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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剌门主,我见令狐兄曾拿出三个人偶放在桌上,以此指代罗兄、洪兄和曹公子三人,很是有趣。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一观?” 一个小丑,一个胖胖的笑弥勒,一个诡异的双面妖,静静摆在了案上。
虽然容貌仍旧是本人的,却被赋予了最夸张的特制。
望着案上的三个傀儡,云寄桑不由佩服令狐天工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曹辨上窜下跳的,毫无心机,正是一个小丑洪扩机笑里藏刀,又是个信佛的,这弥勒佛配他也合适;至于罗谙空,此人表面热忱,却心怀巨测,可不正是一个双面妖?不知曹仲在令狐天工心目中又是怎样一个模样? “令狐兄还有一个师弟吧?可有他的傀儡么?” 令狐天工的手轻轻一颤,一直低垂着的面孔竟然微微抬起,似乎要看清云寄桑的表情。
“李……无心……”他低低垂吟着这三个字,仿佛那是一句魔咒,可以将来自地狱的恶鬼唤醒。
“对,是李无心。
对于此人,令狐兄有什么要说的么?” 千丝堂,明亮的阳光从大门照入,将原本幽暗的大堂分割成阴阳两侧。
两个同样英俊而出色的少年隔池对坐,那个黑衣少年沐浴在阳光下,而一身白衣的自己则垂首于阴影之中。
两个人的手都在飞快地舞动着,一个个细小的零件在他们的手中跳动翻飞,又奇迹般地契合无间。
不会输的!纵然在设计傀儡上比不过他,可若论手速,自己却决不会输!毕竟,自己可是门里唯一一个练成了“幻手千象”之术,有“神手”之誉的天才!今天,一定要挫一下对方的傲气!兴奋之下,自己的手速更快了,简直超出了平时的极限,双手化为两团淡淡的幻影,目力完全无法分辨。
对,就是这样,这样下去,一定会赢! 地面上的零件已越来越少了,五个,四个,三个,两个…… 正当自己激动地捡起最后一个零件准备安装时,对面已响起那清冷的声音:“我装好了。
” 他的手一颤,不信地抬头,木然望着黑衣少年将那只上好发条的木龟放入水中。
木龟一入水,便拨动四肢,欢快地游动起来。
“人们总说既生瑜,何生亮。
”黑衣少年望着池中的木龟,浅浅一笑,“可惜了,令狐。
只要有我在,今生今世,你就只能是‘瑜’而非‘亮’!” 那个淡漠的语气,那个骄傲的腔调,那个可恨又可怕的人! 为什么?自己花了整整五年时间,不断摸索,不断尝试,差点练得手筋都断了,才掌握了“幻手千象”的诀窍,他一个入门仅仅一年的人,为什么也能练成这门神功,甚至比自己练得更好? 难道,我和他的差距真的有那么大么? 难道,在真正的天才面前,我也不过是一个凡人? 令狐天工细长的手指紧紧抠入案中,在上面留下清晰的指痕。
“没什么……好说的……”他从牙缝中冷冷地挤出了几个字。
看来,李无心确是令狐天工的心病,或许,也是傀儡门所有人的心病。
云寄桑感叹着。
“那天在堂上,说到罗兄的木牛流马时,你说过,李无心会从墓里出来找他,那是什么意思?” 既然令狐天工自己不想说,那就只能从旁人入手了。
“他是一只在梁之鹈。
”令狐天工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不屑,“不过不只是他,我也好,师父也好,所有傀儡门中的人,都是。
” 云寄桑自然知道这“在梁之鹈”的典故。
令狐天工说罗谙空是一只在梁之鹈,是指他攫取了不属于自己的成就。
看来,他研制的木牛流马中也有李无心的影子。
“令狐先生,李告诉我,你们在谈论一位天才?”彼得神父好奇地问。
“是啊,名副其实的天才。
”云寄桑由衷地叹息着。
“既然有这样的天才,那他为什么造不出自鸣钟呢?”老彼得微笑着问。
很显然,老神父对于大明所谓的天才有些不服气。
即使他已经见识过傀儡门超卓的机关技巧,可在某些方,他对西方的技术还是极其自信的。
“神父,你听说过‘术有专攻’这句话么?”令狐天工淡淡地问。
“术有专攻?”老彼得眨了泛眼,不明所以。
“每个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再天才的人物,也不可能事事精通。
”令狐天工将案上三个傀儡一一收起,“鄙师弟虽然才高绝世,可毕竟人力有时而穷,自鸣钟这样的东西,他也从未放在心上……” “可是,真正的天才不是应该一法通,百法通么?” 令狐天工微微一笑:“话是这么说,可神父你真的遇到过这样的人物么?” “怎么没有,我……” “神父,我们该走了,夫人还等着您去做弥撒呢……”李钟秀突然插口道。
“弥撒……”彼得神父耸了耸肩膀,喃喃抱怨着,“好吧,做弥撒。
虽然没有面包,也没有红酒,更没有唱诗班,可我们还是要做弥撒的,不是么?” 见两人要走,云寄桑忙道:“神父,请留步,在下有几句话想向您请教……” 老神父的精神顿时一振,脸上的表情变得神圣而慈样:“孩子,我早已看出,你的心中充满了迷惑,问吧,上帝永远会给迷途的恙羊指明方向……” “呃,我只是想问一下,您昨天的行踪,以及都遇到了哪些人而已。
” 彼得神父有些沮丧,还是耸了耸肩:“当然可以,我们边走边说吧。
” 李钟秀见状眉头微皱:“神父,你们慢慢谈,我先走一步了。
” “去吧,我的孩子。
老神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李钟秀向云寄桑颔首后,快步离开。
云寄桑则一边和老神父谈话,一边慢慢向止渴园外走去。
走了几步,却觉得脊背一凉,似乎有一道森森剑光剌向自己。
他悚然一惊,飞快地转头。
流杯亭中,令狐天工正低着头,拿着刻刀,缓缓地刻着一个木偶。
云寄桑自嘲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令狐天工停下手中的刻刀,将那个木偶举在眼前。
那木偶的五官相貌竟和云寄桑一模一样。
他静静望着木偶片刻,冷冷一笑,刻刀微一用力,那木偶的头“嗒”的一声,掉落在地。
云寄桑走后,卓安婕见明欢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院子里,摆弄自己送给她的琉璃弹子,一副百无聊赖的小模样。
想起这小丫头活泼娇憨的性子,这几日怕早已闷得慌了,便微微一笑,过去拉起她的小手:“明欢乖囡囡,喜姑带你出去玩耍,好不好未?” 明欢眨了眨黑亮的大眼睛,突然扔下手里的琉璃弹子,扑到她怀里,抱着她狠狠亲了几口,这才欢呼道:“喜姑喜姑,侬真是好好滴未!” 卓安婕将她抱起来,也在她小脸上用力亲了一口:“走,我们不理你那个臭喜福了,咱们两人玩耍去也。
” 明欢不依道:“不要不理喜福,喜福也是好好滴未!” “好!喜福好好滴,喜姑也好好滴,这总行了吧?”说着,卓安婕在明欢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明欢用力点了点头,甜甜地笑了。
两人才出了门,明欢便觉得怪怪的,好像有人在望着自己,便扭头望去。
幽暗的树林里,一道空洞洞的目光正愣愣望着她。
“喜姑,侬看……”明欢指着那边道。
卓安婕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林中静静站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童子,却是欧阳高轮身边那个小全。
这孩子是何时来的?还一声不坑地站在那里这么久,以自己的功力,竟然没能发现他。
她有些奇怪,便走上前,柔声道:“这不是小全么,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小全站在树下,并不出来,也不回答。
明欢忍不住脆声道:“你怎么傻傻滴未?喜姑在问你话哩!” 似乎被她清脆的童音唤醒了,小全呆滞的目光转向了她,口张了张,迸出了两个嘶哑的字音:“爷……爷……” “爷爷?你是来找欧阳长老的?”卓安婕问道。
小全依旧不回答,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明欢。
“囡系明欢未,侬叫小全么?”明欢好奇地问。
小全微微侧头,似乎在分辨她话里的意思,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小全,你欧阳爷爷没在我们这里,也许已经回去了。
我们正要出门,你也回去吧。
” 小全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一动不动。
卓安婕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才走了几步,明欢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挣扎着从她怀里跳下来,抓起小全的双手,翻成碗型。
她向他甜甜一笑,从怀里掏了一把琉璃弹子出来,哗啦啦倒在他手心里。
明欢娇憨地道:“小全哥哥,介是明欢送你的,有空来找囡玩未!”说完,才跑回卓安婕身边,乖乖张开双臂,任她抱起,临了还不忘伸出小手,向小全招了招。
小全一直望着她们,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低下头,看向手心的弹子。
阳光下,十几枚弹子圆圆地堆在一起,莹白紫翠,分外可爱。
“明欢,慢点儿,小心别摔了!” “知道喽,喜姑!”明欢小心翼翼地在一块巨石上爬着,天有些冷,她穿上了小红妖和皂青踏袄,圆滚滚的像个小萌声。
卓安婕笑吟吟地站在下边,即使明欢爬到巨石上了,也并不劝阻。
明欢终于爬上了石顶,手扶着地面,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这里是俑山的北端,因为接近峰顶了,风也格外地大。
明欢小小的身子在风中摇了摇,终于站稳了。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黑溜溜的眼珠晶莹地转动着。
很多的山啊。
这些山又高大,又安静,它们已经在这里沉默了上万年了么?明欢偏头想。
随即她用小手张成嗽队,大声叫喊。
“喂一!囡是明欢未一!你们好好的未一!” 然后,女孩儿可爱地将小手张在耳边,准备听群山的回答。
可惜,也不知是风太大了,还是她的声音不够大,过了好久,也没有回音传来。
这让明欢嘟起了小小的嘴巴。
可恶的风……卓安婕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鬓。
突然,她眯起秀目,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黑点。
那不是曹仲么?他来这里做什么? “卓女侠,你们也出来游玩么?”见到她们,曹仲也有些意外,可还是打了个招呼。
“带着小孩子,不玩耍怎么成?总不能叫小孩子呆在屋子里勾心斗角吧?”即使面对主人,卓安婕的话锋还是和她的剑一样,锋锐难当,“倒是曹门主,刚刚遇剌不久,便一个人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不怕再遭什么横祸?” “若是有人图谋不轨曹某便吓得龟缩不出,那傀儡门也不会有今天了。
”曹仲打个哈哈。
“不愧是做大事的人,果然有些胆量。
”卓安婕轻笑着,上下打量曹仲,“若是门主真遭遇了不测,安捷也定会将凶手揪出来,以告门主在天之灵。
” “卓女侠说笑了。
”曹仲极有风度地微微欠身。
见曹仲毫不动气,卓安婕也没有兴致再试探下去,便让明欢下来,准备带小丫头回偶形居休息。
走出大约百丈左右,身后突然传来曹仲的一声怒叱! 喝声中有愤怒,有焦虑,更充满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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