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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是真是幻(1/3)

陶纯纯垂首而行,突听柳鹤亭一声轻叱,身躯猛旋,“嗖”地一掠数丈,右足虚空一踢,身形平俯,探手抄起地上的两支弩箭,左足又是一踢,凌空一个翻身,“嗖嗖”两声,掌中弩箭,已自借势发出,带着两缕尖锐风声,投入火影之中。

陶纯纯方自一愣,只听洞外两声惨呼,由近而远。

柳鹤亭双足站定,大声喝道:“今日之事,本有误会,你等虽然不听解释,但柳鹤亭与你等无冤无仇,是以再三容忍。

你等只要再往洞口前进一步,哼哼!方才那两个人便是榜样!”语声锵然,声如金石,但语声一落,四下却寂无回声,连“灵尸”谷鬼的怪笑,此刻都已停顿。

柳鹤亭侧耳静听半晌,拧腰掠到陶纯纯身侧,呆了一呆,长叹一声,大步而行。

陶纯纯轻笑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柳鹤亭闭口不言。

陶纯纯幽幽叹道:“你在想你方才不该伤人,是么?” 柳鹤亭双目一张,愕然止步,缓缓回过头来。

只觉陶纯纯的一双秋波,仿佛已看到自己心底深处! 洞势向左一曲之后,洞内景物,突地大变,时有钟乳下垂,窈窕嵯岈,风致生动,有如琼宫瑶室,鬼斧神工,却无镵痕。

入洞愈深,前面钟乳愈多,四下林列,璎珞下垂,五光十色,光怪陆离,尽头处石顶逐渐高起,一片钟乳结成的璎珞流苏,宛如天花宝幔,自洞顶笔直垂下,挡着去路! 钟乳致致生光,人面交相辉映。

一时之间,柳鹤亭心中思潮虽乱,却也不禁被这种奇丽景象所醉,傍着陶纯纯转过那片璎珞流苏,眼前突地一亮。

只见一面璎珞流苏,化作四面璎珞流苏,四面璎珞流苏之中,端坐四尊佛像,被四下璎珞流苏透出的珠光一映,几疑非是人间,而是天上! 柳鹤亭自一呆,突地四尊佛像一齐哈哈一笑,跳了起来,大笑道:“你们在外面折腾什么!怎地直到此刻方自进来?”见到柳鹤亭发呆的神色,又道,“难道你还不敢进来么?” 柳鹤亭眼帘微眨,含笑说道:“你们若是永远不动,只怕我也会永远待在这里。

”微喟一声,回顾道,“若不是那班人说这里是‘乌衣神魔’的密窟,我真要当此间是世外洞天,人间仙府,哪敢胡乱踏进一步!” 陶纯纯一双玉手,捧在心畔,却正好握住自己肩头垂下的秀发,娇躯轻轻在一片璎珞流苏旁一靠,幽幽叹道:“有人说,‘乌衣神魔’毒辣残酷,如今我看了他们住的地方,倒真不敢相信他们全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戚四奇哈哈笑道:“管他什么魔头不魔头,我戚老四今天当真是玩得开心已极,柳老弟,你先莫赞叹,且到里面看看!”身形一转,向迎面一片璎珞后闪了进去。

只听“汪汪”一声,那只白犬小宝却又跑了出来,跑到陶纯纯身前,舐了舐陶纯纯的脚尖,突又“汪汪”一声,跑了开去。

陶纯纯轻笑着弯下柳腰,伸手去捉,哪知小宝背脊一弓,竟“嗖”地蹿进柳鹤亭怀里。

戚大器白眉一扬,大笑道:“小宝跟着我们这些老骨头跟得久了,居然也不喜欢女子!”大笑着转入璎珞之后,柳鹤亭心中暗笑,却见陶纯纯正自凝视着自己怀中的小宝,目光中竟似突有一丝奇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只可惜柳鹤亭入世未深,还不能了解这种奇异眼色的含义! 他只是轻抚着白犬头上的柔毛,方待随后转入璎珞,哪知陶纯纯却幽幽长叹一声,道:“我从不知道我竟然这样惹人讨厌,连这只狗都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柳鹤亭呆了一呆,心中暗道:“这只狗懂得什么,你怎会和它一般见识?”又忖道,“谁说你惹人讨厌,我就极喜欢和你在一起的!”这句话在嘴边转了两转,还未说出来,只觉一只纤纤玉手又自搭到自己肩上,一阵淡淡幽香,扑鼻而来,忍不住回转头去,只见四面钟乳反映的璇光之中,一张宜喜宜嗔的如花娇靥,正似愁似怨地面对着自己,两人鼻端相距,不及半尺,两人心房跳动,更似已混合在一起。

柳鹤亭默然伫立,不但方才的流血、苦战、飞蝗、烈焰等情事早已离他远去,就连世上的一切荣辱、成败、纠争、利害——也似俱都不再在他心里,古洞之中,顿时静寂。

陶纯纯秋波凝注,突又幽幽一叹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柳鹤亭又自呆了一呆,只见她秋波一闪,闪了开去,玉手悄悄滑到他肩下,秋波却又转回,轻轻说道:“你……你……你……”目光一垂,“你心里有没有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柳鹤亭缓缓摇了摇头,一丝温暖,升自心底,一丝微笑,注上嘴角。

只听陶纯纯轻叹又道:“我若是喜欢一个人,我就希望他也不要讨厌我,若是别人讨厌我,我也会讨厌他!”秋波一转,忽地闪电般直视在柳鹤亭面上,“你要是……要是真的不讨厌我……”娇柔地吐出一口如兰如馨的长气。

柳鹤亭忍不住脱口道:“自然是真的!” 陶纯纯纤指微微一动,道:“那你就该把讨厌我的东西替我杀了!” 柳鹤亭心头一震,双手一松,“汪汪”一声,小宝跳到地上。

一时之间,他只觉又惊又惧,目定口呆地惊问:“你……你说什么?” 陶纯纯秋波一转,轻轻道:“我说以后假如有恶人要欺负我,你就应该保护我,将那恶人杀死——”忽地抬头嫣然一笑,“你吃惊什么?难道你以为我在说这只狗么?” 柳鹤亭一抹头上汗珠,吐出一口长气,摇首道:“我真以为……你真把我……唉!你有时说话,真会把人吓上一跳!”目光转处,却见那只白犬仍在仰首望着自己,两只晶亮的眼里,一闪一闪的,竟似有几分嘲笑之意! 这迎面一道璎珞,恰好将一间石室挡住,石室之中,玉几丹床,石凳青桌,应有尽有。

石室之后,又有石室,一室连着一室,俱都广敞华丽,而且整洁异常,像是经常有人打扫。

不但戚氏兄弟欣喜若狂,就连黑穿云骤然来到这般洞天福地,也不禁将一些烦恼忧苦,暂时忘却。

戚大器兴高采烈,眉开眼笑,走东走西,一会儿往石床上一躺,一会儿又跳到桌上,忽地跳了下来,轻轻笑道:“柳老弟好像已被那妞儿迷住了,还不进来,我们索性走到里面去,让他们找不着!”兄弟四人,心意相通,他话未说完,另外三人早已扬眉咧嘴地大表赞成。

黑穿云倚墙而坐,不闻不见,哪知突地一双巨掌穿过胁下、膝下,将他平平稳稳地抬了起来,平平稳稳地放到那辆驴车之上。

黑穿云被人如此拨弄,只觉满胸闷气,积郁心中,钢牙一咬,转过头去,却有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嗅之作呕,再见到一人满面通红,口角流涎,躺在自己身侧,不禁暗叹一声,目光闪闪,似要流下泪来。

第二间石室,却有两重门户,大宝手牵驴车,遇着这路狭窄之处,双臂一伸,口中微哼一声,便将驴车平平举起,抬了过去。

第三间石室,竟有三重门户,再进一间,门户竟又多了一重。

走入第五间时,戚大器望着五重分通五处的门户,笑声突地一顿,皱眉道:“看来这个石洞里面,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花样。

” 语声未了,突地脚下一阵摇动…… 柳鹤亭含笑道:“小宝,你主人到哪里去了,还不带我们去找他们!” 小宝前爪在地上抓了两抓,尾巴一摇,转身跑了进去。

陶纯纯轻轻叹道:“这只小狗真可爱,只可惜它不喜欢我!” 柳鹤亭含笑摇头,心中暗忖:“她真是小孩脾气。

”跨入石室,目光一转,不禁惊叹道:“那班‘乌衣神魔’,当真神通不小,居然找到这般所在,作为落脚之处——”忽听戚氏兄弟的一声惊呼,巨人大宝的一声怒吼,以及山摇地震般一串隆隆声响,自石室深处传来! 柳鹤亭大惊之下,循声扑去,身形微一起落,便已掠入第二间室中,只听那两声惊呼怒吼,余音袅袅,仍在洞中,仿佛是由右传来!脚步微顿之间,便向右边一扇门中掠去! 但一入第三间石室,他身形却不禁又为之一顿,此刻回声渐散,他凝神静听良久,便又掠向迎面一扇门中! 等他掠入第四间石室之时,回声渐散渐消,古洞石室,便又归于寂静,柳鹤亭注视着这间石室中前、后、左、右四扇门户,却不知自己该向哪扇门户走去才好! 他只盼戚氏兄弟等人,会再有惊呼示警之声传来,但自从余音绝后,却只有他自己心跳的声音,与呼吸之声相闻。

他深知若非遇着十分紧急之事,戚氏兄弟绝不会发出那惊呼之声,自己若是走错一扇门户,便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那时赶去,只怕已救援不及。

但这四扇门户,分通四间不同石室。

看来石室之内,还有石室,除非自己有鬼谷诸葛一般的未卜先知之能,否则又怎能选出那条正确的途径? 一时之间,他呆如木鸡地伫立在一张青玉石桌之旁,心里想到戚氏兄弟方才那一声惊呼中的焦急惊恐之情,额上汗珠,不禁涔涔而落。

虽只刹那之间,但在柳鹤亭眼中看来,却似已有永恒般长久。

陶纯纯一手微抚秀发,轻盈地掠入室中,只见他呆呆地站在桌旁,垂在双肩下的手掌,不住微微颤抖,为友焦急之情,竟似比为己焦急还胜三分,不禁柳眉微皱,轻轻说道:“你看看这里地上,可有驴蹄车辙一类的痕迹留下么?” 语声虽轻,却已足够将呆立于迷惘焦急中的柳鹤亭一言惊醒,回头向陶纯纯投以感激的一瞥,立刻凝目地上! 只见打扫得极其洁净的石地之上,果有两道淡淡尘辙,自外而内蜿蜒而入,但到了石桌之旁,却蓦然中断。

柳鹤亭挥掌一抹额上汗珠,转手指向地上尘辙中断之处,手指微颤,嘴眸微张,却未曾说出半句话来。

陶纯纯明眸流波,四下一转,轻轻又道:“石桌边空距太窄,驴车难以通过,到了这里,想必是被那巨人双手托了起来,你且到那边第三扇门口去看看,那扇门中有无车辙复现。

他们那班人想必就是往那边去了!” 柳鹤亭长叹一声,暗中忖道:“我只当自己是绝顶聪明人物,哪知还有人比我聪明百倍,推测物理,宛如目见。

”他却不知道自己并非愚不及此,只是关心而乱! 思忖之间,他身形闪动,已在左、右以及迎面三扇门中地面看了一遍,哪知这三扇门中,竟再也没有车辙复现。

他缓缓转过身来,摇首苦笑。

陶纯纯柳眉一蹙,沉声问道:“那三扇门里,难道都再也没有驴蹄车辙的痕迹留下么?” 柳鹤亭再次摇首苦笑,陶纯纯道:“这倒奇怪了,除非他们那班人到了前面的石室里,就突然消失!”缓缓前行,在三扇门中,各各留意看了一遍,又道,“要不他们就是走到第四间石室中去了,但这里除了我们来时走过的一扇之外,只有三扇门户,哪里会有第四间石室哩?”瞑目半晌,“难道那巨人会一直托着驴车前行?但这看来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事呀!” 柳鹤亭虽有十分智慧,但到了这种有似神话传说般的古洞幽室中,却连一分也施展不出,直急得顿足摇首,连声长叹,不住问道:“他们到底遇着什么事呢?难道……” 陶纯纯轻轻一叹,道:“到了这种地方,你着急有什么用?他们不是遇着了藏匿于洞中的强仇大敌,便是误触这里面别人留下的消息机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能,便是洞中突有极恶的蛇兽出现,我们在这里,又何尝不也随时会遇着危险。

但究竟会遇着什么,却真的叫人难以猜测!” 柳鹤亭只觉心头一凛,目光不自觉地四下望去,突听“汪”一声,那白犬小宝竟从迎面一间石室中蹿了出来! 陶纯纯轻唤一声,道:“原来这里面的石室,竟是间间相通的。

”语声突止,突地反腕自发间拔出一根金钗,纤腰微扭,玉掌轻抬,在石壁之上,划了一个“之”形标记,回眸一笑,道:“你跟着我来!”脚下轻轻一点,倏然向前面一间石室中掠去! 柳鹤亭微微一愣,随后跟去,只见她身形轻盈曼妙,脚上有如流水行云,玉掌微扬,又在这间石室壁上,划下一道“之”形标记,便毫不停留地向另一间石室掠去! 刹那之间,柳鹤亭恍然悟道:“这些石室间间相连,我们只要循着一个方向查去,便可将所有石室查一遍,金钗留痕,自是避免重复错乱!” 一念至此,柳鹤亭心中不禁大为叹服,他初见陶纯纯时,只当她天真纯洁,是个不知世故的孩子,但隔的时间久了,他就发现这“天真纯洁,不知世故”的孩子,虽然和他想象中一般纯真,但绝不是他想象中的“不知世故”,因为她无论分析事理,抑或是随机应变之能,都远在自己之上! 就在他心念一转间,陶纯纯已掠过十数间石室,留下十数处标记,但戚氏兄弟以及黑穿云、项煌等五人,却仍踪迹未见。

那白犬小宝有时在他们身后急窜,有时却又在另一间石室中现出。

柳鹤亭五内焦急,不禁大喝道:“戚兄,你们在哪里?”但有回声,不见应声。

陶纯纯突地驻足道:“难道他们已寻得出路,出去了么?” 柳鹤亭皱眉摇首道:“他们若是寻得出路而脱险,怎会有那等惊呼之声?” 陶纯纯秋波一转,道:“我若是遇到了出路,我也会情不自禁地惊呼起来的。

” 柳鹤亭俯首微一沉吟,仍自皱眉道:“他们若是寻得出路,又怎会不等我们?” 陶纯纯幽幽一叹,轻轻道:“你未免也将人性看得太善良了些。

” 柳鹤亭呆了一呆,目光再次一转,只见这些石室之中,实在一无惹眼之处,更不见人踪兽迹,俯首半晌,黯然叹道:“我是将人性看得太善良了么?” 陶纯纯突地嫣然一笑,笔直地走到他身前,轻轻说道:“你闭起眼睛,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柳鹤亭不禁又自一呆,陶纯纯却已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他只得阖上眼帘,只觉陶纯纯身形向前走了几步,又向左一转,忽地一丝冷风,拂面而来。

柳鹤亭心中虽忍不住要睁开眼睛,但眼帘却还是阖得紧紧的。

又走了数步,陶纯纯脚步突地变缓,柳鹤亭心奇难忍,方要悄悄张开一线眼睛,偷看一眼,哪知一只柔荑,却已经轻盖到他的眼帘上。

只听陶纯纯半带娇嗔,半含微笑,轻轻说道:“你要是张开眼睛,我就不理你了。

”玉掌移开,柳鹤亭果然再也不敢将眼睛睁开,此刻他自己亦难以自知,为什么她说的话,纵无道理,他也不敢不听,只得在心中暗笑自己! “幸好她天真纯洁,不会叫我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如若不然,我这么听她的话,若是做错事情,岂非终身抱恨?” 忽听陶纯纯笑道:“你摸摸这里!” 柳鹤亭伸出手掌,只觉触手之处,冰凉柔软,竟似死人尸体,不觉心中一震,脚下连退三步,剑眉连扬数扬,大骇问道:“这是什么?” 陶纯纯轻轻笑道:“你猜猜看!你若是猜不到,等会儿我再告诉你。

你若是猜对了,我就算你有本事!” 柳鹤亭听她言语之中,满含喜悦,却无半分惊骇之意,心中不禁一定,知道此物若是死尸,陶纯纯焉有如此喜悦地说话之理。

心念至此,亦自含笑道:“我不用猜,等你告诉我好了。

” 陶纯纯向前走了几步,轻笑道:“这才是聪明人,你就算猜上——”脚步突地一顿,语声亦突地一顿。

柳鹤亭突觉一股劲风,自身侧掠过,接着几声犬吠,心头不觉又为之一奇,忍不住又自脱口问道:“你在干什么?”良久不见回声,柳鹤亭方自剑眉微皱,突觉握在自己手腕上的一只柔荑,竟起了微微一阵颤抖。

柳鹤亭心中再次一惊,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只听陶纯纯突地幽幽长叹了一声,道:“你那样相信别人,怎地却这般不相信我?”柳鹤亭一愣,却听陶纯纯接口又道:“我若是闭起眼睛,跟着你走十年八年,随便你带我到哪里,我也不会问你一句,但是——唉,我就只带你走了数十步,你却已问了我三句,难道我会带你到你不愿意去的地方?难道我会趁你闭着眼睛的时候,做你不愿意我做的事?” 柳鹤亭出神地愣了半晌,反复体味着她话中的真意,一时之间,只觉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惭愧,终于长叹一声,无言地反手捉着她的柔荑,默然向前走去! 此时此刻,他但觉自己纵然眼睛立时瞎了,也是世上最最幸福之人,因为他已从她这几句话中,寻得了他从未敢企求的真情。

无言地走了两步,他忍不住轻轻说道:“纯纯,你就算将我带至刀山火海中去,只要你……我也甘心愿意。

” 又是一阵沉寂,陶纯纯突地扑哧一笑道:“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柳鹤亭幸福地吸进一口长气,缓缓吐出,缓缓说道:“我纵然会骗世上所有人,也不会骗你一句半句!” 他只觉两手相握,两心相投,说出的话当真句句俱是发自他心底,突觉陶纯纯手掌一松,移至他处,再握回他的手掌时,这只柔荑,似乎已有些潮润。

“难道这是她的泪珠?” 他暗问自己,然后又幸福地长叹一声,默默地感谢着这纯真的女孩子在为自己的真情流泪,但是——他若不自己张开眼睛,看上一看,那么这问题的答案,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正确地知道呢? 无论如何,他此刻是幸福地,真心诚意地感激着这份幸福的由来,他知道世上有许多人,一生一世,都不会寻得这种幸福。

于是他便在这种难以描摹的幸福中,瞑目向前走去,只觉时有冷风缕缕,拂面而至,走了两步,忽地又有水声淙淙,入耳而来。

冷风渐清,水声渐明,陶纯纯一声轻笑道:“到了,张开眼来!” 柳鹤亭轻轻握了握她的柔荑,微笑着张开眼来—— 刹那之间,他心情激动得几乎要高声欢呼起来,一眼望去,只见这一片清碧万里的苍穹,横亘面前,几片浮云,冉冉飘过,立足之处,却是一道危崖。

奇岩怪石,不可胜举,有如引臂,亦如垂幢,石间清泉缕缕,一如悬练,万泉争下,其下一道清涧,试一俯瞰,却如仙子凌空,飘飘欲舞。

陶纯纯轻抚云鬓,脉脉地凝视着他,轻轻笑道:“你说我带你看的东西好不好?” 柳鹤亭屏息四顾,良久良久,方自长叹一声,侧目问道:“我们已经走出了?” 陶纯纯扑哧笑道:“难道我们还在山洞里么?” 柳鹤亭目光一阖即张,侧目又道:“你如何能寻到出路,实在——” 陶纯纯秋波微转,含笑道:“我说你太过信任别人,却总是不信任我。

”柳鹤亭目光一垂,却听陶纯纯又说道,“刚才我叫你闭起眼睛的时候,其实又发现了地上的车辙和几个淡淡的足迹,就沿着这些痕迹寻来,果然就发觉了这个出口。

”幽幽一叹,“唉!世人若都像你一样,那么‘仇敌’这两个字,也许就不会存在了!” 柳鹤亭剑眉一扬道:“如此说来,他们已真的寻到出路了?”默然半晌,摇头笑道,“如此说来,倒也不用我为他们担心。

”目光动处,只见地面砂石间,果有一些车辙足迹向左而去,心中暗叹一声,亦自随之而行,只见道上乱石累累,蔓草丛枝,石路倾圮,角态甚锐,转折亦颇多,他心中不禁暗问自己:“这等道路,驴车怎生通行?”但瞬即寻出答案,“若以常理忖度,自无可能,但那巨人大宝,实非常人,非常人所做之事,自亦不能以常理度之。

”回首一望,陶纯纯随后跟来,柳眉轻颦,明眸流波,眼波中却满是委屈之意,显然是因为自己太过冷淡于她,心中大生自责之意,回首笑问:“纯纯,你心里在想什么?” 陶纯纯明眸微眨,轻叹摇首,良久良久,方自叹道:“你……你要到哪里去?”柳鹤亭微微一愣:“我要到哪里去?我要到哪里去……”缓缓抬起头来,仰视白云悠悠,苍碧如洗,突地回首道:“你要到哪里去?” 陶纯纯眼帘一垂,幽幽叹道:“我在世上除了师姐之外,再无亲人,我出来本是来找师姐的,但是她——”悄然闭起眼睛,眼帘上泪光闪动,被天光一映,晶莹如珠,明亮如玉,缓缓顺腮而下,轻轻叹道,“我能不能……也闭起眼睛……”语声悠悠而断,言下之意,却如一股怒潮激浪,在柳鹤亭心头升起。

柳鹤亭缓缓回头,缓缓回到她身边,缓缓握起她的玉掌,缓缓说道:“我但愿你一生一世闭着眼睛,好让我像你领着我似的领着你!” 陶纯纯抬起头来,张开眼帘,轻问:“真的?” 柳鹤亭几乎不及待她将短短两字说完,便已抢着说道:“自然是真的,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永远不会骗你的。

” 陶纯纯伸手一抹泪痕,破涕为笑,依依倚向柳鹤亭胸膛。

山风如梦,流水如梦,青天如梦,白云如梦,柳鹤亭亦已坠入梦境,但觉天地万物,无一不是梦中景物,无一不是美妙绝伦。

他不敢伸手去环抱她的香肩,但却又忍不住伸手去环抱她的香肩,他不敢俯下头去嗅她云鬓的发香,但却又忍不住俯下头去嗅她云鬓的发香! 良久,良久,良久—— 陶纯纯“嘤咛”一声,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后退一步,轻抚云鬓,但一双秋波,却仍脉脉欲语地凝注在他身上。

又是良久,良久—— 柳鹤亭方自从梦中醒来,缓缓抬起手掌,掌中却已多了一枚玲珑小巧,在天光下不住闪着璇光的金钗。

这支金钗,方才在古洞石室的石壁上,划下了许多个有形的痕志,此刻,却将要划出更多痕志,划在柳鹤亭心里,石壁上的痕志虽深,却比不上在柳鹤亭心里的万一。

青天为证,白云为证,山石为证,水流为证,看着他将这枚金钗放入怀里,藏在心底。

他嘴角泛起一丝纵是丹青妙手也无法描摹万一的笑容,轻轻说道:“我真想不到——” 哪知他话犹未了,突有一声惨呼,自山岭那边传来。

这凄凉、尖锐的呼声直上九霄,尚未衰竭,接着…… 竟然又是一声惨呼! 柳鹤亭在这半日之间,不知已有多少惨呼曾经入耳,但却都没有这两声惨呼如此令人刺耳心悸,他心中虽充满柔情蜜意,但刹那之间,所有的柔情蜜意,却都已不见踪迹! 陶纯纯柳眉微颦,轻轻一拉柳鹤亭衣角,微伏身形,向这惊呼之声的来处掠去。

她轻盈的身形,有如惊鸿,亦如飞燕,在这坎坷崎岖的危崖乱石中,接连几个纵身,突地一顿,隐身于一方怪石之后,探目而望。

柳鹤亭随后掠至,见她回身微一招手,面目上却似满布惊奇之色! 柳鹤亭心头一跳,亦自探首下望,目光动处,剑眉立皱—— 原来这片危岩之下,便是方才那片谷地,但谷地之中,情势却已大变,本自张弓搭箭,攀附在四面山头的汉子,竟已齐都下至谷地,而那“花溪四如”以及他们手下的一批白衣汉子,此刻却一个不见,想必已都不顾而去!洞口仍堆满柴木,但火势却已渐弱,百十个黑衫黄翎的汉子,俱都盘膝坐在洞侧山石之前,似在袖手旁观! 当中一片犹自满布方才自山头射下的弩箭的空地上,却是人头耸拥,层层密布。

最外一层,便是“幽灵帮”门下,身穿及膝碧绿长衫的大汉,有的手中虽仍拿着弩箭,但大多却已换作折铁快刀,有的却已横尸地上! 中间一层,竟是那“东宫太子”项煌手下的十六个银衫少女,以及分持刀、锏的“神刀将军”胜奎英,与“铁锏将军”尉迟高!银衫少女手中,各各多了一条长达三尺,银光闪闪,宛如“亮银练子枪”却无枪尖的外门奇形长鞭,与那班“幽灵帮”帮众,对面而立,云鬓微乱,香汗淋漓,似乎方才已经过一番恶斗。

“灵尸”谷鬼,身形依然僵木如尸,面目却更凄厉如鬼,与另一乌簪椎发,瘦骨嶙峋,手中分持两柄“梅花卍字银光夺”的碧衫人并肩而立!两人身前不远处,却倒毙着两个碧衫人的尸身,仰天而卧,全身一无伤迹,只有一道刀痕自额角直划颔下,鲜血未干,刀痕入骨,竟将他两人的大好头颅,中分为二! 柳鹤亭居高临下,虽看不清他两人面上的形状,但从方才的那两声惨呼,亦可想见他两人临死前是如何惊恐,不禁心头一寒,目光一转,转向与“灵尸”谷鬼面面相对的一个白衣人身上! 只见此人双臂斜分。

长袖飘飘,手持长剑—— 剑光沁碧,森寒如水—— 剑尖垂地,傲然肃立—— 全身上下,纹风不动—— 身上一袭其白如云的长衫,左右双肩之上,却赫然有两串鲜红的血迹,衫白血红,望之惊心触目! 虽只轻轻一瞥,柳鹤亭却已觉得此人的神态之中,仿佛有一种不可描述的森寒之意,这种寒意虽与“灵尸”的森森鬼气不同,但却更加慑人心魂! 谷地之上这么多人,但此刻一个个却俱都有如木雕泥塑,没有一人发出半点声音,更无一人敢有丝毫动作! 突地! 白衣人缓缓向前踏出一步,双臂仍然斜分,剑尖仍然垂地!“灵尸”谷鬼与另一碧衫人却立即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白衣人冷冷一笑,缓缓转过身来,缓缓向前走动,剑尖划地,“咝咝”作响。

“灵尸”谷鬼手掌微一曲折,骨节缓缓作响,双目厉张,随之向前走出数步,似要作势扑上,白衣人突又回身,“灵尸”谷鬼竟又“蹬、蹬、蹬”连退数步! 柳鹤亭只觉心头微颤,指尖发冷,他再也想不出这白衣人竟是何许人物,竟能使得“灵尸”谷鬼如此畏惧,突听谷鬼沉声一叱:“开!” 立在外围,手持弩箭的碧衫汉子双手一扬,数十支弩箭,闪电射出,银衫少女纤腰微扭,掌中银鞭,瞬即结起一道光墙! 只听一阵“叮当”微响,数十支弩箭一齐落地,另一些碧衫汉子,手挥快刀一齐扑上。

银衫女子掌中长鞭一挥一展,银光闪闪,有如灵蛇飞舞,立即又有几声惨呼,几人丧命! 惨呼声中,乌簪椎发的碧衫人突地沉声一叱:“来!” 手中“梅花卍字银光夺”,舞起一道光幕,和身向白衣人扑去! 这一招看来虽似只有一招,但他却已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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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麦在一场车祸后,发现自己莫名穿越到了大唐。 可气的是,和她一起穿越的还有她那看上去人模人样实际狗得很的前男友周自衡。 更可气的是,他们还穿成了夫妻! 而最可气的是,周自衡穿成了农官小吏,而她作为一名外科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则穿成了他那柔弱不能自理只能困在后院的家庭主妇。 徐清麦暴躁了,这世界毁灭吧! 等等为什么会有婴儿的哭声? 两人对着原身那尚在襁褓之中,哭得震天响的小婴儿,只能面面相觑/

野僧

战长林年少轻狂时,做过最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事情有两件: 一件是倾其所有,求娶长乐郡主居云岫; 一件是兴德元年,在居云岫身怀六甲时扔下一纸休书,削发为僧,扬长而去。 三年后,天下大乱,战长林在荒郊救下华盖如云、玉辔红缨的送亲车驾。车里,新妇凤冠霞帔,怀里抱着的稚儿粉雕玉琢,正睁大一双跟他一模一样的眼,懵懵懂懂,似惊似疑。 战长林问:哪儿去? 居云岫答:洛阳赵家,成亲。 *又痞又野和尚X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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