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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铁厅烈火(3/3)

赵半山听到双刀相交之声,却见胡斐身子尚未钻出,运起太极柔劲,在他大腿上一推。

胡斐身不由主,腾空而起。

正好商宝震第二刀复又砍下,这一刀劲力好大,正砍在墙基的花岗石上,火星四溅,刃口也卷了起来。

胡斐在空中打了个旋子,火光中见商老太横刀向自己足上削来,急使个“千斤坠”,身子骤落,只听得呼的一声,八卦刀从头顶掠过。

他足未落地,左掌翻起,以空手入白刃功夫去夺商老太手中金刀。

商老太见仇人居然死里逃生,眼都红了,八卦刀直上直下,狂斫猛劈。

胡斐空手抢攻数招,竟是丝毫占不到便宜,但听得众庄丁大声呐喊,烟火里商宝震提刀又上。

胡斐心想此时厅上已烧得炽热异常,时候稍长,赵半山等性命难保,厅上八条人命,全凭自己能否于极短时刻之内击败商氏母子、杀散庄丁而打开厅门。

他心中焦急,一双肉掌在两柄大刀之间穿来插去,狠命相扑。

商氏母子也知这一战乃是生死存亡之所系,双刀呼呼,就如两头大虫般绕着胡斐围攻。

大厅中赵半山、王氏兄弟等八人一齐俯耳狗洞之旁,倾听胡斐与商氏母子相斗的胜败。

王氏兄弟虽对胡斐颇为憎恨,但此时却与赵半山的心思并无二致,只盼胡斐快些杀败商氏母子。

厅上热气越来越是难熬,桌椅必剥作响,蜡烛遇热熔尽,登时黑漆一团。

突然火光一旺,却是墙壁上挂着的屏条字画遇热燃烧,但片刻烧尽,又是伸手不见五指,再过不久,只怕桌椅也要烧着了。

众人心中急得也如烈火焚烧,却是谁也不出声,凝神倾听外面三人相斗的声音。

王剑英突然在洞口叫道:“胡家小兄弟,快攻商老太下盘。

她这路刀法下三路不稳。

”他在八卦刀上浸淫数十年,听着刀风的声音,便知她如何使刀。

胡斐正苦于一时不能取胜,听得王剑英的叫声,心中大喜,身子一弓,伸拳往商老太腿上击去。

商老太竟然不避,举刀往他背心直劈,她只求伤敌,已然不顾自身。

胡斐扭腰侧身,让开了这一刀,商老太第二刀连绵而上。

她明听得王剑英叫敌人攻击自己下盘,却偏偏不去守御。

王剑英大叫:“她是在情急拚命,你夺不下她金刀的。

快想别法吧。

”胡斐心想:“这个我早知道,何必你来提醒?遇到这样一个疯婆子,有什么法子?” 狗洞之外战斗激烈,胡斐以一敌二,渐渐占到上风,但要取胜,只怕还在百余回合之后。

商老太瞧出情势不利,又听得王剑英不住叫嚷指点敌人,将破解八卦刀的诀窍,一点一点地说了出来,心中恼怒异常,暗道:“你不给同门师弟报仇,已是大大不该,却反而来相助敌人,当真是狼心狗肺的奸贼。

”她却不想王剑英身处绝境,若不反助胡斐,性命已活不过一时三刻。

她狂怒之下,心想:“这小杂种武艺高强,既然逃了出来,只怕难以杀他。

那么烧死了厅中这批奸人,也稍出我心中恶气。

”于是大声呼喝庄丁,急速多加柴炭焚烧。

殷仲翔不住跌脚,埋怨胡斐无用。

王剑杰道:“赵三爷,快发暗器相助。

”赵半山手中早扣了十余枚暗器,但商老太等三人在狗洞之旁恶斗,暗器无法拐弯。

他的飞燕银梭等几种独门暗器虽能绕成弧形伤人,但胡斐与商氏母子短兵相接,贴身而战,瞧不见准头而凭虚发射出去,怎能保得定不会打中胡斐?小胡斐心思机敏,早已想到这节,数次要引商老太到狗洞之外。

可是商老太忌惮赵半山暗器了得,始终不上这当。

这时厅上焦臭渐浓,先是各人的头发胡子鬈曲烧焦,接着衣服边缘都卷了起来。

各人呼吸也渐感艰难。

吕小妹抵受不住炙热,人已半晕。

徐铮情急之下,伸头拚命向狗洞硬挤,但洞小头大,如何钻得出去?那狗洞四角均是极厚极重的花岗石,他双手扳住用力摇撼,竟是动不了半分。

王剑杰猛地想起:“小胡斐若有兵刃,商老太岂是他的敌手?我如何不早想到?”当即伸手去拾自己抛在地下的八卦刀。

哪知这柄刀的刀头与地下铁板碰到,早已烤得炙热无比,他一抓之下,登时疼得大叫一声。

这时在铁厅上片刻也延挨不得,他忍着手上烫伤,撕下一块衣襟,裹在刀柄之上,左手将徐铮拉开,叫道:“小胡斐,兵刃来了,快接着。

”手一挥,将钢刀从狗洞中抛了出去。

胡斐回身来接,商宝震也听到了叫声,同时过来抢夺。

只听得两人同时惊呼一声,呛啷一响,两柄刀都跌在地下。

原来胡斐抢先抓到王剑杰的单刀,但刀柄奇热,一抓立即撒手。

商宝震跃到狗洞之前,却给赵半山一枝金钱镖打中手腕,手中钢刀也抛了下来。

胡斐一抓不中,商老太的八卦刀已袭到后心,他身子一侧,抢到商宝震身旁,猛地使一招“掀牛喝水”,举掌掀住他后颈,一运劲,商宝震给他直掀下去,面颊俯地,正好碰到王剑杰那柄烧得半红的单刀,嗤的一声,跟着一声惨呼,半边俊俏的脸庞上已烫出一条长长的焦痕。

这一声惨叫,厅上各人都是一喜,只道商宝震已被胡斐打伤。

商老太复仇之心与母子之情在胸中略一交战,竟尔不顾儿子,举刀急往胡斐肩头劈下。

当的一声,胡斐却不闪避,翻腕横刀架开,原来他已乘隙将商宝震的八卦刀抢在手中。

厅上众人身处黑暗与奇热之中,但听得双刀相交,叮叮当当乱响,知道胡斐已抢得兵刃,正在猛力急攻,心中各自多了一丝指望。

王剑英大叫:“砍她右肩,砍她右肩。

”马行空叫道:“先杀散加添柴火的庄丁。

”孙刚峰叫道:“别跟老太婆纠缠,设法打开厅门要紧。

”徐铮放声大嗥:“热死啦,热死啦!”众人乱成一片。

胡斐何尝不知设法打开厅门乃是第一要务,但商老太拚死纠缠,始终缓不出手脚。

他刀法高出商老太甚多,只是此时局势特异,他年纪幼小,难以镇定应付,数次得到可乘之机,却都给商老太用拚命的狠招解救开去。

二人狠斗七八回合,商老太不住后退。

商宝震从家丁手中接过一柄单刀,再行上前夹攻。

众庄丁初见主母与小主人手有兵刃,对付一个空手的孩子,只道稳可得胜,此刻见主母头发散乱,不住后退,显是不敌,各人持刀挺枪,纷纷加入战团。

众庄丁武艺低微,给胡斐刀砍足踢,霎时间伤了数人,但商家堡的庄丁个个勇悍,负伤之下,仍是拒战不退。

但听得呐喊声、兵刃撞击声、呼喝斥骂声、柴火爆裂声,响成一片。

大厅上各人听得外面愈打愈乱,心想胡斐一人虽勇,以一个小孩子对敌商家堡全堡上下,如何能胜?于是有的咒骂,有的长叹,有的悲号,嘈杂之中又加上嘈杂。

忽听得一个声音叫道:“小胡斐听着,以阴阳诀先取主脑,以乱环诀散其附从。

”这声音中气充沛,盖过了一切杂声,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清楚楚,正是赵半山的话声。

胡斐见敌人越战越多,本已心神烦躁,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得赵半山这几句话,心想赵伯伯英雄盖世,所说必定不错,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钢刀呼呼呼三刀,往商老太中盘砍斫。

他这刀取自商宝震,刃口虽已卷边,但只要砍中了,仍能致命。

商老太见他来势猛恶,横刀急架,双刀碰撞时当当响了两下,第三下胡斐从刚劲突转柔劲,自阳变阴,一收一挥,手腕忽地转了三个圈子。

他是顺势而转,商老太的手臂却是逆转圈子,到第二个圈子时她手臂已转不过来,但觉肘骨剧痛,只得撒手放刀。

那八卦紫金刀激飞而起,射入天空。

胡斐“阴阳诀”建功,跟着一刀往她肩头直劈下去。

刀锋距她肩头约有半尺,只见她白发披肩,半边脸上满染血污,一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这老婆子委实可怜,怎能一刀将她砍死?”疾忙刀身翻转,想用刀背撞她肩膀,使她无力再斗,便即赶去开门救人。

不料商老太金刀脱手,心中立时便存了与仇人同归于尽的念头,明见胡斐举刀砍下,毫不闪避,反而抢上一步滚入他的怀里,右手扣住他前胸“神封穴”,左手扣住他小腹“中注穴”牢牢抓定。

胡斐大惊,刀背用力击下。

商老太“嘿”的一声,肩骨碎裂,但她不顾一切,抓住了胡斐穴道死也不放,同时右足力勾,二人一齐倒地。

胡斐直至此日方有临敌对战的经验,绝不知敌人拚命之时竟有如此的狠法,被她抓住之后只得出力挣扎。

商老太一张口,又咬住了他前胸衣服,几个打滚,二人竟齐往大火堆中滚去。

胡斐大叫:“快放开,你不怕烧死么?”他心神一乱,竟忘了该使“小擒拿手”卸脱这样贴身的纠缠,只是猛力回夺。

二人又滚两下,终于滚进了火堆。

商宝震大叫:“妈!”飞身来救,提起单刀的刀柄,对准胡斐天灵盖凿了下去。

胡斐偏头一避,这一刀柄还是打中了额角,疼得险些儿晕去。

商宝震生怕母亲受伤,急忙伸手将二人从火堆中提了出来,看准胡斐背心,一刀疾砍而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胡斐神智倏地清明,反踢一脚,正中商宝震手腕,第二腿跟着踢出,这一腿出尽全力,竟踢得他跌出五六丈外,一时爬不起来。

胡斐衣服着火,额角又是疼痛欲裂,大喝一声,双臂疾振,格格两响,已摆脱了商老太的纠缠,在地上一个打滚,滚熄衣上火焰。

商老太年老,给烟火一薰,已晕了过去。

几名庄丁忙给她打扑身上火头。

胡斐空手奔入庄丁丛中,心中对自己极是恼怒:“在这舍生忘死、狠命扑斗的当儿,我还要去可怜敌人,适才没送了小命,当真是无天理。

”此时再不容情,夹手夺过一柄单刀,拳打足踢,刀劈肘撞,犹如虎入羊群,片刻间将众庄丁打得东逃西窜。

他奔到厅门之前,从庄丁手中夺过一柄火叉,将堆在门前的柴炭一阵乱挑乱拨,只见铁门已烧得通红,不禁大惊:“若是门钮与铁门烧得焊成一片,这门就打不开了。

”危急中不及多想,提起单刀,将全身功劲运于右臂,奋力直砍下去,嗒的一声,门钮应手而落,这一砍用力过巨,单刀竟向上翘起,弯成了一把曲尺。

他抛下单刀,用火叉钩住门环向外拉扯,竟然不动。

胡斐急得心中怦怦乱跳:“莫要功亏一篑,到最后铁门竟然拉不开来。

”又是用力一拉,但听得轧轧连声,铁门缓缓开了,黑烟夹着火头,从门中直扑出来。

他想不到厅中已烧得这般厉害,急叫:“赵伯伯,快出来!”只见烟雾瀰漫之中,一人当先抢出,正是王剑英,接着殷仲翔、徐铮、马行空、孙刚峰先后奔出,最后才是赵半山抱着吕小妹出来。

各人衣衫焦烂,狼狈不堪。

这时厅中木材都已着火,桌椅固已烧着,连梁柱也已大火熊熊。

这时机真是相差不得片刻,倘若胡斐再迟一盏茶的时分破门,必定有人丧命。

胡斐见赵半山安然无恙,扑了上去,连叫:“赵伯伯,赵伯伯。

”赵半山须眉尽焦,但仍是镇定如恒,微微一笑,赞道:“好孩子!”忽听得王剑英叫道:“剑杰!剑杰!你在哪里?”赵半山四下一瞧,果然不见王剑杰,惊道:“难道他没出来?”王剑英大叫:“我兄弟没出来啊,没出来啊。

”此时厅中梁柱东一条西一条,横七竖八地倒塌,已烧成一个火窟,王剑英虽是手足情殷,却也不敢进去相救,只是大叫:“剑杰,快出来,快出来!” 赵半山与胡斐同时想到:“他若能够出来,岂有不出来之理?”他二人俱是天生的侠义心肠,当下更不多想,一老一少,不约而同地冲进火窟之中,冒烟突火,来寻王剑杰。

胡斐踏在烧得炙热的砖上,不禁烫得双足乱跳。

赵半山道:“孩子,你快出去。

”胡斐道:“不,赵伯伯,你快出去。

”他刚说了这句话,忽地叫道:“在这里了!”俯身将王剑杰拉起,飞奔出外。

原来王剑杰挨不住炽热,将口鼻凑在狗洞上吸气,不料一阵黑烟自外冲进,将他薰得晕了过去。

胡斐给烟呛得大声咳嗽,王剑杰身材魁梧,难以横抱,只好拉了他着地拖将出去,将到门口,门外众人突然大声惊呼,但见屋顶一根火梁直跌下来,压向胡斐头顶。

胡斐加紧脚步,想要抢出厅门,但那梁木甚长,其势已然不及。

赵半山哼了一声,踏上半步,一招“扇通背”,右掌已托住火梁。

这梁木本身之重不下四五百斤,从上面跌将下来,势道更是惊人。

赵半山双腿马步稳凝不动,右掌这一托,火梁反而向上一抬,那“扇通背”的下半招跟着发出,左掌搭在梁木上向外一送,只见一条火龙从厅口激飞而出,夭矫入空,直飞出六七丈外,方始落地。

厅门外众人见他露了这手功夫,呆了半晌,这才震天价响喝起采来,连商家堡的庄丁,也不自禁地站在远处叫好。

王剑英扶着兄弟,忙着替他扑熄衣上火焰,心中暗自惭愧:“我自己亲兄弟有难,却要旁人相救。

” 马行空与徐铮出了铁厅,立即找寻马春花,但东张西望,不见她的影踪。

徐铮心下起疑:“她定是与姓商的小子到什么地方捣鬼去了。

”他身出火域,心中妒火又旺,叫道:“师父,我去找她。

”拔步飞奔。

马行空年纪一大,究已不如小伙子硬朗,给烟火炙得头晕眼花,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突觉背后有掌风袭到。

这一下突袭全然出他意料之外,那一掌来得又快又劲,马行空不及招架,只得吸气硬接,砰的一响,身子给打得摇摇晃晃,但觉眼前一黑,全身发软,接着臀上又被人踢了一腿,身不由主地向铁厅的火窟中跌去,迷糊中只听得商老太纵声大笑,叫道:“剑鸣,剑鸣,我终于给你报了一点儿仇……”一阵热气裹住全身,登时什么也不知道了。

赵半山刚将吕小妹救醒,忽见商老太突然从烟火里钻出来,将马行空打入火窟,不禁一呆。

只见商老太弓身走入厅门,对熊熊大火竟是视若无睹,他大叫:“快出来,你这不是送死么?” 他一言方毕,又是一条极大火梁落了下来,腾的一声巨响,火焰四下飞舞,已将厅门封住。

商老太怀抱紫金八卦刀,脸露笑容,端坐在火焰之中,全身衣服头发均已着火,却竟似不觉痛苦。

她心中在想:“复仇的心愿虽然难了,我却不久就可与剑鸣相会了。

” 赵半山长叹一声,心想此位老太太虽是女流,性子刚烈,胜于须眉,又想此番东来之事已了,无意中结识了一个少年英雄,也算此行不虚,见孙刚峰、王剑英等各自正在忙碌,于是转头向胡斐道:“小兄弟,咱们走吧,一起走一程如何?”胡斐道:“好极,好极!” 在他幼小的心灵之中,想到了世间许许多多变幻难测之事,想到吕小妹的报仇是如此,而商老太的报仇却又如此。

他与赵半山携手同行,默默想着心事,走出里许,回头一望,只见商家堡兀自烧得半天通红。

赵半山道:“小兄弟,今天的事很惨,是不是?商老太的性子,唉!”说着摇了摇头。

胡斐道:“赵伯伯……” 赵半山转过头来,说道:“小兄弟,你我今日萍水相逢,意气相投,虽然我年纪大了几岁,但我见你侠义仁厚,实是相敬。

他日你必名扬天下,我何敢以长辈自居?”此时东方初白,赵半山的脸色在朝曦照耀之下显得又是庄严,又是诚恳。

胡斐一张小脸上满是炭灰血渍,听了他这几句话,不禁胀得通红,又道:“赵伯伯……”赵半山摇了摇手,说道:“赵伯伯三字,今后休得再出你口。

我与你结义为异姓兄弟,可好?” 想千手如来赵半山在江湖上是何等的威名,何等的身分,今日竟要与一个十余岁的孩童义结金兰,实是事非寻常。

他倒不是瞧在胡斐武功的份上,而是敬重他舍身救人的仁侠心肠,觉得他年纪虽小,但所作所为,与红花会众兄弟已并无二致。

胡斐听了此言,不由得感激不胜,两道泪水从眼中流下,扑翻身躯,纳头便拜,叫道:“赵……赵……”赵半山跪下答礼,说道:“贤弟,从今后你叫我三哥便了。

” 于是一老一少两位英雄,在旷野中撮土为香,拜了八拜。

赵半山心中快慰,撮口长啸,只听得西面马蹄声急,那白马奋鬣扬蹄而来,片刻间奔到了身前。

胡斐赞道:“这马真好。

”赵半山心想:“可惜此马乃四弟妹所有,她爱若性命,否则经你这么一赞,我自然送你。

”当下微微一笑,也不解释,问道:“贤弟,你在此间可还有什么未了之事?”胡斐道:“我去跟平四叔说一声,当送三哥一程。

”赵半山也不舍得立即与他分别,道:“那再好没有。

”牵了缰绳,和胡斐并肩而行。

转过一个山坡,忽见一株大树后面站着一人,探头探脑地在不住窥探。

胡斐认得他的背影,低声道:“这是徐铮!”心想他师父惨遭焚死,他躲在此处不知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勾当,说道:“我过去瞧瞧。

”悄悄走上前去,在他身后向前一张。

徐铮正瞧得出神,不知身后来了旁人。

只见前面二十余丈一株杨树之下,一男一女,相互偎倚在一起,神情异常亲密。

胡斐凝神一看,原来男的是商家堡作客的福公子,女的竟是马春花。

但见福公子一手搂着她腰,不住亲她面颊。

马春花软洋洋地靠在他怀里,低声不知说些什么。

胡斐年幼,还不大明白男女之事,只是瞧得有趣,心中暗暗好笑:“马姑娘和这公子只相识一天,便这般要好。

”却听得徐铮口中发出叽叽格格的怪声,原来是在咬牙切齿,又举起拳头,不住捶打自己胸口,已是愤怒到了极点。

胡斐笑道:“徐大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徐铮全神贯注在马春花身上,对胡斐的话竟是全没听见。

突然之间,他大叫一声:“我和你拚了!”拔出腰间单刀,向福公子冲去。

胡斐虽然聪明伶俐,对这种私情纠葛却是全然不解,隐隐约约只知道马春花生得美丽,所以前日晚间商宝震对她这样,而今日福公子和徐铮又是为她打架。

福公子和马春花在大厅上溜了出来,唯恐给人见到,远远躲到这株大杨树下偎倚蜜语。

男欢女爱,不知东方之既白。

商家堡闹得天翻地覆,他二人竟是半点也不知道,突见徐铮全身烧焦、披头散发地提刀杀来,同时大惊站起。

徐铮双目如欲喷出火来,这一刀砍下去力道极猛。

福公子武艺平庸,眼见钢刀迎头砍到,急忙后退。

徐铮这一刀用力大了,登的一声却砍在大杨树上,急切间拔不出来。

马春花急道:“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徐铮怒喝:“干什么?我要杀了这小子!”用力一拔,那刀脱却杨树,反弹上来,砰的一下,刀背撞上他的额头。

马春花吃了一惊,叫道:“小心!可撞痛了么?”徐铮伸手使劲将她推开,道:“不用你假惺惺做好人。

”跟着赶上前去,举刀又向福公子砍下。

马春花见这个平日对自己从来不敢违拗半点的师哥,此时突然发疯一般,知他妒火中烧,不可抑制,心中又是羞愧,又是焦急,抢过去拦在他面前,双手叉腰,说道:“师哥,你要杀人,先杀了我吧。

” 徐铮见她一意维护福公子,更是大怒若狂,厉声道:“我先杀他,再来杀你。

”左手在她肩头一推。

马春花一个踉跄,险险跌倒,随手抢起地下一根枯枝,挡架他的单刀,一面转头向福公子叫道:“你快走,快走啊。

”福公子不知她和徐铮乃是未婚夫妇,大声道:“这人疯了,你可要小心。

”一面远远躲开。

徐铮舞动单刀,数招之间,已将马春花手中枯枝砍断,喝道:“你再不让开,可莫怪我无情了。

”马春花将半截枯枝往地下一丢,转过了头,将脖子向着他刀口,说道:“师哥,这一生一世,我终究是不能做你妻子的了。

你一刀将我杀了吧。

”徐铮满脸紫胀,怒道:“我……我……”左手用力抓胸,说不出话来。

胡斐见他单刀上下挥荡,神色狂怒,只怕一个克制不住,顺手便往马春花身上砍了下去,当即抢上前去,隔在二人之间,左掌起处,已按在徐铮胸前,微一发劲,将他推得退后三步,笑道:“徐大哥,天下有谁想动马姑娘一根毫毛,除非先将我胡斐杀了。

”徐铮一愕,怒道:“你……你……连你这乳臭未干的孩子,她也勾搭上了?” 只听啪的一声,马春花纵上前来打了他一记耳光。

徐铮一来是盛怒之下神智不清,二来胡斐夹在中间,挡住了他的眼光,这一巴掌竟是没能避开,结结实实地,打得他半边脸颊也肿了。

胡斐却不懂徐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马春花何以大怒。

在他心中,自己给商老太擒住拷打之时,马春花曾向商宝震求情,后来又求他释放自己,虽然自己已经先脱捆缚,但对她这番眷念之恩,却是铭感于心。

此时马春花与师哥起了争执,他自是全力维护。

徐铮见过胡斐与王氏兄弟动手,论到武功,自知与他可差得太远,但心情激动之下,连性命也不理会了,还顾什么胜负?一柄单刀直上直下地往他头上、颈中、肩头连连砍去。

胡斐既不迈步,亦不后退,只是站在当地,在他刀缝间侧身闪避,突然左手伸出,一拳向他鼻梁打去。

徐铮举刀横削,斫他手臂。

胡斐这一拳打到一半,手臂拐弯,翻掌抓住他手腕,顺势一扭,已将单刀夺在手中,跟着转过身去,将刀交给马春花。

他将背脊向着徐铮,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对之丝毫不加提防。

徐铮知道再斗也是无用,长叹一声,再也忍耐不住,忽地大放悲声,叫道:“师父,师父,你老人家死得好惨。

”回身掩面便走。

马春花猛吃一惊,问道:“你说什么?”提刀赶去。

徐铮不答,低首疾行。

马春花连问:“爹爹怎么了?你说什么死得好惨?”一路在后面追赶。

福公子站得远远的,没听清楚他师兄妹的对答,只见马春花追赶徐铮而去,心中急了,叫道:“春妹,春妹,回来,别理他。

”马春花挂念父亲,不理会福公子的叫喊,只是追问徐铮。

福公子见钢刀已到了马春花手中,不再惧怕徐铮,快步赶上。

追出十余步,忽见一株大树后转出一人,五十余岁年纪,身形微胖,唇留微髭,正是红花会的三当家千手如来赵半山。

福公子和他一朝相,只吓得面如土色,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半山笑道:“福公子,你好啊!”福公子双手一拱,勉强道:“赵三当家,你好。

”再也顾不得马春花如何,转过身来,飞步便行,一直奔出十余丈,回头向赵半山一望,脚步更加快了。

霎时之间,福公子向北,徐铮与马春花向南,俱已奔得影踪不见,只有赵半山脸带微笑,胡斐神色迷茫,相向站在高坡之上。

胡斐道:“三哥,这福公子认得你啊,他好像很怕你。

”赵半山微笑道:“不错,他曾落在我们手中,很吃了些苦头。

” 原来这福公子,正是当今乾隆皇帝驾前第一红人福康安。

他是乾隆的私生儿子,是以皇帝对他恩遇隆厚,群臣莫及。

他曾被红花会群雄擒住,逼得乾隆重修少林寺,不敢与红花会为难。

此时事隔数年,忽然又与赵半山相遇,他只道红花会群雄从回疆大举东来,只吓得魂飞魄散,哪敢再追查马春花到了何处?与王剑英等会合后,片刻不敢停留,急急回北京去了。

胡斐见福康安不会武艺,对他未加留意,没再追问他的来历。

赵半山伸出右手,握住他手,二人携手同行,走了里许,来到路旁一所茶铺之前。

赵半山道:“贤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就此别过。

”胡斐虽是恋恋不舍,但他是豁达豪迈之人,说道:“好,三哥,过几年等我长得几岁,到回疆来寻你相会。

”赵半山点头道:“我在回疆等你便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朵红绒扎成的大红花来,说道:“贤弟,天下江湖好汉,一见此花,便知是你三哥的信物。

你若遇上急需,要人要钱,凭着此花,向各处朋友尽管要便是。

” 胡斐接过了放在怀内,好生羡慕,心想日后学到三哥的本领未必为难,但要学到他朋友遍天下的交情,却是大大的不易。

赵半山到茶铺倒了两大碗茶,将一碗递给胡斐,说道:“以茶代酒,你我喝了这碗别酒吧。

”二人举起碗来,仰头饮干。

赵半山搁下茶碗,一手牵住马缰,说道:“贤弟,临别之际,做哥哥的问你一句话。

”胡斐道:“三哥请问便是。

”赵半山道:“除了商家堡之外,贤弟是否还有什么厉害的仇人对头?”胡斐一凛,心道:“我爹爹不知是谁害的,此人既杀得我爹爹,自然武功非同小可。

若是三哥知我大仇未报,竟查到我仇人的姓名,他义气为重,前去找他拚斗,一来我杀父大仇不能叫人代报,二来焉能让三哥冒此凶险?”他年纪虽小,却是满腹的傲气,仰头道:“不劳三哥挂怀,便是有什么仇敌对头,小弟也料理得了。

”赵半山哈哈大笑,翘起大拇指赞道:“好!”飞身上马,向西疾驰而去,只听他远远说道:“石上的小包,哥哥送了给你。

” 胡斐回过头来,只见大石上放着一个包裹,本来是赵半山挂在白马背上的。

他伸手一提,只觉沉甸甸的有些压手,急忙解开,但见金光耀眼,却是二十枚二十两重的金锭,一共是黄金四百两。

胡斐哈哈一笑,心道:“我贫你富,若是赠我黄金,我也不能拒却。

三哥怕我推辞,赠金之后急急驰走,未免将我胡斐当作小孩子了。

” 回头望见马蹄溅起一路尘土,数里不歇,想起今日竟交上了这样一位肝胆相照的好友,不由得喜不自胜,提了黄金,高声唱着山歌,大踏步而行。

胡斐找着平阿四后,分了二百两黄金给他,要他回沧州居住,自己却遨游天下,每日里习拳练刀,打熬气力,参照赵半山所授的武学要诀,钻研拳经刀谱上的家传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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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作,代号Q,13岁,异能是[脑髓地狱],是即使在异能当中也最被忌讳的精神操控的异能,被称为【活灾难】,因此终日被关在港口mafia的地牢不见天日。 [嗡嗡嗡] 在睡梦中听见了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再一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坐在一辆黑漆漆的车里,而身旁的开车的人,是一只大蝙蝠? 啊咧,是梦吗?但是,这里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怀抱着人偶的少年露出一个崩坏的笑容,眼中的星星闪烁,[既然是在梦里,那就让我/

光明!

【屋内的光照强度低于3,目前处于黑暗状态,8分45秒之后出现1级怪异。】 许乐下意识缩了缩脚。 【你正在恐惧,恐惧是所有怪异的食粮,会吸引他们。】 许乐:? 缩个脚都不允许了? 在略微慌乱的情绪中,许乐快速生起了火堆。 光明涌现。 【屋内的光照强度为4,目前处于明亮状态,安全。】 许乐刚刚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这一切只是开始。 扭曲的火焰形成了新的文字! 【房屋内有一具尸体,死亡时间已超过4小/

在大唐当外科医生的日子

徐清麦在一场车祸后,发现自己莫名穿越到了大唐。 可气的是,和她一起穿越的还有她那看上去人模人样实际狗得很的前男友周自衡。 更可气的是,他们还穿成了夫妻! 而最可气的是,周自衡穿成了农官小吏,而她作为一名外科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则穿成了他那柔弱不能自理只能困在后院的家庭主妇。 徐清麦暴躁了,这世界毁灭吧! 等等为什么会有婴儿的哭声? 两人对着原身那尚在襁褓之中,哭得震天响的小婴儿,只能面面相觑/

野僧

战长林年少轻狂时,做过最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事情有两件: 一件是倾其所有,求娶长乐郡主居云岫; 一件是兴德元年,在居云岫身怀六甲时扔下一纸休书,削发为僧,扬长而去。 三年后,天下大乱,战长林在荒郊救下华盖如云、玉辔红缨的送亲车驾。车里,新妇凤冠霞帔,怀里抱着的稚儿粉雕玉琢,正睁大一双跟他一模一样的眼,懵懵懂懂,似惊似疑。 战长林问:哪儿去? 居云岫答:洛阳赵家,成亲。 *又痞又野和尚X又冷/

全球刷怪

当幻想侵入现实,当科技与人性碰撞,当世界面临抉择,当毁灭悄然到来 注定要成为救世主的屌丝,那一日用笃定的语气教育世人:历史是人民众创造的,但好歹得先活下来,才能自称是人民众的一员吧? /

我要与超人约架

我在dc宇宙重生了,有个外挂,挨打就能升级,虽然技能点只能加防御。 大超被约架,似乎没赢过,每次都灰头土脸;蝙蝠侠与人约架,似乎没输过或许可以和大超约一架,把防御加到谁也打不死的钢铁之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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