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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3)

不是东西,要不是他引狼入室,美国人又怎么能沾上身? 淑玉说,你还有怪的吗?我们载驰又哪里错了? 孙纪常说,千错万错,还是你的女儿错了。

母狗不翘尾,公狗它敢上啊? 你胡说!淑玉厉声叫道。

死男人居然把女儿比作母狗,这下她可真生气了。

她本想问问房太医是怎样开的方子,见男人正在气头上,明白问也白问,就故意要杀杀他的威风,说,简直愈说愈不叫话了,我没见过你这样当爸的!说罢,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6 房神医开的三副药一吃,静姝就复原了,依然是那个粉嫩水灵荷花仙子一般的人儿。

这天上午,等下地的长工们一走,孙纪常就吩咐邬文英先关了龙门子的大门,之后,又让她去叫淑玉和静姝,连同她自己,一起到堂屋议事。

跟在母亲和文英姐的身后,静姝走进了庄严肃穆的堂屋,见父亲端坐在堂屋神龛下面的太师椅上,脸色铁青,就明白今天要该她过堂了。

在最初的惊骇和不知所措之后,经过深思熟虑,她早已拿定了主意。

真是苍天有眼啊,上苍居然垂怜她,让她怀上了安迪的孩子,而且据房神医说还是一个儿子,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大喜事啊!她暗下决心,这是英雄安迪的骨血,这是他俩浪漫爱情的结晶,无论遇到多么大的阻力,她都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培养成人。

一想到自己即将做母亲,心里就生出了母性的无限慈爱和柔情。

她也知道,封建思想浓厚的父亲是绝不会让这个孩子顺利出世的,为了肚子里的儿子,她要抗争到底,无论什么样的磨难,她都能忍受。

跪下!孙纪常一声怒喝。

淑玉和邬文英吓得一抖。

只见静姝咚的一声在青石板地面跪倒。

你不知羞耻,你未婚而孕,让列祖列宗蒙羞,你可知罪?孙纪常喝问。

爸,我知罪。

静姝不想一开始就跟父亲弄僵,就顺了他的心意。

嗯。

那我问你,那个让你受孕的流氓是谁?孙纪常再问。

淑玉插话,她爸,你不该这样贬低你的女儿! 不许插嘴!孙纪常恼怒地提醒老婆。

爸,静姝是私生活十分严肃的人,我所爱之人非但不是流氓,而是反法西斯的大英雄。

静姝平静地低头陈述。

孙纪常把眼睛一瞪说,还敢强嘴?到底是谁!快说! 安迪。

静姝说。

哦,果然是安迪。

淑玉与邬文英交换了一下眼色。

只听孙纪常又问,哪个安迪? 就是那个开超堡机刚升为少校机长的安迪·史密斯。

一提到亲爱的安迪,静姝就柔情似水,她觉得,她应该抓紧机会影响父母,连忙补充说,爸,妈,女儿跟安迪真心相爱,安迪是个非常优秀的小伙子,他父母都是教师,他从小就在严格的宗教环境中长大,他从来都没跟别的女人亲近过。

我肚子里怀的儿子,是我和他爱情的结晶&hellip&hellip 唉!淑玉叹了一口气说,哪个不晓得盟军飞行员是提着脑壳耍的,他开飞机一出事就是天大的事,你知书达理的,你咋这么不知轻重啊? 不!妈妈,爱一个人,就要充分尊重他的选择。

何况,他开超堡机是为了帮我们中国打鬼子,万一他真的出了大事,我肚子里的儿子就成了他唯一的骨血,我就更该把这个宝贝生下来,我要让这个可爱的孩子延续他的生命,让他陪伴我一辈子&hellip&hellip 胡说!孙纪常气得在茶几上猛地一拍,说,这个西洋人的孽种,绝不可以降生!你又没有结过婚,怎么可以带着一个孩子过日子?看世人不戳断你的脊梁骨,你让老子的脸往哪儿搁? 是啊,女儿!淑玉忧心忡忡地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一旦出生,他的长相肯定跟我们中国人大不相同,世人会拿他当怪物看的,假如安迪走了,他就会失去爸爸护佑,你们母子会活得很艰难很艰难啊! 静姝明白父母的苦心,心里一热,眼泪就流了下来,说,爸,妈,女儿谢谢二老的关爱和提醒!女儿决心已定,我一定要把安迪的儿子生下来,不管遭多大的罪! 你、你&hellip&hellip孙纪常气得张口结舌。

忽然,院子大门咚咚地响了起来,四个人都感到有点诧异。

我去看看!邬文英边说边匆匆退下。

不久,就听见大门方向传来一阵欢呼声,其间还夹杂着英语。

孙纪常一听就知道是安东尼带着火生回来了,就忙起身朝客厅走去。

淑玉趁机把早已跪麻了双腿的女儿扶了起来。

心情波动的静姝要回自己的卧室,淑玉一把拉了她说,你不过去,谁能听懂安东尼说些什么?她就只好默默跟着母亲去了客厅,边走边将泪痕拭去。

宾主双方一阵寒暄。

火生嘴比蜜甜,分别用英语和中文把每个长辈喊得眉开眼笑,每个长辈把他揽来揽去地抚爱。

过后,安东尼说,静姝小姐,我有安迪的最新消息! 众人支起了耳朵。

是吗?快请说说!静姝急切地说。

安东尼说,安迪率领第25和第44轰炸中队,当天下午就进驻了印度加尔各答机场,第三天就出征,奉命轰炸苏门答腊的日军,其中,有两架B-29被日机击毁。

哦!众人无限惋惜。

安迪!安迪的座机怎么样?静姝急问。

只受了点轻伤。

等安东尼带着火生走后,孙纪常对淑玉直是感叹,嗨呀!开飞机实在是太危险了,那还不是荷叶头的水&mdash&mdash一侧就倒啊!7 神医房紫阳又来给静姝看过一次病,对她病体的恢复很是满意,就按照孙纪常的吩咐另开了三个打胎的方子。

孙纪常嘱咐邬文英,不要在旧县的药房捡药。

邬文英心领神会,特意去旧县下场口的横街子码头上船,过河过水,绕道新津县城的鹤寿堂,捡回了三副药。

抓药师特意提醒,这三副药的熬药和口服顺序是弄错不得的,并特意在药包上注明了壹、贰、叁。

邬文英感到纳闷,又专门去旧县的皂江医馆,背着人请教房紫阳。

房紫阳说,这头一副药,只熬三道,将熬好的三道药汁和匀,一天之内分三次服下,等到次日,那东西就该下来了。

第二副药是作进一步的清理,第三副药是化淤止血,熬法服法跟头副药一样。

邬文英牢记在心,赶回孙家大院后,又专门把这事向义父义母作了禀报。

邬文英把熬好的药汁装了半碗,放进托盘给静姝端去,静姝从她抑郁的眼神里觉察到了事情的蹊跷,就无论如何都不肯喝了。

静姝紧盯着她的眼睛说,姐,你看我身体完全都恢复了,为啥还要喝药呢? 爸说了,这药喝了对你好&hellip&hellip邬文英不自然地一笑。

静姝看在眼里,又说,俗话说,是药三分毒。

万一这药喝下去,对我肚子里的儿子有害呢! 邬文英一愣,极不自然地咧嘴一笑。

静姝一下子就明白了,这药肯定有问题。

她赶紧趁热打铁说,我敢断定,这是打胎药。

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邬文英犹豫了片刻,扭头看看窗外没人,就悄声说,对,这就是打胎药,一共有三副呢! 哼!静姝冷笑一声说,姐,感谢你告诉我实话。

说着,就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起步来。

少顷,她端起药碗走到床后的角落,把药汁倒进了马桶,转过来又说,这孩子我是要定了的,要想诛灭他的话,除非我死! 邬文英与静姝本就情同姊妹,加上她又是过来人,丧夫之痛,爱子之切,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情感,她都亲身经历过了,私下里对静姝充满了同情和钦佩。

此时,她就拉静姝在床沿上坐了,抚着她的手说,妺子,姐心里是向着你的,可你这样跟爸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弄不好,我就逃离这个家,藏在某个地方,等把儿子生下来再说!静姝恨恨地说。

这倒是个办法!邬文英兴奋地说,爸也许一时难以接受,等生米煮成了熟饭,等到你的孩子满地跑着叫他外公的时候,我想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可你打算朝哪方躲呢? 静姝叹息着说,唉!我也不知道啊&hellip&hellip 邬文英想了想说,我倒有个去处&hellip&hellip就附在她耳旁,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原来,邬文英有个姐姐叫邬秀英,嫁到洪雅县桫椤镇青衣江畔的山上,姐夫是个本分的山民,家有几亩薄田和山林,日子还算过得去。

邬文英的主意是,抓住义父急于掩人耳目的心理,向他打下包票,就说她邬文英保证负责把静姝妹子肚子里的胎儿拿下来,但这事又不能急于求成,要花点时间,由她下死口说服妹子才行。

这眼看就出怀了,妹子老在家里呆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这第一步就是先让她换个环境,只有等她心情变好了,才方便开导她。

妹子去呆的地方,既要清静,要远离孙林盘,又还要方便生活和看病,就只有躲到一两百里外他姐夫家最为合适了。

姐夫家住在松林坡,那儿山清水秀,离桫椤镇街上也不是很远。

她会一直陪在妹子身边服侍她,等妹子打下胎来身体复原后,再陪着她回来。

最后,邬文英又补充说,这事由她去跟爸说。

太好了!静姝一听,喜出望外,就激动地扑在她怀里说,姐,还是你知道心疼小妹啊! 邬文英拿手抚着她的肩,由衷地说,谁让我是你姐呢? 孙纪常紧闭了堂屋门,一个人跪在神龛前的蒲团上向列祖列宗忏悔完之后,起身坐到太师椅上想对策。

他追悔莫及,一开始就不该让女儿跟美国人接触的,要是儿子的老师不来新津该多好啊!后来发现女儿跟美国人走得比较近,他也曾提醒过女儿的,却被女儿一句她要跟美国人学英语的谎话搪塞过去了。

女儿是大家闺秀,平常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本来会严守妇道,绝不会乱来的。

可是事与愿违啊!可见是美国人混账,是他们拿西洋人的那套搞乱了女儿的芳心啊!女儿的倔脾气她是知道的,如果她真的把小杂种生下来了的话,孙家的声誉从此就一跌千丈了啊! 邬文英走过来一看堂屋门紧闭,就明白义父在里面,她喊义父打开门,把刚才跟静姝商量好的主意说了,可义父却没有表态,只说让他想想再说。

她就感到不安,不明白是哪儿露了马脚。

次日一大早,邬文英刚起床,就发现义父带着长工雷青云出门走了。

吃早饭的时候,淑玉告诉邬文英和静姝,你爸答应了,说就定在今晚走,他提前去作些准备&hellip&hellip 二人激动地对视了一眼,欢喜得差点叫出声来。

淑玉说,文英,你可给你爸解了围啦,他正愁这事没个回旋余地呢!你爸是最信你的,你找的那个地方,我跟你爸都说好。

静姝插嘴说,我就特别喜欢山清水秀的地方! 淑玉说,那就好。

静姝,到了那儿,你可要说话算话哦,你要不拿下肚子里的祸害,你爸见人都矮三分呢!你们等会儿也去好好收拾一下,要多带点钱,多带点穿的用的。

俗话说得好,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啊! 二人连声称是,喜滋滋地谢过母亲。

静姝和文英乐不可支,却不知孙纪常和长工雷青云另有一番密谋。

昨天下午,邬文英的一席话虽说让孙纪常茅塞顿开,他思前想后,却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他就叫王厨子去把雷青云找来。

雷青云一走进堂屋,坐在太师椅上吸着水烟的孙纪常就故意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连眼珠子都不错一下,弄得他浑身发毛,不知道孙纪常的哪河水又发了。

但他宁愿就这样一脸无辜地硬挺着,绝不耍小聪明抢先发话。

孙纪常有事要跟他商量,当然就没他沉得住气。

孙纪常故意干咳了两声,说,青云,小女的事你知道了吧? 雷青云略一沉吟,说,是,老爷。

孙纪常和颜悦色地说,老爷知道你的能耐,也知道你嘴紧,所以也一直没拿你当外人。

小女身上的野种必须拿下来。

但是拿下来以后,咋个对那个安迪交代呢?我还没想好。

青云感谢老爷的信任。

雷青云恭敬地说,老爷,这事是好办的不好办。

此话怎讲?孙纪常问。

雷青云说,只要小姐一直呆在家里,这事就不好办。

孙纪常说,这事咱俩想到一块儿了。

我准备先把她弄到洪雅的大山里去藏起来,然后把她肚子里的妖孽打掉。

雷青云说,老爷只要下了这个决心,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对付那个美国佬安迪,唯一的办法就是糊弄。

啊?孙纪常目光炯炯。

安迪不是开着飞机到南洋打仗去了吗?就趁这个空档,我们就可以造假说,小姐染怪病突然就翘蹬儿了。

雷青云边说边察言观色,一说到这儿,赶紧往自己的脸上打了一巴掌,说,哟!你瞧我这说话没个关拦的,怎么能这样咒小姐呢? 孙纪常正听得起劲,忙说,不妨不妨,又不是真的,你只管往下说! 要造假,就要假得干净,假得真实!按照老风俗,一个在外面凶死的人,家里是不能停丧的。

我们就可以利用这点,先在林盘头放风,说小姐得怪病突然凶死在外面了。

然后,某天半夜,由我们几个孙家的长工从林盘外面抬回一具空棺木来,装模作样地连夜下葬,把假坟头垒起来,再把事先暗中刻好的小姐的石碑一立。

就是当天晚上有人偷看都不怕。

就算哪一天安迪赶回来上坟,他也无法看穿这个把戏。

孙纪常连声称赞这个主意好,心想要骗这个老外足够了,还说,一切都交给雷青云去办。

雷青云把脑袋一挠,又说,还有两件小事也必须要弄真实。

小姐究竟得的是啥子怪病,老爷恐怕要去找县上的西医打听清楚,便于糊弄安迪;还有,家里恐怕还必须弄上一张小姐的假遗像。

雷青云之所以对这事这么舍得动脑筋,一方面,他是想在孙纪常面前逞能;另一方面,他对貌若天仙、娇媚水嫩的孙静姝确实心存欲念,想入非非。

他也明白,他其实就好比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既然他吃不到天鹅肉,别人也不准吃,谁要吃到了,就活该被他收拾。

吃过午饭,恰好葛树城来了,又碰见邬文英在皂角树下洗衣服。

一只只敷了白粉的紫棕色的荚果,在风中轻轻摇晃。

葛树城一听说邬文英和静姝当晚就要走,心里是十二万分的不舍,讷讷地说,你倒走了,我又咋办?&hellip&hellip 那欲言又止的眼神里流露出的伤感,叫她很是感动,她就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又没有说不回来。

葛树城说,能不能不走嘛? 自私鬼!暂时分开一下都不行么?邬文英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要是我想你了,又咋办呢?他说得可怜巴巴的。

要是实在想我了,你可以到桫椤镇来看我呀!她说。

真的?葛树城喜出望外。

邬文英脉脉含情地点点头。

葛树城忽然就冲动起来,猛扑上去将她一搂,低头就要吻她。

邬文英羞得面红耳赤,把头一偏,让他的嘴唇落了空,又边挣脱他的搂抱边说,要死了你要死了你!也不看看地方&hellip&hellip 她见葛树城窘得手足无措,就边整理身衫边说,反正今天不行,等你以后到了桫椤镇再说。

接着,又把儿子火生的事情托付给他,要他抽个空代她去看看儿子。

又嘱咐他,可别忘了常来孙家走动走动。

葛树城一一答应下来。

天一黑尽,一行人就该上路了。

雷青云在岷江支流南河上游30里以外的回龙镇接应,跟随静姝和邬文英出发的是长工毛娃儿。

当夜是月黑天,静姝和邬文英跟孙纪常夫妇洒泪而别后,人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孙林盘。

沉默寡言的毛娃儿背着一个大稀眼背篼走在她俩身后,背篼里是堆成小山的行李。

三人悄悄步行到机场南边的岷江边,上了一只早就在此等候的蔑篷木船。

船上的两个船工抖擞精神,奋力撑篙,溯流而上。

一过通济堰拦江大坝水流湍急的船道口子,木船就进入了水流平缓挨着新津城流过的南河了。

木船在南河里一路向西,一两个小时后,就在新津与邛崃两县交界处的回龙镇码头靠了岸。

早就在此迎候的雷青云,给船工付过船钱,就把三个人带进了河边的兴顺客栈,四个人就早早地歇了,一夜无话。

雄鸡啼叫第二遍时,雷青云就把三人叫醒,静姝和邬文英草草梳洗了一下,就各自坐上一辆早已雇好的鸡公车高车。

这鸡公车高车,是一般鸡公车的加强版,超长超高超宽,便于运输重物赶路。

晨曦微露,一行六人悄悄出了店门,拐进镇东南长秋山脉的山道,直奔洪雅而去。

8 晨曦初露,一行六人在弯弯的山道上匆匆赶路。

由雷青云打头,毛娃儿断后,两个乘坐有竹编靠背鸡公车高车的漂亮女人&mdash&mdash邬文英在前,静姝在后&mdash&mdash被夹在中间,鸡公车由两个脚夫一人一辆推着。

竹编靠背后面码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那里面装着好些换洗衣物、女人用品和一个专门装大洋的小木箱。

山路伸进了一道幽深的峡谷,太阳还未升起,路上还没有别的行人,车轮叽咕叽咕的摩擦声分外刺耳。

邬文英见一路上没有人烟,山路两边的林子和野草愈来愈密,就不免起了担心,怕在这前不靠村后不邻店的地方遭遇土匪抢劫。

她当机立断,马上对大家说,停了,快停了!又说,等太阳出来后,过路的人多了再走。

可是,这就已经晚了,林子里忽然闪出七八个操长枪短炮的土匪来,一齐厉声喝道,留下买路钱!留下买路钱!边喊着边步步紧逼过来。

赶路的这六个人没有一个人经历过这种阵势,一时都吓得僵在原地,脸色煞白,邬文英和静姝下意识地把下巴抵紧胸脯。

雷青云和毛娃儿醒悟过来,一个退后,一个上前,警惕地把主人的两个女眷护在中间。

一个端着盒子炮、长相凶恶的匪徒显然是个头儿,他踱过来,围着鸡公车上的两个女人弯腰一打量,转身流着涎水对众匪说,嗨!这两个婆娘细皮嫩肉,真他妈标致呀!今天该哥子们开开洋荤啦! 下车!下车!众匪端着枪,吆喝着围过来。

干什么?干什么?六个人一齐惊惶地吼叫着。

砰!端盒子炮的土匪头儿朝天开了一枪,众人吓得一抖。

都给老子站好,否则,老子就不客气了! 静姝见事已至此,没有了退路,反倒冷静下来,就将腰身一挺,摆出一副神圣不可冒犯的贵妇人姿态,冷冷地喝道,慢!你们谁是管事的? 正是在下!那个长相凶恶的匪徒涎着脸说。

大胆!静姝杏眼圆睁,扬手在木质车身上一拍。

众匪徒面面相觑,都被她不凡的气势压倒了。

请问小姐你是&hellip&hellip头儿有所顾忌地问。

叫夫人!静姝把杏眼一瞪。

是,是,叫夫人!夫人你&hellip&hellip头儿不敢怠慢。

静姝并不答话,解开领口的扣子,从脖颈上取下一根亮闪闪的银项链扔过去,头儿赶紧伸手接着。

静姝冷冷地命令道,打开! 头儿满腹狐疑地把心形项坠打开。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给我看看!静姝毫不客气。

这根项链是安迪当初作为爱情信物送给她的,项坠里面卡着一张安迪穿着上尉军服的脱帽胸像。

头儿看见了一个神气活现的美军上尉,忙问,夫人,请问这位美国军官是&hellip&hellip 我的先生!静姝骄傲地把脸蛋一扬。

先生&hellip&hellip哦,他是教你的老师,对吧?头儿完全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蠢猪!连先生都听不懂,还操社会?邬文英对义妹的临危不惧极为钦佩,暗想该自己火上加油了,就适时地插了话,先生就是男人,就是丈夫!这是文明社会的叫法! 哦!头儿恍然大悟,马上感到自惭形秽,赶紧合上项坠,双手把项链捧给静姝。

告诉你们,项坠里的这位美国军官,名叫安迪·史密斯,现在已经是新津机场的大队长了,他就是开起超堡机轰炸小日本的英雄,我们小姐就是这位美军飞行大队长的军官太太!邬文英索性伸出手臂,指点群匪斥责着,你们一个个也不尿泡尿照照,堂堂美国军官的太太你们也敢打劫吗? 雷青云对自己起先的表现很不满意,生怕被老爷的女眷小看了,就赶紧夸张地接嘴说,喂!你们晓不晓得?美国人是蒋委员长的好朋友,你们敢欺负美国人的老婆,就是在蒋委员长的脑壳上拉屎拉尿,谨防蒋委员长派飞机来把你们都剿了! 这么一说,众匪徒就被吓瘫了,只听一片七嘴八舌的告饶声。

谁知雷青云又不识时务地补了一句,对了,差点搞忘了,我身上还带有一张许元亨许大爷的片子。

边说边从汗褂口袋里摸出一张黄乎乎的名片递给头儿。

这许元亨是新津、蒲江、洪雅一带有名的大土匪,孙纪常处事老道,头天上午带雷青云匆匆出门为女儿远行作准备,这其中一项,就是亲自登门找许元亨求名片,这名片等于是特别通行证,江湖上的绿林人物都不敢不买账的。

谁知雷青云起先一紧张,却把这道护生符给搞忘了。

头儿接过片子一看说,是许大爷哦?哥子,你他妈这是脱了裤儿才打屁啊!你要早点把这张片子一亮,不就球事都没得了? 邬文英使劲吆喝了一声,好狗不挡路!让开! 众匪齐刷刷地往路两边一闪,目送着一行六人远去,叽咕叽咕的车轮声在峡谷里久久地回响着。

9 静姝一行六人马不停蹄,当天就赶了上百里路,于黄昏时分来到洪雅县城,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雷青云听邬文英说,此去桫椤镇还有几十里的上水路,可以乘船去。

他就给两个推鸡公车的脚夫付了盘缠,把车退了,然后去江边码头另外租了一只帆船,只等来日起航。

邬文英深怕路上再出什么意外,当晚就到雷青云和毛娃儿住的客房,吩咐二人,明天只有几十里水路,用不着走那么早,明早八九点钟启程,下午三四点钟也就到了。

二人连声称是。

次日早饭后,太阳都一竿子高了,四个人才不慌不忙地上了船。

可巧这天吹的是上水风,船老大一掉转船头,就挂起了帆。

江风习习,风帆鼓胀,木船逆流而上,贴着漫江碧透的青衣江江面,嗖嗖嗖地径直滑向远方。

静姝情不自禁走出船舱,独自在船头伫立,只见船头雪浪激荡,船尾素链闪耀,一路上望不尽的山清水秀、绿野平畴,心情不觉就开朗起来。

邬文英踱过去陪她说话,竟发现她脸上有了多日不见的笑容。

几个人在船舱里用过船老大煮好的午餐之后,就见江两边的山势渐渐变得巍峨起来,当望见不远处的重峦叠嶂耸入云霄时,船老大转过船舵,把船撑向江对岸的河滩码头。

邬文英欣喜地宣布,桫椤镇到了,上去四五里地就是!又说,她姐家就在上去转拐不远的山窝里,那儿的小地名叫松林坡。

雷青云按照事先的约定吩咐船老大,等他和毛娃儿俩人上去安顿好之后,马上就会下来。

四个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陆续下了船,穿过宽阔的河滩,拐上了山。

不久,四个人就爬到了一道山脊上。

邬文英兴冲冲地把手朝下面一指说,看!那就是我姐家!众人起眼一望,只见下面山谷的一面缓坡上,竹树葱茏,掩映着三四户散布的农舍,还有几只山羊在悠闲地啃着青草,农舍的背后是望不到边的苍翠松林,一阵阵悦耳的松涛声随风飘来。

静姝喜出望外,对邬文英说,姐!我喜欢这儿,简直是世外桃源啊! 邬秀英的家是泥砖墙盖的瓦顶,也是个枳壳树环绕、有龙门子可关的三合院。

枳壳这种两三米高的灌木丛,春天要开带香气的白花,但它浑身长刺,密不透风,连野猫野兔都钻不过。

邬秀英家有三间睡房,邬秀英两口子以及老奶奶和十岁的孙子,各占了一间,还有一间客房空着。

考虑到静姝妹妹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邬文英就让她住了个单间,又不顾她的再三反对,自己在堆杂物的房子里另外安了个铺。

掐指算来,邬文英离开桫椤镇已有半年多了。

从她内心来讲,她是不愿重返桫椤镇这个伤心之地的。

为了静姝妹妹能轻松地过日子,能顺利生下儿子,她选择了委屈自己。

半年前,她为了逃避黑旋风的蹂躏而被迫背井离乡,她猜想,当时肯定把称霸一方的黑旋风气得够呛。

但时过境迁,黑旋风那家伙又是那么的花心,想来他也该气散了吧。

正是邬文英的善良和将心比心,铸成了后来的大错,让她后半辈子痛不欲生,追悔莫及。

对山清水秀的这个寄居之地,静姝真是十二分的满意,大环境不必说,站在山脊上就可以望见山脚下青萝带似的青衣江。

小环境也舒适可人,一门关尽,枳壳的绿篱特别给人以安全感。

这家人喂的一条打猎的撵山狗黑豹,也很快就跟她混熟了,动不动就摇尾巴向她献殷勤。

文英姐夫一家人,又都是古道热肠的山民,尤其是姐夫石留全,淳朴得简直跟江边的岩石没有两样。

在这种世外桃源一般悠闲的日子里,静姝一心一意地孕育起腹中的小宝宝来。

为了胎儿的健康和智慧,她听从了过来人文英姐的劝告,尽量不去思念她的安迪。

但有的时候,心境似乎特别的低沉,似乎特别的不受她理智的控制,对安迪刻骨铭心的思念,有时往往就像漫过堤岸的春水一样,突然就在她的血管里弥漫。

那时,她就会借故走出枳壳的绿篱,走进幽深的松林,背靠一棵老松树的树干,从雪白的脖颈上取下那根银光闪闪的项链,打开那个心形的项坠,久久地端详着照片上的爱人&hellip&hellip恍惚间,她的灵魂就会脱壳而去,她感觉自己真真切切地回到了过去,她迷失在安迪湖水般蔚蓝的眼波里,她与他一起玩耍,一起欢笑,一起在岷江边的芦苇荡里做爱&hellip&hellip直到担心她安全的文英姐循踪找来,把她呼唤回现实世界为止。

10 好山好水的松林坡真是滋养人啊!加上注意心理调节,静姝胃口大开,感觉自己明显地胖了。

秀英两口子变着法儿做好吃的招待她,饭桌上的菜常常都是山珍&ldquo海&rdquo味,时而是松林中捡来的松茸、野菜,时而是山上打来的山鸡、野兔,时而又是江里捕来的江团、青鳝。

文英姐又是做菜的高手,她每每一闻到从灶房里飘出的菜香,就忍不住馋涎欲滴。

她怕自己长胖了不受看,就故意忍嘴节食。

文英姐就劝慰她说,俗话说,娘壮儿肥。

你现在是两张嘴吃饭呢,你先不养得壮壮的,怎能生个胖小子啊?姐夫石留全是个很会过日子的男人,下地种庄稼,上山打猎,下河捕鱼,样样都来。

他买不起渔船,就自己做了一种叫做罾的渔具,以扳罾来捕鱼。

静姝是知道的,扳罾这种捕鱼法,古来有之,扳罾在古代山水画上也常见,她却从未见过扳罾。

这天闲来无事,静姝和文英姐就跟随姐夫来到青衣江边,看他怎样扳罾捕鱼。

扳罾的渔人,都是扛着网架,等到了江边才临时组装的。

只见姐夫取过两根系好的细竹竿,先架成十字,在竹竿的四个末端拴上一张大小正好的方形网。

静姝见那网的网下拴着坠子,正中间有个乳房状的小网,忙问那叫什么网。

文英说,奶奶网呀。

又见姐夫把十字竿的中心吊在一根楠竹竿的梢头。

文英说,这根楠竹是当作支点的扳架。

姐夫在楠竹竿的梢头又系了一根棕绳,棕绳上绑有数根阶梯似的横向细木棍儿作手柄,这罾就做成了。

姐夫将扳架支在临水的江湾边,绷紧棕绳的手紧抓手柄,一手一手地沿绳后退,只见楠竹竿缓缓下栽,罾网就吃进了江水中。

过了一会儿,姐夫又仰身沿着绳子拉动手柄,没进江水中的扳架就渐渐竖了起来。

那悬垂的小网里有三条五六寸长的鱼儿在乱蹦,被静姝一眼望见,就欣喜地拍手直叫,哇!三根鱼! 文英就取过笆篓,帮姐夫把鱼儿抓了进去。

姐夫时不时地扳罾出水,罾网随竹竿一起一落。

静姝见网里有时见鱼见虾,有时则是空网,就问,姐夫,你那网不拉那么频繁行不行? 姐夫说,不行!俗话不是说勤扳罾,懒撒网吗? 姐夫,你歇会儿,让我来拉两手吧!文英说。

姐夫边说,重啊,你小心点儿!边把拉绳交到文英手里。

文英摆开架势,蹬紧双腿,略感吃力,把罾网顺利放进江水中,少顷拉网出手,竟有两条活鱼儿。

静姝看得兴起,就凑到文英身边,伸手跃跃欲试说,让我来! 不行不行!你不能来!姐夫和文英一致坚决反对。

为啥呢?静姝犯了倔脾气,说,我偏要来!边说边去夺文英手里的拉绳。

文英忙把拉绳塞给姐夫,把静姝拉到一边说,怎么,忘了你怀有身孕啦? 静姝说,日子不是还早吗? 文英故意铁着脸说,早不早我不管。

我问你,万一动了胎气可咋办? 静姝一听,就再不敢执拗了。

文英说,你也该坐下来歇会儿了。

瞧那边有块大青石,我们过去坐坐吧! 这是江边的一块异形礁石,颜色青黑,乌溜溜的,两个女人走过去,找个地方并排坐了,眼睛就瞟向青衣江。

只见蓝霍霍的江水从夹岸耸立的青山中间奔涌而来,峡谷的江心,有原木扎成的木排漂过。

文英说,妹子,姐心里其实有道坎,一直都翻不过去&hellip&hellip 静姝说,姐,我明白你的心思。

唉!文英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义父义母对我恩重如山,按理我该劝你打胎才是,如今我却做出这样的事,我心里羞愧啊!每晚临睡前,我都要念着观音菩萨默默祷告,我对义父义母不孝,我有罪! 静姝忙说,姐,有罪的是我,对父母不孝的也是我!是我跟安迪偷尝了禁果,现在却要你来负疚,妹妹对不起你啦! 文英见她边说就边要下跪,赶忙阻止她说,妹子,你可千万不能这样啊!那不是要折姐的寿缘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说不定我这是在做善事呢! 你能这样想,妹妹心里高兴。

静姝略感欣慰。

文英说,安迪是来帮我们中国打鬼子的,他是大英雄,大好人!他在天上开飞机轰炸鬼子,那该有多危险啊,万一他哪天出了大事,连个接香火的都没有。

你肚子里的儿子是安迪下的种,你是该把他的儿子生下来。

静姝一把抓住文英的双手说,姐!谢谢你的理解! 文英紧盯着她的眼睛说,可是妹子,你真的要想好啊,一旦孩子生下来,你一个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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