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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关键时刻,不添乱就是帮忙(1/3)

要任命谁当县令,王顺清没有办法,可要一个县令滚蛋,王顺清的手段还真是多。

这些年,他和乌孙贾一起,搞走了好几任县令。

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嘛,谁和他这个地头蛇作对谁倒霉。

当然,王顺清也清楚,许多事不能做得太绝,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家都在这个场里混,哪个官员不是一屁股的屎?你能有办法把别人屁股里的屎露给上司看到,别人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余成长去了一趟宝庆府,回来听说儿子和马智琛打架的事,火不打一处来,他把崔立叫进自己的房间,仔细询问到底是什么事。

世上的事,观点不同,观察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是完全不同的。

崔立对姐夫余成长说,马智琛和刘巧巧说话,海云觉得巧巧迟早是余家的人,觉得马智琛这种做法,是对余家的挑衅,所以出言理论。

海风作为哥哥,原本应该制止弟弟,但他站在一旁,像是看笑话似的,理都没理。

后来,两个年轻人动起了手,海风竟然不是帮弟弟,而是冲过去,把两人隔开。

反倒是余家其他人,要上去打马智琛。

对于余海云的做法,崔立显然表示理解,他说,看到马智琛对巧巧那副轻薄的做派,他心里都有气,若不是碍于长辈,他都要动手。

可余海风倒好,竟然像与他无关似的。

崔立说,他越来越不明白海风,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原以为他去和顺几年,应该学会很多东西,没想到,他倒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了。

余成长听出了崔立的偏见,并没有表明态度,而是走到后院,把余海风和余海云叫过来,对他们说:“跪下。

” 两兄弟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发火,但还是双双跪下了。

余成长只是扔下一句话:“你们好好想想吧。

”说过之后,转身离去,不再理他们。

余海风和余海云能想什么?余海风真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坦率地说,他和刘巧巧还没有开亲,不是他余家什么人,马智琛和她说句话,难道错了?如果说他没错,父亲为什么要他也跪下?余海云倒是知道自己出手打人不对。

可是,他打的是马家人啊,整个洪江城,有几家看着马家顺眼的?要他承认错误?门儿都没有。

父亲走后,余海云便对哥哥说:“早知是这样的结果,我们应该兄弟联手,把那个王八蛋打残废。

我真是不明白,关键时刻,你不光不帮我,还把我拉开,让他打了我一拳。

你到底是我的哥哥,还是他的哥哥?” 余海风和余海云这一跪,急坏了两个人。

一个,自然是崔玲玲,她是他们的母亲,血肉相连,怎么能让他们跪?另一个,是他们的舅舅。

虽说崔立比他们的年龄大几岁,但实际上,他们从小就跟着舅舅长大,虽说在崔立的心里,余海风和余海云是有距离的,但与外人相比,那又完全不一样。

他对他们两个的感情,简直比对自己亲生的儿子还亲。

崔立一直没有结婚,一直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

崔玲玲和崔立,分别找到余成长,对他说,他们只不过是孩子,犯了错,惩罚是必要的,但惩罚一下可以了。

余成长说:“可以了吗?那好,你去问问他们,叫他们和我一起,去马家赔礼道歉。

如果他们想通了,愿意了,那就起来。

没有想通,不肯去,那就一直跪着。

” 第一次,崔玲玲去,他们兄弟都不肯起来。

余海风不肯起来,是因为他什么都没做,他不应该为自己没做的事承担责任。

余海云不肯起来,自然因为对方是马家,既然是马家,就不存在对与错的问题,更不需要道歉。

第二次,崔立去,他们还是不肯起来。

余海云很倔,他认为,就算是死,也不能低头。

第三次,又是崔玲玲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劝说兄弟俩,差不多是从他们小时候穿开裆裤说起。

不知是不是母亲的话起了作用,余海云不耐烦了,对哥哥说:“去就去,又不死人,你去不去?” 余海风一肚子的恼火,一肚子的委屈,却又无路可退,一言不发,站了起来。

于是,余成长带着兄弟俩,去马家赔礼道歉。

一路上,余家兄弟沉默着,甚至恨着,只不过恨的对象并不相同。

马家人心里也很不爽。

不爽的原因很多很复杂,其中一个重要原因,马家始终认为,自己在洪江受到了排挤,似乎整个洪江,都在与他们作对,他们不得不像刺猬一样,让自己浑身都是刺,随时准备刺向别人。

洪江的管理结构,最顶层,是几个乡绅说了算。

这几个乡绅年岁大,也确实德高望重,说话有分量,也有人听。

乡绅所针对的对象,并不是个人,而是商会。

洪江有很多以地域为纽带的商会组织,这些商会便成了他们背后的支撑。

可马家来自西北,西北在洪江的商人很少,无法形成商会。

打架事件之后,马智琛倒没什么,他现在已经是官府的人,也不知古立德给他布置了什么任务,每天除了睡觉,都在外面。

马家其他人,却一致认为,这次的事,并能单纯地看成是余海云和马智琛之间的冲突,而是整个洪江城对马家的态度。

甚至包括古立德要将民团收回去,他们也一样认为,是包括余家在内的很多人在背后做了工作,这个工作,显然是针对马家的。

胡不来从马家离开之后,马占林、马占坡以及马智源等从后面出来。

马占坡立即对哥哥说:“哥,你不应该答应他,看他怎么办。

” 马占山说:“我能不答应他吗?” 马占林问:“为什么不能?” 马占山说:“在中国,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官府,排在最末一位的,永远是商人。

商人要想和官府斗,那是鸡蛋碰石头。

洪江这么多商人,有钱有势的不少,有几个能够成为洪江的龙头老大?只有那些和官府接触密切的人。

想当一个纯粹的商人,可以,但你永远别想出人头地。

” 马智源到底年轻一些,说话不太考虑后果,脱口而出:“那个胡师爷,就能代表官府?” 马占山说:“你不要瞧不起官府的一个师爷。

我听说,这个胡师爷,原来是洪江城的一个混混儿。

可这个世界,就是黑白颠倒。

就算你赚再多的钱,你也只是一个末流的商人,如果你和官府有了关联,就能鸡犬升天。

” 马智能说:“我看到胡不来那个样子,就恶心。

” 马占山说:“你在外面跑,山地走过不少,应该见过一种寄生藤吧?像胡师爷这种人,就是寄生藤。

树好,藤就好。

树不好,藤不一定完了,不过,它一定长不好。

你不能得罪这棵藤,不是因为这棵藤有多么了不起,而是因为他寄生的那棵树了不起。

” “我看那些当官的,蠢材也很多。

”老三马智华说,“我就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 马占山说:“他们可能是蠢材,可他们是一个权力结构,不是他们多么了不起,而是这个权力结构了不起,离开了权力结构,他们可能什么都不是。

但他们在一个权力结构体中,那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包括围绕在这个权力结构周围的师爷,都成了这种力量的一部分。

商人却无法形成这样的结构,所以,商人永远是一盘散沙,永远都是钩心斗角。

” 马智华说:“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就是想用这种名目搞钱。

” 马占山说:“我当然明白,我怎么可能不明白?可是,你换个角度想一想,这没什么不好理解啊。

这个世界,谁不是想着名目捞钱?社会如果有底线,人们就会想方设法在底线之上捞钱。

社会如果没有底线,人们捞钱的方法,也就可以完全没有底线。

” 马智华对这句话感兴趣,问父亲:“那我们现在的社会,到底是有底线,还是没有底线?” “我们现在的社会,有什么底线?”马占山反问,“别的不说,就说这土匪横行,这是有底线吗?正因为没有底线,土匪才从各处冒出来了。

你以为这些人天生就是土匪?不是。

他们之中,大多数是良民。

就因为社会没有底线,社会一旦失去了底线,最难过的,不是商人,而是最底层的民众。

他们如果做良民,就得逆来顺受,任人宰割。

和任人宰割相比,做土匪,会好得多。

所以,他们选择了做土匪。

” 马智华糊涂了:“这么说,他们还应该是被同情的?” “被同情或者不被同情,只在乎规则。

”马占山说,“如果站在非规则社会的角度看,他们不仅应该被同情,而且,他们应该被认同。

相反,如果站在规则社会这个角度看,他们是规则的破坏者,一定不能为规则社会所接受,也一定要被规则社会铲除。

” 马智能问:“那我们南下寻找仇人呢?如果我们真能报仇,那么,我们是规则的,还是非规则的?” 马占山看了看几个孩子,说:“在一个有序的规则的社会,你对规则和规律了解越多,你就会生活得越好。

相反,在一个无序的践踏规则的社会,你对规则和规律了解越多,你就会生活得越糟,就会越痛苦。

” “我不明白。

如果这个社会没有了规则,那成什么了?”马智华和马智琛的年龄接近,两人的观点也更接近。

马智源说:“所谓社会规则,就是强者原则。

谁强谁就是老大,谁强谁就是规则制定者。

” 马占山接道:“可以这么说,盛世,政府是规则的制定者和维护者。

乱世,人人都是规则,相反,政府倒成了政府规则的破坏者。

在乱世,遵守规则者,反倒寸步难行,维护规则者,结局一定会很惨。

” 马占林说:“我们马家,就是要按照我们自己的规则行事,不管别人的什么狗屁规则。

谁对我们不好,我们就千倍万倍地报复。

” 正在这时候,余成长带着余海风、余海云兄弟来了。

到达白马镖局门口,余成长对两个儿子说:“跪下。

” 对于这个命令,无论是余海风还是余海云,全都目瞪口呆。

在他们看来,就算是道歉,一起来到马家,说声对不起,已经非常够意思了。

父亲对马家始终提防,也并不感兴趣,这一点,余家兄弟是很清楚的。

余成长这个人,做人的原则性很强,交朋结友,一定要慎重选择。

比如说王顺喜,因为是王顺朝的四弟,原本算是亲戚关系。

可自从王顺喜暗中和张祖仁合作,开了祖仁贸易行,余成长就和他们断了来往。

正所谓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座门。

余成长同样认为,白马镖局的马家和自己不是同类人,两家的关系,始终不咸不淡,对于自己并不感兴趣的马家,父亲竟然要求两个儿子跪在门口,这有些太出人意料了。

毕竟,余海风兄弟还太年轻了一点,他们哪里懂得父亲心里此刻在想什么。

余成长所想,第一,大敌当前,洪江城必须精诚团结,不能有任何矛盾。

马占山当时所做的一切,虽然有威逼刘承忠的味道,但余成长不能这么做,他得化干戈为玉帛。

第二,他得让儿子们知道,人生的成就,不是斗出来的,而是让出来的。

第三,他知道姐夫刘承忠难做,虽然他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他一定不能添乱。

与此同时,余成长也在想,刘巧巧实在太漂亮了,她又喜欢参与各种活动,难免常常出现在一些少年公子面前。

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一定得尽快把这件事解决,只有向整个洪江城宣布,她已经名花有主,才能断了那些人的念头。

所以,他办完现在这件事之后,必须立即和老婆商量,把海风的亲事定下来。

余成长见两个儿子已经跪下,抬腿迈进了马家。

因为早有下人报告,马占山出于礼貌,迎向门口,并且主动伸出手,拉了余成长的手,将他迎进家门。

马占山自然看到了跪在门外的余家二子,但他故意装着没看见,只是向余成长让了上位,命令下人沏上最好的黑茶。

余成长坐下之后,便对马占山拱手,代表两个儿子,向马家道歉。

马占山只让他说了一一半,便打住话头。

以余成长的高傲和在洪江商界的地位,别说是亲自领着两个儿子登门道歉,就是肯来走一趟,已实属不易。

何况,此时余成长的两个儿子就跪在门外,南来北往的客商,只要从马家经过,都能见到他们跪着。

这个面子,已经给足了。

所以,马占山不需要余成长多余的言语,只让他说半句话,便将他打断,一来,显示自己不计较这件事,二来,他也不想给余成长机会说出自己两个儿子跪在外面。

马占山暗想,就让他们跪着吧。

余家的两个儿子跪在外面,时间越长,对于余家以及余家关系的羞辱,也就越重。

要不了多久,整个洪江就会传遍,在洪江不可一世的余家,见了马家也要低头。

余成长自然知道,两个儿子跪在人家门前呢,这可是洪江最大的新闻。

余成长是多么要面子的人,他能做出这种事,在整个洪江,那可不是一般的事。

所以,他一直想找机会,将儿子登门道歉的事告诉马占山。

马占山一旦知道此事,肯定就会将余家的两个儿子扶起来,这道手续,也就做全了。

可马占山又何尝不明白?他就是要让余家的儿子跪的时间长一些。

所以,他不让余成长说话,而是自己一个劲地说。

先说了民团训练的事。

这件事,余成长出的钱不少,所以,他要感谢余成长。

同时,他又向余成长表示道歉。

这件事,是他没有做好,使得民团的训练出了很多问题。

儿子马智琛和余家兄弟的冲突,主要责任,在自己的儿子,应该他向余家道歉,正好余掌柜来了,他当面表示道歉。

为了洪江的安全,这件事,大家最好翻过去,从此不要再提了。

接下来,他又说起了官府要接办民团的事。

他说,他反复想了想,既然官府真心剿匪,这是一件好事。

由官府来训练民团,名正言顺,所以,他个人同意这件事。

不过,民团毕竟是洪江商人集体办起来的,他个人的意见不算数,所以,他正准备去找刘总镖头。

如果刘总镖头没有意见,他准备和刘总镖头一起,去征求洪江其他出资人的意见。

正好,余掌柜来了,所以,先征求一下余掌柜的意见。

余成长不好说别的,只说:“官府如果真的为民着想,领导剿匪,我认为是一件大好事,我没有意见。

” 马占山立即给余成长扔过一顶高帽子,说余成长的胸襟非同一般。

又说,其实,他是最希望这一结果的,民团组建虽然只是几天,但他操的心,比以前几个月都多。

特别是刘总镖头带的那个护城队,那些人都是公子少爷,怎么管?现在好了,交给官府,大家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接着,他又问余成长,对闹土匪这件事怎么看。

余成长说,对洪江有威胁的土匪只有三股,分别是野狼帮、飞鹰帮和过江贼。

这三股土匪,因为都不在黔阳境内,要剿的话,还真是麻烦。

除非宝安府或者湖南省下定决心,一个黔阳县想做这件事,不容易。

但其他县府都不剿,这些土匪就会盯着洪江,洪江毕竟最有钱嘛。

黔阳县政府组织民团,担起剿匪大业,实在是再好不过。

同时,他也有点担心,剿匪这件事,如果拖的时间长了,官府会没完没了地派捐。

“余掌柜担心官府会故意不全部剿灭土匪,以便向民众派捐?”马占山问。

余成长很想说,我还真有这种担心,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完全可能的。

可这种话,他不能说,人心隔肚皮,随便一句话,很可能被别人当成刺向你的刀。

历经江湖,这点警惕,余成长是绝对有的。

他说:“这个,我倒没想过,我只是担心,这几股土匪在外县,甚至在外省,剿灭不易。

不知道古大人是怎么想的。

” ※※※※※※※※※ 余家兄弟齐齐跪在马家门前的消息传遍全城的时候,英国商人艾伦·西伯来找到了洪江汛把总署。

西伯来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拉着王顺清的弟弟王顺喜一起来的。

这位西先生身高一米八,鹰钩鼻子,鹞子眼,穿黑色的西装,打着领带,头上戴一顶黑色礼帽,脚穿黑色皮鞋,手里拿着文明棍。

他的身后跟着两条彪形大汉,保镖华生和杰克。

王顺喜斯文清秀,看起来是一个读书人,不像一个商人。

实际上,张祖仁是洪江名义上的首富,但洪江还有两个隐形首富,一个是王顺喜,一个是王顺清。

这两兄弟,到底哪一个更富,连他们两人都不清楚。

王顺清富,大家可以理解,毕竟,他是洪江汛把总,洪江的第一官员。

整个洪江的资源,全都捏在他的手里,在洪江,只有他才能说一不二。

他当汛把总,一年的俸禄,只不过几十两银子,这点钱,连塞他的牙缝都不够。

好在这个大清朝已经腐败透顶,所有的官员,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成了赚钱的大生意。

除了通过手中的权力赚钱,王顺清还有其他很多赚钱的门路,比如说,他开了太白楼以及万花楼,还收整个洪江城所有妓院和烟馆的保护费。

至于王顺喜成为洪江的隐形首富,知道的人确实不多。

王顺喜一方面做着茶叶生意,另一方面,又和张祖仁秘密经营鸦片生意。

他心里很清楚,张祖仁玩了很多手段,可他并不计较。

一来,清朝政府禁烟,他的父亲也坚决反对子女经营鸦片,王顺喜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

二来,王顺喜和哥哥王顺清一起经营与政府相关的业务,收益相当可观。

西先生始终以为自己在洪江的合作伙伴是张祖仁,并不清楚还有其他人。

虽然艾伦·西伯来非常注意同官府的关系,比如常常在王顺清那里走动,也常常通过王顺清送给乌孙贾好处,可外国人脑子就是一根筋,并不认为这是合作关系。

正因为在洪江关系很好,西先生到达洪江,便无所顾忌,对于手下的洋枪队,更是放任自流。

阿三和两个卫兵没有回来,西先生完全不知情。

其他印度兵,各自出去找乐子,回来都很晚,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人没有回来。

这些印度兵到了洪江就去疯狂找女人,西先生是不加约束的,也约束不了。

对于这些人,西先生只有两个原则,不吸鸦片,不违反当地法律,别的事,一概不问。

第二天,这些印度人起来得很晚,没有见到阿三和那两个印度人,仍然没有引起警觉。

直到下午,有一个印度人去街上买东西,才听说三个印度人被汛把总抓走一事。

毕竟,整个洪江城里,外国人是很少的,印度人更只有他们这几十个。

既然汛把总署抓的是印度人,就完全有可能是他的同伴。

这个印度人回去跟大家一说,彼此了解,立即意识到,确实丢了三个人。

他们把这件事报告给了西先生。

西先生听说此事,原想立即去找王顺清。

西先生和王顺清其实很熟悉,不仅仅是熟悉,而且有利益勾连。

大清朝的腐败,已经深入骨髓,任何一个生意人,如果不和官场搞利益输送,别说赚钱,就算是立足都不可能。

相反,在权力庇护下,可以财源滚滚。

大权庇大财,小权庇小财,所有做大生意的人,背后都有根盘错节的权力网。

别看洪江这样的偏远地方,富豪有几千个,与此相关的权力网,就会比蜘蛛网还复杂。

西先生和王顺清的关系,主要是交保护费,除了向汛把总署交一份明面上的,还要暗地里给王顺清一大笔,这一笔中,还包括了交给乌孙贾的。

因此,西先生根本不相信王顺清会抓自己的人,就算是要抓,也只是做做样子,走走过场。

所以,他坚定地认为,自己去找王顺清要人,一定不成问题。

走到半路,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无论从哪个角度说,王顺清抓了自己的人,就算不很快放出来,也会主动向自己打招呼。

他知道中国官员常常玩这一套,找个借口把你的人抓了,无非是向你讨好,或者向你索贿。

可这次显然不同,人都已经抓了二十来个小时,却连消息都没有通,此事就怪异了。

怪异的背后,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在这个原因没有搞清楚之前,贸然行动,只可能起到相反的效果。

西先生于是改变了路线,去了王顺喜家。

王顺清抓了三个洋枪队的人这件事,王顺喜也不知道。

不过,他听西先生说过之后,立即明白了王顺清的意思,表面上,他却装糊涂,说:“有这样的事?不可能吧?” 西先生说:“怎么不可能?整个洪江城都传遍了。

” “这个老三,到底搞什么鬼名堂?”王顺喜依然装腔作势,同时又安慰西先生,“你也不要急,不会有什么大事。

等一下,我去问问他。

” 西先生自然清楚,事情不会太大,能用钱解决的事,全都不是大事。

但是,也不可能太小,如果太小的话,根本不需要他出面,人早就回来了。

西先生说:“你现在有事没?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我们一起去看看?” “也行。

”王顺喜说。

做这种事肯定要花钱,闲着也是闲着,出去溜达一圈,既消食又有钱赚,还联络了兄弟感情,何乐而不为?王顺喜也想立即去问问老三,但他不能表现得太积极,一定要装着若无其事,要轻描淡写。

两人一起来到育婴巷的汛把总署。

所谓两人一起,当然不止两个人,毕竟在人家的国家活动,西先生极其小心,身边有两个保镖跟着,从来都不曾远离。

西先生一米八的身高,在中国已经是鹤立鸡群了,他身边的两个保镖更是夸张,竟然是超过一米九的身高,全身是毛,看上去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王顺喜和西先生进了汛把总署,西先生的两个保镖,站在门外。

站在门外不进屋有一个好处,他们和西先生形影不离,既然站在这里,说明西先生一定在汛把总署公干。

此举至少可以让洪江人知道,西先生被王把总待为上宾,千万不要以为汛把总抓了三个印度兵,西先生或者印度兵,就一定有什么大事。

王顺清迎出来,请西先生和四弟坐了,立即吩咐手下泡茶。

西先生喜欢喝茶,所有的英国人,都喜欢喝茶。

说起来,这还真是一件怪事。

西洋人不是喜欢喝咖啡吗?咖啡是整个西洋人的最佳饮料啊。

事实上并非如此,咖啡的主产地在巴西,只有巴西人才视咖啡如命,北美和欧洲对于咖啡的爱好,是几百年后的事。

据说是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国大兵开赴欧洲战场作战,雀巢公司研制了一种速溶咖啡,提供给参战士兵。

咖啡能提神,对于那些生活没有规律生命受到威胁的士兵来说,确实是上佳饮品。

于是,这种速溶咖啡在美国大兵中大行其道,后来又影响了其他盟国士兵。

将时间推前几百年,中国茶传到了英国。

英国人喝了一口,顿时觉得这东西妙不可言,于是,英国人开始进口中国茶叶。

一开始,进口量非常小,远远不如葡萄牙、西班牙、荷兰、法国等。

英国开始进口中国茶叶时,其他几个国家,早在多年前就有了茶叶贸易,不过,中国茶叶在另外几个欧洲国家始终没有流行,销量极其有限。

后来有一天,在英国突然逆转,整个英国,个个都爱喝茶,以至于直到今天,人们都在研究此事,搞不明白当年的英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全国人民都爱上了这个东西。

有一种说法比较靠谱。

英国是西方资本主义的发源国,其发展速度,远远超过了欧洲其他国家,在很短的时间内,英国成了世界第一经济大国。

同时,工业的发展带来了巨大的副作用,最大的副作用是饮用水和空气的污染,伦敦也就被世人称之为雾都。

今天,人们以为称雾都是褒奖,其实,当年伦敦被称为雾都,和今天的北京闹雾霾,是一个意思,都是因为环境污染。

水源、空气都成了大问题,怎么办?人们发现,茶叶有一个重要妙用,那就是对水的净化。

此外,喝茶还有一个好处,泡茶必须用开水,将水煮沸,对水源中的有害物质,起到了强制性的净化作用。

于是,喝茶在英国大大地流行起来,不仅仅王公贵族每天要喝茶,就连贩夫走卒,市井小民,每天也要喝茶。

据说连英国的乞丐都有喝茶的习惯,没有茶,他们的日子就没法过下去。

英国的茶叶商人,从中国进口茶叶后,不仅在英国销售,还远销北美,完全控制了美国市场。

另有一种说法,茶在北美流行起来之后,当地商人意识到,这是一个赚钱的大好机会,便想打破英国人垄断茶叶市场的局面。

一些美国商人想通过自己进口的方式,将英国人挤出市场,英国茶叶商人不干了,想尽一切办法,打压美国商人。

最后,美国商人们联合起来,要把英国商人赶出北美的茶叶市场,因而爆发了历史上著名的独立战争。

还有一个更鲜为人知的事实是,英国人开始依赖中国茶,尽管后来一些英国商人从中国引进茶树在英国种植,可产量一直不高,茶质也远没有中国的好。

英国人喜欢喝的,还是直接来自中国的成品茶。

很快,英国成了中国茶最大的进口国,大到引起了英国王室恐慌的程度。

西先生既然是英国人,自然也爱喝茶,同时,他本人也算是茶叶商人,品茶的功夫,还真不是盖的,绝对一流。

王顺清深知这一点,所以给西先生上的茶,不是一般的茶,而是湖南黑茶中的极品,十年的黑美人。

西先生喝茶的时候,王顺清去了隔壁,对杨兴荣说:“你派几个人,去把胡师爷找来。

不管胡师爷在哪里,在干什么,一定要快点把他接过来。

”杨兴荣虽然不明白王顺清的意思,但也知道,这是命令,必须立即执行。

杨兴荣离去之后,王顺清又处理了一点别的事,才回到正堂。

正堂里,西先生和王顺喜喝茶聊天,他倒也不急,毕竟心里有底,王顺清不可能和他完全闹翻,只需要安心等待王顺清说出目的即可。

王顺清也不想太快进入主题,所以主动开口:“西先生,这个茶怎么样?这可是十五年的陈茶黑美人,比你运来的鸦片可是贵多了。

” 西先生说:“NO,NO,NO,王大人说的,也对也不对。

” 王顺清问:“怎么对?怎么不对?” 西先生说:“这确实是黑美人,也确实是极品陈茶。

” 王顺清又问:“那什么不对呢?” 西先生说:“时间不对。

这不是十五年的陈茶,最多只有十年。

” 王顺清想和西先生抬杠:“十年还是十五年,难道真的喝得出来?我就不信。

” 西先生说:“茶叶这种东西,每放一年,就是一种不同的味。

只要你静下心,用心去品尝,这种味,是一定可以分出来的。

别说五年的差别,如果时间不是太长的话,一两年的差别,都可以分出来。

就像酒一样,每一年的味道都不同。

” 王顺喜说:“西先生品茶的功夫,真是举世无双啊。

” “老子日你个乖。

”王顺清说,“老子不信,你西先生真的有这种本事,别是蒙对的。

来人。

” 随着王顺清一声大叫,进来一名汛兵。

王顺清说:“去,把我另一种黑美人拿来,给西先生尝尝。

” 汛兵不明白王顺清所说的另一种黑美人是什么,呆在那里。

王顺清招了招手,汛兵走到他的旁边,他将嘴附在汛兵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汛兵点头,离开。

西先生听说要拿另一种黑美人,大感兴趣,问:“王大人莫非有好几种黑美人?这种茶,目前在市面上可不多见。

” “既然西先生知道这种茶矜贵,肯定知道,我也不可能有很多。

”王顺清说,“上次,一个朋友从安化来,给我带了一点点,我一直舍不得喝,今天贵人登门,我拿出来,给西先生尝尝。

” 西先生问:“一点是多少?” “一两都不到。

”王顺清说,“只是用纸包了一小包。

据说,光是这个茶树就不得了,有几百年树龄,都成树精了。

对了,老四,你去看看祖仁哥在干什么。

如果没什么事,叫他过来,晚上一起陪西先生喝几杯吧。

” 王顺喜见三哥突然转了话题,心领神会,答应一声,转身出门。

西先生见王顺清还要留自己喝酒,知道事情不大,也就既来之则安之,故意不开口,等着王顺清出牌。

汛兵端了另一种茶出来,分别放在王顺清和西先生面前。

王顺清伸了伸手,对西先生说:“请。

” 西先生端起茶杯,并没有喝,而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放下,似乎并没有喝的意思。

王顺清问:“西先生为什么不喝?” “原来,这是一场考试。

”西先生说,“既然是一场考试,我自然就要认真对待。

” 王顺清不语,只是看着西先生。

西先生说:“请给我端一碗水来。

” 王顺清吩咐下去,汛兵很快端了一碗水上来。

西先生接过水,开始漱口,然后将水递给汛兵,再端起面前的茶杯,同样是先闻了闻,然后小小地喝了一口。

“怎么样?”王顺清问。

“五年。

”西先生说。

王顺清有些吃惊,表面上却不露声色。

“不可能吧?”他说。

西先生又喝了一口茶,没有立即吞下,而是让茶水留在口腔。

过了一会儿,他将茶水吞下,说:“不错,是五年的茶,春茶。

这是一年中最差的茶。

” 这一点,王顺清不认同了,他说:“我听人家说,春茶是最好的茶,为什么西先生说春茶最差?” 西先生说:“你说的是绿茶,而我说的,是发酵茶和半发酵茶。

” 王顺清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西先生说:“绿茶采用的是新叶,通常都用三片叶。

如果是两片叶,最多泡三泡,就没有茶味了。

春天的绿茶,因为雨水丰沛,茶味温润,口感醇厚,有一种自然的清香。

秋天是一个枯萎的季节,树叶中的水分被蒸干,茶味就会显得干滞涩薄,带着秋天的萧瑟味。

所以,秋天的绿茶最差。

发酵茶和半发酵茶则不一样,焙制过程经过发酵,所以使用的不是新叶而是老叶。

如果是春茶,要么叶片还太嫩,根本没有茶味,要么是前一年的老叶,已经太老了,只有秋叶才最好。

” 王顺清不得不拱手,道:“佩服,佩服。

” 西先生说:“而且,你这也不是黑美人,而是醉春阴。

这也是黑茶中的极品,因为品牌创立的时间要比黑美人晚很多年,所以,名气远没有黑美人大。

” 两人谈茶的时候,胡不来进来了,大概因为下雨的缘故,胡不来身上沾了点水渍。

王顺清立即站起来,说:“西先生,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胡师爷胡不来先生。

这位是洪江的西洋巨商西先生。

” 胡不来准备行拱手礼,西先生已经站起来,伸出手,要行西洋的握手礼。

胡不来于是改变了姿势,和西先生握手,说:“久仰久仰。

” 西先生是中国通,知道师爷是一种特殊的称呼,只有与背后的官员联系起来,才能显示身份。

他握着胡不来的手,说:“你好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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