,可捎物,不知客官有何需要?”忽见宋慈身后的许义一身差役打扮,忙道:“啊哟,这位差大哥,这么早就大驾小店,不知有何公干?” 许义说明了来意,那伙计对杨菱租轿一事不太清楚,于是跑去后院,请来了店主。
店主姓汪,人称汪善人,是个两鬓斑白、上了年纪的老头,他道:“回大人的话,是有这么回事。
杨小姐昨天一早来我这里租了一顶轿子,吩咐入夜时抬去她家门前,轿夫们便照做了。
杨家小公子失了踪,轿夫们也都帮忙去找了,今早才把轿子抬回来。
” “轿子现在何处?” “就在后院。
” “能带我去看看吗?” “大人请随我来。
” 汪善人领着宋慈和许义穿堂而过,来到了后院。
后院有个马厩,拴了十来匹马,马厩旁的空地上停着几辆马车和几顶轿子。
汪善人走向最边上的一顶轿子,道:“杨小姐昨天租的,就是这顶轿子。
” 这顶轿子比其他待租的轿子窄小得多,也简陋得多,与杨家装饰华贵的轿子更是没法比。
宋慈钻入轿厢,仔细检查了,座板无法掀起,没有轿柜,也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他又查看了其他几顶待租的轿子,都是有轿柜的,唯独杨菱租用的这顶轿子没有轿柜。
如此看来,杨菱并未说谎,轿子里的确无法藏匿杨茁,那么杨茁就真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奇失了踪。
宋慈独自沉思了片刻,对汪善人道:“我听杨小姐说,你曾有恩于她?” 汪善人忙摆手道:“区区小事,怎敢言恩?不敢,不敢。
” 宋慈询问究竟,汪善人道:“有一次杨小姐深夜回家,就在她家门前遭遇了一伙歹人。
我当时已睡下了,听见杨小姐的叫声,赶紧叫醒几个伙计冲了出去,与那伙歹人动起了手,虽说挨了不少打,但好歹没让杨小姐出事。
” “那伙歹人是什么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
当时黑灯瞎火的,也没看清,只是听那伙歹人说话,好像与杨小姐是认识的。
杨小姐的事,我这种身份的人哪敢过问?” 宋慈点了点头。
汪善人又道:“杨小姐心地仁善,是个大好人。
自那以后,她出行之时,常来我这里租马,照顾生意。
后来她不骑马了,就来租轿子。
这么多年了,一直如此。
” 宋慈不由得想起真德秀的讲述,当年杨菱打马来去,比男儿更显英气,后来却闭门不出,即便出行也是乘坐轿子,前后一对比,实是大相径庭。
他道:“杨小姐是几时不骑马,改乘轿的?” “就是她在家中被关了大半年后,便改乘轿子了。
” “她在家中被关过大半年?” “是啊。
”汪善人道,“听说她惹恼了杨老爷,被杨老爷关了大半年,那大半年里,就没见她出过家门。
”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汪善人想了想,道:“那是四年前的事了。
我若没记错,应该是在腊月中旬,杨小姐突然不来租马了,也一直不见她出门,当时我还纳闷呢。
后来再见到她时,她瘦了一大圈,那模样啊,憔悴得紧,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都快认不出是她了。
” 宋慈扭头看着那跟来的门丁,道:“有这回事吗?” “你别来问我,我到杨家才一年多,四年前的事,我哪知道?”门丁知道宋慈所谓的线索不可能找到杨茁,也就不再对宋慈客气,说起话来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宋慈转头问汪善人:“杨小姐是因为什么事惹恼了杨老爷?” “听说是她不肯嫁人。
” “不肯嫁人?”宋慈凝眉道,“嫁给什么人?” “是当朝太师的儿子,叫韩……韩什么来着……”汪善人挠了挠头。
“韩??”宋慈知道韩侂胄没有子嗣,只有韩?一个养子。
“对对对!就是韩?。
”汪善人道,“当时韩家的迎亲队伍都来了,听说杨小姐死活不肯嫁,最后逼得韩家退了亲,好好一桩大喜事,闹得不欢而散。
” 宋慈听了这话,心中暗自推算时间。
巫易是在岳飞祭日当天自尽的,也就是四年前的腊月二十九,杨菱被杨岐山禁足是在四年前的腊月中旬。
杨菱曾说过,因为家里人不允许她与巫易来往,她便与巫易断了联系,那是巫易死前半个月的事。
如此一来,时间便对上了。
杨菱想必是为了巫易才不肯嫁给韩?,这惹怒了杨岐山,杨岐山便将她禁足在家中,彻底断了她与巫易的来往。
杨菱看来是不想这段家丑外传,不愿提起自己被禁足一事,这才没有对他说。
他回想刚才离开杨家时,杨菱对杨岐山的态度极其冷漠,甚至在杨岐山出现之后,她从始至终没有叫过一声“爹”,可见四年过去了,父女二人的关系仍然不好。
宋慈暗自沉思之时,门丁忽然道:“姓宋的,你轿子查过了,事情也弄清楚了,以后查案用点心,别张口就乱嚷嚷,污蔑我家小姐。
” 许义怒道:“你这人……” 宋慈摆了摆手,示意许义不必多言。
他对门丁道:“查案一事,是我轻率武断,请你代我向你家小姐致歉。
” 门丁冷哼一声:“致歉有什么用?真有本事,早点把我家小公子找到啊!” 宋慈对门丁的傲慢态度毫不在意,立在原地,心中暗暗疑惑。
既然证实了轿子没有问题,杨茁不可能藏匿于轿中,那么杨茁必然是离开了轿子才会失踪,可昨夜纪家桥有数百人围观,杨茁离开轿子时,居然无一人看见,实在是不合常理。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向汪善人告了辞,带着许义走出了汪记车马行。
门丁则大模大样地回了杨家。
宋慈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汪记车马行门前,望着街对面的杨家宅邸,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忽然道:“许大哥,何司业的住处是在这附近吧?” 许义抬手指向街道的另一头:“小的贴封条时去过,就在那边,离得不远。
” “劳你带我去看看。
” 许义当即在前带路,领着宋慈来到街道的另一头。
这里临街的一座小楼,门前贴有提刑司的封条,许义道:“就是这儿。
” 宋慈走到门前,伸手便去揭封条。
“大人莫脏了手,让小的来。
”许义上前揭了封条,推开了门。
入门是一处窄小的厅堂,陈设极为简陋,没有挂画,没有屏风,只摆放了一些老旧的桌椅,收拾得还算干净,只是采光不大好,一眼望去有些阴暗。
宋慈在厅堂中来回查看了一遍,又去厅堂背后的厨房和茅厕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走上了二楼。
二楼放置着床、衣柜、书桌和书架,既是卧室,也是书房。
床上被褥齐整,柜中衣物叠好,书桌上笔墨纸砚收检有序,书架上书册堆放整齐,与一楼的厅堂一样,二楼虽然陈设简单,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宋慈在二楼查看了一遍,同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许大哥,案发之后,这里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吗?” “就是这样的,原样没动过。
” 宋慈回想那个名叫于惠明的太学学子说过的话,当夜何太骥在岳祠训斥完学子后,一个人往中门方向去了。
中门朝南,何太骥往中门而去,应是离开太学,返回里仁坊的住处。
“可有问过邻近的住户,何司业遇害那晚,有没有人见到他回来?” “其他当差的弟兄去问过,那晚邻近的住户都没听见响动,不清楚死者有没有回来过。
” 宋慈思绪一转,想起了真德秀提到何太骥租住在里仁坊的话,于是走向窗户,掀起窗子,朝杨家宅邸的方向望去。
果然如真德秀所言,透过窗户,能远远望见杨家宅邸的大门,何太骥住在这里,只要杨菱出入家门,他在窗口一望,便能望见。
就在宋慈掀起窗子眺望之时,杨家宅邸的大门忽然打开了,有人从门内出来。
此时薄雾已消散大半,宋慈能看清从杨宅大门里走出来的人。
先是杨岐山出来了,站在门外送行,送走的是杨次山。
杨次山坐上那辆一直停在街边的马车,车夫在前驾车,仆役小跑跟随,前呼后拥,向南而来。
何太骥的住处就在这条街的南端,杨次山的车驾从宋慈的眼皮子底下驶过,马蹄嗒嗒,车轮隆隆。
宋慈不认识杨次山,但望见杨岐山送行时态度恭敬,可见被送走之人地位尊崇。
在杨次山之后,又有一人从杨宅大门里出来,这人宋慈认识,是元钦。
元钦的突然出现,让宋慈颇有些诧异。
他之所以诧异,不是因为元钦这么早便来了杨家,毕竟杨茁离奇失踪,寻了一夜不见人,元钦为此事奔走,一大早出入杨家,没什么不正常。
他诧异的是,他以浙西路提刑干办的身份登门查案,为何杨岐山、杨菱和那门丁不告诉他元钦也在杨家,而且他在杨家那么长时间,从始至终没有见到元钦的身影,元钦也没有现身与他相见,就像是在故意躲着他似的。
与杨次山离开时前呼后拥不同,元钦是孤身一人,既没有穿官服,也没有差役跟随,向杨岐山告辞后,一个人往北去了。
杨次山和元钦先后离开,杨岐山回入宅邸,大门关上,一切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宋慈没有过多地在意元钦的出现。
他没能在何太骥的住处发现什么,于是关上窗,打算回太学与刘克庄会合。
就在关窗的一刹那,他的手无意间从窗框上抹过,突然感到了一丝尖锐的刺痛。
宋慈看向自己的手掌,多了一道划痕,幸而没有破皮。
他重新掀开窗,摸到窗框上尖锐之处,凑近细看,只见窗框上有一道细小的裂缝,就在裂缝之中,嵌着一小片指甲。
宋慈不禁微微凝眉,捏住那一小片指甲,从裂缝中拔了出来。
他将指甲举起,借着窗外亮光,定睛细看。
那是一小片断掉的指甲,可以看到明显的断口。
他猛然想起何太骥的左手食指指甲正好略有缺损。
他回想何太骥食指指甲上的断口,与眼前这一小片指甲的断口很是相像。
“莫非何司业的指甲是断在这里?他是在家中遇害的?”宋慈如此暗想之时,不禁回头环顾整个卧室,看着卧室中处处干净整洁,心中疑惑更甚。
何太骥的指甲断口不平,若是生前不小心自己弄断的,那他必定会修剪指甲断口,以免刮伤自己和他人。
然而指甲断口并没有修剪过,由此可见,这断口极可能是他遇害时造成的。
何太骥遇害当晚,在岳祠训斥完学子后,独自一人往中门方向去了。
他的指甲断在自家窗框裂缝之中,由此可见,他当晚的确回到了位于里仁坊的住处,然后在二楼的卧室里遇害。
何太骥是被勒死的,可卧室里干净整洁,邻近的住户也没听见响动,可见何太骥与凶手并没有发生激烈的搏斗。
既无激烈搏斗,那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凶手一早便潜入何太骥的住处,藏身于卧室之中,袭击了回家的何太骥,要么便是何太骥主动让凶手进了住处,也就是说,何太骥与凶手是认识的,而且何太骥允许凶手来到二楼的卧室,而不是在一楼的厅堂见面,可见凶手极可能与何太骥相熟,关系非同一般。
然而据真德秀所言,何太骥平素独来独往,很少与他人往来,熟人更是少之又少。
“若论熟人,真博士当算一个。
还有杨小姐,何司业倾心于她,对待她定然与常人不同。
”宋慈暗暗心想,“可真博士是何司业的知交好友,观其言行,并无杀害何司业的动机。
杨小姐虽然英气不输男儿辈,可毕竟是一女子,何司业体形魁梧,她如何勒得死何司业?” 宋慈继续思索:“何司业若真是在家中遇害,那他后背上的笋壳毛刺又是在哪里蹭上的?这附近没有竹林,唯一有竹子的地方,便是杨宅西楼。
莫非何司业死前曾去过杨宅西楼?杨菱说她与何司业六天前在琼楼见过面,自那以后再没见过,难道是在撒谎?” 念头一转,他又想:“倘若何司业是在家中遇害,那凶手还需移尸至太学岳祠,沿途穿街过巷,距离不短,又都是坊市之地,住户甚多,说不定当晚有人听见过动静,甚至有人目击过移尸。
”他取出手帕,将那一小片断指甲包起来,然后下楼,重新贴上封条。
他与许义先赶回提刑司,来到了提刑司的偏厅。
何太骥一案移交浙西路提刑司后,其尸体便被运至提刑司,一直停放在偏厅之中。
宋慈揭开遮尸白布,取出从何太骥住处发现的那一小片断甲,与何太骥左手食指指甲上的断口一比对,果然完全一致,由此可知何太骥的确是在自己家中遇害的。
确认了这一点,他再带上许义回到何太骥的住处,然后沿着何太骥住处到太学的各条街巷,挨家挨户地查问。
一番查问下来,费去了不少工夫,却一无所获。
何太骥遇害当晚,临安城内已有灯会,上半夜游人往来频繁,喧嚣热闹,即便有什么动静,也没人会留意。
到了下半夜,依然时有收摊的商贩走动,时有醉酒之人路过,因此街巷之中不乏行人,不乏响动,沿途住户看见了、听见了,根本不会往心上去。
白忙活了一场,整个上午就这样过去。
宋慈和许义结束查问,回到了太学习是斋。
刘克庄早就在习是斋等着了。
两人碰面之后,宋慈简单说了查案所得,刘克庄也说了他所做的事。
他将提刑官奉旨查案、开棺验骨一事告知了习是斋中的十几位同斋,同斋们虽然不大看得起宋慈,但要卖他这位斋长的面子,帮忙去城中散布了消息。
不仅如此,他还雇好了劳力,劳力们已备齐掘土开棺的工具,带上他买好的竹席、草席、木炭、酒、醋等物,提前去净慈报恩寺等着了。
此外,他拿着题有《贺新郎》的手帕,去太学里的二十座斋舍问了个遍,没有学子认得上面的字迹,他又问了所有能找到的学官,也没人认得。
宋慈点了点头,将题词手帕收了起来。
宋慈、刘克庄和许义在太学吃过午饭,便去请真德秀。
宋慈知道巫易葬在净慈报恩寺后山,但不知具体葬在何处,只有请真德秀同去,才能找到巫易的坟墓所在。
真德秀知道宋慈的来意后,立马应允。
他一直觉得巫易死得有些蹊跷,他也很想弄清楚巫易当年到底是不是自尽。
人已到齐,一切准备就绪,宋慈和刘克庄离开太学,往净慈报恩寺而去。
习是斋的十几位同斋虽然觉得验尸验骨晦气,但终究难忍好奇之心,想去看个究竟,于是都跟着宋慈和刘克庄。
刘克庄一边走,一边不忘发动同斋们继续散布消息,让更多的人知道。
沿途居民、路人,听说提刑官重查四年前的旧案,要开棺验骨,不少好事者都跟了去,随行之人越来越多。
宋慈和刘克庄走在最前面,向西路过纪家桥,在这里看到了不少还在寻找杨茁的差役和杨家家丁。
然后从钱塘门出城,走西湖北岸,过苏堤,再折向南。
原本去往净慈报恩寺,沿西湖东岸路程更短,但苏堤上往来人多,宋慈和刘克庄为了让更多人知道开棺验骨一事,所以特地绕了远路。
此时正午已过,薄雾散尽,日头升起,阳光洒在冬日的西湖上,波光粼粼,美不可言。
一行人沿苏堤穿过西湖,直抵西湖南岸,南屏山以及净慈报恩寺便出现在了眼前。
净慈报恩寺始建于五代十国时期,最初叫作永明禅院。
建炎南渡后,高宗皇帝为表奉祀徽宗皇帝,下诏将永明禅院更名为净慈报恩寺,并重修了寺院,使得新修成的寺院金碧辉煌,华梵绚丽,成为临安道场之盛。
自那以后,净慈报恩寺声名远播,远近之人纷纷来此祈福,一年四季香火不断。
然而一年多前,净慈报恩寺不幸失火,寺院被彻底焚毁,不少僧人死于那场大火,连住持德辉禅师也随火焚化,德辉禅师的弟子、时人称之为“济公”的道济禅师开始主持重修寺院。
如今一年多过去了,净慈报恩寺只重新建起了大雄宝殿、藏经阁和一些简陋的僧庐,以及一座用于祭祀德辉禅师和大火中枉死僧人的灵坛,比之过去的广殿崇阁,那是远远不及。
尽管如此,远近之人早已习惯来此祈福,每到祈福之时依然选择来到这里,不但要去大雄宝殿敬香礼佛,还要专门去拜一拜灵坛,祈求德辉禅师的庇佑。
今天是正月初一,正是新岁伊始、礼佛祈福之时,又恰逢寒冬里难得的晴日天气,许多人都赶来净慈报恩寺请香祈福。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听说开棺验骨消息后特地赶来看热闹的人。
净慈报恩寺前人山人海,烟雾缭绕,人声、钟声、诵经声响成一片,喧嚣至极。
刘克庄在道旁找到了他雇用的几个劳力,吩咐他们拿上掘土开棺的工具和席子、木炭、酒、醋等物跟着宋慈走。
他对宋慈道:“你先去后山,我过会儿就来。
”他指了一下净慈报恩寺,意思是他要去一趟寺里。
“你去寺里做什么?” “你就别问这么多了,总之你先去后山等着我,我来之前,你可千万别动巫易的坟墓。
”刘克庄说完,随在请香祈福的人群中,快步走进了净慈报恩寺。
宋慈请真德秀带路。
真德秀从净慈报恩寺的右侧绕过,沿小路进山,不多时便来到了后山。
后山林木密集,枯叶遍地,荒草冷木深处,立着一块块墓碑,有的新刻,有的斑驳,乃是一大片墓地。
寒冬天气,虽有阳光洒入,却仍驱不散墓地间的阴森寒凉。
真德秀穿过林木,一直走到墓地的最边上才停下,指着身前一座坟墓道:“这里就是了。
” 宋慈抬眼看去,见真德秀所指之处,是一个光秃秃的土堆,土堆前没有墓碑,只有三支烧尽的香头和零星的纸钱灰烬。
这些香头和纸钱灰烬不是陈年旧物,而是新的,坟墓周围几乎没有杂草落叶,显然近几日有人来巫易的坟前祭拜过,还将坟墓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
宋慈看向真德秀。
真德秀曾说每年巫易的祭日,他都会来巫易坟前祭拜,今年因为何太骥出事,便没有来。
宋慈知道这一情况,但还是问道:“老师,你来这里祭拜过吗?” 真德秀看了一眼打扫干净的坟墓,又看了一眼坟前的香头灰烬,摇头道:“我没来过,这不是我留下的。
” 宋慈又问:“巫易下葬时,没有立碑吗?” “立了碑的。
”真德秀皱着眉道,“奇怪,谁把碑移走了?” 宋慈向坟墓前的地面看去,那里有一小块翻新的土。
他暗暗心想:“看来不久前有人将墓碑移走了。
到底是何人所为?为何要移走一块墓碑呢?移走墓碑之人,和来此祭拜之人,是同一个人吗?”他略作沉思,问道:“老师,你可还记得墓碑上的刻字?” “记得,刻着‘巫易之墓’。
” “这么简单,没别的字?” “没了,就这四个字。
” 宋慈原本猜测,墓碑立在这里整整四年,一直没人动过,可他刚刚着手重查巫易的案子,便有人来移走了墓碑,或许是因为墓碑上有什么不能让他看见的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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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学院表演系老师纪夕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穿成了狗血耽美文里的同名小炮灰。 小炮灰是个十八线小演员,演技不行性格懦弱糊穿地心,本以为抱了个金大腿,却被书中主角攻和正牌受合伙虐死。 浴室里水声渐弱,纪夕穿着女仆装跑路了,仓促间撞进一个行走的荷尔蒙大帅比怀里,纪夕眼带祈求:能带我出去吗? 大帅比看着他水雾氤氲的眼睛,半晌点点头。 纪夕逃离渣攻后金手指大开,在国民综艺节目上以厨艺圈粉无数;大制作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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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光照强度低于3,目前处于黑暗状态,8分45秒之后出现1级怪异。】 许乐下意识缩了缩脚。 【你正在恐惧,恐惧是所有怪异的食粮,会吸引他们。】 许乐:? 缩个脚都不允许了? 在略微慌乱的情绪中,许乐快速生起了火堆。 光明涌现。 【屋内的光照强度为4,目前处于明亮状态,安全。】 许乐刚刚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这一切只是开始。 扭曲的火焰形成了新的文字! 【房屋内有一具尸体,死亡时间已超过4小/
传说中那个以一己之力带飞整个地球的女人! 叶陌,大龄工科女博士,世界500强集团高级机械工程师,偶然间点进一个幸存者app,从此世界观、科学观、人生观都裂了。 【恭喜叶陌获得幸存者资格,已开启系统商城,详细攻略请自行探查。温馨提示,下个副本正在载入。】 三观同裂的地球村:陌大佬求带飞! 「副本一(第一轮内测):末日升级流。 副本二:哥布林工匠。 副本三(第二轮内测):春秋战国墨家。 副本四/
瑛纪曾是神明的武器,因有众多神主,被称为野良。 在斩杀了妖术师后,他得到了一个转生为人的机会,从而成为了夏油家的第二子。 由于瑛纪脑回路清奇,最擅长开泥头车,夏油教祖不得不开启了给弟弟收拾烂摊子的苦逼人生。 他不苦夏了,开始苦弟弟了。 == 大瑛弟国,是指假如瑛纪转生到别人家,比如成为了泽田瑛纪,千手瑛纪和津岛瑛纪等等的泥石流故事。 1、主角是一只野良,是神器转生,所以脑回路清奇且泥石流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