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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杀手 第一章 奇人之约(3/3)

每个人都没有戴帽子，每个人的头发上，都系着条银色的缎带。

这边已有人血溅楼梯，那边的客人却连看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郑方刚勉强压下了一口气，沉声问：&ldquo朋友你高姓大名，从什么地方来的？&rdquo 青衣少年笑了笑道：&ldquo这些事你全都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

&rdquo 郑方刚道：&ldquo什么事？&rdquo 青衣少年淡淡道：&ldquo今天就算是七大剑派的掌门，五大帮派的帮主，全都到了这里，也只有在门外站着，若是敢走这楼梯一步，也得死！&rdquo 郑方刚脸色变了：&ldquo为什么？&rdquo 青衣少年道：&ldquo因为有个人在楼上请客，除了他请的三位贵客外，他不想看见别的人。

&rdquo 郑方刚忍不住问：&ldquo是什么人在楼上？&rdquo 青衣少年道：&ldquo这句话你也不该问的，你应该想得到。

&rdquo 郑方刚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嗄声道：&ldquo难道是他？&rdquo 青衣少年点头道：&ldquo是他。

&rdquo 郑方刚跺了跺脚，回头就走，镖师们也只好抬起孙平，跟着他走。

走出了门后，才有人忍不住悄悄问：&ldquo他究竟是什么人？&rdquo 郑方刚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却长长叹了口气，道：&ldquo行踪常在云霄外，天下英豪他第一。

&rdquo 05 现在他正坐在楼上的一间雅室里，坐在一张很宽大的椅子上。

他的脸色是苍白的，瘦削而憔悴，眼睛里也总是带着种说不出的疲倦之色。

不但疲倦，而且虚弱，在这么热的天气里，他坐的椅子上还垫着张五色斑斓的豹皮，腿上也还盖着块波斯毛毡，也不知是什么毛织成的，闪闪地发着银光。

可是他的人看来却已完全没有光采，就仿佛久病不愈，对人生已觉得很厌倦，对自己的生命，也完全失去了希望和信心。

一个满头银发，面色赤红，相貌威武如天神般的老人，垂手肃立在他身后。

这年已垂暮的老人，全身反而充满了一种雄狮猛虎般的活力，眼睛里也带着种慑人魂魄的光芒，令人不敢仰视。

可是他对这重病的少年，态度却非常恭敬。

无论谁看见他这种恭敬的态度，都很难相信他就是昔年威镇天下，傲视江湖，以一柄九十三斤重的大铁椎，横扫南七北六十三省，打尽了天下绿林豪杰，会遍了天下武林高手，身经大小百战，从未败过一次的&ldquo狮王&rdquo蓝天猛。

还有一个青衣白袜，面容呆板，两鬓已斑白的中年人，正在为这重病的少年倒茶。

他一举一动都显得特别谨慎，特别小心，仿佛生怕做错了一点事。

暖壶中的茶，倒出来后还是滚烫的，他用两只手捧着，试着茶的温度，直到这杯茶恰好能入口时，才双手送了过去。

这重病的少年接过来，只浅浅地啜了一口。

他的手也完全没有血色，手指很长，手的形状很秀气，好像连拿着个茶杯都很吃力。

但他却正是天下英豪第一的龙五。

屋子里没有别的人，也没有别的人来。

龙五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ldquo我已有五六年没有等过人了。

&rdquo 蓝天猛道：&ldquo是。

&rdquo 龙五道：&ldquo今天我却已等了他们半个多时辰。

&rdquo 蓝天猛道：&ldquo是。

&rdquo 龙五道：&ldquo上次我等的人好像是钱二太爷。

&rdquo 蓝天猛道：&ldquo现在他已绝不会再让别人等他了。

&rdquo 龙五又轻轻叹息了一声，道：&ldquo他死得真惨。

&rdquo 没有人会等一个死人的。

蓝天猛道：&ldquo以后也绝不会再有人等杜七他们。

&rdquo 龙五道：&ldquo那是以后的事！&rdquo 蓝天猛道：&ldquo现在他们还不能死？&rdquo 龙五道：&ldquo不能。

&rdquo 蓝天猛道：&ldquo那件事非要他们去做不可？&rdquo 龙五点点头。

他仿佛已觉得说的话太多、太累。

他并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

他甚至连听都不愿多听。

所以他不开口，别人也都闭上了嘴。

屋子里浮动着一阵淡淡的茶香，外面也安静得很，二十多张桌子上虽然都坐满了人，却连一句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

刚换上的崭新青布门帘，突然被掀起。

一个蓝布短衫的伙计，垂着头，捧着个青花盖碗走了进来。

蓝天猛皱眉道：&ldquo出去。

&rdquo 这伙计居然没有出去：&ldquo小人是来上菜的。

&rdquo 蓝天猛怒道：&ldquo谁叫你现在上菜的？客人们还没有来。

&rdquo 伙计忽然笑了笑，淡淡道：&ldquo那三位客人，只怕都不会来了。

&rdquo 龙五疲乏而无神的眼睛里，突然射出种比刀锋还锐利的光，盯在他脸上。

这伙计圆圆的脸，笑容很亲切，眼角虽已有了些皱纹，但一双眼睛却还是年轻的，带着种婴儿般的无邪和纯真。

无论谁都看得出他正是那种心肠很软、脾气很好，而且一定很喜欢朋友和孩子的人。

女人若是嫁给了这种男人，是绝不会吃亏，也不会后悔的。

龙五盯着他，过了很久，才慢慢地问道：&ldquo你说他们不会来了？&rdquo 这伙计点点头：&ldquo绝不会来了。

&rdquo &ldquo你怎么知道？&rdquo 这伙计没有回答，却将手里捧着的青花盖碗，轻轻地放到桌上，慢慢地掀起了盖子。

龙五的瞳孔突然收缩，嘴角忽然露出种奇特的微笑，缓缓道：&ldquo这是道好菜。

&rdquo 伙计也在微笑：&ldquo不但是道好菜，而且很名贵。

&rdquo 龙五居然同意了他的话：&ldquo的确名贵极了。

&rdquo 这道菜却吃不得，碗里装的既不是山鸡熊掌，也不是大排翅、老鼠斑，而是三只手。

三个人的手！ 三只手整整齐齐地摆在青花瓷碗里，一只大手，两只小手。

一只左手，两只右手。

大手至少比普通人大三倍。

左手上多了两根手指，右手上却少了三根。

世上绝没有任何一个菜碗里，装的东西能比这三只手更名贵。

就算你在一个大碗里装满了碧玉金珠，也差得多。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能真正估计出这三只手的价值。

龙五当然认得这三只手，已不禁轻轻叹息：&ldquo看来他们的确是不会来了。

&rdquo 这伙计居然还在微笑：&ldquo可是我来了。

&rdquo 龙五道：&ldquo你？&rdquo &ldquo他们不来，我来也一样。

&rdquo &ldquo哦？&rdquo 这伙计道：&ldquo他们并不是你的朋友。

&rdquo 龙五冷冷道：&ldquo我没有朋友。

&rdquo 他的眼睑垂下，看来又变得很疲倦、很寂寞。

这伙计居然能了解他这种心情：&ldquo你非但没有朋友，也许已连仇敌都没有。

&rdquo 龙五又看了他一眼：&ldquo你不笨！&rdquo 这伙计道：&ldquo你找他们来，只不过有件事要他们去做。

&rdquo 龙五道：&ldquo你果然不笨！&rdquo 这伙计笑了笑：&ldquo所以我来也一样，因为他们能做的事，我也能做。

&rdquo &ldquo他们三个人做的事，你一个人就能做？&rdquo 这伙计道：&ldquo我最近很想找件事做。

&rdquo &ldquo分光捉影，一手七杀。

&rdquo龙五凝视着碗中的左手，&ldquo你知不知道这只手杀过多少人？你知不知道他杀人的快？&rdquo &ldquo不知道。

&rdquo &ldquo妙手神偷，无孔不入。

&rdquo龙五目光已移在那只少了三根手指的右手，&ldquo你知不知道这只手偷过多少奇珍异宝？你知不知道这只手的灵巧？&rdquo &ldquo不知道。

&rdquo &ldquo巨灵之掌，力举千斤。

&rdquo龙五又在看第三只手，&ldquo你知不知道这只手的神力？&rdquo &ldquo不知道。

&rdquo 龙五冷笑：&ldquo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认为自己可以做他们三个人的事？&rdquo &ldquo我只知道一件事。

&rdquo &ldquo你说。

&rdquo 这伙计淡淡道：&ldquo我知道我的手还在腕上，他们三个人的手却已在碗里！&rdquo 龙五霍然抬起头，凝视着他：&ldquo就因为你，所以他们的手才会在碗里？&rdquo 这伙计又笑了笑：&ldquo无论谁要卖东西，都得先拿出点货物给人看看的。

&rdquo 龙五的目光又变得刀锋般逼人：&ldquo你要卖的是什么？&rdquo 这伙计道：&ldquo我自己。

&rdquo &ldquo你是谁？&rdquo &ldquo我姓柳，杨柳的柳，&rdquo这姓并不怪，&ldquo我叫柳长街，长短的长，街道的街。

&rdquo &ldquo柳长街！&rdquo龙五道，&ldquo这倒是个怪名字。

&rdquo 柳长街道：&ldquo有很多人都问过我，为什么要取这么样个怪名字。

&rdquo 龙五也在问：&ldquo为什么？&rdquo &ldquo因为我喜欢长街。

&rdquo 柳长街微笑着，又道：&ldquo我总是想，假如我自己是条很长的街，两旁种着杨柳，还开着各式各样的店铺，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从我身上走过，有大姑娘，也有小媳妇，有小孩子，也有老太婆&hellip&hellip&rdquo 他眼睛似又充满了孩子般的幻想，一种奇怪而美丽的幻想：&ldquo我每天看着这些人在我身上闲逛，在柳荫下聊天，在店里买东西，那岂非是件很有趣的事，岂非比做人有趣得多？&rdquo 龙五笑了。

他脸上第一次露出愉快的笑容，微笑着道：&ldquo你这人也很有趣。

&rdquo 这句话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已不见，冷冷道：&ldquo快替我把这个有趣的人杀了！&rdquo 蓝天猛一直石像般站在他身后，他的&ldquo杀&rdquo字出口，蓝天猛已出手！ 他一出手，他的人就似已变成了只雄狮，动作却比雄狮更快！更灵巧！ 他身子一转，人已到了柳长街面前，左手五指弯曲如虎爪，已到了柳长街胸膛。

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一抓，就可将人的胸膛撕裂，连心肺都抓出来。

柳长街身形半转，避开了这一抓，闪避得也很巧妙、很快。

谁知蓝天猛却似早已算准了他这闪避的动作，右手五指紧紧并拢，一个&ldquo手刀&rdquo劈下去，急斩柳长街左颈后的血管。

这一招不但立刻致命，而且也已令对方连闪避的退路都没有。

&ldquo狮王&rdquo蓝天猛自从四十岁后，出手杀人，已很少用过第三招。

柳长街闪避的力量已用到极限，不可能再有新的力量生出，若没有新力再生，就不可能再改变动作。

所以狮王这次杀人，也已不必再使第三招。

他的确没有使出第三招。

因为他忽然发现，柳长街的手已到了他肘下，他这一掌若是斩下去，他的肘就必定要先撞上柳长街的手。

手肘间的关节软脆，柳长街食指屈突如凤眼，若是撞在他关节上，关节必碎。

他不能冒这种险。

他的手已突然在半空中停顿。

就在这一瞬间，柳长街的人已到了门外。

蓝天猛并没有追击，因为龙五已挥手阻止了他，道：&ldquo进来。

&rdquo 柳长街进来时，蓝天猛又已石像般站在龙五身后，那青衣白袜的中年人，一直远远地站在角落里，根本连动都没有动。

&ldquo你说我是个有趣的人，这世上有趣的人并不多。

&rdquo柳长街苦笑道，&ldquo你为什么要杀我？&rdquo 龙五道：&ldquo有时我也喜欢说谎话，但我却不喜欢听谎话。

&rdquo 柳长街道：&ldquo谁在说谎？&rdquo 龙五道：&ldquo你！&rdquo 柳长街笑了笑，道：&ldquo有时我也喜欢听谎话，却从来不说谎。

&rdquo 龙五道：&ldquo柳长街这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过。

&rdquo 柳长街道：&ldquo我本来就不是个有名的人。

&rdquo 龙五道：&ldquo杜七、公孙妙、石重，本都是名人，你却毁了他们。

&rdquo 柳长街道：&ldquo所以你认为我本来也应该很有名？&rdquo 龙五道：&ldquo所以我认为你在说谎。

&rdquo 柳长街又笑了笑，道：&ldquo我今年才三十，若是想做名人，刚才已死在地上。

&rdquo 龙五凝视着他，目中又有了笑意。

他已听懂了柳长街的话。

要求名，本是件很费工夫的事，要练武，也是件很费工夫的事。

能同时做好这两件事的人并不多。

柳长街并不像那种绝顶聪明的人，所以他只能选择一样。

他选的是练武。

所以他虽然并不有名，却还活着。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容易懂，龙五却已懂了，所以他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ldquo坐下。

&rdquo 能够在龙五对面坐下来的人也不多。

柳长街却没有坐：&ldquo你已不准备杀我？&rdquo 龙五道：&ldquo有趣的人已不多，有用的人更少，你不但有趣，也很有用。

&rdquo 柳长街笑道：&ldquo所以你已准备买我了？&rdquo 龙五道：&ldquo你真的要卖？&rdquo 柳长街道：&ldquo我是没有名的人，又没有别的可卖，但一个人到了三十岁，就难免想要享受享受了。

&rdquo 龙五道：&ldquo像你这种人，卖出去的机会很多，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rdquo 柳长街道：&ldquo因为我不笨，因为我要的价钱很高，因为我知道你是最出得起价钱的人，因为&hellip&hellip&rdquo 龙五打断了他的话，道：&ldquo这三点原因已足够！&rdquo 柳长街道：&ldquo但这三点却还不是最重要的。

&rdquo 龙五道：&ldquo哦。

&rdquo 柳长街道：&ldquo最重要的是，我不但想卖大钱，还想做大事，无论谁要找杜七他们三个人去做的事，当然一定是大事。

&rdquo 龙五苍白的脸上，又露出微笑，这次居然抬起手，微笑道：&ldquo请坐。

&rdquo 这次柳长街终于坐了下来。

龙五道：&ldquo摆酒。

&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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