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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悼念了青春(2/3)

的可以陪陪尤琪的人选。

她掏出手机给安中打电话,问他最近有影视项目要跟吗。

安中说没有。

宁檬于是恳请他最近有空的话多去陪陪尤琪,陪她聊聊天讲讲话。

他说话那么逗趣,尤琪听了一定会开心一点的。

安中立刻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说尤琪在他最难过的日子里,把他从抑郁症里拖了出来,让他重见天日。

现在轮到尤琪遇到难事,他一定也会义不容辞地帮她走出阴霾。

宁檬对安中说:“如果尤琪有什么情绪变化,一定要立刻打给我!” 安中给她吃定心丸:“好的,放心吧,尤琪是我好姐妹,我一定会让她开心好转起来的。

” 第二天宁檬按点上班。

这个三月她过得跌宕起伏心力交瘁。

最近她只顾着尤琪,掰着手指算一算,她才发现自己和苏维然已经好多天没见了。

她为自己冷落了男朋友有点心生愧意。

于是她主动给苏维然打电话,约他中午过来东方广场一起吃午饭。

到了中午下班时间,宁檬乘电梯下楼,在一楼出电梯时她竟遇到了陆既明。

宁檬抬头看到陆既明的第一眼,几乎没敢认他。

他简直变了个人。

仔细看,他的外貌还是他的外貌,可他的精气神已经不在了。

他脸色灰白,眼底无光,像被人拔了刺的仙人掌,没了盛气凌人的同时也没了生气活力。

宁檬忽然有点心酸,心酸让她不忍心和他打招呼,她想就这样和他悄悄擦肩而过好了。

陆既明却抬起眼看到了她。

于是他没上电梯,面对面截住她,对她说:“好多天没见你了,一直想跟你道个歉来着,那天是我不讲道理了。

钦和和仁宁的事,不管是谁的错也不该是你的错。

” 陆既明的声音也一样失去了从前跋扈的生气。

他整个人都是一副丧失了人生热情的样子。

他父亲的不省人事,对他的打击竟这样的大。

宁檬先说着没关系没关系,又说着其实是怪我的。

她发自内心的在责怪自己。

虽然她也不确定该怪自己点什么。

或许她拒绝帮忙陆既明联系何岳峦,让他们去找其他人想其他办法,说不定何岳峦那条养了两年的阴谋链也就断了。

最起码,钦和可以找个重大事项的名目停牌一阵子以自救的。

可是一切自救时机都因为搭上了何岳峦而错过了。

她一下知道得怪自己什么了。

怪她知人知面不知心。

陆既明说着真不怪你时,忽然晃了一下,两眼一翻人就要向前倒。

宁檬赶紧扶住他。

“陆既明,你怎么了?”宁檬几乎有些惊慌地问。

陆既明靠在她身上,头搭在她肩膀,像是笑了:“我怎么虚得跟个大姑娘似的了?”喘了下,他说,“我好几顿没吃饭了,很晕。

你让我缓一下,我没想存心占你便宜,我是真的眼前发黑。

” 宁檬心里涌起说不出的难受劲儿。

可是他们正站在从六部电梯里出来进去穿梭的人流中,人来人往间宁檬觉得陆既明这样挂在自己身上不是很好。

于是她想了想后,费力地把陆既明带到墙壁前,再把他往墙面上一推,让他从自己身上分离,后背抵住了墙。

她喘口气,一手按住陆既明肩膀,把他钉稳在墙壁上,省得他向前扑倒。

她的另一只手利落地给手机解锁,翻到杨小扬的号码把电话打过去。

电话一通,她立刻干脆果断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小扬,赶紧叫俩壮一点的男同事下来,陆总晕了,让他们把陆总架上去。

茶水间还有葡萄糖吧?” 杨小扬有点慌慌地回:“啊啊!有的!你之前在的时候不是建议过后勤随时备着点葡萄糖,以随时作为给加班人员的体力补给吗,你走了之后,陆总吩咐你交代过的事一律照旧执行!” 宁檬说:“好了,你告诉我有就行了,那你赶紧冲一杯葡萄糖带下来!” 几分钟后杨小扬带着一杯葡糖糖水和两个相对健硕的男同事下楼来。

宁檬在其他三个人的帮助下给陆既明灌了葡萄糖水。

然后她让两个男同事把陆既明驾到楼上去。

她留下杨小扬,叮嘱她:“等一会他如果缓过来了,你就给他叫个粥。

如果还缓不过来,直接送医院!他要是不肯配合你就直接打120,绑也要把他绑上车!” 杨小扬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都记下了阿檬!” 说着说着她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宁檬知道陆既明最近的状态一定也给公司其他人带去了阴翳的影响。

她安慰杨小扬:“怎么了?这才多大事,怎么就要哭了?” 杨小扬抽着鼻子,对宁檬说:“阿檬,我刚才有一种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感觉,那时候什么事只要有你指挥有你坐镇,大家就都不会慌!” 宁檬拍拍杨小扬的脸:“快上去吧,照顾好陆总!” 看着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宁檬心里也一酸、也不由有点唏嘘起来。

一晃她脱离既明资本那个秘书身份,都已经三年多了。

时间过得真快,不着痕迹地就让他们每个人都变得和以前似是而非起来。

宁檬唏嘘了一下子,立刻又想起现在不是抒发感慨的时刻,现在应该是吃午饭的时刻。

她转身走到写字楼门口处,徘徊观望苏维然的身影。

环视一周,视野里并没有撞进熟悉的人来。

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宁檬心里有点纳闷,按说他早该到了。

宁檬拨电话给苏维然,问他在哪里,是不是路上堵车耽搁了。

苏维然说没耽搁,恰恰相反,他到得早了,于是在地下一层的太平洋咖啡里等她。

宁檬挂了电话赶紧下楼,奔着咖啡厅赶。

午休时间,整个太平洋咖啡厅里满满的全是人。

宁檬穿梭在人与人的臂膀中,找到了坐在二人小桌前的苏维然。

她赶紧走过去,叫了声:“学长。

” 苏维然抬起头,冲她微笑:“来了。

” 宁檬表示抱歉:“有点事情耽搁了,我们这就去吃饭吧?” 苏维然却示意她坐下:“不着急,我点的咖啡还没喝完,先坐会。

” 宁檬在他旁边位子坐了下来。

苏维然一边端起咖啡杯准备喝,一边微笑着温柔地问:“是什么事把你耽搁了?” 他漫不经心般地问着,又漫不经心般地喝了口咖啡。

宁檬想了想,是说遇到了以前的同事身体出现了点问题因为照顾他所以耽搁了一下,还是直接说这个以前的同事就是陆既明。

前者可以让苏维然开心,后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咬咬牙,宁檬决定做个诚实的人。

撒谎的本质说明心虚,她不心虚,所以她说:“我刚才在楼下遇到了陆既明,他……” 他身体出现了状况,差点晕倒。

但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苏维然戛然截断了。

苏维然:“够了!”他把咖啡杯猛地往桌上一墩。

他是陡然发的声,于是“够了”这两个字像声惊雷一样,吓到了宁檬。

周围有人在往这边看,宁檬觉得很窘迫。

她看着苏维然一瞬就变得凌厉起来的表情,疑惑地问:“学长,你怎么了?” ——所以现在,她是连陆既明的名字都不能提了吗?那他之前很愿意地让她去帮陆既明又是怎么回事呢? ——所以男人善变起来,真的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宁檬说:“好吧学长,你不想听到他,我就不说了。

” 苏维然嗤的一声笑。

宁檬被他这声笑刺中了,这声带着嘲讽鄙夷的笑太让人受伤。

她父母之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笑。

这种鄙夷至极的嗤笑声简直比人戳着她鼻尖叫她滚还令人不堪。

宁檬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好脾气地问:“学长,你到底怎么了?” 苏维然又笑起来,温柔极了。

他又把他温柔微笑的面具武装到脸上了。

他拿出手机,调试了一下页面,把手机推到宁檬面前,让她自己看。

手机屏幕上呈现的是一张照片。

从静态的状态看,是陆既明整个人面对面搭抱在她身上,两人的头交错搭在对方肩膀上,仿佛在合力完成一个情人间难分难舍的拥抱。

可动态的事实不是这样的,动态的状态是陆既明晕了,向前栽,栽在她身上了。

所以苏维然确实是早就到了的,早到的他好巧不巧撞见了那静态状态的一瞬。

他拍下了那一瞬,再也不想继续观摩那拥抱会以怎样的方式结局,直接跑到了咖啡厅积攒质问的怒气。

宁檬叹口气,好言好语地企图解释:“学长,你真的误会了,我和他不是你拍到的这个样子的!” 苏维然又是一声能够杀人的嗤笑。

他搭在桌面上的手抖起来,他把它握成了拳。

可是握成拳以后还是抖。

他只好握紧,张开,握紧,张开,以此来纾解发抖的强度。

他温柔地微笑,温柔地出声,他的温柔像阴绵的真空,兜头罩来,令人窒息。

“哦?不是拍到的这样?原来是手机软件把你们p成这样的。

” 宁檬被苏维然的嗤笑与温柔折磨得快没力气了。

“学长,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维然再次打断她:“我没想成哪样,我只是亲眼看到了你们那样!” 他这句话几乎和宁檬的下一句交叠在一起—— 宁檬:“……我和他根本就是偶然遇到的!” 苏维然再次在宁檬连续的解释中插入自己愤怒的质疑:“那你们可真是够容易偶然的!” 此后宁檬说上一小句,苏维然就跟上一小句,他们两人一句顶着一句,一句快过一句,最后声音几乎快要叠在一起,像两个人在面红耳赤地吵架。

宁檬:“……他最近遭受打击身体垮了……” 苏维然:“呵!原来你连他身体是怎么样都很了解。

” 宁檬:“……他刚刚是快晕了,往前栽,才倒在我身上的!……” 苏维然的手越来越抖:“他早不晕晚不晕,看到你就晕了?!” 宁檬急了:“……他真的是恰好那时就晕了!!就往前栽!就靠在我身上的!我们那不是抱在一起!!” 苏维然的手抖到连用力握拳也缓解不了抖动的幅度了:“这解答真是完美得无懈可击!当年她要是有你这样的诡辩才能说不定我们还会接着在一起!” 宁檬也生气了,生气的她全然忘了学姐曾经的叮嘱,她对变得不可理喻的苏维然也提高了声音:“学长,你不要不讲理好吗?!” 苏维然手抖到碰翻桌上的咖啡杯。

咖啡杯一倒,仿佛牵引他理智的那根弦也被拽断了。

他抬起那只颤抖的手,毫无征兆地,在宁檬脸颊上抡下了一耳光。

“闭嘴!你们女人怎么都一个样?!为什么一定要脚踏两船这么贱!” 咖啡厅里的人全都看过来。

宁檬在这些打探过来的视线里,被抽偏了脸。

宁檬偏着脸。

她耳朵里在嗡嗡的鸣叫。

她眼前和脑中是全然的一片空白。

脸颊火辣辣地又热又疼。

屈辱化成泪拱进她眼睛里。

这是她整个人生里唯一一个耳光。

她在咖啡厅里,在众目睽睽下,被苏维然抽了这个耳光。

她深呼吸,压下泪意。

已经很丢人了,不能更丢人下去。

她不能哭,一哭就好像坐实了谁给她安的浪荡罪名一样,在心虚流泪似的。

她转过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镇定地拿起包,起身准备走。

苏维然像是刚刚清醒过来的醉汉,意识到了自己几秒钟前到底干了什么。

他一下慌张起来。

宁檬拎着包,往咖啡厅门口走。

苏维然腾地站起来,追上她,扯住她胳膊:“宁檬,宁檬!对不起我、我刚才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宁檬你别走你跟我说说话你让我看看你的脸!” 宁檬定住脚步。

人潮涌动的咖啡厅里,每道视线都像条河一样朝宁檬淹过来。

探视,猜测,八卦,看热闹。

这些视线的河能把人身上的衣服冲走,让人在它们的探视里觉得自己仿佛在变得赤裸。

宁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羞耻过。

她轻声却坚定地说:“如果你还想给我们彼此留点脸面,”宁檬一字一顿,“苏维然,请你放手。

” 这是她第一次,指名道姓地叫他。

宁檬的半边脸肿了。

她没办法带着这样羞耻的标识在人前若无其事的工作。

下午她请了假。

回到家,宁檬坐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脸。

真是很凶狠的一巴掌了,手指头印都清晰可见。

宁檬想着苏维然抽出这一巴掌的时候,得是心里把她想得多么不堪,才会有这么大的气,才会使了这么大的力。

她回想起在机场遇到学姐时,学姐对她说过的话。

学姐说:以后如果他生气,气到发抖,你就走到一边去,一句话都不要多说,给他留点空间,别跟他顶着干,等他气消不抖了再和他沟通。

她当时以为学姐这段话的意思是,让她呵护一下苏维然,别跟他顶着火干,会把他气坏的。

因为学姐说了,“他这个毛病是我逼出来的,我很内疚”。

可现在想,学姐真正想告诉她的应该是这样的意思吧:假如他生气,气到发抖,你就躲开,不然他是会失去理智对你施加暴力的,他会动手打你的。

宁檬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痛惜。

苏维然真的变了,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谦谦少年,他被他的经历折磨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表面依然儒雅内心却被嫉妒侵蚀得病态的人。

宁檬用湿毛巾敷着脸。

最近一件一件的事向她压过来,她被抽完有一瞬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片耳鸣中做着有丝分裂。

她正把一个崩溃的歇斯底里的自己从身体里分裂出去。

但是在分裂完成的最后一刻,她冷静下来了。

她不想变成和苏维然一样的人,被愤怒蒙蔽理智的人。

现在她彻底冷静下来了。

她可以很安静地回顾与苏维然在一起的这一年里的点点滴滴。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吧。

去年这个时候,她对苏维然说,自己陷入怪圈,想放掉一个人又放不掉。

他说愿意拉她逃出怪圈。

结果呢?她其实已经从怪圈里出来了,她已经很有决心地把陆既明隔开在怪圈之外了。

可苏维然却觉得她依然呆在怪圈里,他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愿意拉她出来,他只是让他的嫉妒酝酿升级,最终演化成了暴力。

她是真的愿意把自己的选择坚持下去的。

她愿意和他奔着结婚去发展去努力。

可是当这巴掌在众目睽睽的咖啡厅挥到她脸上,她真的忍不住要退缩了。

她从没有挨过打。

父母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她。

这是她人生唯一一个耳光,她觉得委屈和耻辱。

他的巴掌打散了她执行自己所做选择的决心。

她想她应该和苏维然两个人理智地聊一聊,重新审视一下彼此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合适。

当天晚上苏维然打电话给宁檬。

他自责,忏悔,无比自弃。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对宁檬失控。

听着苏维然的赌咒,宁檬心里很悲凉地发现,他现在的样子和从前财务姐姐家暴成性的前夫没什么两样。

愤怒就动手,事后就痛悔,什么样可怕的誓言都敢安在自己头上,只求你相信,他再也不会这样了。

宁檬累了。

她告诉苏维然:“学长,请给我三天时间,让我安静一下,休息一下。

三天后我会联系你的。

” 三天后,宁檬的脸彻底好了,她打电话约了苏维然。

她本来想把苏维然约到咖啡店或者餐馆去谈。

可是苏维然坚持要她到自己家里,他要亲自洗菜做饭,以示赔罪的诚意。

宁檬想或许和他见面以后聊到的事情又会刺激到他,万一他又失控,公众场合会很丢脸。

她这辈子只丢那么一次脸就很够了,不需要再多。

于是她答应了苏维然的提议。

晚上宁檬到了苏维然家。

她对忙前忙后的苏维然说:“学长,还是先别忙了,我们聊聊天吧。

” 苏维然却说:“先好好吃完这顿饭,好吗?吃完我们再聊。

” 宁檬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她总是硬不起心。

苏维然去洗菜,宁檬被留在客厅里。

苏维然并不需要她帮忙,告诉她:“这个家你还没有到处仔细看过,我来做饭,你到处逛逛、看看,熟悉一下吧!” 宁檬心里一酸。

他还对他们的未来饱含期待,可是她却已经想要退缩了。

宁檬退出厨房区,漫无目的地走到偏厅。

她的目光被一面墙的开放式水晶柜吸引。

柜子里每一格都摆着价值不菲的物品。

宁檬第一眼看到的是苏维然那块限量版百达翡丽手表。

她越过它,第二眼看到的是一件她很眼熟的物品——那个LV包,那个VR公司为了答谢苏维然心中的红颜所送的礼物。

那时苏维然说,她就是他心中那个红颜,这个包应该是她的。

可是那时她觉得自己当不起这份承载着奢侈品的情意,拒绝了。

后来和苏维然在一起之后,他也提了两次,想要把包送给她,也都被她婉言谢绝了。

苏维然以为她清高,随她去了。

可其实她拒绝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内心的一种仪式感——她希望她的第一件奢侈品,是用她自己赚到的钱买的,而不是以这种不清不楚的“送礼”方式得到的。

宁檬眼神往下扫,扫过那个包。

然后她看到了那串价值不菲的手串,那串苏维然家乡企业的大老板送给他的礼物。

当时苏维然要把这手串送给她,她担心这是那老板想让苏维然帮忙运作一些不合法的事情所做的馈赠。

她拒绝收下这礼物,也让苏维然别收。

苏维然见她不高兴,于是告诉她,他为了让她高兴,已经听她的话把手串还回去了。

后来苏维然还是被那老板违规发债被告诈骗的事牵扯了,被相关部门叫去配合调查。

她当时很担心,而他还宽她的心,表示自己只是介绍企业老板和发债券商认识而已,什么事也赖不到他头上来的。

她信了他的话。

因为毕竟如果他除了牵线搭桥之外,要是真的还参与了其他什么事情,他不会只配合调查一次之后就完全没事了。

只是后来他搬家前,她去他原来租住的家里帮他打包行李,无意间又看到了这副手串。

结合之前的调查,当时她的心往下一沉。

她手心里躺着这副手串,她抬头看向苏维然,她怕说破太窘,于是用眼神向他询问:你不是说已经还回去了吗? ——可它怎么还在呢?是舍不得它的贵重吗? 面对她的质询,苏维然一点窘迫都没有,他淡定如常的样子倒把她弄得不知所措了。

没想到只有她一个人在窘。

而她是在替他的谎言穿帮而窘。

关于手串,当时苏维然给她的解释是:“手串既然收了,就真的没办法再还回去了。

可我又想你能开心一点,就告诉你已经还了。

我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太多辩解什么,如果你信我,这件事我们就翻篇过去,这手串就让它永远压在箱底。

如果你不信我,那我只能从这22楼跳下去明志了。

” 那时他们刚刚因为陆既明的事情闹了一场很严重的别扭,两个人说好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一定开诚布公好好沟通,不再赌气。

苏维然对她很诚恳地说:“你说的,我们要开诚布公,所以我现在对你说的都是实话。

我没有舍不得它的昂贵,只是现在送它给我的老板正在接受财务调查,我要是趁这节骨眼还回去那就真是说不清了,恐怕还得跟着他一起接受调查。

” 宁檬当时觉得两个人刚闹完别扭,好不容易和好,也就别揪着一件事没完没了了。

于是她对还手串的事松了口。

可是此后只要她看见这副手串,嗓子眼就像卡了根软刺一样,不疼不痒地无比难受。

她把手串放了回去,没了兴致往下看。

她转身向厨房走,想和苏维然说,不然就别麻烦了,我们还是别等吃完饭了直接有什么说什么吧。

宁檬快到厨房的时候,听到苏维然正在里面讲电话。

她的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别做偷听者。

脚跟都已经摩擦在地上使着旋转力了,耳朵却无意中接收到苏维然正在说的一句话。

那句话让她停了下来。

墨菲定律再一次应验在她的生命里。

——越是觉得不好的事情,越是会发生。

她刚刚又看到那条手串、刚刚在心头又涌起不舒服的感觉,这会苏维然就用他在讲的这通电话把让她不舒服的感觉全都坐实了。

苏维然讲的那句使她决定停下不避开的话是这样的: ——我帮你想办法把调查搪塞过去了,你怎么也应该有点表示吧?手串?手串作为礼物是挺贵重的,但作为回报就显得有点寒酸了吧?跟你要五个点还多吗?不多了,去掉上下打点的,也没多少了OK?行,反正你看着办吧,就你那一脑门子官司,不怕后面不接着出事,你要是这么小气,再有事也别找我帮忙了,我的忙帮起来没那么不值钱。

宁檬被这番话钉在原地不能动。

苏维然跟她说,他一定会做回以前的阳光学长的。

他在她面前也似乎一直有心在那么做着。

可原来,他只是在她面前在不辞辛苦地假装着那个阳光学长,为了让她高兴。

他也好辛苦啊,他明明就已经变了一个人,他明明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他明明是张嘴对人要回扣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五个点不多了,好吗?”。

她愣在那,直到苏维然走出厨房看到她。

他居然没慌也没窘。

他真是一个厉害的人。

换了是她讲这样问人索要回扣的电话被人撞见,她一定会窘得要死的。

可是苏维然却只笑笑,问了声:“你都听到了?” 就像在问“今天过得怎么样?”那么稀松平常。

宁檬简直要多此一举地替他窘一窘才能舒服些。

她看着苏维然,回答:“听到了。

”顿了顿,她说,“学长,尽管你又会说我办事方式太死板、太不随潮流,可是我想,我恐怕真的不能接受你的做事方式。

我曾经努力过去接受的,但不行。

我们说到底,道不同。

” 这一通意外听到的电话让宁檬突然悟了一些事情。

她发现不管再怎么劝自己,她还是接受不了苏维然的做事方式。

之前杨小扬用一通狗肉理论劝她,你不吃狗肉可以,但你别管别人吃不吃——吃回扣这件事你不喜欢,自己可以不做,但你管不着别人是不是这么做。

她当时借着杨小扬的话,仿佛是劝下了自己,但其实终究是意难平。

既然意难平,她又何必再让他们两个人互相折磨?她答应苏维然的时候,是把这段恋情看做是在圆青春年少时校园里一个未能实现的梦。

可毕竟他们谁都不是曾经校园里的那个人了,所以这个梦圆到现在,圆得一点都不美好。

是时候该梦醒了。

宁檬对苏维然提了分手。

她说,学长,我不能接受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男朋友。

我也不能接受你在资本市场的做事方式。

我努力想要试着接受过的,但我真的做不到。

很抱歉,我真的尽力了。

我觉得我们现阶段的状态,再在一起无疑是一种互相伤害,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分开吧,好吗。

苏维然很激动地说不好,他的手抖得握成了拳都没法克制。

宁檬不敢说话了。

她怕她又刺激得他抡出巴掌。

直到他不抖了,她心平气和地,说了当初他劝尤琪的那段话。

“学长,你自己说过的,其实分手未必不是好事,早点发现彼此不合适早点散,也是及时止损了。

不合适早点散了不比互相耽误一辈子青春再散更好吗?学长,你让我劝过尤琪,让她坚强点。

那不如我们现在,都坚强一点!” 宁檬眼睛红了,鼻音重了。

苏维然惨惨地笑了。

“原来这些话我竟然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 “原来刀子只有割在自己身上才会知道痛。

” “原来我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原来这些话现在用在我自己身上,这么叫人难受。

” 宁檬从苏维然家里出来时,天色变得浑浊起来。

起风了。

风拍在宁檬脸上。

那么大的风也没吹干她脸上流着的泪。

她哭得无声无息,泪流满面。

这些眼泪是悼念青春岁月的影子彻底消亡,也是祭奠一颗认真付出过如今又收回的真心。

关于和苏维然分手的事,宁檬只在几天后告诉了老宁——不告诉不行,老宁像在耳朵里安装了专门能让自己闺女现原形的照妖镜,他在日常聊天里听到宁檬说一切都好四个字时,根据这四个字比平时多了个轻微的颤音从而敏锐地判断出他闺女一定有什么事不太好。

然后他诈啊诈,就诈出了他闺女已经分手这件事。

老宁倒没有因为闺女已经二十八了好不容易处上个对象还黄了而感到惋惜,他就说:“别气馁,接着找,下回正好找个不敢挂你电话的好让我放心放心!” 老宁还告诉宁檬,他和他伟大的夫人已经搬进新家了,新家贼大,房间绝对够多,以后包饺子不会再征用她的房间和书桌。

老宁在电话里逗宁檬开心:“闺女啊,不是我跟你吹牛,这新家,老好了!你要是因为对象黄了心里难受就请假回家住几天哈,顺便试试厕所隔音效果怎么样,检验一下我和你妈挑的房子符合不符合你提出的要求!” 宁檬终于被老爸逗乐了。

她为有老宁这样好朋友一样的有趣老爸感到骄傲。

她小时候家里困难过一阵子,但她从来都不羡慕别的小朋友家里有钱,反而她觉得别的小朋友们都应该羡慕她有一个能跟她做朋友的好玩老爸。

虽然这个老爸不好玩的时候很拧巴…… 除了老爸之外,分手的事宁檬没再对别人提起过。

或许人们总是想把伤心事藏起来,不愿多言。

世态凉薄人心浮夸的当下,把自己的伤心扒开给别人看,换不来感同身受和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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