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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策、长期的疲倦、睡眠不足、内心深藏的愤怒不满……再加上今日邱同所受的屈辱和生死威胁,那血淋淋的一幕,在最后一个小兵的临门一脚之下,终于集体爆发了。
当司空怀被惊醒,匆匆起身,在亲卫拥卫下冲出大帐,一眼看见前方无数营帐里冲出来的发疯的人,看见那些潮水般涌来的明晃晃的刀枪剑戟的时候,脑中便轰然一声:“完了!” 自古以来,就未有能在营啸之下完尸之主将者! 他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披上甲胄,翻身上马,却不是向着士兵群,也没去那些还在努力收束士兵的将领那里,而是在亲卫的拥卫之下,向大营外冲去。
他逃了。
监军也冲了出来,他是永王的人,一开始也是震惊骇然,但随即却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司空怀不敢面对营啸,一旦营啸爆发,他这个先帝委派的主帅也一定会被新帝给去职查办,但他是新帝首肯,永王看重的人,他只要抓住了这个机会,安抚了将士,三十万边军,就是他的! 但是他刚刚冲出去意图收束镇压,就有快马飞骑而来,告诉他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西番竟然重整旗鼓,倾举国之力,发动大军五十万,夜渡山**,趁徽州空虚,夺下了徽州! 监军脑中轰然一声。
再一抬头,看见漫山遍野,都是举刀擎枪,陷入疯狂,自相残杀的东堂士兵。
而就在百里之隔的徽州,那里竟然已经飘扬着西番的飞熊旗! 此刻他心中滚滚而过的,不仅是完了,还是“东堂完了!” 三十万边军营啸自残,徽州防线收缩被攻破,西番转瞬就能下青州。
下青州长驱直入,世家必定会趁此时起事,整个东堂就会陷入战火。
到那时…… 到那时四野流星,山河倾覆,覆巢之下无完卵! 监军浑身发抖,呆立半晌,终于在一个士兵翻着白眼冲过来要砍他的时候,也一声尖叫,跳上马拼命向营外蹿。
他也逃了。
混乱中,有人在哭,那是邱同,被人趁乱救出了军牢,却一眨眼就看见这地狱般的一幕,他喊叫无果,自己的亲兵已经被打散,眼看着火光乱影里一片妖舞,那些视若子侄的年轻人们,陷入疯狂,自相残杀,邱同跪倒在冰冷的土地上,死死抠着膝下的泥土,撕心裂肺,“天啊,大帅啊——” 有人在他耳边急促地说:“将军,走吧!走吧!帝王无道!天意如此!你我都已尽忠,是东堂气数已尽!我们都走吧!” “那这些儿郎怎么办!三十万,三十万人命啊!” “将军!我们救不了——我们救不了他们啊——” 邱同忽然推开搀扶他的人,挣扎着爬起来,拔起栏杆上一根火把,就往辕门上爬。
几个旧将仰头呆呆地看着他。
邱同受伤甚重,此刻却爬得飞快,一直爬到旗杆高处,大喊一声:“儿郎们——”便将那火把往自己身上一扔。
阻止营啸的唯一可能,便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但已经陷入疯狂的人们,哪那么容易拔得出,除非那件事,足够醒目,足够震撼。
比如,高处自焚。
蓬一声,火头燃起。
将领们撕心裂肺大喊:“不——” 邱同张开双臂,在高高旗杆之上,宛如一面新燃的火旗。
有士兵抬头。
将领们疯了一般往上爬,有人大叫:“砍断旗杆!” 忽然“咻”一声。
一支飞箭若流光,穿透黑暗,携这夜的寒气冷风,猛地撞掉了邱同手中的火把。
星火四射。
“咻咻”又几声,这回射来的几箭都射在旗杆上,几条黑影顺着箭尾拉出的丝弦而来,人人手拎一只捅,二话不说哗啦啦泼在邱同身上,将他身上火焰浇灭。
随即便有人将邱同背着,顺着那线再次没入黑夜之中,来去如鬼魅。
这一幕发生得又快又神奇,吸引了很多人注意,很多人有点平静了,但依旧有很多人在乱砍乱杀。
便在这时,又是一声箭响。
这一声箭响和前几声都不同,凛冽呼啸若冬季第一场带雪的风,卷着这夜的黑和冷,从夜的尽头刺来,在夜空中极速写下一笔深红的“一”,众人只觉得眼前红光一亮,下一瞬旗杆上头原本的“司空”大旗就被烧着。
燃烧的大旗十分显眼,将要将半个天空照亮,随即更多火箭跨越长空,落在司空怀人去屋空的大帐上。
那大帐占地广大,被火箭烧着后,便如一个巨大的火球,不仅将营啸的人们震住大半,还将四野都照亮。
然后所有人都看清了四面的场景。
看见不知何时,一队身形矫健的黑衣人,正在救治邱同。
看见黑衣人身后,是一支银甲军队,大约三千人左右,都是骑兵,呈现尖刀阵型,如一柄雪亮的刀,沉默静持,蓄势待发。
看见银亮尖刀之后,是更多的黑压压的军队,足有数万之众,漫山遍野,一色黑甲红盔,黑甲铮亮,红盔如火,夜风吹动红缨,一双双眼眸黑而静。
看见那些军队之间,整齐地排列着一排排作战武器,巢车、撞车、云梯、飞桥、投石车……乃至现在还很少见的炮车。
一列列沉雄哑黑,如巨兽蹲伏。
看见奔逃的司空怀惊惶回首看那燃烧的大帐和自己的帅旗,再被团团围住一脚踹倒。
看见那个监军自己下马,在那大军之前神色骇异地跪倒。
看见黑衣人之前,一个黄衣女子,正蹲在地上,亲自给邱同看伤。
看见尖刀骑兵之前,一个神态淡漠而矜贵的锦衣男子,微微俯下脸,专注地看着那少女。
看见数万大军之前,一人单手持弓,指尖扣箭,微微仰着下颌,目光汤汤如流水般扫过全军,叹一声气,道:“爹爹不过走了一遭,孩儿们如何就折腾成这模样了?” 死一般的沉默。
狂叫的不再叫,尖啸的住了啸,回刀自刎的丢了刀,递入兄弟胸膛的剑砍到地上。
大营里一片叮里当啷兵器落地之声。
大营里的人们,脸上狂乱愤怒之色未消,眼底已渐渐涌上晶莹。
马上的人,轻轻地吸着气,目光也微微发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
蓦然一声大喊,如浪如潮,如风如雪,再次卷过并淹没了整个大营。
“大帅!” …… 就在林擎终于在燕绥文臻护送下回到边关,营啸崩溃最关键时刻赶回边军,终于夺回属于自己的那一切的时候。
营啸的浪潮和激动的呐喊飞不过关山,这一刻的深宫分外的幽寂。
幽寂的深宫内对坐着太后和新帝母子。
先帝的丧礼已经结束,新帝的登基大典也即将举行,新帝已经先下诏册封了太皇太后和太后,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依旧还住在凤坤宫内,主持着这后宫的宫务。
比如即将册封皇后和后妃这样的事。
新帝微微倾了身子,他连夜赶来,有另外的要事要和母后相商。
“她是这么说的?”太后微微有些诧异。
“是。
虽未明说,语多暗示。
”新帝眼下深深青黑,有点疲倦地道,“意思是朕册封了她皇后,她便告诉朕玉玺的下落。
” “她一个深宫妇人,如何能知这些?又如何能得玉玺?” “正是因为她本不该知道玉玺这事,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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