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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2008年,流动性宽松,政策抑制,市场稳步上扬,北京市均价7000元每平米 1 谢晓丹从工商大学毕业的时候,第一份工作就找到了CBD的一间外资律师事务所,京城里的暑热已经憋闷了大半个月,湿气越来越重,眼见着一场大雨要如期而至,那是2005年的夏天。
2005年前后,中国加入WTO火候正旺,各种各样的外资企业蜂拥而入,马路上的广告牌,电视里的娱乐节目,凭空多了许多外国字母组成的洋品牌,学英语的潮流不仅在大学校园里热浪翻滚,三里屯卖高仿名牌真丝手绢的小商贩都能操着掺杂了各地方言韵味的洋文侃侃而谈。
不仅如此,各级地方政府纷纷大刀阔斧招商引资,各省市都比着喊出三资企业所得税三免五减半、财政补贴、人才引进的优惠政策,能沾点外资的边儿,不仅做生意方便,就连人都显得洋气。
谢晓丹在拥挤的地铁1号线里,看着车窗外站台上的工人正架着梯子,在一面空了十几年的墙壁上贴巨幅商业广告,随着卷轴展开,烈焰红唇的金发美女对着站台上密密匝匝的黑头发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旁边的北京大爷眼不是眼、鼻不是鼻地哼出一声,京剧搭架子似的招呼一句:呵!过去这墙面,可是写标语的地方,现在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北京啊,早晚让你们这些外头来的给祸害了。
谢晓丹白他一眼,她明白在大爷心里,自己也是那成千上万从“外头”来祸害北京的大军中的一员。
可惜,四九城的城墙早拆了,拦不住四面八方奔涌而入的进取心;当年没拆的时候,不也没拦得住那些剽悍骁勇,或是坚船利炮吗?首都不是北京人民的首都,是全国人民的首都,眼下,跃跃欲试地要成全世界人民的大都市了,“土著”们那点儿小牢骚,简直是螳臂当车。
谢晓丹盯着广告看,是Lancôme最新款的暗夜玫瑰系列唇膏,虽然不知道这个戴小帽子的ô怎么念,她心里还是升起了一股明媚的向往:五彩斑斓的新时代,像夏季的海风扑面而来,她带着向往和忐忑,终于登上了那艘鸣笛起航的泰坦尼克号。
工商大学,如果落在二三线城市,其师资力量科研成果,也响当当扛得起当地教育先锋的大旗,可惜是在北京海淀,周遭几公里内,遍布中国顶尖学府,倒使它的地位尴尬起来。
四年前,应届高中毕业生谢晓丹在沈阳老家填志愿时,着实紧张过半个月,班主任劝她不要冒险,报家门口的师范大学最稳妥。
一心想看外面世界的晓丹却不甘心,在周遭一片担忧声中填报了这所位于京城的工商大学。
那时的工商大学,在谢晓丹心目中地位堪比北大,承载着她对未来的全部期许。
在等待录取通知书的大半个月里,她恨不得天天泡在家属院楼下的小网吧,变着法地查询关于工商大学的各种信息:校史多久,校园多大,教授多牛,师兄多帅……那满怀的向往滋生出许多美好的幻想和期待,那所学校在那个夏天,就是她十八岁的世界里最美好的可能。
或许是期望太重,多年后,谢晓丹反倒记不太清收到录取通知书时的情景了。
只记得那猩红烫金的封皮,亦行亦楷的校名题字,彼时大约附近的烧烤摊儿刚支起来,淡淡的炭火味绕着蝉声,凝固在那个北方夏日的黄昏。
伴随着街头音像店传出的“啦啦啦啦啦,许下你的心愿”,她心中的快乐在滋长,手里的通知书随着音乐划出美丽的曲线,坡跟塑料凉鞋偷摸撑起她一米七的身高,赤脚缝里的汗渍也洋溢着不安分,未来充满了不确定,这些不确定统统都通向一个未知的美好——北京。
十五年后的自己,在人生路口回望起点,想看明白当初那懵懂青涩的希望,是如何在大都市的滚滚红尘中滋长成了风姿绰约的欲望。
那时的她已经看不清起点,记不清初心,只隐约嗅得到夏夜混着炭烤香气的晚风,还有那晚风背后,漫长静谧的时光。
这段路太长,走得亦太快,大概是要用一生去解的难题了。
等到了北京,才发觉一切似乎并不如此。
校园比自己想象的老旧逼仄,五湖四海涌入的年轻面孔也没有期待中的生动活泼,这大约是全中国除了北大、清华、武大、厦大的新生都会遭遇的尴尬。
紧接着,意识到曾经牵动自己全部喜怒哀乐的“伟岸”母校,在海淀居民眼中,不过就是一声“哦”,这就迎来了第二轮的心理落差。
有落差,就得调适。
谢晓丹没有南方女同学的精明灵动,却不缺北方姑娘的坦然大方。
她不算最快适应的那批人,倒也渐渐地找到了如鱼得水的姿态。
高挑挺拔的谢晓丹,在校礼仪队里出尽风头后,慢慢将触角伸向校外的各种社交兼职。
这些兼职,让她逐渐发现了自己的比较优势,这优势,一半来源于天生靓丽,还有一半,是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大气泼辣,得人信赖。
大一时令她神经紧张的综合测评和考试成绩,到大三时已经显得无足轻重,考过了英语四级,上学这件事,倒像是副业一般。
靠着各种兼职,谢晓丹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人也越发自信成熟,身边不知不觉中就围上了拥趸一片:有贪恋其美貌的,有依赖其气魄的。
成绩平平的谢晓丹,不但异性追求者众多,在女生圈子里也坐实了大姐大地位。
一众小跟班儿里,走得最近的,要算是田蓉。
打心眼里,谢晓丹其实并没怎么瞧得上田蓉。
大西北小城市考来的姑娘,说话吞吞吐吐,办事磨磨蹭蹭,穿着打扮也不见得多露怯,但说不清哪里,总透着股挥不散藏不住的洋芋蛋味儿。
大三那年,校园里流行拉直发,一夜之间,海淀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顶着一头清汤挂面的女孩子,也不管那软塌塌的头发下,藏着的是一张什么形状的脸。
谢晓丹算是管理学院里最早拉直发的,一如既往,引领潮流。
飘逸的长发在春风里出尽了风头,到初夏,就显出了尴尬:不仅同质化过高,体验也越来越差。
6月的北京,已经闷热难耐,但这直发不能扎,一扎就卷曲起来,随风飘散的仙气便荡然无存,意味着几百块的美发费也付诸东流。
为了凹这造型,谢晓丹的脖颈子,藏了不少汗,受了不少委屈。
她站在宿舍窗口,拿着印着无痛人流广告的小塑料扇子猛扇,脖子终于松快了些,腋下后背却又渗出汗来。
远远地,看见宿舍楼下的林荫道走出个慢慢悠悠的身影,小碎花的吊带裙,罩着个造型复杂的黄色贝壳衫,本来就丰满的身材,越发显得虎背熊腰。
谢晓丹叹了口气,教了多少遍,还是学不会,看来审美这东西真不是后天可以培养的。
田蓉抬眼看到二楼窗口的谢晓丹正盯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收起太阳伞,一头贴服的直发正粘着她圆润白皙的脸庞。
“你到底还是去拉了?”明显一愣的谢晓丹扯起嗓门问,声音在初夏静谧的午后传得好远。
田蓉抿嘴挤出两个酒窝,算是回答。
“都跟你说了,你这种圆脸不适合拉直发,咋就不听呢,何况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你就等着遭罪吧!”田蓉尴尬地扫视四周,生怕有人听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走进了宿舍大门。
田蓉大约除了嘴笨些,倒也并没有比别人少了心眼。
刚入校那会儿,她多少有点看不惯谢晓丹咋咋呼呼自以为是的东北做派。
西北人,以敦厚慎言为美德,宁可不说,也不能说错。
家乡有句土话:这个女子是个牙大豆。
形容人不吭不哈,主意却很正,做事也了得。
这修辞从何而来,田蓉说不清,但在她心目中,这便是一等一的夸赞之辞。
当年,自己从甘肃天水的二流中学考来北京,父亲便在亲友中这样矜持又骄傲地表扬她。
一晃三年,谢晓丹和田蓉越走越近,两人一个内向一个外向,性格互补;一个主攻校内一个主攻校外,规避竞争。
202宿舍里,她们俨然是一对姐妹花,在整个管理学院,也算得上一道风景线。
和帅哥不同,美女们都喜欢扎堆,也不奇怪,几个美女站在一起,你胸小点儿,她腿短点儿,在规模效应面前,都不足为怪了。
田蓉在校内混得不差。
成绩虽然中不溜,架不住人缘好,在学生会秘书处混了个一官半职,又加上诸如“邓小平理论征文大赛二等奖”这类没人竞争也没人在乎的加分,每学期综合测评,也能踮脚够到三等奖学金。
可惜这奖学金的花法,回回被谢晓丹嘲弄半个月。
有一次,晓丹和宿舍另一个女孩说起此事,颇不以为然地嘲讽道:“你们可别说田蓉傻,一点也不,精着呢!你看她每次拿了奖学金,倒是挺周到,上好佳的膨化食品买一大塑料袋,好嘛,全楼的人都看见她请客了,其实里面一半空气,加起来还不到100块,从来也没说请咱们吃顿正经饭;你看看我,哪次挣了外快,不请大家下馆子,哪次下馆子,不得一两百,结果还没人知道。
”那女孩也是吃了人嘴短的,不在乎顺嘴拍两下马屁,也深知不论是零食还是下馆子,只有维护寝室的稳定团结,才能长治久安下去:“是啊,我也发现了,别看田蓉不吭气,自己的小九九算得可明白了,所以要不然你威信高呢,上次你不在,田蓉还说羡慕你呢,又漂亮又能干,家里条件也好,花钱那么潇洒,不像她们家就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走到哪儿都得省着花。
” 谢晓丹梗了梗脖子,到底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想起已经下岗十年的母亲,还有那个局促油污的不足40平米的老房子。
谁家条件好啊,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的好吧!可这话,她横竖是说不出口的,宁可打肿脸,也不能没了脸。
谢晓丹突然悟到了自己和田蓉的又一项不同:一个要里子,一个要面子。
田蓉打从走进宿舍门,就一直丧着脸,谁和她说话,她都一概懒懒地哼一声算是回答。
谢晓丹当然明白她这无声的抗议是因为什么,西北姑娘,最怕众人之下出丑,被自己的大嗓门打击一声,脸没憋红就算好的。
想一想,还是得给她个台阶下,否则一会儿吃晚饭,谁陪自己去食堂呢。
“你是去的我拉头发那家店吗?”晓丹歪在床上问。
“嗯。
”足足过了三分钟,反射弧本来就长的田蓉才从鼻孔里挤出一声。
“唉,你说你何苦遭这个罪,现在夏天披着头发太热了,我都准备扎起来,受不了了。
”谢晓丹说着,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个黑皮筋,一咬牙,把直发统统束在脑后,一股微风拂过她汗津津的后颈,解放了似的长长舒了口气。
田蓉瞟她一眼,刚才在阳台上喊的那番话,倒也像是出自真心,瘪了瘪嘴,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小范说挺好看的。
”范鹏华是她的男朋友,隔壁985名牌大学法学院的大四学长,室友们都亲切地称之为“小范”。
“小范!情人眼里出西施好不好,你把抹布顶脑袋上,他肯定都觉得好看!”谢晓丹捧着脸逗她,一屋子人,包括田蓉自己都跟着笑起来。
谢晓丹趁机转移话题:“小范的工作敲定了?” “早就定了,春节前他就在那个律所实习了,等拿到毕业证就正式签劳动合同了。
” “啧啧,你们小范还是有出息啊,跟你一样,不吭不哈的,出手都是大手笔!哎,上次听你说,那律所是外资的吧?一个月能发多少钱?” 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田蓉的脸上终于阴转晴了:“嗯,听说一个月有小一万吧,干得好,年底还能有奖金。
”宿舍里爆发出一阵惊呼,田蓉连忙补充一句:“但是他们也真辛苦啊,这才实习了两个月,差不多都十点以后才下班,有时候干到凌晨呢。
小范说,干他们这行的,要算时薪,比麦当劳打工也没高多少。
” “净瞎说!你知道麦当劳时薪多少啊,你们这些连工都没打过的人。
再说了,前途能一样吗?!你们知道小范他们律所在哪儿办公吗?”谢晓丹扬起下巴问大家,好像小范是她男朋友一般,“在国贸大厦!那是什么地儿啊,CBD,开玩笑!田蓉,你跟小范说说,请咱们去他楼下吃顿饭呗,让我们也开开眼界,别总是校门口的烤鸡翅,都吃了两年了,腻不腻啊!” “等他自己转正了再说吧,以后还有机会嘛!”田蓉可不想给男朋友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添乱,何况在国贸吃饭,那得花多少钱啊!“对了,小范还让我问你呢,上次你跟他那个哥们吃完饭,什么想法啊?人家对你还挺上心的呢。
” “哥们儿,不是哥们!”谢晓丹抢白闺蜜的羊肉味口音,“什么想法,就先聊着呗……看你们两口子操的这心,介绍完就完了吧,还要管售后服务,你们又没收中介费,不嫌累啊!” “哎,我们当然得操心了,那是小范最好的……”田蓉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跳过了这个她念不准的词,“朋友,你要好,就跟人家好好谈,别又像前几个,莫名其妙就分手了,回头把人家伤了,我们多不好意思。
” “说实话吧,那男生我真有点没看上,一个学计算机的,跑到上地那么齁远的地儿一个小破公司当码农,没黑没白地加班也挣不了几个钱,长得吧还正经凑合,可穿得那叫一个邋遢,身上都有味儿了,说话也特无趣……哪像你们小范啊,去了洋律所,西装一穿,精神抖擞的,钱挣得多不说,见识也宽啊!所以啊田蓉,你就好好珍惜小范吧,早看出他这么有出息,当年和他们寝室联谊的时候,我就先下手啦!” 话虽然露骨,到底还是中听的,田蓉抿嘴一乐,端着饭盒张罗大家去食堂了。
对于绝大多数中国大学生而言,找工作是大学四年里最重要的一次考试,比毕业论文严肃多了。
翻过年,2006年的春天在离愁别绪的渲染下,很快走到了尾声,笼罩着工商大学2002级学生们的,除了临别的伤感,还有对未知的明天的忐忑。
谢晓丹算是其中颇为从容潇洒的一个。
大三暑假,她没有回沈阳,自己联系去了一家卖矿泉水的大型民营企业市场部实习。
能去这家公司,与她一贯的积极勤奋分不开。
从大二开始,晓丹就不间断地参与这家企业的校园推广活动,起初也就是想打工挣点零花钱,慢慢地,与市场部的“哥哥姐姐”们越混越熟,他们对她也越来越信任,逐渐地也放心多交些事情给她做。
到大四找工作时,晓丹没费什么周折,面试就算走了个流程,春节前,便收到了公司人事部门发出的录取邮件。
这家知名民企规模不小,全国上下也有几千人,除了矿泉水,还卖方便面和零食。
集团公司坐落在大兴郊区的总部基地,颇敦实的一栋灰色小楼,四四方方,醒目地喷涂着品牌LOGO和象征着企业形象的橙色。
当年做校园推广的时候,谢晓丹就穿过他们公司的T恤,拿到offer后,内心越发充满归属感。
“那些快要到期的方便面零食什么的,是不是就直接发给你们了啊?”大学食堂里人声熙攘,田蓉和谢晓丹坐在洒满阳光的角落,两份过桥米线已经见底,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晓丹愣了愣,这个问题她还真没问过,可要直接说不知道,自己这个有工作的“准职员”,怎么能和她们这些准待业学生拉开距离?“嗨,谁稀罕那些啊,方便面吃多了最容易发胖,我们市场部那些人,吃公司自己的零食,都吃腻了的。
” 田蓉有几分落寞地向橘色塑料椅背靠去,旁边桌上传来一股热腾腾的肉包子味。
“哎,真羡慕你,一个月3500,还管吃管住,我这工作,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搞定……” “你明天不是要去小范他们所面试行政助理吗?别着急,机会来了,挡都挡不住。
” 田蓉抿了抿嘴,又把心里的话咽了回去。
她其实是太在乎,光听谢晓丹提起这个面试,胃里就翻江倒海一阵痉挛;然而又太没信心,总觉得这样的机会怎么会垂青于自己,索性,还是一如既往表现得云淡风轻吧,免得铩羽而归的时候,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唉,那就是个行政助理,和咱们学的专业也不对口,况且就这个工作都好多人报名呢,竞争也不小。
”田蓉顿了顿,“还有个问题,他们那里好像挺忌讳两个人在同一个公司的,小范跟我叮嘱半天,让我千万别表现得跟他很熟。
” “这有什么关系啊,管得真多!但不管怎么说,你既然报了名,就还是要认真对待,毕竟已经5月了,得赶在毕业前搞定工作啊!一会儿回宿舍,我帮你挑挑衣服,面试那也是有技巧的,你就是之前接触社会太少,什么经验都没有。
” 谢晓丹说得没错,对这个五彩斑斓的大千世界,田蓉还真是一无所知,她躲在门口向外张望,只觉得陌生又炫目,却也并没有像谢晓丹那样,自心底里生出向往和兴奋。
她清楚自己早晚得跳进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
宿舍楼里空荡荡的,一到大四,同学们像是挣脱笼子的鸟儿一样,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考研的,出国的,找工作的,四年朝夕相处的交情,说散就散了,也不论散伙饭那天吃得多感天动地,涕泪纵横,转眼消失得干干净净,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没留下。
谢晓丹推开窗户通风,接满暖水瓶,插进电热棒,趁着烧水的工夫,刷了田蓉和自己的饭盒,又拿起扫帚麻利地扫了地,一团团杨絮裹着灰尘都乖乖滚进了垃圾桶。
这一系列的工作完成,谢晓丹坐回床边,从抽屉里掏出一管护手霜,一边仔细地往手背上涂抹,一边冷眼看着镜子里刚换好新套裙、正咬着嘴唇、蚊子哼哼一般练习自我介绍的田蓉。
“你这样肯定不行,”晓丹摇摇头,抢白道,“一点都不自信,我看着都着急,别说人面试官了!还有你这个普通话,来北京都念了四年书了,怎么还一股羊肉味呢?” 田蓉瘪瘪嘴,脸红了一半,刚刚因为新套装撑起的那点气焰,立马被谢晓丹一盆冷水浇灭。
说起来田蓉的老家甘肃天水,除了出苹果,其实还出美女,田蓉就是个例子。
她容长脸儿,皮肤白皙,质朴羞涩,不开口的时候,总有人误会她是南方人。
只可惜口音这事儿藏不住,特别是西北口音,浓郁憨拙,如同菜里下了重油重盐,再想用什么味道去盖,都不容易。
眼下全中国最有名的天水人是潘石屹,离开故乡都三十年了,还是乡音未改。
西北人大多笨拙老实,不会说话,场面上的事更不擅长。
到大四快毕业时,田蓉觉得自己已经进步很多,可遇到面试这种重要时刻,还是紧张得能要了命。
看着她越说越乱、越乱越怯的自我介绍,谢晓丹忍不住上前指点,她拢起田蓉的披肩发对着镜子笃定地说:“你这完全不行,咱得从头来,听我的,明天把头发扎起来,精神点,眉毛也得重新修,这儿,还有这儿,要把眉峰修出来,你本来脸大,这种弯眉越显得脸圆了。
” “那样,会不会看起来太凶啊?”田蓉顾不上计较室友的用词,有点不确定地问。
谢晓丹白她一眼:“你是去面试,又不是去相亲,搞那么甜美干什么!” 谢晓丹高挑靓丽,却难得在女生堆儿里混得也如鱼得水不怎么招恨,一大部分要得益于她的仗义热情。
第二天清早刚六点,谢晓丹就被紧张失眠了半宿的田蓉拉下床来,亲自操刀给她化妆、梳头发,又被田蓉生拉硬拽地踩着早高峰的节奏一起向东南方向的CBD进发。
清晨的地铁车厢像极了沙丁鱼罐头,充满暴力与激情。
小姐妹俩手挽手,互相搀扶着,才勉强没有被挤脱了形。
换乘两次地铁,又在地铁中转站里走迷了路,好不容易赶在八点半,踏上了1号线国贸站的站台。
此刻田蓉踩着簇新高跟鞋的双脚已经歪歪扭扭,走不了直线。
站台上熙熙攘攘,挤满了塞着耳机、赶着打卡的上班族。
穿着牛仔裤T恤的谢晓丹踮起脚寻找出口指示牌,田蓉一手扶着她,一手弯腰撑着膝盖,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得坐会儿,脚疼得站不住了。
” “这儿上哪坐去啊,快走吧,八点半都过了,别一会儿面试迟到了,起个大早赶个晚集!”谢晓丹马尾一甩,拖起垮着脸的田蓉,踉踉跄跄地出发了。
北京的学生多半在海淀区活动,东边来得少,说起CBD的标志性建筑——国贸大厦,远远地也眺望过几回,却从来没有机会走进去。
等到两个姐妹手挽手,穿过1号线国贸站西北口那条长长的地下通道走进国贸1座时,一路叽叽喳喳的两人,都沉默了。
她们充满好奇地看着周围西装革履步履匆匆的人群,看着地下通道出口吐露着芬芳的鲜花摊,还有印着时下各种时髦面孔的盗版英文书摊儿,不同于其他地铁站口浓郁的摊煎饼煮玉米的味道,这里飘散着淡淡的花香、香水香,还有咖啡香。
尽头的那扇玻璃小门打开了,通向了一个大世界。
淡淡的古典音乐在耳畔萦绕,方才的花香、咖啡香、香水味都越发浓郁,又新添了新鲜出炉的烤面包特有的那种嗅得出松软的香甜气息,自四面八方温柔地包围过来。
敞亮璀璨的穹顶,金碧辉煌的大理石地板,从二楼倾泻而下的巨幅LV电子广告屏,以及落地橱窗里五彩斑斓的华服、珠宝、手表、坤包…… 谢晓丹目不暇接地看着那些只在时尚杂志里见过的大牌,悄悄观察着周边过往的俊男美女,意识到自己严重“轻敌”了。
陪田蓉来面试的路上她还想,都说国贸很高级,估计和东方新天地差不多吧。
现在看来,差距很大。
东方新天地热闹喧嚷,很多外地游客,也有不少Ochirly、E-LAND这些大学女生心目中的廉价潮牌;国贸雅致贵气,能挤进来混个橱窗的,都是最高档的欧洲奢侈品牌,连美国的时尚品牌都难有一席之地。
迎面走来的男女个个看起来高傲又职业,手里端着咖啡,耳朵里挂着蓝牙,有人讲英文,有人讲中文,有人兀自开怀爽朗地笑,有人微微颦眉掷地有声地发号施令……那些姿态的背后都跳跃着一种气质——武装到牙齿的自信。
谢晓丹把在中关村180块买的高仿包往身后掖掖,分明觉得好几个路过的女人都投来不屑的目光。
一旁的田蓉不知是脚疼,还是紧张,挽着谢晓丹的手臂越来越沉,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嘴唇紧闭双耳通红。
“没事吧你?”谢晓丹故作淡定地问。
田蓉瞪了瞪眼睛,吞了口吐沫,死死拽住谢晓丹的胳膊,隔着袖子都能感觉到她汗津津的手。
“你看那是谁?!”她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
谢晓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个消瘦高挑的女人,不长的黑发在脑后随意绾起个发髻,设计感十足的黑色T恤下,两条裹在牛仔裤里的腿笔直纤长。
她身后跟着个略矮略胖的女人,两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随手拿起件衣服贴着身子比画。
“天哪!那不是天后王菲嘛!”谢晓丹一惊,几乎要尖叫起来。
声音刚到喉头,就被周围投来的无声的笑容卡在了半路。
这是王菲啊!难道你们都不认识吗?谢晓丹冲着路人瞪大眼睛,却突然意识到,天后王菲在国贸商城逛商店,竟然连墨镜都没有戴,店内其他客人也都各逛各的,似乎没人特别在意她的存在。
偶然有一两个路过店门口的人投来笑容,也并不会为此放慢自己行色匆匆的脚步。
“我们去找她签个名吧,我昨天晚上睡不着,一直在听她的歌呢!”田蓉的声音有点抖。
谢晓丹却迟疑了。
她看到玻璃橱窗里倒映着的她们二人的身影:穿着500块钱的套装,背着200块钱的冒牌A包,带着廉价的妆容,花痴一样哆哆嗦嗦戳在商店门口盯着明星的背影,忘记了自己的方向,突然有一种当头棒喝的感觉。
“别丢人了!赶紧走吧,面试要迟到了!”晓丹咬咬牙,似乎要鼓足勇气和前二十年的自己划清界限。
田蓉吃惊得合不拢嘴:“你,你不是最崇拜她吗?你睡醒了吧,这可是菲姐呀!散伙饭那天,你说你毕业后的十个愿望,第一条不就是看王菲的演唱会吗?我可记着呢!你看她演唱会绝对不可能离她这么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谢晓丹依依不舍地看看天后的背影,平时侃侃而谈的她,到底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她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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