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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瞒老哥。
”马占山说,“我的疑虑有三点。
其一,官府只是以此名义派捐,根本不是真心剿匪。
当然,这一点,也是没办法的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其二,最让我忧虑的,是古大人真心要剿匪。
匪我力量对比,几乎是一比一,搞不好,我们损失更大。
其三,就算暂时胜利,只要没有彻底将土匪打垮,我们就成了土匪最大的敌人,一旦敌人倾尽全力对付我们洪江,我们将永无宁日。
” 刘承忠说:“马总镖头最为担心的,还是第三条吧。
” 马占山也反问了一句:“难道刘总镖头不担心?” 刘承忠说:“担心不担心,如今意义都已经不大。
此次,白马镖局虽然损失惨重,可损失更重的,是野狼帮。
我们洪江商人和野狼帮这个梁子,恐怕是结下了。
” “刘总镖头的意思,莫不是只有一条路?”马占山带点试探地问。
刘承忠说:“古大人领头剿匪,对于洪江来说,无疑是福音。
正如马总镖头刚才分析的,假若官府只是以此为名目派捐,我们又能奈何?以我看来,现在的问题,不管官府是否真剿匪,我们洪江商人,都已经被逼上梁山,没有退路了。
” 马占山再问:“刘总镖头有何高见?” “高见,我是没有。
”刘承忠摆了摆头,“不过,以我看来,古大人若真能组织剿匪,是我洪江之福。
退一万步,若是官府并不真心剿匪,我们却不能等死,洪江所有的商人,必须统一认识,团结起来,组织力量自保。
” 马占山说:“刘总镖头此语,正合我意。
还望刘总镖头能够站出来,登高一呼。
” 余海风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他算是听明白了。
对于古立德号召剿匪一事,洪江商人不是支持不支持的问题,而是更进一步,万一官府只是以此敲诈,洪江必须拿出自保的办法,或者建立自保的团队。
马占山看到了这一点,自知野狼帮若是前来寻仇,第一个受损失的,肯定是白马镖局,这才会主动上门,目的是要和刘承忠联保。
刘承忠说:“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到。
要不,我们俩先找人合计合计,你看如何?” 白马镖局自从落户洪江,便将忠义镖局列为头号对手,若是从前,马占山绝对不愿在刘承忠面前退让半步。
可此一时彼一时,他如果仍然墨守成规,白马镖局,很可能撑不过今年。
马占山说:“以年龄论,刘总镖头是我的大哥,以资历论,忠义镖局是洪江业界的龙头,我一切听刘大哥的。
” 刘承忠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分头联络。
” 马占山道:“好。
” ※※※※※※※※※ 王顺清在街上转了一圈,眼看要吃中饭了,一抬腿,进了弟弟王顺喜家。
王顺清有四兄弟,大哥王顺国,二哥王顺朝,也就是王熙美的父亲,余海风的大姑父。
王顺清排行老三,四弟王顺喜。
四兄弟中,王顺清和弟弟的关系最好,既因为两人年龄更近一些,作为弟弟,王顺喜更听他这个三哥的话,也因为王顺喜头脑灵活,办事果断,在洪江城,早已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王顺喜正坐在靠椅上抽着水烟,见哥哥进来,抬了抬身子,道:“你倒是稀奇。
” 王顺清心里有些不爽,没好气地说:“稀奇什么?有什么好稀奇的?” “你这话说得怪。
”王顺喜说,“这几天,新任县太爷在洪江,你不陪他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溜到我这里来了?” 王顺清摆了摆手,说:“别说了,什么县太爷,那是个绊脑壳。
” 王顺喜觉得奇怪,问:“怎么是个绊脑壳?” “你想啊,整个黔阳县,哪有比洪江更富的地方?哪有比洪江更多富人的?随便从洪江拉出几个富人,就比整个黔阳县还富了。
”王顺清拿过水烟,抽了一口,接着说,“以前,哪一任县太爷来洪江,不是吃了东家吃西家,又吃又拿,流水席吃上一两个月,都吃不完的?” “是啊是啊。
”王顺喜说,“整个长沙府,就这一个黔阳县令最富,哪一任都是满载而归。
” “可这个古立德,竟然放出话来,不吃请。
住在洪江巡检司,吃饭还自己掏钱。
”王顺清又补充了一句,“你说是不是绊脑壳?” 王顺喜说:“以我的经验看,越是假正经的人,越是贪得无厌。
不信你看吧,他一定比前面哪一任都贪,只不过,别人是做婊子就大鸣大放地做婊子,立牌坊就一心一意立牌坊。
他这种人,却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 “我倒不怕他立牌坊,我只担心他不做婊子。
”王顺清摆了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个了。
现在,又一个赚钱的机会来了,我来找你合计合计。
” 听说又有赚钱的机会,王顺喜的眼睛顿时发亮。
毕竟是午饭时间了,何况,大堂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将三哥请进了里面,酌上小酒,两人边喝边聊。
王顺清所说的机会,正是剿匪。
听说古立德要剿匪,王顺喜的第一想法,和刘承忠、马占山一样,真剿还是假剿?王顺清说:“你管他真剿还是假剿?只要有名目,就是我们兄弟赚钱的好机会。
古立德如果是假剿,却又大谈剿匪,那无疑说明,他想趁机大捞一笔。
既然他在前面捞,我们就在后面捞,大家心照不宣。
” “如果是真剿呢?”王顺喜问。
王顺清说:“那也是好事啊。
如果真剿,他古立德派出的捐,难道不是用在剿匪上面?剿匪,将由谁来领导?他古立德?肯定不是。
除了我这个汛把总,他还能用谁?那不是给我们送钱?” “话虽如此,可土匪也不是那么好剿的。
”王顺喜想得更深一些,“真能剿灭土匪,万事大吉。
问题是,土匪的势力那么大,仅靠我们这一点力量,别说剿匪,把土匪打跑,都是妄想。
一旦被土匪打死几个人什么的,就亏大了。
” 王顺清说:“你以为我傻啊。
如今这个情况,不剿肯定是不行了,我是上下不讨好。
上面嘛,不需要说,一旦怪罪下来,我这个汛把总,还能不能当,难说。
下面呢?白马镖局和野狼帮干上了,我们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井水不犯河水。
往后,野狼帮肯定会不断来寻仇。
如果是在洪江甚至黔阳以外寻仇,我倒可以装着不闻不问。
如果他们跑到洪江来闹,你想过结果没有?” “你手下才五十几个汛兵,那可真是大麻烦。
”王顺喜说。
王顺清喝干了一杯酒,将手往桌上一拍,说:“老子日他个乖。
古立德已经说了,要在我们洪江搞民团,那才是我们赚大钱的绝佳机会。
” 王顺喜的脑子虽然好使,但还是有点转不过来。
对于某类特别思维,王顺喜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三哥,永远比自己棋高一着,别的不说,就说这职业选择,就和所有人不同。
王家的祖业是王记油号,在洪江已经有几代历史,传到父亲王子祥手里,迅速发扬光大,短短几年时间,跃升为洪江八大油号之一。
王子祥清楚,王家要继续保持洪江商界领袖的地位,必须做好两件事,第一是多生儿子,第二是让儿孙多读书。
儿子他生得不多也不少,四个,够了。
说到读书,四个儿子三个还算听话,老大老二哪怕读不进去,也咬着牙,把私塾读完了。
唯独老三王顺清,才读了几年,就把书本一扔,说:“古往今来,哪一个皇帝不是用拳头打下来的?可见拳头比念书有用。
” 王子祥对儿子动用家法,王顺清对父亲说:“爹,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让我读书。
” 王子祥怒不可遏:“不读书就打死你!” 王顺清回答:“打死我也不读书。
” 王子祥没有办法,打累了扶着腰叹气:“我王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逆子?我王子祥没有做过什么恶事,为什么要报应我?” 王顺清反倒安慰他:“爹,您伸手看看,十个指头还有长有短呢!” 王子祥须发俱张:“你给老子滚,我没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有我这个爹。
” 王顺清:“滚就滚!” 王顺清说滚就滚,当天夜里就离开了家,那个时候,他才十五岁。
王子祥也是赌气,以为儿子出去几天,受不了苦难就会回来,没想到儿子一去就是十多年,杳无音讯。
王子祥反倒有些佩服儿子:“这个逆子,有点骨气,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可惜没有走正路,要是走了正路,说不定能闯出一番作为来。
” 王顺清三十岁的时候回来了,穿了一身军官服装,是正八品千总。
原来他在外流浪了几年,学了一些功夫,机缘巧合,结识了祖籍宝庆(邵阳)府的一个内务府六品蓝翎长。
之后六品蓝翎长回到长沙,担当长沙守备,官升两级,王顺清也就成了正八品千总。
回到湖南,王顺清才想起离开家已经十五年了,该回家看看父母了。
王顺清衣锦还乡,王子祥还在为当年和儿子斗气耿耿于怀,他斜了一眼儿子:“出息了,王家祖坟冒烟了,出了个八品武官,可你就是当了将军,你还得喊我爹!” 王顺清规规矩矩地跪在父亲脚下:“是,爹。
” 王子祥口里说:“我王家有三个儿子,少一个不少呀!”但心里还是高兴的。
毕竟,另外三个儿子,他拿鞭子逼着读书,就是想逼出个功名。
没想到恰恰是这个不读书的儿子,成了官府中人。
夜里和儿子们喝酒,王子祥问起儿子将来有什么打算。
王顺清:“爹,还能有什么打算,继续当武官。
” 王子祥叹息:“如果你当年听了爹的话,多读几天书,现在就有可能是四品守备了。
” 王顺清说:“现在这大清朝,不用读书,也可以当上四品守备。
”他介绍自己的恩公,也没有读过几天书,他的官是捐出来的。
他此次回乡,就是想找父亲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也捐个官。
王子祥手中有钱,早就想捐个官了,只是在家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有信心当官的。
既然老三有意官场,王子祥喜出望外,当即说:“你告诉爹,一个四品守备要多少钱?” 让人没想到的是,王顺清竟然说:“爹,我不要当四品守备。
” 王子祥大吃一惊:“你连四品守备都不当,难道要当三品不成?算了算了,只要你有门路能买到三品官,你爹我就算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要帮你凑齐这笔钱。
” 清朝的官确实是可以捐的,只要你有足够的钱,捐个七品六品,倒也不是问题。
可这样捐出的官,通常要候补,等上三年五年是你的运气,等上七年八年的,不是少数。
所以,很多商人捐了官,只要那身官服,不用实缺。
王顺清可不要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要的是实惠。
他说:“我要回到洪江,当汛把总。
” 这话把王子祥差点气背过去。
果然是个没见识的,洪江汛把总才是一个七品武官,和四品守备相比,隔了五六级。
回过头来看,王顺清还是比父亲棋高一着。
当年,王子祥若是坚持要买个六品以上的官,就算不耗尽全部家产,至少也会耗去大半。
可以肯定的是,捐个六品以上的官,几乎没有得到实职的可能。
就算运气好,能捞到一个实职,恐怕也是五年八年之后的事。
这些年,国家经济走在下行道上,经济凋敝,万业不兴,赚钱不易,若是坐等五年八年,就算捞到一个实职,要想将捐官的钱赚回来,恐怕难度就大了。
相反,自从王顺清当了汛把总,成了洪江的地头蛇,赚钱的机会一大把,整个王家,也就上了一大台阶,迅速成为洪江三大家族之一。
提起洪江三大家族,每一家都是一个精彩的故事。
先不说王家和余家,说张家。
张家老爷子张洪昌,是王子祥、余兴龙同时代的人。
和王家余家一样,早期,张家也是开油号的,生意做得很大。
不过,洪江的洪油商人和木材商人很多,张家并不是最出名的那一个。
张家不出名,有两个原因,一是张家人丁不旺,张洪昌只有一儿一女。
儿子张祖仁,是洪江城里出名的花花太爷,公子哥儿,吃喝嫖赌,打架斗殴,样样都来。
手下有一帮混混儿,坏事做绝,胡不来少年时进入洪江,就在张祖仁的手下混。
女儿张文秀,倒是一个灵秀人儿,是洪江城里有名的美女之一。
后来,张家名扬洪江,得益于老爷子张洪昌的两步棋。
这两步棋,都与联姻有关。
儿子张祖仁结婚,没能娶到洪江城里著名商号的女儿,女方是洪江城外三十里严家坝严财东的三闺女。
这段婚事,原本不能给张家贴金,但张洪昌搞了一次大排场,摆了三天流水席,包下洪江所有的戏院,让所有宾客,甚至街道上一些流浪的乞丐都吃喝玩乐了三天三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自此,几乎所有的洪江人,都知道了这个张洪昌和张记油号。
至于女儿的婚姻,张洪昌最先看中的是余家的四子余成长。
张洪昌早已和余兴龙说好,只等余成长从云南回来,就把婚事办了。
没想到,余成长拖了一年多才回到洪江,回来时,不仅带回了崔玲玲,还带回了余海风和崔立。
张洪昌只好临时改弦更张,把女儿嫁给了王子祥的第四个儿子王顺喜。
此时,张家在洪江,还排不上名号,只是张记油号,排上了洪江八大油号之一。
后来跻身三大家族,就更是时也势也,完全因为张祖仁。
鸦片进入洪江后,张祖仁赶时髦,成了第一个尝禁果的人。
如此一来不打紧,张家的家产,渐渐变成了鸦片烟,被抽掉了。
张洪昌就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给活活气死了。
不过,张洪昌一死,张祖仁没有了管束,便完全放开了胆子,自己开起了鸦片烟馆。
不几年,就将烟馆扩大到了八家,如今成了整个洪江最大的鸦片商人。
张祖仁的烟馆,不知吸垮了洪江多少世家,张家却是越来越兴旺,很快成了洪江首富。
但他这个首富名声不好,只要他往街上一走,背后是骂声一片,寻常的正当商人,也都不和他来往。
张祖仁这个首富只是表面上的。
若以家族算,余家在洪江有两大商号,一是余家的祖业余记油号,二是余成长的风云商号。
这两大商号中,风云商号,是仅次于张记油号的大号,余记油号,也可以在洪江排到二十名之内。
而余家在长沙还开有余记商业,若是拿回洪江排名,大概也能排在十名之内,另外在安化还有一个茶场,是湖南省规模最大的茶场之一。
若是将余氏家族产业加起来,张祖仁这个洪江首富,就只能往后排了。
至于王家就更是特别,大哥王顺国,做的是木材生意,虽然开了一个商号,但在洪江,连三十名都排不上。
本人和其他几兄弟,来往也不是太多,羡慕忌妒恨使然。
二哥王顺朝,接过的是王家祖业,经营着王记油号,由于桐油供需饱和,洪江的油号太多、竞争激烈等原因,王记油号虽然在洪江同行排名第二,仅次于余记油号,但根本挤不进洪江十大商号。
老四王顺喜,按照当初父亲的部署,开了王记茶号,表面上,是洪江十大商号之一,而实际上,其个人身家,很可能超过了张祖仁。
最值得一说的,还是王顺清。
表面上,王顺清并不经营商业,只是当官,而且当的是一个七品芝麻官。
可就是这个七品芝麻官,来钱的门路,比谁都广。
王顺清在暗中做着一些什么生意,除了他自己,就连和他关系最亲近的王顺喜,都不完全清楚。
有人暗地里说,王顺清才是真正的洪江首富。
与洪江所有的商人相比,王顺清要赚钱,门路比别人多得多,只要官场的一个动向,他就可以大把大把地捞钱。
古立德要组建民团,王顺清便又一次有了赚大钱的机会。
王顺清说:“组织民团这件事,别人做,肯定不行,只能由你组织。
” 王顺喜点了点头:“这倒是一个办法。
到时候,每家都得出人,出不了人的,就拿钱来。
” “就算是出人,那也得自己带枪。
”王顺清说。
“对对对。
”王顺喜说,“洪江的这些商人,既要出人,又要出枪,子弟一旦加入民团,和土匪打仗的时候,难免会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一定不干。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出钱。
他们有的是钱,出这一点,不会在乎。
” 王顺清美美地干了一杯酒:“你觉得我这个办法怎么样?” 王顺喜说:“办法是好办法。
不过,我觉得,你还要去找一个人。
” “找一个人?哪个?”王顺清问。
“去找我的舅子哥,张祖仁。
”王顺喜说。
王顺清一时没有转过弯来,问道:“他一个鸦片烟鬼,风一吹就倒,我找他做什么?” 王顺喜说:“找他是没半点用,但你忘了,他的生意伙伴是西先生,而西先生的手下,有一支洋枪队。
” 王顺清恍然大悟,随即又摆头:“那个鸦片烟鬼,我看见他,心里就不爽。
他仗着自己这些年开鸦片烟馆赚了大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把谁都不看在眼里,我去找他,恐怕说不上话。
毕竟,他是你的大舅子,还是你去找他吧。
” 王顺喜想了想,说:“要不,吃完饭,我们一起去?” 酒足饭饱,睡了个美美的午觉,下午三点多钟,兄弟俩出门。
毕竟,张祖仁的名声不好,兄弟俩不想沾了这个坏名声,故意把速度放得很慢,这里走走,那里停停,将半个洪江城逛了一遍,最后才到了张家门口。
余家冲以北的一片区域,是洪江的烟花之地,也是最繁华之地,光妓院就有一百多家,绍兴班、荷风院等,极负盛名,几家大的妓院,光妓女,就有上百名。
除了妓院之外,这个区域,还多酒楼、烟馆和戏院。
一般正当人家,通常不会在这里置业。
张祖仁到底是整个洪江最有名的混混儿,父亲死去之后,他就把家搬到了这一带,用他的话说,“我就是一个烂人,正好混在烂人堆里。
” 王顺清毕竟是汛把总,有负责地方治安之责。
这一带,属于治安最为复杂的地区,他在这里走动,那是维持社会秩序,倒也没人能说什么。
到达张家门前,王顺喜四处看了看,没有见到熟人,一步就跨了进去,入得门来,立即喊:“告诉你们家老爷,有贵客来访。
” 下人说:“我们家老爷正在会贵客。
” 王顺清心里不快了,自己是洪江最大的官员,除了自己,整个洪江,还能有更贵的客吗?当即脸色一变,道:“老子日你个乖,什么狗屁贵客?快,去叫张财贵那病秧子出来见老子。
” 王顺清有个著名的口头禅,是在军营里学的。
这句话最早的出处是哪里,谁都不知道。
王顺清就是喜欢说,这样,才能显得他和洪江所有的人全不同。
下人听了这话,竟然不十分害怕,说:“对不起,把总爷,是胡师爷代表古大人,来拜访我们家老爷。
” 王顺喜不知道哪里蹦出个胡师爷,问:“什么来头?” 王顺清说:“什么屁来头?就是青山界那个胡不来。
走,领老子去看看。
” 说是领去看看,其实,王家兄弟对张家熟悉得很,根本不要人领,直接往里面闯,下人也不敢拦。
一边走,王顺喜一边问:“胡不来不是在省城当师爷吗?什么时候回洪江了?” 王顺清说:“他如今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当了新县令古大人的师爷。
” 王顺喜眼珠一转,道:“如果是这样,他来找我哥,目的和我们就是一样的。
” 王顺清看了一眼弟弟,不明白他为何有这样的推论。
至少有一点,王顺喜是说对了,胡不来确实是为了剿匪的事,来找张祖仁的。
胡不来的家乡,在沅水对面的青山界,那里是绝对的乡下,穷得一家人共一条裤子。
胡家是当地唯一的富裕人家,有几亩薄田,满心希望胡不来能够考中功名,倾尽所有,送他到洪江城里读书。
可洪江城是个商号,也是个花花世界,又结识了花花公子张祖仁,就跟在张祖仁手下当起了马仔,想混吃混喝。
因为有张祖仁罩着,胡不来也就成了洪江城里一个有名的人物。
某一次,张祖仁跟人争头牌,对方也是公子哥儿,派头十足,根本不把张祖仁放在眼里。
胡不来为了讨好张祖仁,冲上去打了那公子哥儿两拳。
没想到这下惹了大祸,人家是宝庆府同知的公子,也就相当于现今副市长的儿子,绝对的官二代。
张祖仁出了一大笔钱,又找了同知的上司知府出了面,将自己的事摆平了。
胡不来的事却解决不了,公子哥儿一定要胡不来的一条腿加一条胳膊。
胡不来自然不敢再在洪江混,撒脚丫子跑到了长沙。
此事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年那位宝庆府的公子哥儿,早已因为父亲贪腐被抓,家人也跟着倒了大霉,自然不可能再找他麻烦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胡不来摇身一变,成了黔阳县令的师爷,总算是衣锦还乡了。
胡不来拜访张祖仁,并非感谢当年收留之恩,而是找生意伙伴的。
胡不来之所以成为古立德的师爷,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
在长沙官场里混了多年,人情世故、官场规则,胡不来是谙熟于心,可他就是运气不好,始终没有碰到机会。
而要论起官场人脉,他还是有一些的。
恰好古立德外放黔阳,先要到巡抚衙门拿官印,然后要拜会一下长沙官场中人。
古立德在长沙拜见的只有一个人,和他同科考取的进士,名叫祝春彦。
祝春彦见了古立德,对他苦口婆心说:“年兄啊,黔阳这个地方,在整个湖南,是最为特别的一个地方。
若是以全县看,这是一个穷困之地,完全可以划为国家级贫困县。
可就是这里,却有一个洪江,是整个湖南乃至全国一等一的繁华之地。
洪江有各种商号一千三百多家,钱庄票号二十多家,舞台戏院六七十家,妓院青楼五十多家。
比长沙府还富,在整个湖南,排名第一。
所以,你这个县令,要说好当也好当,要说不好当,那真是不好当,所有一切,都看洪江,而洪江的关键,在于洪江的那些商人。
” 听了此说,古立德立即变得虚心起来,讨教道:“年兄教我。
” 祝春彦说:“黔阳的事那么多,我哪有时间跟你一一道来?要不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此人现在省城,却是洪江人,对黔阳尤其是洪江的情况非常熟悉,钱粮刑名之事,样样在行。
你到了黔阳,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
” 古立德长居京城,哪里懂得下面这些道道?他大概以为,祝年兄为自己推荐的是个上上人选,却不知道,就为了这句话,祝春彦得了两千两银子。
而胡不来呢,在长沙混了多年,所有家底加起来,也不过百两银子,为了得到这一职位,他将能借的全都借了,凑足了这个数,从而获得了这次跟古立德到黔阳的机会。
离开长沙的时候,他留给家人的,没有半点余钱剩米,而是两千两银子的欠账。
他如果不能在洪江快速弄到钱,长沙的家人,饿死的可能都有。
要想在洪江捞钱,他就必须有一个搭子,这个人,除了张祖仁,不可能是别人。
张祖仁是洪江的一个狂人,整个洪江城里,没几个人能入他的眼。
这也难怪,他是洪江首富,又和英国人艾伦·西伯来交好,西先生手下,有二十多名印度人组成的洋枪队,所以,他连洪江第一高官王顺清都不放在眼里。
胡不来来访,张祖仁一看,他竟然空着手,脸色就不那么好看。
其实,是否带礼物来,胡不来仔细思考过。
若论两人以前的交情,张祖仁是他的主子,马仔去拜主子,哪有空手的理儿?但此一时彼一时,无论你张祖仁多么财大气粗,毕竟只是一个商人。
而今天的胡不来,却是县太爷的师爷,比你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再若提着礼物上门,丢的就不是自己的人,而是县太爷的人。
张祖仁哪里管这些,在他看来,就算是县太爷本人来,空着双手,那也是不能容忍的。
因此,张祖仁先将胡不来冷了一阵,自己歪在软榻上,抽了一泡烟,然后才让下人把胡不来叫进来。
胡不来进来一看,张祖仁仍然歪在软榻上,眼睛半睁半闭,似乎有一种特别的迷离,别说是让座,就连出气的声音都没有。
胡不来也算见过大世面的,自然明白这其中的一切。
他不露声色,拱了拱手,道:“张老板,我给你送一笔钱来,不知你要还是不要。
” 张祖仁心里一阵烦躁。
以前,胡不来可是一口一个哥,现在却扔过来一个冷冰冰的张老板。
如果不是有送来一笔钱之类的话,他可能挥起烟枪扔了过去。
“坐。
”张祖仁懒懒地说。
胡不来看了看,顿时觉得处境尴尬。
这是张祖仁的专用烟房,里面是一张大大的烟榻,周边虽有几张凳子,但都是矮凳。
胡不来若是坐在矮凳上,那就是在张祖仁面前示弱。
若是坐到烟榻上,倒是平起平坐,可也有点欺张祖仁之意。
犹豫片刻,他还是走近烟榻,坐下来。
张祖仁是躺着的,他是坐着的,他顿时比张祖仁高了一大截。
张祖仁大概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即坐直了自己。
“听说你给古大人当师爷。
”张祖仁的语气平静,完全听不出表情,又不像是在陈述一件事。
胡不来只好应了一声是。
张祖仁果然说:“到底混出个模样来了。
” 胡不来突然明白,张祖仁其实是在用这种办法打发自己。
对于张祖仁来说,一个县令的师爷,根本就不算个人物,他还真不需要放在心里。
对于这种人,来任何虚的都不行,得直奔主题。
“有一笔生意,张老板只需要动动嘴,不会有任何风险,可以坐在家里赚钱。
”胡不来抛出了他的诱饵。
张祖仁问:“多大的生意?” 胡不来从他的语气中知道,对于洪江首富来说,太小的生意,他没有做的兴趣。
他突然明白,这个世界上,人和人是永远不同的。
有些人,一年能够赚到几两银子,就已经是大生意了。
但有的人,一天就可以赚到几百两甚至几千两,你和他谈一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赚到几百两的生意,他是不会有丝毫兴趣的。
“新来的县令要剿匪。
”胡不来说,“只要剿匪,就一定会派捐。
我算了一下,剿灭一个土匪,恐怕没有一百两拿不下来。
野狼谷有五百个土匪。
那也就是说,这是一笔五万两的生意。
” “就算五十万两,五百万两,这种生意,和我有什么关系?”张祖仁说。
胡不来怕了他这种事不关己,立即说:“当然有关系。
至少,其中的一万两,会与你有关。
没有一万两,恐怕也有七八千两。
” 这个数目,让张祖仁有了一点点兴趣。
张祖仁虽然是洪江首富,一年下来,也不过几十万两的进项。
若是什么都不做,便能赚几千甚至上万两,何乐而不为?“怎么和我有关?”他问。
“我会向古大人建议,用洋枪队参与剿匪。
”胡不来说,“你呢?可以和古大人谈判,只要确认是由洋枪队打死打伤的土匪,每一个,收银两百两。
” “会不会太黑了点?”张祖仁说。
“你如果听我的,保证没有问题。
”有关这一点,胡不来早已经深思熟虑。
古立德若真是想剿匪,没有这支洋枪队,肯定寸步难行。
别说两百两,就算是再高一些,古立德也会接受。
“你呢?你有什么好处?”在商言商,张祖仁自然知道,这个是绕不过去的。
胡不来伸出四个手指。
张祖仁说:“不成,最多这个。
”他伸出的是一个手指。
正在这个时候,王顺清王顺喜兄弟闯了进来。
张祖仁只是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坐,也没有叫上茶。
王顺喜毕竟是张祖仁的妹夫,也不管这个大舅子爱不爱,直接在他那边的软榻上坐了。
王顺清虽然极不情愿,毕竟不能站着,只好和胡不来打了声招呼,挤到了他的身边。
张祖仁不太情愿地向后墙边靠了靠,淡淡地问:“什么事?” 王顺清正要开口,王顺喜抢先开了口,说:“和胡师爷说的,是同一件事。
” 张祖仁倒有了点兴趣:“你们和不来商量好的?”张祖仁有意不叫他胡师爷,这是要贬低他一点,又不好叫他的小名,只好临时叫了不来。
胡不来要撇清自己,又不好直接否认,只好以退为进,道:“你们知道我找张老板所为何事?” 王顺清说:“老子日你个乖,除了剿匪,还能有什么事?” 王顺清是个极精明的人,但细节方面,往往没有弟弟王顺喜把握得好。
王顺喜之所以有此一说,原是要套胡不来和张祖仁的话,没想到,话已经被三哥挑明,只好改变策略,和盘托出。
一听说两兄弟是来借兵,胡不来便暗暗向张祖仁摇头。
张祖仁似乎根本没看胡不来,答:“洋枪队是西先生的,我做不了主。
而且,洋枪队什么时候回洪江,也说不定。
” 在洪江耽搁了几天,古立德竟然一大早把胡不来叫起来。
胡不来走到外面一看,天是黑的,下着雨,外面停着一辆旧马车。
胡不来不解地看了看古立德,问:“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古立德说:“当然是去县衙。
我这个新任县令,进入黔阳已经好几天,连县衙的门朝哪里开还不知道呢,那怎么行?” 胡不来怀疑这个古立德不是正房生的而是偏房生的,怎么歪主意一个接一个,全不走正道?周永槐和赵廷辉等,第二天已经赶回县城,古立德留在洪江,是因为发生了盗匪大案,有些事需要他处理。
就算如此,哪一天去县城,完全可以大鸣大放,大摇大摆啊,有必要偷偷摸摸,搞得这么神秘吗?当然,胡不来也有点私心,如果县太爷坐着四抬呢轿,仪仗开道,自己这个师爷,也可以跟着风光一回。
现在这么干,倒成了锦衣夜行了。
既然主子要这样干,作为奴才,胡不来虽然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
他四处看看,站在那里,没动。
古立德说:“你站着干什么?登车啊。
” 胡不来说:“马智琛呢?没看到马智琛啊。
” 古立德一来到黔阳,便招了一个年轻的差官,表面上说是为了破无影神手和采花大盗案,胡不来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这个马智琛,是古立德下的一步暗棋,是针对黔阳官员的。
既然马智琛是古立德新招的下差,似乎应该和古立德一齐回黔阳。
“他另外有安排,不去黔阳。
”古立德说。
古立德自己先登了车。
胡不来身上什么地方抖了一下,跟着也登了车。
车夫一甩马鞭,马车便向城外驶去。
洪江到黔阳,沿着沅水岸边一直向前,一边是奔流不息的沅水,另一边是一畦一畦的油菜田,远处山峦起伏,在烟雨之中,朦胧而又明灿。
古立德的心情大好,走在这初春的江南烟雨之中,一路轻声吟唱着什么。
胡不来却心有不甘,眼看着一大笔钱就要到手了,没想到古立德说走就走。
不成,他得想个办法,过几天再往洪江跑一趟,长熟的稻子,自己不收割,就会被别人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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