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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是真是幻(3/3)

她语声极轻,又极快,柳鹤亭左掌轻抚右掌青箫,默然倾听。

那班银衫少女们,此刻多已远远绕过他们,随着那白衣人走向谷外,只有尉迟高、胜奎英却自仍立在一边,窃窃私议,却又不时向柳、陶二人,望上两眼! 陶纯纯语声未了,尉迟高、胜奎英倏然双双掠起,掠过那班银衫少女,走过小桥。

柳鹤亭抬起头来,见到这般情况,剑眉微皱,似乎不胜惊异! 尉迟高、胜奎英以及银衫少女们,觅路来此谷中,当然为的就是要寻找他们的“殿下”项煌。

但此刻项煌下落未明,白衣人说了句“走”,他们便一齐走了,显然这班人对白衣人的畏惧敬服,非但不在对项煌的畏惧之下,甚或犹有过之,否则怎会将项煌置之不顾? 直到此刻,柳鹤亭只知那白衣人武功奇绝,生性尤怪,而且亦是那“南荒大君”的门下人物。

但此人的姓名来历、武功派别,柳鹤亭却丝毫不知!是以暗中奇怪,这班人怎会如此听命于他? 思忖之间,只见尉迟高身形突顿,立在桥头,和当先走出的两个银衫少女低语了几句,目光远远向自己投来,但见到了自己的目光亦在望他,立刻拧腰错步,纵身而去。

那两个银衫少女亦自回头向这边看了两眼,纤腰袅袅,莲步姗姗,缓缓走去!柳鹤亭不禁又自一皱双眉,却听陶纯纯语声顿了半晌,又道:“我知道你也在奇怪他的身份来历,但是他那一招武功,你可看得出究竟是何门派么?” 柳鹤亭怃然长叹一声,缓缓抬起掌中青箫。

陶纯纯垂头一看,只见箫身之上,缺口斑斑,竟似被人斫了。

仔细一看竟有七处,七剑一样,但白衣人明明只削出一剑,箫身上何来七道剑痕? 她不禁轻皱柳眉,骇然道:“以你箫上剑痕看来,白衣人掌中所使,不但是口宝剑,而且所用剑法,又有几分与早已绝传的‘乱披风’相似!”要知这“乱披风”剑法,此时虽仍在武林流传甚广,但武林流传的,却都是后人借名伪托,真正的“乱披风”剑法,早已绝传多年。

昔年一代剑圣白无名,仗此剑法,纵横天下,直到此刻,他的一生事迹,虽仍为人津津乐道,但他的一手剑法,却及身而没!直到后来,武林中又出了个天纵奇才梅山民,不知由何处学得了这剑法中的几分精髓,并且将之精研变化成当时武林中最具威力的“虬枝神剑”。

武林故老相传至今,都道“七妙神君”梅山民只要随手抖出一剑,剑尖便可弹出七点剑影,幻成七朵梅花! 梨花大枪、白蜡长竿这等兵器,只要稍有几分功力之人,便可抖出枪花、竿花,枪、竿长过七尺,是以并非难事! 但要以三尺青锋抖出剑花,却是大为不易。

是以昔年“古三花”一剑三花,已足称雄武林,一剑能够抖出七朵剑花的剑法,自更是纵横天下。

但此刻梅山民犹在襁褓,“虬枝剑法”尚未创出,白无名故去多年,“乱披风”失传已久,白衣人一剑竟能留下七道剑痕,岂非大是令人惊异! 陶纯纯秋波凝视着箫上的七道剑痕,心中正是惊异交集,只听柳鹤亭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一剑七痕,虽似那失传已久的‘乱披风’剑法,但出手部位,却又和‘乱披风’绝不相似,此人剑法当真是怪到极处——” 语声至此,长叹而顿,意兴似乎颇为萧索。

陶纯纯秋波一转,婉然笑道:“此人不但剑法怪到极处,我看他生性为人,只怕还要比剑法怪上三分,好好一个人偏偏要戴上青铜面具,好好一件衣衫,却偏偏要让它溅上血迹,然后又要再换,还有——” 柳鹤亭长叹一声,截口道:“此人生性虽怪,但却绝非全无令人敬佩之处,唉!我方才的确存有几分取巧之心,想借夕阳,撩乱他的目光,而他的一剑,也的确因此受到一些影响……”语声再次一顿,缓缓抬起头来,望向西天彩霞,一面深思,一面说道,“方才我围着他的身形,由左至右,走了半圈,虽似一招未发,其实在心中却不知已想过多少招式,但这些招式,我自觉俱都破绽极多,而且算来算去,都不能逃过他的目光。

有时我想以一些动作掩饰,但却也都被他识破,是以我心中虽有千百式招式想过,但自始至终,却未发出一招!” 陶纯纯眼帘半阖,长长的睫毛,轻轻地覆盖着明媚的眼波,只要他说的话,她都在全心全意地留心听着。

只听他接着又道:“到后来我转到一处,侧面突然发觉有夕阳射来,极为耀目,我知道那时正是夕阳最最灿烂的时候,心里转了几转,便故意让他面对着漫天夕阳,然后我再突然冲天掠起,他只要抬头看我,便无法不被夕阳扰乱眼神,他若是不抬头看我,又怎知道我用的是什么招式?他纵有听风辨位的耳力,可以听出我的招式是击向他身体何处,却又怎能用耳朵来听出我所用招式中的破绽!” 陶纯纯柳眉一展,颔首轻笑道:“所以你掠起时所用的身法,只是普通常见的轻功‘一鹤冲天’,但身躯凌空一振之后,双足用的便是‘苍穹十三式’,双臂却用的是‘天山’身法,让他根本无法从你的身形中看出你的招式。

” 柳鹤亭微喟一声,道:“那时我正是此意,才会孤注一掷,骤然发难。

否则也许直到此刻,我仍未发出一招。

”垂下头来,俯视着自己掌中青箫,又道,“我只望我一招两式,纵不能战胜,亦不会落败,是以我身形上冲到三丈以后,才笔直掠下,也是因为又想借下冲之力,使我箫掌的攻敌之力,更为强大……” 陶纯纯眼波微横,似已露出赞赏之意,在赞赏他临敌的小心、谨慎。

只听柳鹤亭长叹又道:“当时我俯首下冲,只觉他的身躯愈来愈大,愈来愈近,但他却仍未动弹,只是果已抬起头来,我心中大喜,右手箫挽出一片银光,刺向他左肩,左掌再以‘鹰爪’去攫他持剑的手腕……” 陶纯纯秀目一张,“噢”了一声,问道:“我忘了问你,方才你左掌半伸半曲,固然是‘鹰爪’的手势,却不知你食指为什么要蜷在掌心,屈作一处?” 柳鹤亭微一沉吟,终于答道:“那亦是我预留的煞手,准备……” 陶纯纯柳眉轻颦,接口问道:“听你说来,那也是一种指功?但华山秘技‘弹指神通’,少林绝学‘一指禅功’,以及天下各门各派的指上功力,似乎从未听人练在左手,而且蜷在掌心,屈作一处!” 柳鹤亭又自微微一呆,四顾一眼,旁人都已走去,只有那班黑衫黄巾汉子,仍在盘膝而坐,似乎有所期待。

而陶纯纯却又道:“我这样问得实在不该,设若不愿告诉我,我半分都不会怪你。

”缓缓垂下头去,抚弄着自己衣角。

她知道凡是武林中人,最最珍贵之物,便是自己的独得之秘、不传武功,纵然亲如父母兄妹,也未必泄漏,是以陶纯纯才会暗怪自己不该问出此话。

柳鹤亭道:“纯纯,我不只一次对你说,我什么话我愿意告诉你!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么?”低叹一声,伸出手掌,似乎要握向陶纯纯的皓腕,但手掌伸出一半,却又垂下,接口道,“我方才屈在掌心那一指,既非‘弹指神通’,亦非‘一指禅功’,但却是家师昔年遍游天下,参研各门各派练习指力的方法,去芜存精,采其优点,集其精粹,苦练而成。

这一指之中,包含有武当、长白、峨嵋、天山,这四个以‘剑’为主的门派,左掌所捏剑诀中,指力的飞灵变幻,也包含有少林、昆仑,这两个以拳掌为主的门派中指力的雄浑凝重,再加以华山‘弹指神通’的运力之巧,少林‘一指禅功’运力之纯,正是家师平生功力之精粹。

方才我那一招两式,主要威力,看来似乎在箫掌之中,其实却是在这一指以内,既可作箫掌之辅,又可作攻敌之主,随机而变,随心而定。

但家师常言,此指多用,必遭天忌,是以不可多用。

” 陶纯纯突地抬起头来,接口道:“我师父还没有仙去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普天之下,只有三种武功,最最可怕。

其中一种,便是昔年‘伴柳先生’的生平绝技,是‘伴柳先生’穷平生精力而成的一种指功,正是功已夺天地造化,力可惊日月鬼神,盈可曳丹虹、会蛟龙,昃可贯蚤心、穿鹭目,武林中人不知其名,便称之为‘盘古斧’!但家师又说这‘盘古斧’三字只能形容这种功夫的威力,而未形容出这种功夫的实际,还不如叫作‘女娲指’来得恰当些。

我当时心里就有些好笑,女人起的名字,总与‘女’字有关……” 话声微顿,嫣然笑问:“你说的可就是此种功夫?” 柳鹤亭微一颔首,肃然道:“伴柳先生,正是家师。

”话声方落,人群之中,已起了一阵轻微骚动,要知道“伴柳先生”名倾天下,这班汉子虽然庸俗平凡,却也知道“伴柳先生”的声名武功,听到这少年便是“伴柳先生”的传人,自然难免惊异骚动! 但这阵骚动之声,却似根本未曾听入柳鹤亭耳里,他垂首望着掌中青箫上的斑斑剑痕,心境却又变得十分落寞萧索! 暮云四合,夕阳将落,大地上暮色更加浓重。

青箫上的剑痕,也已有些看不甚清,但触手摸来,却仍斑斑可数。

柳鹤亭微叹又道:“在那刹那之间,他目光似乎也为之一变,垂地长剑,骤然闪电般挑了起来,但却似因夕阳耀目,未能立即看出我招中破绽。

长剑微一颤动,那时我左掌已抓向他右腕,右手箫业已将点向他右肩,只当他此番轻敌过甚,难逃劫数……” 他又自长叹一声,缓缓接口道:“哪知此人武功之惊人,令人匪夷所思,就在这一刹那中,他目光一瞬,右手长剑,突地转到左掌之内,剑尖一颤,笔直地刺向我箫招之中的破绽,那时我左掌左指纵能伤得了他的右掌右腕,但我右掌右臂,却势必要被他左掌长剑刺中。

这其间全无考虑选择的余地,我只得不求伤人,但求自保,左掌变抓为拍,与他右掌相交,我身形也就借着这两掌相拍之力,向后掠去,其中只听‘叮叮叮’七声微响,直到我纵落地上,这七声微响,似乎还留在我耳中。

” 陶纯纯幽幽叹道:“当时我生怕你已受伤、落败,心里的着急,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直到看清你身上一无伤痕,才算放下心事!” 柳鹤亭苦笑一声,长叹接口道:“我身形虽然站稳,心神却仍未稳,若不是夕阳耀目,他只怕不等我左掌掌至,便已刺穿我的右胁。

若不是我左掌指力不发,变抓为拍,他那一剑,我也无法躲开,但他左掌使剑,仍有那般威力,在我箫上留下七道剑痕,右掌仓猝变招,仍能接我那全身下击的一拍之力,武功实在胜我多多,唉——我看似未落败,其实却早已败在他的剑下,而他明知我取巧侥幸,口中却无半句讥嘲言语,姑且不论其武功,就凭这分胸襟,何尝不又胜我多多!” 语声渐更低沉,面上神色,亦自渐更落寞,突地手腕一扬,掌中青箫,脱手飞出,只听“锵”的一声,笔直击在山石之上,山石片片碎落,青箫亦片片碎落。

本自插在山石中的长剑,被这一震之势,震了下来,落在地上青箫与山石的碎片之上! 众人不禁俱都为之一惊,陶纯纯幽幽长叹一声,轻轻说道:“你说他胸襟磊落,我却说你的胸襟比他更加可人,世上的男子若都像你,当胜即胜,当败即败,武林中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纷争——”仰首望去,夕阳已完全没于这面山后,她忧郁的面容上,忽又绽开一丝笑容,微笑着道,“我只顾听你说话,竟忘了我们早该走了。

”缓缓抬起玉掌,将搭在臂弯处的长衫,轻轻披在柳鹤亭肩上,嫣然又道,“秋夜晚风,最易伤人,你还是快些穿上衣服,我们该走了。

”温柔的言语,使得柳鹤亭忧郁的面容,不禁也绽开一丝感激的微笑,一面无言地穿起长衫,一面随着陶纯纯向谷外走去。

夜,终于来了。

盘膝坐在地上的黑衫黄巾汉子们,虽然俱都久经风尘,但今日所见,却仍令他们终生难忘。

他们亲眼看着“灵尸”谷鬼如何被戚氏兄弟戏弄嘲笑,亲眼看到巨人大宝手舞帐篷,挥退箭雨,亲眼看到他们的两位帮主一人被俘,一人受制,也亲眼看到白衣人突地从天而降,以一身武功,震住谷中诸人,黄破月却乘隙逸去! 此刻,他们又亲眼看到一切惊心动魄的情事,俱已烟消云散。

直到柳鹤亭与陶纯纯两人的身形转出谷外,谷中顿时变得冷清无比。

于是他们各各都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描摹的寂寞、凄清的寒意,自他们心底升起,竟是他们自闯荡江湖以来,从来未曾经历! 于是他们心里都不禁有了去意,只是帮主黄破月临去之际,却又留下叫他们等候的言语,他们虽也不敢违命,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各人心头,都似压有一副千斤重担,压得他们几乎为之窒息。

就在这寂寞,冷清的刹那之间! 四面山头,突地闪过十数条黝黑的人影,双手连扬,抛下数十团黝黑的铁球,铁球落地,“噗”的一声巨响,那十数条黝黑的人影,却又有如鬼魅一般,一闪而没! 黑衫汉子见到铁球落地,不禁心中齐都一愕! 哪知—— 转出谷外,柳鹤亭放眼四望,只见山色一片苍茫,眼界顿时为之一宽,心中积郁,也似乎消去不少。

陶纯纯素手轻轻搭在他臂弯之上,两人缓缓前行,虽然无言,但彼此心中,似乎都已领会到对方的千百句言语。

山风依依,大地静寂,初升的朦胧星光,朦胧暮色,映着他们一双人影,林间的宿鸟,似乎也忍不住要为他们发出“啁啾”的羡慕低语。

他们也不知走了多久,突地—— 山深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大震,震耳欲聋,两人齐地大惊,霍然转身,耳畔只听一片“隆隆”之声,夹杂着无数声惨呼,目中只见自己来路山后,突有一片红光闪起。

柳鹤亭面容骤变,喝叱道:“那边谷地之中,必生变故——”不等话说完,身形已向来路掠去,来时虽慢,去时却快,接连数个纵身,已到山谷入口之处,但这景物佳妙的世外洞天,却已全非方才景象。

惨呼之声渐少渐渺,隆隆之声,却仍不绝于耳。

山石迷漫,烟火冲天,四面山岭,半已倒塌。

柳鹤亭呆呆地望着这漫天飞舞的山石烟火,掌心不觉泛起一掌冷汗。

“我若是走迟一步,留在谷中,此刻哪里还有命在!” 一念至此,更是满头大汗,涔涔而落,突又想起坐在谷中的数十个黄巾汉子,此刻只怕俱都肢断身残,心中不觉更是悲愤填膺,只听身后突地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想必陶纯纯心中,比自己还要难受! 他不禁伸手握住她的香肩,只觉她的娇躯,在自己怀中不住颤抖,他不忍再让她见到这不可收拾的残局,伴着她又自缓缓转身走去! 身后的惨呼声响,终于归为寂静,但他的脚步,却变得无限沉重,他自己也不忍再回头去看一眼,只是在心中暗问自己:“这是谁下的毒手?这是谁下的毒手?” 再次转出谷外,山色虽仍和方才一样苍茫,大地虽仍和方才一样静寂,但这苍茫与静寂之中,却似平添了无数凄凉之意。

他们没看方才走过的山路,缓缓前行,突地陶纯纯恨声说道:“乌衣神魔!一定就是那些乌衣神魔!” 柳鹤亭心意数转,思前想后,终于亦自长叹一声,低声说道:“不错,定是乌衣神魔!” 又是一段静寂的路途,他们身后的山林中,突地悄悄闪出两条白影,闪避着自己的身形,跟在他两人的身后! 陶纯纯柔顺如云,依在柳鹤亭坚实的肩头上,突地仰首悄语:“后面有人!” 柳鹤亭剑眉微挑,冷哼一声,装作不知,缓缓前行,眼看前面便是自己与戚氏兄弟相遇的那条山道。

夜色朦胧中,山道上似乎还停留着数匹健马,他脚步愈来愈缓,其实却在留神分辨着自己身后的声息,突地大喝一声:“朋友留步!”掌心一穿,身形突地后掠数丈,眼角一扫,只见两条白影在林中一闪。

柳鹤亭转身正待扑去,哪知林中却已缓缓走出两个披着长发的银衫少女来,缓缓向他拜倒。

这样一来,却是大出柳鹤亭意料之外,他不知这两个银衫少女为何单独留下跟踪自己,亦不知自己此刻该如何处置! 只觉一阵淡淡香气,随风飘来,陶纯纯又已掠至他身后,轻轻说道:“跟踪我们的,就是她们么?” 柳鹤亭点了点头,干咳一声,低声道:“山野之中你两个年轻少女,怎能独行,还不快些回去!”他想了半天,所说言语,不但没有半分恶意,而且还似颇为关切,陶纯纯扑哧一笑,柳鹤亭面颊微红,低声又道:“你两人若再偷偷跟踪我,莫怪……莫怪我再不客气!” 语声一了,转身就走,他生性平和,极难对人动怒,对这两个弱质少女,更是难以说出凶恶的言语,只当自己这一番说话,已足够吓得她两人不敢跟踪。

哪知突听这银衫少女娇喊道:“公子留步!” 柳鹤亭剑眉微皱,停步叱道:“你两人跟踪于我,我一不追究,二不查问,对你等已是极为客气,难道你两人还有什么话说么?” 转过身去,只见这两个银衫少女跪在地上,对望一眼,突地以袖掩面,轻轻哭泣起来,香肩抽动,似是哭得十分伤心。

秋夜荒山,面对着两个云鬓蓬乱,衣衫不整,哀哀痛哭着的少女,柳鹤亭心中怒既不是,怜又不是,一时之间,竟作声不得。

陶纯纯秋波一转,轻轻瞟了他一眼,婀娜走到她两人身前,道:“你们哭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语气之间,充满怜惜,竟似对这两个无故跟踪自己的少女,颇为关怀! 只见她两人突地抬起头来,流泪满面,抽泣着道:“姑娘救救我们……姑娘救救我们……”一齐伏到地上,又自痛哭起来。

啼声宛转,凄楚动人,朦胧夜色,看着她两人伶仃瘦弱的娇躯,柳鹤亭不禁长长叹息一声,低声又道:“你两人若是有什么困难之事,只管对这位姑娘说出便是!” 陶纯纯娇靥之上,梨涡微现,瞟了柳鹤亭一眼,轻声道:“对了,你两人若是有什么困难的事,只管对这位公子说出好了!” 柳鹤亭呆了一呆,还未完全领略出她言下之意,那两个银衫少女又已一齐仰首娇啼着道:“真的么?” 柳鹤亭轩眉道:“你两人若有——” 干咳一声,倏然不语。

陶纯纯眼波一横,接口道:“你两人若被人欺负了,或是遇着了很困难的事,说出来我和这位公子一定帮你们解决,绝对不会骗你们的。

” 左面的银衫少女,伸袖一拭面上泪痕,俯首仍在轻泣,道:“这件事只要姑娘和公子答应,就能救得枫儿和叶儿一命,否则……”语声未了,两行泪珠,又自涔涔而出,目光映影,山风拂发,仃伶弱女,弱质仃伶,凄楚动人。

陶纯纯星眸凝睇,柳鹤亭长叹一声,缓缓点了点头,陶纯纯轻轻道:“这位公子已经答应了你……” 右面的银衫少女仍然不住哭泣,一面哀声道:“姑娘若不答应,叶儿和枫儿一样还是没命,只望姑娘可怜可怜我们……” 陶纯纯轻轻一声叹息,缓缓说道:“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们,难道我还会不答应么?快起来,不要哭了!” 左面少女哭泣虽止,泪痕却仍未干,也轻叩了个头,哀哀道:“我只怕……” 柳鹤亭剑眉微皱,低声道:“只要我等能力所及,自无话说,此事若非我等能力所及——” 左面少女接口道:“叶儿早说过,只要姑娘和公子答应,一定可以做到的。

” 右面少女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早已不再哭了,目光一会儿乞怜地望向陶纯纯,一会儿乞怜地望向柳鹤亭,轻轻说道:“只要姑娘和公子将枫儿、叶儿收为奴仆,让我们跟在身边,便是救了我们,否则——”眼眶一红,又似要哭了起来。

柳鹤亭不禁一愕,心中大奇,却见陶纯纯秋波一转,突地轻笑道:“这件事容易得很,我们既然答应了你们,当然不会反悔!” 叶儿和枫儿破涕一笑,轻快地又一叩头,娇声道:“婢子拜见公子、姑娘!”纤腰微扭,盈盈立起,又有泪痕,又有泥痕的面靥上,各各泛起一丝娇笑。

陶纯纯带笑看她们,半晌,又道:“不过我要问问你们,你们是不是被那两个‘将军’命来跟踪我们的?” 叶儿、枫儿齐都一愕,花容失色,眼波带惊,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知所措地对望了几眼,却听陶纯纯又道:“可是你们明明知道绝对无法跟踪我们,却又不敢不听从两个‘将军’的命令,想来想去,就想了个这样的绝招来对付我们,知道我们心软,不会不答应你们的,你说是不是?” 叶儿、枫儿,两膝一软,倏地又跪了下去,左面的叶儿颤声说道:“姑娘兰心慧质,什么事都迷不过姑娘眼里。

” 枫儿接道:“我们只请姑娘可怜可怜我们,枫儿和叶儿若不能跟着姑娘一月,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他们杀死,而且说不定还会慢慢地杀死……”语气未了,香肩抽动,又哭了起来。

柳鹤亭剑眉一轩,心中但觉义愤难当,低声说道:“既是如此,你们跟着我们就是!”转向陶纯纯道,“我倒不信他们能做出什么手段!” 陶纯纯轻轻一笑,嫣然笑道:“你不管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 柳鹤亭但觉心头一荡,忍不住脱口道:“我不管说什么,你都听我的?” 陶纯纯缓缓垂下头,夜色朦胧中,似乎有两朵红云,自腮边升起,远处传来两声马嘶,她轻声道:“那两匹马,可是留给你们的?” 叶儿、枫儿一齐破涕为笑,拧腰立起,齐声应是。

柳鹤亭心中却还在反复咀嚼着那句温柔的言语:“你不管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 星光之下,两匹健马,驮着四条人影,向沂水绝尘飞驰而去! 沂水城中,万籁俱寂。

向阳的一间客栈中,四面的一座跨院里,仍有一灯荧然。

深夜,经过长途奔驰,面对孤灯独坐的柳鹤亭,却仍无半分睡意。

秋风吹动窗纸,簌簌作响,他心中的思潮,亦在反复不已。

这两夜一日的种种遭遇,此刻想来,俱似已离他极远,却又似仍在他眼前,最令他心中难受的,便是谷中的数十个黄巾大汉的惨死。

突地,他又想到:“若是戚氏兄弟仍困于洞中,未曾逃出,岂非亦遭此祸?”一念至此,他心中更是悲愤难过,出神地望着灯花闪动,灯花中似乎又闪出戚氏兄弟们喜笑颜开的面容。

他想到那夜深山之中,被他们捉弄的种种情事,心中却丝毫不觉可怒可笑,只觉可伤可痛。

他生具至性,凡是以真诚对他之人,他都永铭心中,难以忘怀,长叹一声,自怀中取出那本得自戚大器靴中的“秘笈”,望着这本“秘笈”微微起皱的封皮,想到当时的情景,他不觉又落入沉思中。

良久良久,他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八个歪歪斜斜的字迹:“天地奥秘,俱在此中!” 他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容——凄惨的笑容,再思及戚氏兄弟的一生行事,不知这本“秘笈”之中,究竟写的是什么,忍不住又翻开了第二页,却见上面写着的竟是一行行蝇头小字,字迹虽不整齐,却不知这四个无臂无手的老人,是如何写出来的。

只见上面写道:“语不惊人,不如不说,鸡不香嫩,不如不吃,人不快活,死了算了!” “香嫩鸡的做法,依法做来,香嫩无穷。

” “肥嫩的小母鸡一只,葱一把,姜一块,麻油一汤匙,酱油小半碗,盐巴一大匙……” 后面洋洋数百言,竟都是“香嫩鸡”的做法。

柳鹤亭秉烛而观,心中实不知是悲痛,抑或是好笑,暗中叹息一声,再翻一页上写: “甲乙两人,各有一马,苦于无法分别,极尽心智,苦思多日,得一良策,寻一皮尺,度其长短,才知白马较黑马高有七寸。

” 柳鹤亭再也忍不住失声一笑,但笑声之后,却又不禁为之叹息。

这兄弟四人,不求名利,与世无争,若然就此惨死,天道岂非大是不公。

又翻了数页,只见上面写的不是食经,便是笑话,只令柳鹤亭有时失笑,有时叹息,忽地翻开一页,上面竟自写道:“快活八式,功参造化,见者披靡,神鬼难当。

”柳鹤亭心中一动:“难道这‘快活八式’,便是他兄弟制敌伤人的武功?”不禁连忙翻过一页,只见上面写着: 快活八式第一式:眉飞色舞;第二式:龇牙咧嘴;第三式:乐不可支;第四式:花枝乱颤;第五式:手舞足蹈;第六式:前仰后合;第七式:雀跃三丈;第八式:喜极而泣。

柳鹤亭见了这“快活八式”的招式,心中当真是又奇又怪,又乐,又叹。

奇怪的是他再也想不透这些招式,如何能够伤人;乐的是,这兄弟四人,一生玩世,就连自创的武功,也用上这等奇怪名目;叹的却是如此乐天之人,如今生死不知,凶吉难料。

他黯然思忖半晌,便再翻阅看去,却见这“快活八式”,名目虽可笑,妙用却无方,愈看愈觉惊人,愈看愈觉可笑。

这八式之中,全然不用手掌,却无一式不是伤人制敌,若非一代奇才,纵然苦思一生,也无法创出这八式中的任何一式来。

看到一半,柳鹤亭不禁拍案惊奇,暗中恍然忖道:“那时我伸手捉他肩头,他身形一颤,便自躲开,用的竟是这第四式‘花枝乱颤’,而他与‘灵尸’谷鬼动手时所用的招式,看来定必是第六式‘前仰后合’,原来他兄弟一笑一动,俱都暗含武功上乘心法,我先前却连做梦也未曾想到。

” 东方微现曙色,柳鹤亭仍在伏案静读,忽而喜笑颜开地放声大笑,忽而剑眉深皱地掩卷长叹。

此本“秘笈”之上,开头几页,写的虽是一些滑稽之事,但愈看到了后来,却都是些令人不禁拍案惊奇的武学奥秘,尤其怪的是这些武功秘技,俱都全然不用手掌,件件皆是柳鹤亭前所未闻未见。

最后数页,写的是气功之秘,其运气之妙,竟与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武功全然大不相同。

柳鹤亭天资绝顶,虽只看了一遍,却已将其中精奥,俱都了然于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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