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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月光照亮的小径(1/3)

小乔尔·赫特曼的自白 可以说,我是所有人当中最不幸的了。

我富有,受人尊敬,受过良好教育,身体健康,还有其他许多优越之处,所有这些,具有者为之自豪,不具有者对之羡慕,然而有时候我想,假使我不享有这些优越的东西,我可能会少一点不幸。

因为这使我一直感觉到我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截然相反,令人痛苦。

要是我生活贫困,需要奋斗,我有时也就会忘却那个扰人的秘密——它老是逼着我去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乔尔和朱莉雅·赫特曼夫妇的独子。

我父亲乔尔·赫特曼是一位富裕乡绅,我母亲朱莉雅·赫特曼漂亮而喜爱交际,我父亲很爱她,我现在知道,他爱她已经爱到了胡乱猜忌的地步。

我们的老家离开田纳西州首府纳什维尔几英里,房子很大,但建筑式样杂乱无章,离大路不远,周围树木很多。

我要写的这件事情,发生在我十九岁的时候。

当时我正在耶鲁大学求学,有一天忽然接到我父亲发来的电报,催得那么急,我只好遵命立即回家。

在纳什维尔火车站,一位远房亲戚来接车,告诉我为什么急电催我回来,因为我的母亲惨遭杀害,然而是谁谋杀了她,为什么谋杀她,却一点也查不出来。

经过情况是这样的: 我的父亲去纳什维尔办事,原定第二天下午回家。

但生意没谈成,当天深夜就回家了,快到家时天已经快亮。

他后来对验尸官说,他没有带前门钥匙,又不想惊动已经睡觉的那些仆人,就绕到后门去看看是不是能进屋。

可他刚拐过墙角,忽然听见门轻轻关上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在黑暗中似乎隐约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它转眼就钻进草地那边的树林中不见了。

他赶紧去追,没追到,回来时把地面又约略察看了一下,当时他想,这个擅自闯进来的人,一定是偷偷来看他的一个仆人的。

接着他走进没锁上的门,上楼到我母亲的卧室。

他发现房门开着,里面漆黑一片,他一进去就给地上什么很重的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细节我这里不谈了,地上躺着的正是我可怜的母亲,她被人掐死了! 屋里的东西一点没有丢失,仆人们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留下的只是我死去的母亲脖子上可怕的指印——天啊,但愿我能忘记它们!——而谋杀者的踪迹始终没有找到。

出了这件事以后,我只好停学回家陪伴父亲,自然,他大大地变了样。

如今他整天沉默寡言,垂头丧气,什么事情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然而一点脚步声、猛一下关门的声音,却又会使得他心神不定,密切注意,这可以称为疑神疑鬼。

小小吃点惊他都会显然地吓一大跳,连脸色都变白,接下来就愈加忧郁冷漠。

我猜想他是所谓的神经极度受损。

至于我,我当时比现在年轻得多,年轻对于每一种创伤都是治疗灵药。

我当时不懂得悲伤,也就不知道怎样衡量丧母之痛。

因此不能正确估计这种打击的分量。

就在那惨痛事件发生几个月之后,有一天夜里,我父亲和我一起离城回家。

这时明月当空,它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来大概已经三个多小时了。

整片田野是一片夏夜的肃静,唯一能听到的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大螽斯没完没了的叫声。

路旁排列着的树木在路上投下黑影,路在接连不断的一道道树影间露出惨白的颜色。

当我们来到我们房子的前面时——房子的正面笼罩在阴影里,屋内一点灯光也没有——我的父亲猛地停住脚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

悄悄地惊叫道: “上帝啊!上帝啊!那是什么?” “可我什么声音也没听见。

”我回答说。

“但是你看……你看!”他指着前面的路说。

我还是回答他说:“那里什么也没有。

来吧,爸爸,我们进屋吧——你准是病了。

” 他已经放开我的手臂,僵硬地站在月光照亮的路当中,一动也不动,向前面定睛地凝视着,就像一个失去了理智的人。

他的脸在月光中无比惨白,痴呆呆的,显出无法言喻的悲伤。

我轻轻地拉拉他的袖子,但是他根本忘记了我的存在。

紧接着他向后退,一步一步,眼睛始终不离开他所看见,或者是他自以为看见的那个东西。

我正转过身来要跟着他走,但一下子犹豫地站住了。

我想不起来有任何恐惧的感觉,除非我这时突然感到一阵寒冷,而这就是恐惧的物理反应。

我只觉得有一股冰凉的风吹到我的脸上,把我全身从头到脚裹了起来。

我可以感觉到它吹动了我的头发。

就在这时候,我的注意力被吸引到房子楼上一个窗子忽然射出来的灯光那里。

大概是有一个女仆被什么神秘的恶兆惊醒,谁说得准呢,于是她被她永远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的一股冲动所指使。

起来点亮了灯。

等到我猛想起来,转过脸去看我的父亲时,他不见了。

多少年来,关于他命运的任何风声也没有从不可知王国传回来,求神问卜也无济于事。

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卡斯帕·格拉顿的自白 今天我据说是还活着,可明天,就在这儿这个房间里,将要躺着一个没有知觉的躯体,这个躯体一直就是我,但已经生活太久了。

如果有什么人掀开那不愉快的东西——脸上的盖布,那只能是由于要满足病态的好奇心。

毫无疑问,有人会进一步问:“他是谁?”在这篇自白里,我对此只能提供我所能给予的唯一回答,我叫卡斯帕·格拉顿。

这应该就够了。

在我不知道有多长的一生中,这个名字在最后二十多年里派了小小的用场。

不错,这名字是我自造的,但我缺少了另一个我有权拥有的名字。

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得有个名字,这可以避免弄混,哪怕它并不能确定一个人的身份。

不过有人以号码为人所知,这似乎也只是个没什么道理的符号而已。

举例来说吧,有一天我在远离这里的一座城市,正在街上走,忽然遇上两个穿制服的人,其中一个放慢脚步,好奇地盯住我的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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