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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他很嗨地对宁檬举着酒瓶振臂高呼。
宁檬重新开心起来。
像平滑的链条上卡了个很细小的结,它让整个链条有一点点不圆满,却不耽误链条正常的滚动运行。
曾宇航对宁檬发起牢骚:“明明这个王八蛋!真特么八百年如一日地重色轻友!他一准是进去接梦姐电话了。
”曾宇航递给宁檬一瓶酒,碰一碰后,喝下一口,继续发牢骚,“我有时候就纳了闷了,你说梦姐不在乎明明吗?也不是的,她像个慈母一样关心他挂念他,每逢佳节必记得明明会倍思亲,于是总赶在佳节前夜与佳节当天那个临界的零点准时打电话。
” 宁檬像个淡漠的局外人一样,静静地喝酒,静静地听曾宇航一边喝酒一边发牢骚。
“其实我觉得梦姐这样做也不好,就因为她总这样,才老断不了明明的念想呢!她以为自己是母爱,可是明明不这么觉得啊!有时候啊,当断不断的,真是害人害己。
来,老铁,咱不管他们的烂事了,咱们一醉方修!” 宁檬就此与曾宇航开怀畅饮起来。
喝到一半的时候,明明说了“咱们不管他们了”的曾宇航忽然又上来了血性,非要替宁檬抱不平,要进去问问陆既明,他到底把宁檬当成什么了,老这么缠着不放的欺负人,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宁檬死命地拉曾宇航,觉得他真是喝多了,都开始涉足狗拿耗子事业了。
但一六五已经醺然的她没能及时拉住一个一八零要借酒逞凶的壮汉。
她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曾宇航身后,一路跟到陆既明的卧室外。
曾宇航一脚踹开那道门,把陆既明和他的阿梦那通电话踹得不得不暂停。
门一开,宁檬下意识地缩在门口,把自己的身影藏了起来。
她变成了一个偷听者。
房间里,陆既明吼着问:你发什么疯?! 曾宇航也吼着答:我就问你一声,宁檬在你心里算什么?你凭什么老拿捏着人家! 陆既明又吼:你吃饱了撑的吧?我和她怎么相处关你什么事?! 曾宇航又回吼:她是我老铁!你老在情感上欺负她我看不过去!你眼瞎心瞎看不明白自己,我他妈也看不过去!你为了梦姐躲进来不管不顾我们,我就是看不过去! 宁檬被这顿吼嚷得酒醒了一半。
在曾宇航说出更不着边的话之前她冲进去凭着吃奶的劲拖走了他。
临走还不忘帮陆既明和他的阿梦关门,还给他们一片安静又私密的通话空间。
她真是忍不住想给自己的周全点个赞。
后来她和曾宇航一直喝,下酒的嗑主要就是一起骂陆既明不是人。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喝得快不行了,陆既明终于结束与仙女的通话打开房门重返尘世。
看到他们的样子后,他疾奔过来,冲已经瘫在沙发上呈尸体状态的曾宇航狠踹了一脚,骂:你怎么让她喝成这样?她是个女的啊你让她喝成这样你是人吗! 当然尸体是不会回话的,所以陆既明的脾气发的有去无回。
她恍惚被陆既明扶起来。
他抓着她的两个肩膀,气得直喷:不是想知道我怎么看待你吗?好我现在告诉你:你就是个酒鬼!丑陋的女酒鬼! 她笑起来,笑到干呕。
她想吐了。
陆既明把她往卫生间拖。
她趴在马桶上啊喔呃地吐了一大通。
陆既明手法生疏地拍着她的背,她本来两下就能吐完的,却被他拍得吐了快有二十下。
她吐得眼睛里沤出了泪,流了满脸,眼镜都糊了。
但她真的不是哭,这是五官相通,吐得太用力的结果。
她满脸都是泪的样子可能吓到了陆既明。
他似乎想帮她摘掉眼镜擦擦脸,手伸来跟前时却被她一巴掌打开了。
他被打愣了,支支吾吾地有点无措似的,说:你别哭,哎你别哭。
你在我心里不是丑陋的酒鬼,好吧? 她忍不住笑出来,冲他说:我哭个屁,这是刚才吐出来的眼泪。
她满脸泪还笑的样子可能有点狰狞,她迷迷糊糊从他脸上看到了纠结。
她吐得有点晕,闭着眼睛靠到墙壁上歇着,一副已经断了片的样子。
忽然她听到他说:就是,你哭个屁,你在我心里早特么是我亲人了,再这么下去都特么快比阿梦亲了。
他声音很低,像呓语般的自我吐槽和发牢骚。
可她还是听见了。
——是因为只能接到电话不能见到真人而吐槽和发牢骚吗?她闭着眼靠着墙晕乎乎地想。
然后她又听到他的大呼小叫:哎我去你别跟这睡啊!你睡也先把眼泪擦干好吧?哎你刚才就这么多泪吗没又新哭出眼泪来吗? ……真是个大傻逼。
都说了,她哭个屁。
还有,她父母双全,堂表兄弟姐妹众多。
她宁檬这辈子不缺亲人。
宁檬吐完以后,陆既明想扶她到客房里睡一下。
她像贞洁烈女一样两手化作千手,横扒拉竖挡地不让他近身。
后来陆既明快疯了,打算强行以公主抱制服她。
可她残存的理智没让陆既明成功。
她指着厨房对陆既明说:我想喝水,你先帮我倒杯水吧,要温一点的。
陆既明起身去厨房给她烧水加晾水。
她趁着这功夫,一个人歪歪扭扭回了对门。
躺倒在床上时,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睡过去之前,她对自己说:新的一年了,宁檬啊,你要加油。
醒来之后的刹那,她似乎把昨晚经历的一切都忘了。
她似乎把这新的一年之前的一切旧事与过往也都忘了。
她像是一个崭新的她自己。
但她在那么多忘记中却清楚地记住了曾宇航说的那句话。
当断不断,害人害己。
她告诉自己,得割断陆既明把她当影子和妈的念想。
得跟他,保持一个彼此无害的距离,一个外表温和内心隔绝的距离。
宁檬想尽量把观点表达得不掺杂任何主观元素,她想让石英相信,她不愿意公司搬去东方广场的原因都是客观因素决定的:“石总,其实东方广场那边真不如金融街这里方便,这离证监会多近啊,有什么事去会里是真方便。
还有东方广场那儿,租金又贵又堵车,就没一天是街道畅通的时候!” 石英桌子旁边小巧的烧水壶叫了起来。
她拎起壶用烧沸的水冲洗着茶具。
“还有呢?不会单单只是这么点原因吧?” 石英一边用开水沏着茶一边随口一提般的继续问。
她把泡好的茶倒在两个小茶盏里,其中一个推给宁檬:“坐下来尝尝,这茶很香,陆总带过来的金骏眉,可贵着呢!来坐下一边喝一边说。
” 宁檬听话地坐下来,捧着小茶盏尝了一下。
是挺香的。
可是怎么办,她觉得这“可贵着呢”跟她在超市里面花九块九买了一大包的那种花茶也没什么区别…… 石英一边品茶一边又问:“宁檬,和我敞开心扉说一说,还有什么原因让你不想往那边搬?” 宁檬抿了下嘴唇。
别说,这会唇齿间有那茶的余味回香了。
果然是她九块九的茶叶沫子不能比的。
宁檬决定既然石英让她敞开心扉地说,那她就敞开一点心扉吧:“石总,您说陆总那边,在今后的某一个时候,会不会觉得,我们和他建立战略合作关系,其实是奔着他有资金资源这块去的?” 她是真的觉得这样什么都指着陆既明筹钱的战略合作关系并不太好。
一个两个的项目还可以,总是指着人家张罗钱,早晚会招人家烦的。
而且什么项目都指着陆既明张罗钱,她哪里还挺得直腰板说自己是靠自己成长起来的?这太自欺欺人了。
可是石英却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石英对宁檬说:“宁檬,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希望和陆总达成战略合作关系,就是因为他有办法张罗到钱,愿意给他当LP的人多。
但不是说他有钱我们就是在占他的便宜,我们也有项目呀。
“在这行里,什么是本事?要么有项目资源,要么有钱,而且项目和钱能很有效的匹配合作。
光有项目没钱,这不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光有钱没有好项目,这也不行,容易变成冤大头。
“所以宁檬,现在我们的资金后援是现成的,就是陆总,我们只要能发掘到好的项目,我们就是和他平等的,并没有占他有资金渠道的便宜。
而发掘好项目,这就是你以后要做的事了。
” 宁檬接下了石英的话。
起初听,她觉得这番话特别有道理,她们如果有好项目的话,确实不该算是占陆既明的便宜。
但仔细又一品,她觉得石英的这番话是有漏洞的,这番话其实是套牢陆既明资金资源的一种美化说法。
毕竟陆既明自己并不缺乏挖掘好项目的渠道和能力。
但她没有再说什么。
她从石英的语重心长里已经领悟到了她要搬往东方广场的决心。
宁檬从石英的办公室里出来,坐回到工位上,梳理自己的情绪。
她还不够强,还不能因为不想去东方广场就做出辞职这种任性的决定。
她起码要做到投资总监以后才有资格跳槽,才能确保跳槽后的落点是一家不错的公司。
所以暂时隐忍蛰伏吧。
反正想依赖陆既明的是石英不是她。
她相信自己未来一定能挖掘到除了陆既明以外的资金渠道的。
她绝不想做被陆既明那颗粗壮大树的阴影笼罩的草;她希望有朝一日她自己也能参天。
在陆既明热情到几乎有点多管闲事的情况下,宁檬很快在东方广场找好了地方。
就在既明资本的正楼下,W座20层。
这样的位置关系让宁檬觉得,未来她将始终处在被陆既明踩在脚下的境地…… 为了破掉这个魔咒,她回到家后在纸上写了陆既明三个字压在了床底下。
好了,她被他踩,他也被她压,未来他的气焰嚣张不起来了。
地方找好,签好合同交好租金,石英在公司里一声召唤,公司所有人轰轰烈烈搬往东方广场。
回到东方广场上班的第一天,宁檬一早出门时,遇到了同样开门出发的陆既明。
宁檬客套地对友司老板叫了声陆总,扭身冲进楼梯间。
结果陆既明也跟在了她身后。
出了楼道她以为他们可以执行独木桥和阳关道准则了。
可没想到陆既明像个大膏药似的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宁檬有点纳闷了:“陆总,您方向错了吧?这是去地铁的路,您迈巴赫可没停这边。
” 陆既明眼角一挑,那双天生多情又薄情的眼睛立刻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他往天上飞着眼,很牛很骄傲地说:“陆爷我今天限号,打算跟你一起坐地铁。
怎么样,倍感荣幸和怀念吧?” 宁檬看着他那一脸年纪被狗吃掉后剩余的智障,摇摇头,叹口气,没有了想说点什么的欲望。
这一天,一路上他们被挤成一团,在被挤得变形的烦躁下,陆既明又嘴巴不停地叽叽歪歪了一路。
终于到了公司时,宁檬被烦得是真的恨不得带桶汽油冲上楼去焚了陆既明。
她怀疑就算烧到最后陆既明还能剩下一口牙和一张嘴不停地动。
宁檬以为按照北京限号原理噩梦一周最多只有一天。
但第二天一早她就发现自己把人间想象得太美好了。
她出门,正好陆既明又出门。
她下楼,陆既明又跟着她下楼。
她去坐地铁,陆既明又跟着她奔地铁走。
她无奈极了,提醒:“陆总您车今天不限号。
” 陆既明给出回答的时候像只不要脸的大尾巴狼:“我决定以后少开车,为北京减少雾霾贡献点力量。
” 末了还不忘给自己冠冕堂皇地拔高一句:“作为一个北京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宁檬是真的服了陆既明的喜怒无常和行为无常了。
此后她曾想过再提早半小时出门,以错过陆既明牌大膏药的强力黏糊。
但让她崩溃的是,只要她在这边一开门,对门的门马上也会咔哒一声被拉开。
宁檬几乎怀疑陆既明是不是二十四小时长在门后了。
她有时候真想泼一盆洗脚水到陆既明脸上,告诉他:你就着这味儿清醒一下,看清楚了,我不是你梦妈妈,我是你宁檬姑奶奶!别再缠着老娘了! 可她终究是个怂货,没敢真泼洗脚水。
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后面的话。
那是在地铁上,她被缠得心烦了,直接说了点明知不可能的狠话,就为了膈应一下陆既明也顺便膈应一下她自己。
宁檬:“陆总,敢问您是吃饱了撑的吗,天天跟着我挤地铁?您再这样我可要怀疑您喜欢我了。
” 陆既明立刻哈哈一笑,说:“你倒是想得美。
” 宁檬被这四两拨千斤的回答激得沉不住气,终于忍不住说:“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特像你的心上人啊?所以你老这么缠着我不放?” 她问完这问题,看到陆既明呆了一下。
她的一口气吊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她吊着这口气听到陆既明瞪圆了眼睛反驳:“你小说电视剧看多了吧?想什么呢你?我告诉你宁檬,我的终极目的就是让你赶紧回来给我继续当秘书!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跟人打赌了,不能把你弄回来继续给我当秘书我得输半个身家!” 宁檬淡漠地看着陆既明,觉得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酒后断片断得最傻逼的那个人。
她冷笑着反问陆既明:“陆老板,你说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和别人拿我打赌的时候问过我同意了吗?所以你输不输身家的,关我的事?” 宁檬表达完感想就冲出地铁站奔着东方广场的写字楼狂走。
陆既明蹭蹭地跟在她身旁。
“宁檬,要不这样吧,咱们折中一下,你还是回我这来,我可以让你做总裁秘书兼投资总监!” 宁檬一下站住脚步。
趁着还没踏进办公楼,趁着还是私人空间与时间,她决定说点硬话怼一怼这不食人间疾苦想一出是一出的陆大少爷。
“陆总,”宁檬对同样站定的陆既明很郑重地叫了一声,“您呢,含着金汤匙出生,生来高高在上,不管怎么想一出是一出,都行,您有的是钱为您的不靠谱买单。
但我不行,我是底层的草根,我得先考虑活着,然后才有资格去考虑能不能活好。
您可以儿戏地做任何决定,反正您有容错的资本。
但我不行,我行差踏错一步可能整个人生都变了。
所以希望您以后别再拖着我陪您一起儿戏了。
您这么大身份一位爷,总这样没头没脑地拿我打消遣,我真的觉得挺困扰的。
所以希望您能尊重我,明天开您的迈巴赫上班吧。
” 宁檬说完转身就走,决然的样子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帅。
陆既明被她说愣在她身后。
几秒钟后,她正要推写字楼的门进到楼里时,身后传来陆既明自带扩音器效果的说话声:“喂!大清亡了好几百年了,哪来的高高在上和草根的阶级之分啊?社会主义不是人人平等吗?你反动了吧你!” 宁檬赶紧推门进楼。
她真的怕了他这个满大街喊话不知道害臊的神经病了。
还有,他什么时候才能抓住别人说话的重点?! 宁檬刚进了公司,就收到陆既明一条信息:好吧我改观了,你挺有做投资的天赋,也知道怎么控场。
你回既明资本来,我让你带项目。
我希望你能回来。
看着这条信息宁檬有点发愣,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感觉就像前妻都嫁人了,前夫才反应过来说,老婆我错了,我没你不行。
这么一类比完宁檬对这条短信心里只剩下一句话想说: ——您滚犊子吧,早干嘛去了? 为了杜绝陆既明的没完没了,宁檬决定把话说明白。
她给陆既明回信息:谢您抬举了,但劳动合同没到期之前我还不考虑跳槽。
祝开心,顺祝商祺。
后面两句话是她故意加的。
又官方,又……很气人。
收起手机,宁檬接到石英打来的内线电话。
她让宁檬去一下她的办公室。
宁檬一进去,石英就对她说:“下周在上海有个金融论坛会议,给咱们公司也发了邀请函,但正好下周我儿子要开家长会,其他高管也都有事走不开,所以这个会宁檬你去开吧!”顿了顿,石英补充,“哦对了,让前台先给你印一盒投资总监的名片,不然过去开会不是总监级别以上的,名片是拿不出手的。
” 宁檬应了声好的,心里没有一点即将得到投资总监头衔的名片的开心。
毕竟还不是真的。
宁檬拿着印好的实不符名的“投资总监”名片准备替石英去参加金融论坛大会。
中午她在公司准备订机票的时候,杨小扬从楼上窜下来溜达。
自从她搬到既明资本楼下,杨小扬就天天往她这混,混得连鹰石投资的前台少女都服气了,对宁檬说:“小扬都快成咱们公司的人了。
要不干脆咱们把她收了得了,看她天天楼上楼下跑我都替她烦得慌!” 宁檬觉得前台少女实在有点双标。
陆既明也有事没事就下楼来晃,美其名曰和战略伙伴石英探讨未来合作发展。
他一趟趟的晃,就没见前台少女嚷嚷烦得慌,反而是尖叫得慌:“陆总真帅!腿真长!真想做他的衬衫,每天贴在他身上陪他一起上楼下楼,在他转身弯腰时,对他的腹肌摩擦摩擦!” 宁檬很想告诉前台少女:当你知道他美好的外皮下有一副怎样拧巴二逼的灵魂,你就会死了这份想摩擦摩擦的心了。
但她最终还是没说——说了好像她多了解那人、和别人相比她跟那人更亲更近似的。
她更愿意做凡事都和他没关系的芸芸众生的一分子。
杨小扬一进鹰石投资就直接往宁檬的工位闯,像进入自己公司一样毫不受阻。
前台少女已经懒得拦住她或者带她的路。
杨小扬扑到宁檬办公桌前时,宁檬正准备着要订飞去上海的机票。
杨小扬扫了眼电脑屏幕后,脱口就问宁檬:“你也是要去那个什么什么的金融论坛吗?” 宁檬心里升腾起一团阴影:“'也',是什么意思?” 杨小扬卡巴卡巴眼睛:“也就是,陆总也去啊!” 宁檬心里升起到胸膛高度的一团阴影瞬间裂变爆炸,她不由呛了口气,咳嗽起来。
“那么,你的陆总是订的机票,打算坐飞机过去?”宁檬问杨小扬。
杨小扬白她一眼:“呸!什么'你的'陆总,你可别咒我!我可不想把我和他用的连起来!”发完牢骚,她说,“是的,他坐飞机过去,我下楼前刚给他订完机票。
” 宁檬二话不说关了订机票的页面,点开了12306网站。
买完高铁票,她谆谆告诫杨小扬:“切记,别告诉你的陆总,我也去这个论坛!要是敢走漏了消息我把你涮了蘸芝麻酱吃!” 宁檬到达下榻酒店后先去签到处签到以及领取会议资料。
签到处要求每个与会者提供一张名片。
宁檬把那张印着虚假头衔的名片交给了会议接待人员。
然后她听到对方很客气地叫了声“宁总”。
这声呼喊让宁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是在叫自己。
假的就是假的,到底没有那种入骨入肉的契合感。
宁檬在签到簿上登记个人信息的时候发狠地想,等到下次参加这种会议的时候,她一定要做个名副其实的“宁总”。
宁檬签完到,不算随手但表演得很随手地把签到簿往前翻了一页,眼神从上到下一扫,就看到了陆既明的名字。
他已经签完到了。
宁檬瞄了下他住的房间号,牢记在心。
此后的两天时间里,她一定会绕着这个房间走。
会议在第二天上午九点正式开始。
到了会场按照名牌找好座位坐下后,宁檬环顾了一下开会的礼堂,来自全国各地的投资界大佬们把这里济济一堂地塞满了。
他们的年纪看起来普遍要比宁檬大一些——成就的积累总是需要付出一定年岁的。
于是礼堂内的整体风格更偏向于大气沉稳。
宁檬拿眼神扫描全屋,在一个经纬交叉点发现了陆既明。
很好,那个点位于前排,离坐在偏后部的她的距离很远。
茫茫投资人海中,她能被他在回头间发现的危险性不那么大。
上午的会议议程是几个业界大佬分别上台去回顾过去展望明天。
这一回顾一展望,时间就在下边人看手机接电话发信息或者昏昏欲睡中过去了。
上午下午的会议时间挨得比较近,所以大会主办方建议与会大佬们中午就不要到外面去吃了,就委屈些在开会的五星酒店宴会厅集体吃一口自助餐吧。
宁檬进到了宴会厅后发现,大会主办方到底有多谦虚,他们把配菜豪华的顶级自助居然用了“委屈”和“吃一口”这么随便的词来修饰。
宁檬很想借这个自由就坐的午餐机会勇敢拓展一下自己在资本圈子的人脉。
于是她用尽吃奶的劲儿克制住自己那点自卑和忐忑的情绪。
她瞅准了一张圆桌,桌前已经坐了一圈大佬,还剩两个空位子。
宁檬吸一口气,提步走过去坐下。
她坐得从从容容大大方方,让人一点都看不出她心头还跳动着一抹局促和紧张,她很完美地嵌入了大佬们的圆桌午餐之中。
这一桌的人年纪都比宁檬大,宁檬默默地用心听着他们邻座之间的互相自我介绍。
他们的级别都远在总监以上。
宁檬吃得一派从容,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她在努力寻找着怎么能无缝插入这些大佬谈话的契合点。
想要收获人脉,首先要挣得存在感。
不发言就不会有存在感。
而发言也要发得独到,才能吸引大家对她的注意。
宁檬听了一会,发现大佬们的谈话风格偏保守正统一些。
她想她找到可以加入谈话的契合点了。
——她可以从更年轻更新的角度谈谈未来投资的趋势变化。
席间有位中年大佬正在说:“去年我稀里糊涂跟投了个电视剧,收视率不好,都没怎么赚,也不知道现在的人晚上吃完饭不好好看剧都干什么去了!” 宁檬抓住机会,很自然地接过了话:“梁总,”这是她刚刚用心记下的席间各位大佬的姓氏及职务信息,“您说得对,”尽管对方其实没有说什么有关对错的话题,也要先这么恭维过去,“现在投资电视剧还真的是不太好赚钱了,稳赚的项目吧,影视公司都自己捏在手里不愿意往外散投资份额,实在缺钱的话就以15%-20%的固定收益融点钱,超额收益是不给分的;而能散出份额来的都是影视公司自己吃不下得需要投资人来分担风险的。
我看过一份统计,是说现在全国一年能拍出10000多集的剧,但最后能在传统媒体也就是电视台播出的只有不到一半,而播出的这一半里面,也就是不到5000集里,还有百分之八十的剧集是赔钱的。
电视剧产能过剩,电视台消化能力有限,电视台回款又慢,所以现在投传统媒体的电视剧,想赚钱真的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 宁檬口齿伶俐,吐字清晰,声音恬柔,娓娓道来这些时,一点卖弄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很吸引人听下去。
宁檬很庆幸这一桌大佬都是偏投实业的,对影视文化行业情况的了解没那么深入,让她有机会装装大尾巴狼发挥一下见解而不露怯。
“那你说,影视文化这块还有没有搞头了?”刚刚讲话的梁总看着宁檬问。
宁檬推推眼镜,笑得谦虚谨慎,说:“我个人觉得,当然是有的!虽然传统媒体那里赚钱越来越费劲,但新媒体正在努力崛起,新媒体的受众群更年轻也更有付费意识,很多人为了看剧都是愿意花钱的。
电视剧在电视上是免费看的,赚钱主要靠广告,而网络剧在网络上的变现方式就多了,靠付费观看,靠与电商结合,主角的衣服旁边直接出现同款购买链接,这些都是赚钱的途径!”宁檬觉得自己说得可以了,不需要再卖弄了,于是决定用一句话做个总结,“未来的市场一定是网络的天下,传统媒体肯定得给新媒体分走很大一杯羹。
未来的影视文化,会是得新媒体得天下。
” 大佬们听宁檬讲的东西听得很起劲。
那个梁总还笑着感叹:“现在的东西,真是越来越新了,我都快跟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奔跑的脚步了!” 他话锋一转,又问宁檬:“那从你们年轻人的角度看,去年今年和以后的投资趋势会怎么发展?” 宁檬放下筷子,以足够尊重的态度面对这个问题。
她推推眼镜。
手放下来时,她已经很镇定。
“那我就谨慎地发表一下我个人的看法,说错了各位前辈别笑我。
先说去年,虽然去年房地产投资火热,去年的房地产行业也是私募重点关注的行业,投资案例数和投资金额也都居于投资行业首位,但我觉得未来房地产投资应该渐渐不再是投资主流。
“我这么说有一方面是因为,国家去年出台了国五条,对房地产行业进行调控,这几条政策对一手房二手房的成交量都有一定影响;之后国家一定还会对房地产继续调控,所以未来房地产投资会继续受到影响,从而渐渐不再是投资界的主流项目。
我觉得今年明年的投资趋势应该会更偏向于与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相关的各类创新型企业,比如互联网项目,主要包括互联网金融、在线旅游、在线餐饮、O2O等等,还有就是电信增值类业务。
“投资方式的话,我觉得未来可能天使投资的比重会加大,私募的话也会渐渐把投资端前移。
因为国家正大力鼓励创新创业,所以未来小公司的天使投资将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有搞头。
“至于影视文化方面,随着新媒体的发展,今年明年应该也会有个井喷期出现。
” 在此后的两年里,宁檬的种种见解都被时间一一验证了。
房地产投资走向了低谷,互联网及电信增值业务迎来一个又一个投资高峰,影视文化进入了井喷期,新媒体疯狂崛起,挤得传统媒体只能偏安一隅,新媒体从此一统大半个江山。
宁檬的一小段分析说完,梁总对她赞赏点头。
他看着宁檬问:“怎么称呼?” 宁檬立刻正襟坐好,谦虚地报出姓名:“宁檬。
” 梁总从西装内怀口袋里掏出名片夹,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宁檬:“我们换张名片吧!” 宁檬立刻站起来,恭敬有礼地双手接过名片,再双手递出一张自己的名片。
梁总旁边的人立刻说:“来,小姑娘,你的名片也给我一张!我们也换一下!” 这人旁边的人也说:“和我也换一张吧!” “我们也换一张!” …… 宁檬就这样与一桌大佬们交换了名片,并在他们的心湖上投进了一颗叫宁檬的年轻派投资理念的石子。
这是宁檬在投资从业生涯中,收获的第一批人脉资源。
她有点激动,有点雀跃。
大佬们吃完饭陆续起身走了,走前都很热情地跟宁檬打招呼。
被这么多分量级人物重视以待的愉悦感让宁檬胃口大开,加上刚才只顾说话没来得及好好吃饭,她决定多吃一会再走。
她埋头嚼着饭的时候,忽然身旁气流一荡,一个人噗地一下就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宁檬带着人工特效慢动作扭头去看。
然后她在心里叹息一声。
好吧,果然是他。
她那阴魂不散的前老板,又找见她了。
陆既明大痞子一样靠在椅背上,两腿叉开着,歪着头,吊儿郎当地看着宁檬。
他一开口,那攒了满嘴的不乐意劲儿就山洪暴发似的狂泄出来:“你也来这开会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宁檬转回头嚼饭,以意念回答:有这个必要吗? 陆既明:“觉得没必要是吗?你们这么藏着掖着的,叫我怎么跟你们战略合作?!” 宁檬:…… 他居然猜得到她在怼他什么,今后倒也不能说他在傻逼的人生路上一点进步都没有。
宁檬继续在心里怼:不合作那就拆伙呗。
求之不得。
陆既明连续被漠视,发火了:“你还能不能有点礼貌,我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看着我点?” 宁檬扭头看他,一边看一边用意念骂他。
陆既明忽然神色认真起来,手指比着八撑在下巴上,看着宁檬时一脸的琢磨:“你从哪看来的那些分析?我不信是你自己想的。
” 宁檬用鼻子冲他哼出一声猪般的笑:“您信不信的,随便,反正又不耽误我吃我自己家的大米饭。
” 陆既明皱着眉,琢磨的神色更深更重起来:“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能搭讪呢?你倒是挺能耐,一桌投资人就这么都被你搞成熟人了!” 陆既明的这句话让宁檬有点得意也有点扬眉吐气。
吃哪行饭,养哪行的本事。
以前做秘书,她只要能哄好陆既明一个人,那就是有本事了。
可现在她做投资了,就得有本事哄好一堆人。
但陆既明似乎总认为她只有哄好他一个人的本事,他是那么的小看了她。
想到这,宁檬挑着有点故意气人的调门回了嘴:“陆总啊,我能耐的地方,今后还多着呢!” 此后的会议时间,宁檬都精心地躲避着陆既明的出没轨迹,很完美地避开了他的喷射骚扰。
只是在会议结束前一天,她的一个大意让陆既明逮着了机会揪住了她。
揪住她以后,陆大老板很没好气地问了个问题:“你明天怎么回北京?” 宁檬飞快一想后,回答:“高铁。
”其实她还没有买票。
陆既明:“你换机票,我给你升舱。
” 宁檬当即表示拒绝:“别了,我都不是既明资本的员工了,就不给既明资本再增加费用成本了吧。
” 陆既明这回居然没纠缠。
东拉西扯了两句没什么营养的话做铺垫,然后他自以为表现得很漫不经心很不着痕迹地,问了宁檬一个问题:“哎,你哪个车厢啊?” 宁檬顺口胡诌了一个车厢,仿佛没察觉出对方一副无心样子之下的没安好心似的。
陆既明又东拉西扯了好几句有的没的,又自以为不落痕迹地问了句:“哎,那你座位号是多少?” 宁檬又顺口胡诌了一个座位号。
陆既明又扯了两句,扭头走了。
宁檬回到房间,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陆既明又较劲又拧巴,他为治她绝对能把机票退了换高铁。
宁檬立刻果断地打开电脑买了飞机票。
第二天宁檬在机场果然完美躲避开了瘟神。
这一程回北京的航班她度过得舒心又安静。
飞机降在首都机场,她开了机。
手机里一下涌进无数条信息,有短信有微信,提示音一声未及歇一声又响起,急促得像无数条信息正蜂拥在手机里互相打架。
宁檬先查看了短信。
是联通小秘书通过一条条短信告诉她,在她关机的两个多小时时间里,陆喷子先生给她打了十一通电话。
宁檬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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