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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血刀老祖(1/3)

狄云见四下里闲人渐围渐多,脱身更加难了,举刀一扬,喝道:“快给我让开!”左腋下撑着那条短桨,便向东首冲去。

围在街头的闲人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那四名公人叫道:“采花淫僧,往哪里走?”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狄云单刀斜指,手腕翻处,已划伤了一名公人的手臂。

那公人大叫:“拒捕杀人哪!拒捕杀人哪!” 水笙催马走开。

汪啸风纵马上前,马鞭扬出,刷的一声,卷住了狄云手中单刀,往外一甩。

狄云手上无力,单刀立时脱手飞出。

汪啸风左臂探出,抓住了他后颈衣领,将他身子提起,喝道:“淫僧,你在两湖做下了这许多案子,还想活命不成!”右手反按剑把,青光闪处,长剑出鞘,便要往狄云颈中砍落。

旁观众人齐声喝彩:“好极,好极!”“杀了这淫僧!”“大伙儿咬他一口出气!” 狄云身在半空,全无半分抗拒之力,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我命中注定要给人冤枉,那也无法可想。

”眼见汪啸风手中的长剑已举在半空,他微微苦笑,心道:“丁大哥,不是小弟不曾尽力,实在我运气太坏。

” 忽闻得远处一个苍老干枯的声音说道:“手下留人,休得伤他性命。

” 汪啸风回过头去,见是一个身穿黄袍的和尚。

那和尚年纪极老,尖头削耳,脸上都是皱纹,身上僧袍的质地颜色和狄云所穿一模一样。

汪啸风脸色一变,知是西藏血刀僧的一派,举剑便向狄云颈中砍落,准拟先杀小淫僧,再杀老淫僧。

剑锋离狄云的头颈尚有尺许,猛觉右手肘弯中一麻,已被暗器打中了穴道。

他手中长剑软软的垂了下来,虽是力道全无,但剑刃锋利,仍在狄云的左颊上划了一道血痕。

那老僧身形如风,欺近身来,一掌将汪啸风推落下马,左手抓起狄云,右腿一抬,竟在平地跨上了黄马马背。

旁人上马,必是左足先踏上左镫,然后右腿跨上马背,但这老僧既不纵跃,亦不踏镫,一抬右腿,便上了马鞍,纵马向水笙驰去。

水笙听得汪啸风惊呼,当即勒马。

汪啸风叫道:“表妹,快走!”水笙微一迟疑,掉转马头,那老僧已骑了黄马追到。

他将狄云往水笙身后的白马鞍子上一放,正要顺手将她推落,水笙已拔出长剑,向他头上砍下。

那老僧见到她秀丽的容貌,怔了一怔,说道:“好美!”手臂一探,点中了她腰间穴道。

水笙一剑砍到半空,陡然间全身无力,长剑当啷一声落地,心中又惊又怕,忙要跃下马来,突觉后腰上又是一麻,双腿已然不听使唤。

那老僧左手牵住白马缰绳,双腿一挟,黄马、白马便叮当叮当、叮玲玲,叮当叮当、叮玲玲的去了。

汪啸风躺在地下,大叫:“表妹,表妹!”眼睁睁瞧着表妹被两个淫僧掳去,后果直是不堪设想,可是他全身酸软,竭尽平生之力,也是动弹不了半分。

但听得那些公人大叫大嚷:“捉拿淫僧啊!”“血刀恶僧逃走了!”“拒捕伤人啊!” 狄云身在马背,一摇一晃的险些摔下,自然而然的伸手一抓,触手之处,只觉软绵绵地,一低头,见到抓住的却是水笙后背腰间。

水笙大惊,叫道:“恶和尚,快放手!”狄云也是一惊,急忙松手,抓住了马鞍。

但他坐在水笙身后,两人身子无法不碰在一起。

水笙只叫:“放开我,放开我!”那老僧听得厌烦,伸过手来点了她哑穴,这么一来,水笙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老僧骑在黄马背上,不住打量水笙的身形面貌,啧啧称赞:“很标致,了不起!老和尚艳福不浅。

”水笙嘴巴虽哑,耳朵却是不聋,只吓得魂飞魄散,差一点便晕了过去。

那老僧纵马一路西行,尽拣荒僻之处驰去。

行了一程,觉得两匹坐骑的鸾铃之声太过刺耳,叮当叮当、叮玲玲的,显然是引人来追,当即伸手出去,将金铃、银铃一个个都摘了下来。

这些铃子是以金丝银丝系在马颈,顺手一扯便扯下一枚,放入怀中之时,每只铃子都已捏扁成块。

那老僧不让马匹休息,行到向晚,到了江畔山坡上一处悬崖之旁。

见地势荒凉,四下里既无行人,又无房屋,当下将狄云从马背抱下,放在地上,又将水笙抱了下来,再将两匹马牵到一株大树之下,系在树上。

他向水笙上上下下的打量片刻,笑嘻嘻的道:“妙极!老和尚艳福不浅!”这才盘膝坐定,对着江水闭目运功。

狄云坐在他对面,思潮起伏:“今日的遭遇当真奇怪之极。

两个好人要杀我,这老和尚却来救了我。

这和尚显然跟宝象是一路,决不是好人,他若去侵犯这姑娘,那便如何是好?”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耳听得山间松风如涛,夜鸟啾鸣,偶一抬头,便见到那老僧犹似僵尸一般的脸,心中不由得怦怦乱跳,斜过头去,见到草丛中露出一角素衣,正是水笙倒在其中。

他几次想开口问那老僧,但见他神色俨然,用功正勤,总是不敢出声打扰。

过了良久,那老僧突然徐徐站起,左足跷起,脚底向天,右足站在地下,双手张开,向着山凹里初升的一轮明月。

狄云心想:“这姿式我在哪里见过的?是了,宝象那本小册之中,便绘得有这个古怪的图形。

”但见那老僧如此这般站着,竟如一座石像一般,绝无半分摇晃颤抖。

过得一会,只听得呼的一声,那老僧陡然跃起,倒转了身子落将下来,双手在地下一撑,便头顶着地,两手左右平伸,双足并拢,朝天挺立。

狄云觉得有趣,从怀中取出那本册子,翻到一个图形,月光下看来,果然便和那老僧此刻的姿式一模一样,心中省悟:“这定是他们门中练功的法子。

” 眼见那老僧凝神闭目,全心贯注,一个个姿式层出不穷,一时未必便能练完,狄云将册子放回怀中,心想:“这老僧虽然救了我性命,但显是个邪淫之徒,他掳了这姑娘来,分明不怀好意。

乘着他练功入定之际,我去救了那姑娘,一同乘马逃走。

” 他明知此举十分凶险,可总不忍见水笙好好一个姑娘受淫僧欺辱,当下悄悄转身,轻手轻脚的向草丛中爬去。

他在牢狱中常和丁典一齐练功,知道每当吐纳呼吸之际,耳聋目盲,五官功用齐失,只要那老僧练动不辍,自己救那姑娘,他就未必知觉。

他身子一动,断腿处便痛得难以抵受,只得将全身重量都放在一双手上,慢慢爬到草丛间,幸喜那老僧果然并未知觉。

低下头来,只见月光正好照射在水笙脸上。

她睁着圆圆的大眼,脸上露出恐怖之极的神色。

狄云生怕惊动老僧,不敢说话,当下打个手势,示意自己前来相救。

水笙自被老僧掳到此处,心想落入这两个淫僧的魔手,以后只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所遭的屈辱不知将如何惨酷,苦于穴道被点,别说无法动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被老僧放在草丛之中,蚂蚁蚱蜢在她脸上颈中爬来爬去,已是万分难受,这时忽见狄云偷偷摸摸的爬将过来,只道他定然不怀好意,要对自己非礼,不由得害怕之极。

狄云连打手势,示意救她,但水笙惊恐之中,将他的手势都会错了意,只有更加害怕。

狄云伸手拉她坐起,手指大树边的马匹,意思说要和她一齐上马逃走。

水笙全身软软的全然做不得主。

狄云若是双腿健好,便能抱了她奔下坡去,但他断腿后自己行走兀自艰难,无论如何不能再抱一人,唯有设法解开她穴道,让她自行。

只是他不明点穴解穴之法,只得向水笙连打手势,指着她身上各处部位,盼她以眼色指示,何处能够解穴。

水笙见他伸手向自己全身各处东指西指,不禁羞愤到了极点,也痛恨到了极点:“这小恶僧不知想些甚么古怪法门,要来折辱于我。

我只要身子能动,即刻便向石壁上一头撞死,免受他百端欺侮。

” 狄云见她神色古怪,心想:“多半她也是不知。

”眼前除了解她穴道之外,更无第二条脱身逃走之途,可是说甚么也不敢开口,暗道:“姑娘,我是一心助你脱险,得罪莫怪。

”当下伸出手去,在她背上轻轻推拿了几推。

这轻轻几下推揉,于解穴自然毫无功效,但水笙心中的惊恐却又增了几分。

她表哥汪啸风自幼在她家跟她父亲学艺,和她青梅竹马,情好弥笃,父亲也早说过将她许配给了表哥。

两人虽时时一起出门,行侠江湖,但互相以礼自持,连手掌也从不相触。

狄云这么推拿得几下,她泪水已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狄云微微一惊,心道:“她为甚么哭泣?嗯,想必她给点穴之后,这背心的穴道一碰到便剧痛难当,因此哭了起来。

我试试解她腰里的穴道。

”于是伸手到她后腰,轻轻捏了几下。

这几下一捏,水笙的眼泪流得更加多了。

狄云大为惶惑:“原来腰间穴道也痛,那便怎生是好?”也知道女子身上的尊严,这胸颈腿腹等处,那是瞧也不敢去瞧,别说去碰了,寻思:“我没法子解她穴道,若再乱试,那可使不得。

只有背负她下坡,冒险逃走。

”于是握着她的双臂,要将她身子拉到自己背上。

水笙气苦已极,惊怒之下,数次险欲晕去,见他提起自己手臂,显是要来解自己衣衫,一口气塞在胸间,呼不出去。

狄云将她双臂一提,正要拉起她身子,水笙胸口这股气一冲,哑穴突然解了,当即叫唤:“恶贼,放开我!别碰我,放开我!” 这一下呼叫突如其来,狄云大吃一惊,双手一松,将她摔在地下,自己站立不稳,一摔之下,压在她的身上。

水笙这么一叫,那老僧立时醒觉,睁开眼来,见两人滚作一团,又听水笙大叫:“恶僧,你快一刀将姑娘杀了,放开我。

”那老僧哈哈大笑,说道:“小混蛋,你性急甚么?你想先偷吃师祖的姑娘么?”走上前来,一把抓住狄云的背心,将他提了起来,走远几步,才将他放下,笑道:“很好,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大胆贪花的少年,你断了一条腿,居然不怕痛,还想女人,妙极,妙极,有种!很合我的脾胃。

” 狄云被他二人误会,当真是哭笑不得,心想:“我若说明真相,这恶僧一掌便送了我的性命。

只好暂且敷衍,再想法子脱身,同时搭救这姑娘。

” 那老僧道:“你是宝象新收的弟子,是不是?”不等狄云回答,咧嘴一笑,道:“宝象一定很喜欢你了,连他的血刀僧衣也赐了给你,他那部《血刀秘笈》有没传给你?” 狄云心想:“《血刀秘笈》不知是甚么东西?”颤抖着伸手入怀,取出那本黄纸册子。

那老僧接过来翻阅一遍,又还了给他,轻拍他头顶,说道:“很好,很好!你叫甚么名字?”狄云道:“我叫狄云。

”那老僧道:“很好,很好!你师父传过你练功的法门没有?”狄云道:“没有。

”那老僧道:“嗯,不要紧。

你师父哪里去了?”狄云哪敢说宝象不是自己师父,而且早已死了,只得随口道:“他……他在江里乘船。

” 那老僧道:“你师父跟你说过师祖的法名没有?”狄云道:“没有。

”那老僧道:“我法名便叫做‘血刀老祖’。

你这小混蛋很能讨我欢喜。

你跟着师祖爷爷,包管你享福无穷,天下的美貌佳人哪,要哪一个便取哪一个。

” 狄云心想:“原来他是宝象的师父。

”问道:“他们骂你……骂咱们是‘血刀恶僧’,师……师祖是咱们这一派的掌教了?”血刀老祖笑道:“嘿嘿,宝象这混蛋的口风也真紧,家门来历,连自己心爱的徒儿也不给说,咱们这一派是西藏青教中的一支,叫做血刀门。

你祖师是这一门的第四代掌教。

你好好儿学功夫,第六代掌教说不定便能落在你的身上。

嗯,你的腿断了,不要紧,我给你治治。

” 他解开狄云双腿的伤处,将断骨对准,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些药末,敷在伤处,说道:“这是本门秘制的接骨伤药,灵验无比,不到一个月,断腿便平复如常。

咱们明儿上荆州府去,你师父也来会齐。

”狄云心中一惊:“荆州我可去不得。

” 血刀老祖包好狄云的伤腿,回头向水笙瞧瞧,笑道:“小混蛋,这妞儿相貌挺美,不坏,当真不坏。

她自称甚么‘铃剑双侠’。

她老子水岱自居名门正派,说是中原武林中的顶儿尖儿人物,不自量力的要跟咱们‘血刀门’为难,昨天竟杀了你一个师叔,他奶奶的,想不到他的大闺女却给我手到擒来。

嘿嘿嘿,咱爷儿俩要教她老子丢尽脸面,剥光了这妞儿衣衫,缚在马上,赶着她在一处处大城小镇游街,教千人万人都看个明白,水大侠的闺女是这么一副模样。

” 水笙心中怦怦乱跳,吓得只想呕吐,不住转念:“那小的恶僧固恶,这老的更是凶暴,我怎样才能图个自尽,保住我躯体清白和我爹爹的颜面?” 忽听得血刀老祖笑道:“说起曹操,曹操便到,救她的人来啦!”狄云心中一喜,忙问:“在哪里?”血刀老祖道:“还在五里之外,嘿嘿,一共有十七骑。

”狄云侧耳倾听,隐隐听到东南方山道上有马蹄之声,但相距甚远,连蹄声也是若有若无,绝难分辨多寡,这老僧一听,便知来骑数目,耳力实在惊人。

血刀老祖道:“你的断腿刚敷上药,三个时辰内不能移动,否则今后便会跛了。

这一二百里内,没听说有甚么大本领之人,这一十七骑追兵,我都去杀了罢。

” 狄云不愿他多伤武林中的正派人物,忙道:“咱们躲在这里不出声,他们未必寻得着。

敌众我寡,师……师祖还是小心些的好。

” 血刀老祖大是高兴,说道:“小混蛋良心好,难得难得,师祖爷爷很欢喜你。

”伸手腰间,一抖之下,手中已多了一柄软软的缅刀。

刀身不住颤动,宛然是一条活的蛇一般。

月光之下,但见这刀的刃锋上全是暗红之色,血光隐隐,极是可怖。

狄云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道:“这……这便是血刀了?”血刀老祖道:“这柄宝刀每逢月圆之夜,须割人头相祭,否则锋锐便减,于刀主不利。

你瞧月亮正圆,难得一十七个人赶来给我祭刀。

宝刀啊宝刀,今晚你可以饱餐一顿人血了。

” 水笙听得马蹄声渐渐奔近,心下暗喜,但听血刀老僧说得十分自负,似乎来者必死,虽不能全信,却也暗自担忧,心想:“爹爹来了没有?表哥来了没有?” 又过一会,月光下见到一列马从山道上奔来,狄云一数,果然不多不少是一十七骑。

但见这十七骑衔尾急奔,迅即经过坡下山道,马上乘者并没想到要上来查察。

水笙提高嗓子,叫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那一十七骑乘客听到声音,立时勒马转头。

一个男子大声呼道:“表妹,表妹!”正是汪啸风的声音。

水笙待要再出声招呼,血刀老祖伸指一弹,一粒石块飞将过去,又打中了她哑穴。

一十七人纷纷下马,聚在一起低声商议。

血刀老祖突然伸手在狄云腋下一托,将他身子托将起来,朗声说道:“西藏青教血刀门,第四代掌门血刀老祖,第六代弟子狄云在此!”跟着俯身,左手抓住水笙颈后衣服,将她提了起来,说道:“水岱的闺女,已做了我徒孙狄云第十八房小妾,谁要来喝喜酒,这就上来罢。

哈哈,哈哈!”他有意显示深厚内功,笑声震撼山谷,远远的传送出去。

那一十七人相顾骇然,尽皆失色。

汪啸风见表妹被恶僧提在手中,全无抗拒之力,又说甚么做了他“徒孙狄云的第十八房小妾”,只怕她已遭污辱,只气得五内俱焚,大吼一声,挺着长剑,抢先向山坡上奔来。

其余十六人纷纷呐喊:“杀了血刀恶僧!”“为江湖上除一大害!”“这等凶残淫僧,决计容他不得。

” 狄云见了这等阵仗,心中好生尴尬,寻思:“这些人都当我是血刀门的恶僧,我便有一百张嘴,也是分辩不得。

最好他们打死了这老和尚,将水姑娘救出……可是……可是这老和尚一死,我也难以活命。

”一时盼中原群侠得胜,一时又望血刀老祖打退追兵,自己也不知到底帮的是哪一边。

斜眼向血刀老祖瞧去,只见他微微冷笑,浑不以敌方人多势众为忌,双手各提一人,一柄血刀咬在嘴里,更显得狰狞凶恶。

待得群众奔到二十余丈之外,他缓缓将狄云放下,小心不碰动他的伤腿,等群豪奔到十余丈外,他又将水笙放在狄云身旁,一柄刀仍是咬在嘴里,双手叉腰,夜风猎猎,鼓动宽大的袍袖。

汪啸风叫道:“表妹,你安好么?”水笙只想大叫:“表哥,表哥!”却哪里叫得出声?但见表哥越奔越近,她心中混和着无尽喜悦、担忧、依恋和感激,只想扑入他的怀中痛哭一场,诉说这几个时辰中所遭遇的苦难和屈辱。

汪啸风一意只在找寻表妹,东张西望,奔跑得便慢了几步,群豪中有七八人奔在他的前面。

月光之下,但见山坡最高处血刀老祖衔刀而立,凛然生威,群豪奔到离他五六丈时,不约而同的立定了脚步。

双方相对片刻,猛听得一声呼喝,两条汉子并肩冲上坡去,一使金鞭、一使双刀。

两人冲上数丈,那使双刀的脚步快捷,已绕到了血刀老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大声呼喝,同时攻上。

血刀老祖略一侧身,避过双刀,身子左右闪动,一把弯刀始终衔在嘴里,突然间左手抓住刀柄,顺手一挥,已将那使金鞭的劈去半个头颅,杀了一人之后,立时又衔刀在口。

那使双刀的又惊又悲,将一对长刀舞得雪花相似,滚动而前。

血刀老祖空手在他刀光中穿来插去,蓦地里右手从口中抽出刀来,一挥之下,刀锋从他头顶直劈至腰。

群豪齐声惊呼,向后退了几步,但见他口中那柄软刀之上鲜血滴滴流下,嘴角边也沾了不少鲜血。

群豪虽然惊骇,但敌忾同仇,叱喝声中,四个人分从左右攻上。

血刀老祖向西斜走,四人大声叫骂,发足追赶,余人也是蜂拥而上。

只追出数丈,四人脚下已分出快慢,两人在前,两人在后。

血刀老祖忽地停步,回身急冲,红光闪动,先头两人已然命丧刀下。

后面两人略一迟疑之际,血刀及颈,霎时间身首异处。

狄云躺在草丛之中,见他顷刻间连毙六人,武功之诡异,手法之残忍,实是不可思议,心想:“这般打法,余下这十一人,只怕片刻间便被他杀个干净。

那可如何是好?” 忽听得一人叫道:“表妹,表妹,你在哪里?”正是“铃剑双侠”中的汪啸风。

水笙便躺在狄云的身旁,只是被血刀老祖点了哑穴,叫不出声,心中却在大叫:“表哥,我在这里。

” 汪啸风弯腰疾走,左手不住拨动长草找寻。

忽然间一阵山风,卷起水笙的一角衫子。

汪啸风大叫:“在这里了!”扑将上来,一把将她抱起。

水笙喜极流泪,全身颤抖。

汪啸风只叫:“表妹,表妹,你在这里!”紧紧的抱住了她。

二人劫后重逢,甚么礼仪规矩,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汪啸风又问:“表妹,你好么?”见水笙不答,心下起疑,将她放下地来。

水笙脚一着地,身子便往后仰。

汪啸风学过点穴之技,虽不甚精,却也会得基本手法,忙伸手在她腰间和背心三处穴道之上推宫过血,解了她封闭的穴道。

水笙叫出声来:“表哥,表哥。

” 狄云当汪啸风走近身来,便知情势凶险,乘着他给水笙推解穴道么际,悄悄爬开。

水笙听得草中簌簌有声,想起这恶僧对自己的侮辱,指着狄云,对汪啸风道:“快,快,杀了这恶僧。

”这时汪啸风的长剑已还入鞘中,一听此言,刷的一声拔出,剑势如风,向狄云疾刺而出。

狄云听得水笙叫唤,早知不妙,没等长剑递到,急忙向外一个打滚,幸好处身所在正是斜坡,顺势便滚了下去。

汪啸风跟着又挺剑刺去,眼见便要刺中,突然当的一声响,虎口一震,眼前红光闪动。

他百忙中不及细想,顺手使出来的便是九式连环的“孔雀开屏”,将长剑舞成一片光屏,挡在身前。

但听得叮叮当当,刀剑相交之声密如联珠,只一瞬之间,便已相撞了三十余声。

汪啸风剑法已颇得乃师水岱真传,这套“孔雀开屏”翻来覆去共有九式,平时练得纯熟,此刻性命在呼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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