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八章(3/3)

以后的日子不知有多艰难! 静姝宽慰她说,姐,我早就想好了,我一定要把我和安迪的儿子生下来,不管遭多大的罪我都挺得住!况且,安迪临走时跟我说好了,等战争一结束,我跟他就结婚。

现在我怀上了,只要他一回新津机场,我就催他跟我举行婚礼。

她兴奋地说着,绯红的脸蛋上焕发出对美好未来的期待。

11 其实邬文英也有自己的心事。

接连三天,她天天晚上梦见葛树城,前两次做梦,不是梦见葛树城不理睬她,就是梦见葛树城在前面走着、她却怎么也撵不上。

昨晚的梦更怪,她梦见在孙家的那棵皂角树下,用毛刷哗哗地刷着衣裳的人,不是她而是葛树城,不知怎么的,她竟是站在一旁的看客,看着看着她就动了春心,就不顾一切地扑进葛树城的怀里,伸长脖颈就去强吻他&hellip&hellip不料这就醒了,只感觉下体湿湿的,心里就责骂自己简直不知羞耻。

早晨,邬文英正在地里帮姐浇菜,边浇边在回味昨晚的梦时,静姝来告诉她,说葛树城从新津来了,她的心猛地一跳,脸就红到了耳根,神情就有些不自在了。

二人就边朝绿篱小院走,边说着话。

静姝察觉了,故意问,哎,脸咋红了? 邬文英忙掩饰说,不见我在干力气活吗? 静姝就歪着脑瓜,调皮地盯着她的眼睛看,说,哼!你当我是瞎子呀?我其实早都看出来了! 邬文英问,都看见啥了? 静姝说,看见你跟他呀!姐,我对你无话不谈,可你呢&hellip&hellip她说着,故意把小嘴儿一噘,说,哼,这不公平! 邬文英忙说,妹子!不是姐故意瞒你,是姐自己感到羞人,感到底气不足,难以启齿啊!你是知道的,我是寡妇啊&hellip&hellip 静姝说,寡妇咋啦?寡妇就不是人了? 邬文英说,我男人死了才半年多,我就这样了,这心里感到真对不住他!还有,人家葛树城是堂堂的机械士,上士班长,每月要领七个大洋呢!人家又是没结过婚的青头小伙子,说实在的,我感到配不上他,我要比他整整大上三岁呢! 静姝说,三岁怕啥?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吗?我看葛大哥挺喜欢你的,你们挺般配的呀! 邬文英说,就不知道二老对这事咋看。

静姝说,葛大哥跟我哥是老同学,你就没看出来,我爸妈都挺喜欢葛大哥吗?你俩要真的成了,那才好呢,我们可就亲上加亲啦! 一席话,把邬文英的心里说得暖烘烘的。

葛树城只用了一天一夜,就从新津机场赶到了松林坡。

昨天早晨,他先在旧县横街子后面的渡口,乘一条上水船到回龙镇,再从回龙镇一路步行,当晚就到了洪雅县城的码头上,心里只想早点见到他思念的那个女人,吃过晚饭连客栈都不住了,直接租了条去桫椤镇的帆船,船在溯流而上,他人在船舱里睡觉。

等天亮时船到桫椤镇渡口,他也就睡醒了,他伸了个懒腰,马上感到精神百倍,这就噔噔噔地爬上山,一口气来到松林坡下的石家。

当邬文英和静姝走进绿篱环绕的院子里时,只有穿着军装的葛树城一个人在。

因为有静姝在场,邬文英和葛树城虽说心里很激动,表面上却尽量装得若无其事,相互问候的话也显得轻描淡写的。

静姝心里就感到好笑,心想要是安迪就断不会这样,他一定会将他的爱像火山爆发一样地表达出来的。

邬文英问,哎,我姐呢? 葛树城答,他见我没吃早饭,煮去了。

静姝问,最近见过我爸妈吗? 邬文英插话,二老的身体还好吧? 葛树城说,二老的身体挺好的,我前天晚上才去看望过。

唉!他们就是很担心静姝你,怕你犯了犟脾气,不听他们的&hellip&hellip 邬文英见静姝不自然地一笑,忙拿话岔开,说,哎树城,我们这里很闭塞,你见多识广,先摆点外面的龙门阵来听下嘛! 葛树城说,要得嘛!晓不晓得?又有一架超堡机在新津坠毁了,到现在为止,起码都有十好几架飞机坠毁了,有的是超堡机,有的是运输机,前几天在中兴乡就坠毁了一架运汽油的超堡机&hellip&hellip 快讲来听下!邬文英来了兴趣。

葛树城告诉二人,当时鸡还没有叫。

那架飞机从夏塘坎附近的皂角林斜着冲过来,落地时陡然折断为两截,机身、机翼和机尾掉进夏塘坎旁边的那块长长的冬水田中,机头冲向30多米之外,将一户农民的四合院冲垮后,停在他家门前的油菜田里,当场就压死了一条耕牛,压伤了一个人。

飞机一落地,立刻燃起熊熊大火,机舱里的油桶被相继引爆,一个个油桶就像炮弹出膛一样咚、咚、咚地直冲云霄。

当时,附近的村民在睡梦中被惊醒,听到咚咚的爆炸声都以为在打炮,都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不敢出门。

第二天,天刚见亮,人们纷纷跑到现场看热闹。

有三名机组人员得以安全逃生,但是飞行员的尸骨却没有找到。

静姝、邬文英问,怎么会找不到呢? 葛树城说,飞机一直在燃烧,一直烧到中午。

等到飞机上所有能燃的东西燃完之后,只见冬水田的水面上漂着一层黑色的浮油,整个机身、机翼和机尾竟然被烧得啥都不见了。

你们想嘛,连金属都要熔化的高温,要把人的肉体烧化成灰肯定更不在话下! 葛树城又接着讲开了,从当天中午开始,无数当地男人就开始在那块长冬水田里打捞遗留物,他们不顾大冷的天,不顾手脚冻得生疼,纷纷涉进冬水田里,弯着腰杆,双手伸进水底,在烂泥里来来回回地摸索。

如果触摸到硬东西,就在水里涮一涮,拿出水一看,那多半是铝块或铁块。

这场打捞东西的热情一直持续了五六天,每天都有十来个收荒匠在夏塘坎打转,等着收东西。

静姝问,哎,这些事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邬文英插话说,他说过,每次飞机出事他都要坐吉普车到现场的。

葛树城点头说,就是。

我们每次都要跟美军救援队一起赶到现场,我们的任务,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零件可以拆下来运回机场的。

邬文英说,哎,你们那么忙的,你大老远跑来干啥嘛,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啦? 葛树城说,是出了大事了。

啊?静姝、邬文英一惊,说,你就快说嘛,不要卖关子了! 葛树城说,这件事对别人来说无所谓,对你文英就是一桩天大的事。

邬文英噘着嘴说,妹子,你看他好烦,都还在卖关子! 我说,我马上说!葛树城再不敢贫嘴了,说,20航空队有几个人服役期满了,过几天就要回美国,其中就有火生的干爹安东尼少校。

啊?邬文英一愣。

葛树城说,安东尼前两天专门去找文英说话,才晓得静姝你不在,他又专门回机场找了个翻译,跟他一起再去见孙伯父,请孙伯父通知你,他想当面请求你,允许他把安琪尔&mdash&mdash也就是火生&mdash&mdash带回美国去! 啊!邬文英大吃一惊,情绪激动地说,啥呢?他要带火生走?不不不&hellip&hellip那是我的儿,你们都可以作证,我又没有正式过继给他!我只有这个儿啊!要是他把他带到美国去了,我这辈子就再都见不到我这个儿啰!再说,火生爹在阴间也饶不过我呀! 静姝说,姐,你别怕,只要你没有答应,谁也把火生带不走的!她又转脸问葛树城,你是怎么答复安东尼的? 葛树城忙说,我哪敢自做主张哦? 邬文英没好气地说,你呀!你没有说一口回绝他的话,唉!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是对安东尼谈了我的想法的。

葛树城说。

邬文英急切地问,你是咋回的话? 葛树城故意逗邬文英,说,我对他说,要是我的话,我就一口答应啦&hellip&hellip 嗨哟!你咋能这样说哦?邬文英急得跳脚。

静姝看出了其中的奥妙,差点忍俊不禁,打趣说,哼!葛大哥,欺负老实人有罪哦! 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嘛!葛树城坏坏地一笑,接着说,我当时说,但是,我并非火生的爹妈,所以我做不了这个主。

我想,他妈妈一定是不会同意的! 死坏!邬文英扑哧一笑,你故意逗人家! 葛树城偏开脑袋偷着乐。

静姝忍着不笑,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幸好邬秀英端了四个冒着热气的荷包蛋走出灶房,招呼客人吃,这出戏才没有一口气往下演。

葛树城这才想到,布袋里还有礼物没拿出来。

就先道了谢,接过蛋碗放在面前的小方桌上,然后拿起桌上放的一个老蓝布的布袋,取出三双羊毛袜子和三块香皂分成三份,说,这是送给你们三姐妹的,一人两样。

三个女人喜滋滋地接过手,摸的摸袜子,闻的闻香皂,尤其是邬秀英,接过东西之前还特地把双手在围腰上揩了揩。

静姝翻看了礼物的英文商标,说,正宗的美国货呢!葛大哥,你哪儿弄来的? 正忙着吞咽荷包蛋的葛树城,把嘴巴朝邬文英一努说,她晓得。

邬文英说,我只晓得上回,他说他是拿苏白铜水烟袋跟美国人换的。

好呀!葛大哥!你简直太聪明了,生意都做到盟军头上了!这是几把铜烟袋换的?交代! 葛树城笑着说,只有一把。

哇!你赚欢了!静姝叫了一声。

葛树城得意地说,还不止呢!美国人把铜水烟袋当成中国古董,我用只值一个大洋的烟袋给一个开运输机的机械师换了五双羊毛袜子五个香皂,外加一副皮手套。

余下的东西,我都孝敬孙伯父和伯母了。

静姝说,葛大哥,你可真够黑的啊! 葛树城辩解说,我黑?好多美国军人都兴走私,不然我们川西市面上的那些美国货是哪里来的?他们开的飞机上要顺便夹带一点物资的话,那简直太方便了! 静姝说,那倒也是。

哦对了,文英姐,你怎么会知道他上回用烟袋换东西的事呢?快交代! 我,我&hellip&hellip邬文英这才意识到刚才是说漏嘴了,一时语塞,就埋怨地瞟瞟葛树城。

葛树城就对她扮了个鬼脸,把三个人逗得哧哧直笑。

静姝是善解人意的人,等葛树城吃完早点,她借口要一个人呆一会儿,说了声失陪,就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把房门砰地一声关了。

院坝里就只剩下葛树城和邬文英,葛树城盯邬文英的目光转眼就变得火辣,分明有一种难以抗拒的欲望,她就被盯得羞红了脸,头也垂下了。

葛树城悄悄问,出去走走? 她不敢看他,只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她就从竹椅上起身,自顾自走了。

葛树城赶紧尾随而去。

她领着他,下意识地沿着一条小路走进了房屋背后的大松林。

时令虽是初秋,除了脚下的山草开始变枯,林中夹杂的酸枣树叶开始发黄外,一棵棵挺拔的老松树却依然苍翠,林子里弥漫着松脂淡淡的芳香。

二人走进密林深处就站住了。

邬文英满脸绯红,抬眼望了一眼葛树城,又赶紧低头,说,赶了一两天的路,又赶了一夜的船,累么? 不累。

葛树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脸,说,哦!看我胡子拉碴的,感觉我累,感觉我显老了是吧? 显老一点好,我喜欢你这样,这样才配得过我嘛!邬文英讷讷地说。

葛树城故意说,好嘛!那我以后就不剃胡子了,等它拖鸡屎都不剃! 邬文英就哧哧地直笑,问,这么远的路,你怎么来啦? 葛树城调皮地说,是你叫我来的呀! 见邬文英发怔,葛树城忙说,忘啦?你那天临走时,你不是说过&ldquo要是实在想我了,你可以到桫椤镇来看我呀!&rdquo 邬文英满脸羞红,边对他暗送秋波,边柔柔地说,其实,人家也想你了,昨晚还梦见了你呢&hellip&hellip不说了,羞死了!说毕,下巴竟垂到了胸脯上。

葛树城只觉浑身热血沸腾,再也难以自持,就不顾一切地猛扑上去将她搂住,她就泥软在他怀里。

最后,她选了一个矮而结实的松树杈子,半躺着迎合他。

在松脂的芳香和清脆的鸟鸣中,两个赤裸裸的情人自以为四野无人,便配合默契,莺声浪语,酣畅淋漓,欲死欲仙,得到了一生中无与伦比的高潮。

但是高潮归高潮,邬文英和葛树城这一对情人闹出的大动静,惊动了一个在密林中下套子捕野兽的猎人,这猎人不是别人,正是黑旋风的两个亲随之一的青竹标。

躲在大松树后面偷窥的青竹标,看得心荡神驰,难以自持。

心想难怪黑大爷这么迷这个姓邬的女人,原来她果真风骚无比啊! 等两个疯狂的情人平静下来,穿好衣服走出林子之后,青竹标也从另一条小路跑了。

他一口气跑了十几里山路,气喘吁吁地跑进黑府,向黑旋风报告了他的发现。

黑旋风一听,刷地从太师椅上起身,惊喜地问,你当真看到了母狗起草? 青竹标忙说,是的,跟一个穿军服的丘八!嗨哟,那婆娘好白啊,好骚啊! 哈哈哈哈&hellip&hellip你娃娃才晓得哦,偷看做怪,要日大霉啦!黑旋风开怀大笑,不惜拿他开涮。

心想,哈哈,山不转水转,这条母狗终于又给老子转回来了,报一箭之仇的机会来了! 青竹标讨好地说,黑爷,要不要我去,悄悄把他们灭了? 嗯,好事不在忙上嘛!黑旋风说,青竹标,那个丘八是哪个?来自哪方?姓邬的那个母狗回松林坡来干什么?你要统统给老子打听清楚,老子重重有赏!边说边掏出两个大洋抛给了青竹标。

12 葛树城一回到新津,就赶紧去找孙老爷子复命,按照静姝和邬文英教给他的话,就说心情忧郁的静姝一到桫椤镇那边,因为旅途劳顿,加上又偶感风寒,就大病了一场;这病情刚刚好转呢,出门不慎让山风一吹,又再次病倒在床上;刚刚医得差不多了呢,哪晓得半夜三更起夜,又凉了。

好不容易把风寒病治好,刚准备服房先生给她开的药,不晓得又吃了啥不干净的东西,前两天又吐又屙,这才刚刚有点收闭。

这样一说,就弄得孙纪常夫妇很忧心,淑玉边用手绢揩着眼角浸出的泪水,边红着眼睛说,我苦命的女儿呀&hellip&hellip 孙纪常眉头紧蹙,一迭连声地说,这死女子咋搞的,是不是不服水土哦? 葛树城内心很不安,既不忍心让二老信以为真感到难过,更不敢吐露半点真情,神色自然而然就显得阴郁,一点都不像在依计编造瞎话的样子。

淑玉说,不行!再这样拖下去,我女儿就毁了。

他爸,你安排一下,我要到洪雅去照顾她几天&hellip&hellip 葛树城一听急了,忙说,伯父,伯母是绝不可以去的,一来是路途遥远,二来是一路上土匪猖獗得很,实在是太危险了! 既然静姝、文英都去得,我也就去得!你把许元亨的那张片子给我,我就不相信我闯不过长秋山!淑玉不依。

糊涂!孙纪常把脸一沉,说,你以为许元亨的片子是皇帝老倌儿的圣旨么?雷青云不是说过吗,那些土匪上回就只认那个安迪的照片,江湖险恶,那些事情哪个说得清楚?你是自投罗网送到别个嘴边的肥肉,那些土匪不绑你的票,不趁机敲诈我们孙家才怪? 淑玉讷讷地说,我肯信,他们就在那儿专门等着我? 孙纪常一时语塞,你&hellip&hellip那你就去嘛,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可不要怪我! 葛树城赶紧打圆场说,静姝和文英要晓得二老为她俩这样操心,心里不知该有多感动。

二老真要想她们了,树城我就多跑两趟洪雅,把二老的心意带到,让我也多尽尽孝心吧! 孙纪常夫妇见葛树城这样一说,也就不好再争了。

当天下午,葛树城去机场西面的蔡湾找到安东尼,明确转达了邬文英的意思。

安东尼心里虽说感到很失落很遗憾,但还是表示尊重和理解邬文英的决定。

当天傍晚,安东尼一下班,就开了一辆小吉普载着火生,带着他给火生买的或改制的衣服、鞋子、物品,还带着送给火生的一大包糖果糕点,把他送回了孙家大院。

孙纪常夫妇为次日即将启程的安东尼践行,专门请了安迪的铁哥们儿艾文,由会点简单英语的葛树城作陪,加上小火生,主宾六人在孙家客厅聚餐。

因为安东尼心事重重,感到跟心爱的义子从此将天各一方,弄得饭桌上的气氛极为压抑,无论葛树城怎么使尽浑身解数竭力调节气氛,也于事无补。

次日早晨,安东尼要搭一架运输汽油的超堡机先回印度加尔各答基地,然后再转乘轮船回国。

小火生专门穿了一身义父最喜欢的那套西服,由葛树城搀着,到停机坪去为安东尼送行。

安东尼已经上了飞机,一见义子来了,忙从舷梯上跑下来,一把抱起火生,紧搂在怀里,依依不舍地说,安琪儿,我的好儿子,义父爱你,义父舍不得离开你啊! 火生可怜巴巴地说,干爹,安琪儿也舍不得你!你能不能不走呀?干爹! 葛树城忙插话,你干爹是军人,他必须服从命令,哪能由得他呀? 葛树城只见火生瞥了他一眼,然后把小嘴巴凑近安东尼的耳边,叽叽咕咕地说起了悄悄话。

原来,这小人精见义父心里难受,就告诉义父,反正他们美国的飞机每天来来往往的很方便,要他干脆就把他带上飞机,带回美国,等中国这边的亲妈妈实在想念他的时候,再把他送上飞机,叫那些开飞机的美国叔叔把他送回来就行了。

不料,听完火生的耳语,一直慈祥微笑的安东尼却神色庄重地说,不!安琪儿,绝不可以这样,一个人必须要讲信用,我既然答应过你妈妈,我就不可以把你私自带走的。

火生就委屈地哭出了声,干爹,我不要你走嘛!呜呜呜呜呜&hellip&hellip 火生这一哭,弄得安东尼的眼睛也湿润起来。

飞机舷窗口有人在大叫,安东尼!你走不走啊?我要起飞了! 安东尼边扭头回答来了来了,边跟义子告别。

这架超堡机启动之后,拐向了主跑道,从火生的视线里飞速滑过,愈来愈远,一昂头腾空而起,然后掉转机头,朝着西方的印度飞去。

它愈升愈高,愈飞愈远,最后终于看不见了。

火生与义父匆匆别过,从此天各一方,再无任何往来。

熊火生在七岁时被美军少校安东尼认作义子,只过了不足半年的洋娃娃似的幸福生活。

他原本根正苗红,因为其生父生母都是贫下中农,长大后,在1955年还光荣地参了军,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名战士,后来复员到县上的国营单位百货公司工作,结了婚生了子。

可是在十年&ldquo文革&rdquo中,他受到了猛烈冲击,被屈打成特嫌(美蒋特务嫌疑),被戴上高帽子游街批斗不说,在1969年春天还被开除了公职,全家人被强制押送到新津县最偏远的山区去当农民。

一直到1980年他才获得平反,又重新回到原单位工作,最后买断了工龄,成了中国无数个下岗职工之一。

当然,这是后话了。

13 最近一段时间,孙纪常的脑海里经常萦绕着一个民间典故,那民间传说叫《赵巧送灯台》,是他小时候父亲教育他时特意讲的一个段子。

故事的大意是,赵巧是鲁班的弟子,一次奉师父之命到龙宫去,送一只鲁班亲手制作的木质避水灯台去镇压水浪。

赵巧嫌灯台做得太拙朴,就自己另做了一只精美的灯台送去,以讨龙王的欢心。

不料关键时刻却油漏灯灭,惊涛汹涌,赵巧也葬身大海。

民间因此而流传着赵巧送灯台,一去永不来的俗话。

他觉得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静姝,无形之中竟成了赵巧似的人物,说是去洪雅暂避一时,等打完胎就回来,谁知却一推再推,迟迟不归。

她究竟是不服水土一拖再拖延误了服药的时间呢,还是另有原因?她会不会一意孤行,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呢?他原本也想亲自去桫椤镇探探虚实,却因种种原因而不敢动步,路途遥远倒还在其次,关键是一路上匪患猖獗,他把自己的一条老命看得万分金贵,他自己绝不敢、同时也绝不让心爱的夫人去冒被土匪绑票的风险,一旦被杀人越货的土匪绑票只能是九死一生,若想侥幸生还,就只能交巨额赎金,那么祖上传下的家业岂不就毁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静姝的病情都是义女文英、载驰的好友葛树城传给他的,文英这女子孝顺,重情,做事晓得轻重,知恩图报,他找不出任何理由不信任她,假使连她跟葛树城都不能信任的话,普天之下他和老婆淑玉又还能相信谁呢?孙纪常又转念一想,说不定女儿已经听从了她文英姐的劝告,早已回心转意,连房先生的三副药都已经一一服过了,说不定那小孽种已经化为血水浇菜地了。

这样一想,他也就稍觉心安了。

静姝为了争取时间生下儿子,拖住不肯回新津,前段时间又适时地调换了一种借口,胎已经打掉了,但打胎之后大出血,身体衰弱,一直在找桫椤镇的一位名医吃药调养,医生特别嘱咐不宜颠簸劳碌远行。

这个借口入情入理,不管谁听了都会心生怜悯。

况且,这个话已经由第二次来过松林坡的葛树城传回孙家大院了,如此一来,静姝也就没有一点儿后顾之忧了。

日月如梭,时令已是大寒,再过20多天就该过年了,只觉叶落草枯,寒风飒飒。

眼看静姝的肚子一天天地隆起,邬文英服侍得愈加精心,石家的大事小事一律都不许她再沾了,还规定静姝每天上下午必须由她陪着各散一次步。

为了防避静姝在散步时受凉染病,邬文英特意用那条鲜红的羊毛围巾把她的脖颈和脸围起来,只露出那双大而美的眼睛。

她俩每次散步,那条极通人性的撵山狗黑豹,都要尾随出门,主动充当义务保镖,跑前跑后,搖头摆尾地撒欢。

二人这天散步转来,刚走进掉光了叶子的枳壳篱笆,走在前面的静姝忽然站住了,发出一声欢叫,哇!动了,动了!她转过身,脸上淌着幸福的泪水,说,姐啊,肚子里的儿子刚才给我这个妈妈打招呼了&hellip&hellip 该的,说明小宝贝儿已经变全了!邬文英由衷地一笑,又问,在哪儿动呢? 静姝用戴了棉手套的手指在下腹部轻轻地移动着,陶醉地感受着儿子的动静,柔声说,这儿&hellip&hellip哇!又跑到这儿啦!14 在整整过了两个月之后,安迪终于了完成了使命,带着第40轰炸大队的两个中队,胜利返回了美军华西空军基地的A-1基地&mdash&mdash新津机场。

出征时是30架B-29,回来时却只剩20架了,有100多名机组人员把热血洒在了南太平洋上。

安迪的座驾有一次也被打坏了一个引擎,差点就掉进大洋了。

安迪的飞机在停机坪上一停稳,他就迫不及待地从舷梯上走下了来,然后一路飞跑,过机翼桥,穿竹林,他远远就望见了雄峙的孙家大院,严冬里依然绿叶婆娑的那六棵大楠木树,让他油然生出亲切感。

一想到他与她的静姝已经整整分别了两个月,而她一直在望眼欲穿地等着他回来,他马上就要见到心肝宝贝儿的爱人时,心脏就狂跳不已。

快到孙家龙门子时,安迪猛醒到不能这么狼狈地去见准岳父的一家人,就放慢了脚步,索性停了下来,掏出手帕拭了拭脸上、颈上的汗水,整理了一下仪表,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走去。

长工雷青云当时恰巧要出孙家的大门,最先发现安迪从远处飞奔而来的身影,他暗叫一声,糟了!转身就跑进院子去向孙老爷禀报。

事发突然,孙纪常和淑玉大惊失色。

雷青云又火上加油说,人马上就进龙门子了。

惊慌失措的淑玉急得只会发问,他爸,咋个办?这下该咋下台啊? 孙纪常眉头紧蹙,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像是在自言自语,没想到安迪这个混账东西狗命居然这么长,还没被打下来,他要早个十天半月回来的话,死女子的胎就还没有打下来,事情或许就还有转机&hellip&hellip 孙纪常的这一想法,来自于几天前葛树城从桫椤镇捎回的谎言,静姝已经把胎打掉,但打胎之后大出血,身体衰弱,一直在吃药调养云云。

淑玉不识时务地直是埋怨,就怪你嘛,要逼她打胎呀,就像催命样! 孙纪常已顾不得发火,他突地站定,把手一挥,果断地说,事到如今,悔之晚矣!罢罢罢,都跟我打起精神来,就照我最初铺排的做,把戏给我演好! 淑玉见男人主意已定,就再也不敢多嘴。

孙纪常满脸严厉,又叫雷青云马上传他的话,孙家上下,绝对不准哪个走漏半点风声,哪个敢乱说一句,打断狗腿! 雷青云诺诺连声,领命而去。

这时,已经调整好状态的安迪,正好一脚跨进了孙家龙门子那高而厚重的大门槛。

可怜安迪,满心以为马上就可以跟久别的爱人重逢,甚至幻想着他和她当晚就会在僻静处浪漫缠绵,但准岳父孙纪常其实只消对他轻轻地说上一句话,他顿时就会从春花烂漫的天堂跌进阴森恐怖的万丈深渊。

准岳母淑玉坐在一边拿手绢捂住双眼,似在啜泣。

准岳父孙纪常一脸悲戚,心情沉重的分寸也拿捏到位,他当时一见安迪,劈头盖脸就说,安迪少校,你到哪里去了?我的宝贝女儿静姝她身染恶疾,突然就病故了!在我们全家最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为什么连面都不露一下?孙纪常之前什么都谋划好了,却恰恰忘了安迪是听不懂中国话的。

安迪听了,虽是一头雾水,却也敏感到她的爱人静姝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就叽里咕噜连珠炮般地发问。

孙纪常这才醒悟过来,这个混账东西根本听不懂他的话,刚才他是对牛弹琴了。

他就左思右想究竟怎么样才能让这狗东西搞明白,真是急中生智,他忽然就想到了一个镜框。

他就比了个手势,拍了拍安迪坐的太师椅的扶手,示意安迪坐着别动。

之后,他就匆匆离开客厅回到上房的卧室,从柜子里把那个黑色的镜框找了出来。

这镜框书本大小,两边披着黑纱,中间扎了朵黑花,里面卡了一张静姝的黑白照片。

这是当初以防万一做的所谓遗像。

他当时在气头上,就做出了一种断绝后患的铺排,特意命人连夜在孙家祖坟里垒起一座假坟,立了一块假碑。

这样做,是恐怕他万一没死,回过头再来纠缠,而美国人他是惹不起的,只有把戏做足,才能掩人耳目。

像安迪这种洋丘八是断不可做他孙家的女婿的,他们的脑袋是吊在飞机翅膀上的,那飞机说掉就掉,说爆就爆,这点他可是见得多了。

那他的女儿岂不随时都有守寡的危险?这镜框他差不多把它搞忘了,不想如今却排上了用场。

孙纪常表情沉痛,双手捧着镜框回到了客厅。

这一招果然有效,安迪一见,就明白那是爱人的遗像,他忽然一冲而起,犹如劈头挨了一闷棍,他的脸色立刻煞白,身躯摇晃着,差点栽倒。

他随即发出绝望的哀嚎,一声比一声凄惨,No!No!No&mdash&mdash 少顷,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对孙纪常夫妇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之后,突然转身跑了,弄得夫妇俩丈二和尚&mdash&mdash摸不住头脑。

过了不久,安迪又匆匆忙忙地返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文质彬彬的军人,那是他从机场上临时抓来的飞差,这是少尉翻译官小邵。

有了小邵当翻译,语言的隔阂就迎刃而解了。

孙纪常和淑玉把起先刚演过的戏重新又演了一遍。

当孙纪常说到静姝她身染恶疾,突然就病故了时,安迪满腹狐疑地反问,我的爱人她一向非常健康,请问她得的是什么急病,她在哪家医院抢救过,她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这一连串的发问,若是换个人恐怕就露马脚了,但孙纪常是何等聪明的人,当初他为了以防万一,曾特地赶到国立新津县卫生院去请教过,他的那位留学日本学西医的老同学给他出主意说,你就说重感冒引起的急性心肌炎,人还没抬到县卫生院就已经过世了。

孙纪常暗自庆幸,就把当初老同学教过他的话对安迪复述了一遍。

安迪的嘴巴张了张,一时语塞。

孙纪常暗自得意,紧接着又抛出杀手锏。

他以守为攻,加重语气反问,请问安迪少校,在我们全家最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为什么连面都不露一下? 安迪就像突然中了枪弹似的,猛地一愣,人眼看就矮下去,浑身颤抖不已,接着,痛苦自责的哀叫冲口而出,静姝啊!我的爱人!是安迪辜负了你啊!&hellip&hellip老天哪!你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飞回来啊? 别说是心地慈悲的淑玉了,安迪痛不欲生的样子连小邵都被感动了。

最后,安迪问静姝的墓地在哪里,他请求让他去吊唁。

孙纪常不懂啥叫吊唁。

翻译说,就跟我们中国人说的上坟差不多。

孙纪常说,他可以叫人领他去。

他就叫来雷青云,吩咐他陪着安迪少校到孙家坟茔去上坟。

雷青云转身要安迪稍等一下,说既然是给小姐上坟,他要去带点祭品。

孙纪常暗想,这戏简直愈演愈真了,这纯粹是脱了裤子放屁&mdash&mdash多余的事。

安迪问,你们中国人说的祭品是什么意思? 雷青云瞟了瞟孙纪常的眼色,说,我们川西坝子上坟的风俗,是要在坟前点起一炷香和一对红烛,要烧纸钱,还要在坟顶上插一束花花绿绿的挂坟钱;讲究的人家还要放上一饼鞭炮,献上刀头和一双筷子,如果死人是男的,还要倒上一杯酒。

死人的后人要在坟前下跪磕头,在心头祈求死人保佑。

安迪边听小邵翻译边摇头,说,我是基督徒,我们的吊唁不兴这些。

孙纪常、淑玉、雷青云一听,都感到迷惑不解,想象不出洋人是怎么上坟的。

安迪辞别了孙纪常夫妇,叫上小邵,步履沉重地跟在雷青云身后,朝龙门子外面走去。

前院甬道的两边,有对称的两棵腊梅老树开得正是时候,花英满枝,冷艳的幽香在满院弥漫着。

安迪走到腊梅树下就不肯走了,仰望着满树繁花发起呆来。

初时,他只觉这别致的冷香似曾相识,灵感一闪,那不正是他爱人的体香吗?那香味浓淡适宜,反比这眼前袭人的花香还迷人百倍。

由这冷香,他又联想到岷江边的芦苇荡,联想到他与静姝的生死恋,联想到她重病缠身时的孤独离世&hellip&hellip热泪就情不自禁地潸然而下。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热门小说推荐

AI替身中了沙雕病毒

夏歌一朝穿越,穿成了星际时代某最大佬的AI仿生机器人。 这个机器人的一切数据,都是照着大佬那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设定的,从外貌到身材,从声线到性格,和那个人一样温文尔雅,和煦如风。 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AI替身机器人。 然而,就在夏歌穿越过去的当天,这个替身AI的数值程序就彻底崩坏了。 陆行深看着一边大喊老子活了!一边满屋子疯跑蹦跳鬼叫不止的疯批,觉得自己的完美替身机器人一定是中病毒了,才会程序/

末日之无上王座

一帝二后三皇四尊,七绝城末日争辉! 当一切重启,苍穹下,江峰执掌雷霆,仰望星空! /

重生1999:开局被清冷校花揍

又名:被学姐赖上的日子 校花:王易,脚酸,捏 校花:王易,怕黑,牵 校花:王易,你是我的人了,你跑不掉的! 王易一觉醒来,重生回到20年前高考现场。 面对天书一般的试卷,直接懵逼。 考试不顺利就算了,回头还被校花骑在身上一顿胖揍。 我不要脸的吗? 算了,脸给你了,身子也给你了! 校花:王易,我帮你背了黑锅,锅太沉了,你背着我走吧! 高端的猎人,经常以猎物的身份出现在眼前。王易发现,自己七岁/

穿成炮灰后我被首富宠上天

戏剧学院表演系老师纪夕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穿成了狗血耽美文里的同名小炮灰。 小炮灰是个十八线小演员,演技不行性格懦弱糊穿地心,本以为抱了个金大腿,却被书中主角攻和正牌受合伙虐死。 浴室里水声渐弱,纪夕穿着女仆装跑路了,仓促间撞进一个行走的荷尔蒙大帅比怀里,纪夕眼带祈求:能带我出去吗? 大帅比看着他水雾氤氲的眼睛,半晌点点头。 纪夕逃离渣攻后金手指大开,在国民综艺节目上以厨艺圈粉无数;大制作电/

在大唐当外科医生的日子

徐清麦在一场车祸后,发现自己莫名穿越到了大唐。 可气的是,和她一起穿越的还有她那看上去人模人样实际狗得很的前男友周自衡。 更可气的是,他们还穿成了夫妻! 而最可气的是,周自衡穿成了农官小吏,而她作为一名外科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则穿成了他那柔弱不能自理只能困在后院的家庭主妇。 徐清麦暴躁了,这世界毁灭吧! 等等为什么会有婴儿的哭声? 两人对着原身那尚在襁褓之中,哭得震天响的小婴儿,只能面面相觑/

野僧

战长林年少轻狂时,做过最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事情有两件: 一件是倾其所有,求娶长乐郡主居云岫; 一件是兴德元年,在居云岫身怀六甲时扔下一纸休书,削发为僧,扬长而去。 三年后,天下大乱,战长林在荒郊救下华盖如云、玉辔红缨的送亲车驾。车里,新妇凤冠霞帔,怀里抱着的稚儿粉雕玉琢,正睁大一双跟他一模一样的眼,懵懵懂懂,似惊似疑。 战长林问:哪儿去? 居云岫答:洛阳赵家,成亲。 *又痞又野和尚X又冷/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