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3 那个毁了我们的女人 The Woman Who Destroyed Us(3/3)

凌晨两点刚过，麦琪的电话响了。

麦琪在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地摸到电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了一天。

&ldquo麦琪？&rdquo维多利亚的声音很容易辨认，但她好像遇到了什么事，语气紧张，&ldquo麦琪，抱歉，我遇到了紧急情况&hellip&hellip&rdquo &ldquo怎么了？&rdquo麦琪设法了解全部。

&ldquo是劳拉。

她的植入物出了问题。

她在医院里，他们叫我去&mdash&mdash找医生，劳拉的备份，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是电脑工程师，对吧？能帮帮我吗？&rdquo 听见这些，麦琪在想，为什么维多利亚会选择打电话给她。

毫无疑问，劳拉的同事们会抓住这个机会，向他们提供援助。

但也许他们只是劳拉的朋友，而不是维多利亚的。

也许，为了这个亲密的人，维多利亚想要拜托一个她熟识的人，一个她可以信任的人。

麦琪告诉维多利亚，她正在路上。

她挣扎着套上了宽毛衣和牛仔裤。

出门时，她停在餐桌旁。

麦琪从来没有问过维多利亚住在哪里。

自从亨利离开后，这所房子就开始凌乱不堪，而现在麦琪自制的电磁脉冲就在桌子上，她可以用这个口袋大小的设备来入侵劳拉的DBS植入装置。

实际上，她几个月前就可以完成了。

但她告诉自己，她在等待，还有劳拉的备份，她不着急。

毕竟，谁知道做了这件事之后会发生什么，她还得完成她的宣言&hellip&hellip 那宣言，她几个月来没有再写一句话。

劳拉的备份，这可能是她的机会，她最好的机会。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想法没让麦琪感到快乐，恰恰相反，只给了她空洞的寒意。

因为她喜欢维多利亚，这就是原因。

可即便是劳拉的爱人也不得不明白，她们都必须明白，不是吗？ 麦琪整理好毛衣，把电磁脉冲放在桌子上，匆匆出了门。

维多利亚在家门口见到麦琪，那是间老式褐石屋，维多利亚连妆也没化：&ldquo进来吧，很抱歉把你吵醒，真是抱歉，我甚至都没问，你早上有事吗？&rdquo 在过去的半年里，麦琪只和维多利亚出过门。

麦琪认为自己会漂泊一生，利用前夫的赡养费来支付房租，负债累累，直到她死去，或因谋杀劳拉而入狱。

&ldquo我今天早上没事。

&rdquo麦琪回答。

维多利亚太过不知所措，无法说出全部的事情，就像她画的抽象画一样，&ldquo他们想要&hellip&hellip他们让我从她的服务器上下载一些具体的文件，但我不知道&hellip&hellip我把事情都搞砸了。

&rdquo 维多利亚拿出一张纸，上面字迹潦草，还粘着些金属屑和涂片，像是维多利亚的眼影，&ldquo我早该多加注意。

我知道有一天会这样&mdash&mdash我应该记住那些劳拉让我记住的事情。

&rdquo 麦琪接过那张纸，她的手在颤抖，一半的笔记对她来说也没多大意义，但一旦她看到了服务器&hellip&hellip &ldquo劳拉的电脑，&rdquo维多利亚说，&ldquo在这里，她给了我密码，在下面&hellip&hellip&rdquo 麦琪小心地把纸拿在手里，好像它可能会被折断似的，来到劳拉的电脑前。

找出系统里的结果并不难，可维多利亚一直在她身后徘徊，不停地问问题。

麦琪确定她把文件正确地转移到外部驱动器上，还能再次检查&hellip&hellip麦琪有点惊讶，维多利亚从来没有想过要拍她的肩膀，也许是因为她很有耐心，让一个惊慌失措的朋友松了口气。

麦琪很有耐心，她的罪恶感已经在悄然蔓延。

这太容易了，把数据从云端下载下来，格式化和覆盖数据，麦琪缓慢地做着这一切，得到备份只需要几次按键。

维多利亚甚至不知道麦琪在做什么。

麦琪为之奋斗了这么久的东西，如今就在她指尖上。

麦琪成功地将备份储存下来。

太阳升了起来，阳光绕过百叶窗，屋子里不再需要灯。

一分钟后，维多利亚将前往医院，给医生们他们需要的东西。

麦琪和维多利亚做了几个月的朋友，这真是个绝好的机会。

如果她现在继续，备份会留在外部驱动器上；麦琪还有时间考虑一下。

如果她没做&hellip&hellip她可能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不是吗？你筹谋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赶快动手。

她的手在键盘上游走，浑身冒着虚汗，格式化，覆盖&hellip&hellip快成功了。

下一个提示还没有出现，系统还在运行，需要一分钟&hellip&hellip &ldquo谢谢你。

&rdquo维多利亚说。

她的手蜷缩在一起，挤压着，直到指关节变得苍白：&ldquo劳拉改变了我的生活。

如果没有她，我会变成另一个人。

真的，我的意思是&hellip&hellip&rdquo 麦琪抬起头。

&ldquo什么？你也植入了DBS？&rdquo她从未注意到维多利亚植入物的肿块，可能是被头发盖住了。

&ldquo不，&rdquo维多利亚低下头，&ldquo我想要它，我特别想要，我想它能解决&mdash&mdash可能你从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变性人。

&rdquo她停顿了一下，屏住呼吸。

麦琪并不惊讶，维多利亚不想谈论她变成了女人之后，为了被他人接受而面临的委屈。

麦琪在社交媒体上搜集资料时，早就看过她写过的几篇关于这个话题的文章了，可维多利亚从没提过有关DBS的字眼。

&ldquo我和劳拉就是这样认识的，&rdquo维多利亚继续说着，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ldquo差不多30年前，那时候劳拉在做实验，愿意尝试各种可能，我找到她，我从没告诉过别人这件事，我恳求她给我做手术。

我想重新规划我的大脑，去除烦躁。

我声嘶力竭地争辩&mdash&mdash没什么比大脑难以接受身体的物理转变更痛苦的了&hellip&hellip我告诉她，她没有权利去评判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rdquo &ldquo你想要植入，但她拒绝了？&rdquo麦琪问。

&ldquo她说这当然是我的选择，但她不会做这个手术，这是她的选择。

我直呼她的名字，骂了她一顿，说她是在扮演上帝的角色，决定谁来改造他们的大脑，但谁不是这样？她说我把她当成一个手术自动贩卖机，手术贩卖机，这就是她说的。

我们在她办公室里吵得很凶，声音大到很多人跑过来看她是否安然无恙。

&rdquo 复杂的情绪交织汹涌着，直穿过麦琪的身体。

有震惊，震惊劳拉拒绝了一个想进入她美丽新世界的人。

也有愤怒，劳拉见过维多利亚完好的样子，正常的样子，没被改变的样子，但她拒绝了。

而亨利呢，好像大脑里有什么必须要修理一样。

这一切的背后，好像没什么具体的规则，这些情绪穿过麦琪的身体，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

&ldquo要不是劳拉&hellip&hellip我就不再是我了，&rdquo维多利亚说，&ldquo要不然&hellip&hellip我就不是我自己了。

我想无论如何我都能找到一条路，但这就像薛定谔的猫，对吧？生与死并存，但我还活着，虽然劳拉做了植入手术，可她就是现在活着的这个她，我们都是活着的猫。

我知道我说了些没意义的话，我，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rdquo 她说得太多了。

量子的活动，麦琪的想法，在如今的情绪崩溃之前都不是真实的。

安德鲁曾与植入他体内的每一根邪恶骨头的植入物进行过斗争，但新的安德鲁希望植入物早早被强加于他身上。

维多利亚曾经恳求过劳拉，如果她如愿以偿，可能不会后悔，但是维多利亚现在十分感谢，无须改变大脑，她还是一个女人。

而亨利呢？他再也回不去了，但如果他事先就知道他会改变多少，他会接受吗？ 就像时间旅行一样，维多利亚说过。

你会听从谁的选择？原本的自己，还是假想中的自己？ 如果两个自我意见不同怎么办？ 不。

麦琪回过神来。

不能玩这种猜谜游戏，你不可能带着不确定性重写某人的大脑。

她不能迷失在这这扭曲的逻辑里。

&ldquo我们很幸福，&rdquo维多利亚温柔地说，&ldquo我对现在的我很满意，现在，劳拉有一个植入物，但她还活着，她是她，她很快乐，难道我们就不能仅仅享受这份幸福吗？&rdquo 她抬起眼睛，恳求麦琪。

麦琪瞥了一眼屏幕，提示出现了。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电脑里的备份就删除了。

她手里握着劳拉的全部数据。

难道我们就不能仅仅享受这份幸福吗？维多利亚这样说。

麦琪伸出手，把手搭在维多利亚的身上，&ldquo你可以，和&hellip&hellip&rdquo她哽咽着，&ldquo我不会妨碍你的。

&rdquo 维多利亚的表情困惑而又充满感激，麦琪的大脑有了激烈的回应，可她丝毫没注意到，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感到轻松与自由。

麦琪一时陷入了沉思：她回家后会把自制的电磁脉冲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她会优雅地离开维多利亚和劳拉的生活。

离开她们，离开亨利，现在是汉克了，就像她总是带着失去他的痛苦一样。

劳拉很快会意识到，她的备份都不见了，但她会重新下载，一切会回到应有的样子。

维多利亚会留下美好的回忆，她的好朋友会去观看她的艺术展，和她讨论哲学，在半夜她哭泣时成为她的依靠。

前门&ldquo砰&rdquo地一声被撞开了。

&ldquo维多利亚？我刚收到你的留言，很抱歉，我已经尽快赶来了，你在这里是吗？门是开着的&mdash&mdash妈妈？&rdquo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麦琪坐在椅子上，身体忽然一僵，亨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ldquo亨利，没关系，进来吧。

&rdquo维多利亚的眼睛在亨利和麦琪之间来回穿梭，她惊讶的脸映在玻璃上：&ldquo她是你的&hellip&hellip什么？&rdquo &ldquo你在这儿干什么？&rdquo亨利对麦琪喊道，&ldquo天啊，是你？你对劳拉做了什么吗？&rdquo &ldquo不！&rdquo麦琪哭着说，尽管那是她的真实意图，但她依然觉得委屈，&ldquo她遇到麻烦，我只是来帮忙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一直以来，&rdquo维多利亚打断她，&ldquo亨利告诉了我们关于他妈妈的事，你知道我和劳拉结婚了，你&hellip&hellip&rdquo她整个身体已经开始随着愤怒而颤动，&ldquo滚出我的房子！&rdquo &ldquo我没有&hellip&hellip&rdquo麦琪的眼泪涌了出来，&ldquo我很抱歉，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我想让劳拉明白她在做什么&hellip&hellip&rdquo 争吵引发的荒谬掠过她的脑海，仿佛自己就是那个维多利亚所描述的，被她自己所给予的力量撕碎的女人，她如此深切地担忧自己的选择。

在麦琪微小的苦涩中可以发现任何新鲜的东西。

&ldquo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你，&rdquo亨利的声音很冷，&ldquo你可以重新认识我，而你却在密谋报复救了我一命的医生？&rdquo &ldquo她不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不该不接受我的缺失，&rdquo亨利平静地说，&ldquo它们是我的一部分，仍然是，你期望我还和之前是同一个人，但是所有的零件都被切除了，我的大脑不再像原来那样工作了。

&rdquo 麦琪的眼泪落在膝盖上，她用那件宽大毛衣的袖子擦了擦脸颊，她想立刻消失。

站起来想走，但膝盖却如灌铅般沉重。

一只手轻轻碰着麦琪的肩膀，开始时还有些犹豫不定。

然后，维多利亚跪在麦琪的椅子旁边，她的手紧按着麦琪，更加温柔地在麦琪的背上抚摸着。

&ldquo亨利仍然爱你，&rdquo她轻声说，&ldquo你伤透了他的心，你像把他关在门外一样。

我们把他当作我们家的一员，现在，麦琪，我妈妈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

&rdquo她的声音颤抖着，&ldquo我和她&hellip&hellip我们又找回了对方。

这花了很长时间。

但我的父亲仍然不愿意，我妈妈最终和他离婚了，他不会叫我的名字，不会邀请我参加任何家庭活动，不会&hellip&hellip但是我的妈妈，她说，她说这很难，但是&hellip&hellip她不得不承认，当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有时他们并不像我们期望的那样，我们必须放弃这种期望。

&rdquo &ldquo但这不是&hellip&hellip&rdquo麦琪尝试反驳。

如果亨利成长起来的方式不同，没有那些困难，他会成长为现在的亨利吗？是否能慢慢地，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适应，去了解他每一次的新变化？ 维多利亚紧按着她的肩膀：&ldquo我现在得去找劳拉了。

&rdquo &ldquo等等，&rdquo亨利说，&ldquo让我检查一下驱动器。

&rdquo他从麦琪身边挤过去时，怀疑地望了她一眼。

麦琪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

亨利和维多利亚俯身在电脑前，没有拦她。

亨利马上就会知道她做了什么。

他已经是一位优秀的神经系统程序员了，毫无疑问，他对劳拉系统的了解绝不比麦琪差。

麦琪不仅没有成功地毁掉劳拉，反而毁掉了再次认识亨利的机会。

失去亨利的痛苦再次充斥了她的全身。

她又一次失去了儿子，这一次，是她自己造成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好像忘了刚才的一切，只想回家。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夜晚的寒意慢慢消散，空气变得温暖，但是麦琪已经筋疲力尽了，连把钥匙从口袋里拿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瘫倒在台阶上，朝向门廊，头挨在膝盖上，在这些悲伤的日子里，她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愚蠢。

某个时刻，麦琪忽然动了动，天色模糊，即将入夜，劳拉在那里找到了她。

&ldquo嗨，&rdquo劳拉说，和曾经的唐突如出一辙，&ldquo我可以坐下来吗？&rdquo 麦琪用湿透了的袖子摆了摆手，劳拉坐在了她旁边的台阶上。

你来这儿干什么？麦琪想问，奇怪的是，她还想说些别的话，你没事吧，我是不是差点杀了你，对不起。

可她什么都没说出口。

&ldquo我担心，&rdquo过了好一会儿，劳拉才开口，&ldquo你是对的。

&rdquo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亨利会说的。

改造前后的亨利都一样熟悉麦琪。

&ldquo我喜欢植入DBS之后的我。

&rdquo劳拉接着说，&ldquo我不喜欢原来的我，对我来说，那个自己既疏离又苍白，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做出正确的选择，但技术有时并没有正确的答案。

我不相信有什么东西是命中注定的。

&rdquo 麦琪也这么认为。

&ldquo对DBS植入物来说，还有更显而易见的，甚至可能是灾难性的危险。

&rdquo劳拉说，&ldquo从理论上讲，它可能被黑客攻击，或者用来让某人瘫痪，而不是施展帮助。

会有人想用它来消除像我这样的人：如果同性恋女权主义者拒绝坐下来，安静地妥协，如果能找到一个愿意实施手术的医生，她们的父母可能会滥用技术。

你可以想象出我每天的噩梦，无论其他人如何使用DBS植入物，我都有一定的责任。

&rdquo &ldquo但你仍然相信它。

&rdquo麦琪说。

&ldquo是的，我相信，&rdquo劳拉说，&ldquo但并不意味着难题就会消失。

&rdquo &ldquo亨利怎么样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他说他不想再和你说话。

&rdquo劳拉说，&ldquo在亨利发现你在我的系统上做了什么之后，维多利亚也是这样。

亨利在我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把它修好了，我很好。

对了，我有一些简单的硬件退化，已经更换和升级了。

不过，维多利亚还是非常生气，她告诉我要考虑对你提出指控。

但我不会，因为&hellip&hellip我明白了。

我不能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每个人都想知道，如果生命走了另一条路，他们会变成谁。

我想明白了，我想告诉你。

&rdquo 劳拉站起来。

&ldquo对不起。

&rdquo麦琪低声说。

&ldquo情况不太好，&rdquo劳拉说，&ldquo很复杂。

如果你愿意，我觉得你可以给亨利写封信，即使他不会回应你。

只要他还待在这片土地上，迟早有一天他会意识到，世上的事本没有什么对错。

也许他会改变主意的。

&rdquo 改变主意。

因为是亨利自己想去改变的，是他自己编写了他想要的大脑，他当时想要的，就是他现在的样子。

麦琪点了点头。

&ldquo如果你不介意，我再说些自作主张的建议。

&rdquo劳拉温和地补充道，&ldquo我希望你能和别人谈谈，改变想法有很多种方法。

&rdquo

亲爱的亨利：

劳拉建议我给你写信，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读，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希望你读。

我很抱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听起来不像是在找借口或是说谎。

我正在努力地理解你，而不是假装了解你，了解你任何时候的想法。

我正在思考着所有我不曾知道的答案。

我打算搬家。

我想回东边去，努力重建自己的生活，提升技能，找个工作，走出房子，可能还会试着交一些朋友。

有时候我很乐观，相信我能做到，有时候我还是觉得难过。

我的心理医生说没关系。

哦，我在看心理医生，在我搬家之后还会继续。

他们开始让我服用抗抑郁药物，我觉得有帮助。

正如劳拉所说，我正在重新规划我的大脑&hellip&hellip成为我想成为的人。

我花了好久才想明白，对不起。

也许有一天我会改变你，让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