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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朕才不得不和母后商量……要么,您看这后位?” 太后思量半晌,眉心皱起深深的川字。
“不成。
太子妃虽然平庸,但出身大族,世代清贵之家,这样一个皇后,对你日后笼络文臣士子颇有好处。
再说她早早为你生子,平日也无大过,万不可轻言废黜。
而这闻氏,厨役后代,家族式微,不能为你助力,亦不堪母仪天下,且至今无子,之前还曾多次金殿出丑,群臣多有非议,这样一个女子,你若立了她做皇后,群臣怎肯依从?我皇家尊贵,怎可以此女为后?” 新帝默然,他也没多喜欢闻近纯,不过爱她几分小意温存,和平庸寡淡的太子妃比起来,颇有些闺房之乐。
玉玺对他太重要,难免有几分动心。
但也十分赞同母后的看法,便皱眉道:“此女奸狡,不见兔子不撒鹰,朕难道还能硬抢不成?” 他最近心情不好,十分烦躁,声音便大了些,正巧一阵冷风吹开了殿门,他皱眉回头,原本被赶出殿外的宫女听出陛下心绪不佳,都急忙赶上来关闭殿门。
太后看定他,微一皱眉,随即笑道:“何必硬抢,她想要什么,予她便是。
只是她是否能拿得长久,也要看命数是不是?” 新帝眉梢一抬。
吱呀一声,殿门被小心地关上,守在门外的宫女用石头将殿门小心地压紧。
过了一会儿,宫女换班,一群宫女下了值,其中一人便悄然离开了凤坤宫。
避开人群,在御花园隐蔽处和西玉阁的一个小丫头匆匆交谈了几句便离开。
一刻钟后,住在西玉阁的纯妃闻近纯,便得到了方才那场交谈的最后两句对话。
她今日原本心情很好,一直低低哼着歌儿,听见这话后,发怔半晌,折断了好容易新养起来的指甲。
当晚她一夜未眠,紧闭殿门,和衣而卧,也不许所有宫人睡觉,所有人提着灯笼绕着她的宫殿不断巡走,殿内亦是灯火通明。
但饶是如此,外头每一声脚步,每一声梆子响,都会将她惊起,瞬间冷汗满身。
她抱着双膝坐在床上,想起前日侍寝时,自己暗示无意中得知了玉玺的下落时,新帝那惊喜的表情。
想起新帝急不可耐的询问,自己娇笑搪塞,并暗示那皇后尊位时,新帝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豫之色。
想起那景仁宫下的密道,沉睡诈死的先帝,所谓弑君的真相,风雨飘摇的天京。
想起两位刺史在宫中莫名的暴毙,陛下以为是永王做的,对永王大加赞誉,永王那古怪的神情。
想起这波谲云诡帝王家。
她越想越恐惧,越想越觉得自己愚蠢而轻率,怎么会想到拿玉玺来和新帝做交易?这逐鹿之局,遍地高明猎手,他算个什么东西?便是做了他的皇后,能活几天? 如今更可怕的是,她在这个愚蠢而又恶毒的男人面前露了底。
很可能这个男人的皇后还没做上,就要先坐进那对恶毒母子的死亡囚笼了。
不,这不行,她得了那惊天大运,冒了那生死之险,才拿到这至尊之玺,这便是老天眷顾,如何能折戟中途? 天明的时候,一夜没睡的闻近纯起身,用冷水洗脸,重新梳妆,然后命人出宫请她娘进宫。
她娘自从她封妃之后,就再没机会进宫,正着急上火,如今见她居然主动召唤,大喜过望,一大早就进了宫。
闻近纯已经摆开早饭,笑容满面,和闻夫人边吃边谈,毫无芥蒂模样。
闻夫人便和她大谈天京居大不易,以及被开出金吾卫的弟弟,如今也到了成婚年纪,房舍聘礼,都该给他准备着了。
闻近纯便忽然撂了筷子。
闻夫人怔了怔,问:“怎么啦?” 闻近纯坐着,密密的眼睫垂着,闻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那眼帘子底乌黑的眼珠子偶尔那么一轮,透着一股阴森的冷意和杀气,没来由的有些心惊。
但随即闻近纯便抬起头,依旧笑吟吟的,道:“娘,你说要为弟弟买宅子,我之前倒有托人在外头买了处宅子,只是还没去看过,要么今日你想办法带我出宫,我带你去瞧瞧?” 闻夫人一边吓了一跳,一边又为这个提议心动,心想这个死丫头越来越榨不出油水,以后她地位高了只怕更难掏出她的钱来,如果真能一次性给儿子弄所宅子,倒是好事。
也没多想这经年累月自己和女儿要钱,哪来的钱买宅子,想了想便咬牙应了,闻近纯便和闻夫人身边的侍女换了衣裳,悄悄跟着闻夫人出了宫。
等到闻夫人回了府,急寻后头小轿里的闻近纯时,却发现人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宫妃无旨私自携带出宫已经是大罪,这人再丢了自己一家脑袋便不保了。
闻夫人急得发昏,急忙令人四处寻找。
那边永王府却来了客人,是个女客,垂着长长的面纱,花了重金求得在门厅等候,一直等到永王下朝。
永王最近虽然上朝,却很少去后宫,尤其前些日子,陛下忽然下旨要替永王选妃,太后急召永王入宫,母子俩也不知说了什么,永王出来之后神色不佳,随即便请旨求陛下收回成命,道自己闲云野鹤惯了,无心世俗之事,莫要耽误好人家女子云云。
倒让京中那些有心攀附的官宦之家好生失望,也大大下了新帝的面子。
众人心中都不免有些嘀咕,以前说闲云野鹤,醉心石刻,无意成家也就罢了,如今人都走上前台,手掌大权,再说无心世俗,未免显得虚伪。
因为这件事,便是原本十分倚重永王的新帝,渐渐也生出了许多疑惑,又有许多急于出人头地的新贵在他耳边吹风,新帝便也生出了几分警惕,现在轻易也不召永王入宫了。
为官者最怕被人质疑心田,以永王头脑,不会没想到推辞婚事会引来皇帝和百官质疑的后果,却依旧推了。
于众人固然物议纷纷,于永王自己,又何尝不有苦难言,郁积于心。
也因此,最近他都没往后宫去,连朝政都懒怠了不少,不过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似乎真的不重世俗一般。
今日下朝回来,听说有客拜访,本不想见,路过门厅时眼眸一掠,却一眼看见那盈盈立起的女客,腰间的一枚凤纹玉牌。
那是宫中女官的标志,他眼眸一凝,随即淡声命人请进,在偏花厅坐了,半晌人带进来,永王屏退左右,屋子刚清空,一转身,就看见那女子噗通对脚下一跪。
永王怔了一怔。
女子抬手掀了面纱,永王又怔了怔。
闻近纯扑上前,仰望着永王,双手一抱抱住他的腿,哀声道:“我愿献上国玺和陛下性命,求殿下救我!” …… 星夜之下,蜿蜒群山和沉厚大地之间,隐约似乎有一片乌云缓慢卷过大地,又似乎是月光投射的阴影,将那一片山脉都沉沉覆盖。
若有人能从高处举千里眼查看,才能看出那移动的黑色是纯黑的甲胄,时而闪过的微光则是举起的枪尖——大军过境,趁夜潜行。
那钢铁洪流自川北之腹地起,如大风掠过三州,而在另一个方向的西川,则同样有一队乌衣赤甲的洪流,悄然绕过衡州,最终于那两地交界的莽莽丛林中,两支军队无声汇聚在一起。
是年为安成元年,腊月二十一。
离年节不远,离春日却还长。
…… ------题外话------ 老林终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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