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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对峙(3/3)

被微风吹下来的一片海棠树叶。

她身子晃了晃，仿佛没有分量似地倒了下去。

在司徒清委地的瞬间，徐晖跪倒在地，一把接住了她。

他全身冰冷，脑子里一片空白。

司徒峙也抢上来抱住女儿，呆呆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在这两个男人的视野里，世界霎那间浓缩至一点，只能看到司徒清惨白的脸庞和漆黑的眼眸。

她温柔地望着他们，勉力想展开一个微笑。

司徒峙搂住司徒清肩膀，颤声道：&ldquo清儿&hellip&hellip你这是做什么？&rdquo 司徒清浑身轻飘飘的，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一样。

她用尽力气动动嘴唇，唤了一声：&ldquo爹爹。

&rdquo 司徒峙眼泪刷地流下来：&ldquo傻孩子，你怎地这样想不开？&rdquo &ldquo我没有&hellip&hellip我只是&hellip&hellip不愿你们这样&hellip&hellip&rdquo &ldquo傻孩子，他有什么好？你且让爹把他杀了，一切还可以重新来！&rdquo &ldquo女儿&hellip&hellip不孝&hellip&hellip&rdquo司徒清怜惜地望着流泪的父亲。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父亲流泪。

&ldquo你是爹爹的好女儿！就是脾气这样犟，跟我一个样！&rdquo 司徒清终于撑起一弯浅笑：&ldquo不承认也没用&hellip&hellip是不是&hellip&hellip我终究是爹爹你的孩子&hellip&hellip&rdquo 司徒峙的泪水止不住，蜿蜒着爬过他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痕。

&ldquo可女儿&hellip&hellip就是不想&hellip&hellip不想做&hellip&hellip司徒家的小姐&hellip&hellip&rdquo司徒清强忍着胸口剧痛，断断续续地说道。

&ldquo你生来便注定是司徒家的小姐，是江南最矜贵的金枝玉叶。

你要什么，爹爹都给你！你就是要全天下，爹爹都定会为你取了来！&rdquo &ldquo女儿&hellip&hellip只想求爹爹&hellip&hellip件事&hellip&hellip&rdquo 司徒峙忙不迭地点头道：&ldquo什么事爹爹都答应你！&rdquo 司徒清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找寻着徐晖：&ldquo求爹爹&hellip&hellip不要&hellip&hellip伤害徐大哥&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他骗了你，把你害成这样，你如何还替他讲话？&rdquo司徒峙嘶声道。

司徒清看到了徐晖，把手一寸一寸挪到他手边：&ldquo&hellip&hellip徐大哥&hellip&hellip请你也答应我&hellip&hellip别&hellip&hellip别伤害我爹&hellip&hellip&rdquo 徐晖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哽咽着说：&ldquo我答应你，答应你，决不伤害你爹！&rdquo &ldquo&hellip&hellip爹爹&hellip&hellip求你。

&hellip&hellip别伤害&hellip&hellip你们俩都别&hellip&hellip&rdquo司徒清说不下去了。

有鲜血从她嘴角流了出来，空气中一股腥甜味道。

司徒峙和徐晖心如明镜，适才他二人都使了全力，任谁挨上其中一掌，不死也是重伤，更何况两股掌力同时打在一个柔弱少女的身上？她的心脉一定已被震碎，内脏破裂，血管绷断，即便云集天下名医，即便是华佗再世，也再难救治。

司徒峙看着女儿，知道她顷刻间便要死去，再也不忍拂逆她的意愿，抿紧了嘴，勉强点了个头。

&ldquo主人！主人！&rdquo由远及近传来一人凌乱的脚步声，却是汤子仰。

司徒峙和徐晖全心都扑在奄奄一息的司徒清身上，谁也无心抬头看他一眼。

汤子仰奔到近前，急声道：&ldquo主人，大事不好，少林寺&hellip&hellip&rdquo话刚起了个头，遽然目睹眼前这副惨烈景象，顿时骇住了，下面的话如被掐断了般戛然而止。

徐晖拿衣袖徒劳地擦去司徒清脸颊上的血迹，却有更多的血跟着涌出来。

他心乱如麻，慌忙去堵那血流，却只弄得自己手上沾满了司徒清的鲜血。

&ldquo&hellip&hellip徐大哥&hellip&hellip&rdquo司徒清凝视着他：&ldquo我&hellip&hellip我便这样&hellip&hellip让你厌恶吗&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不！&rdquo徐晖悲伤地抚平她额前碎发：&ldquo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可是&hellip&hellip可是我一错再错，羞愧难当。

每次看到你，我&hellip&hellip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rdquo &ldquo我知你&hellip&hellip每日都在受苦&hellip&hellip连睡着了，做梦的时候&hellip&hellip都在受苦&hellip&hellip你连做梦的时候，都叫着她的名字&hellip&hellip&rdquo司徒清费力地抬起手，想为徐晖拭去挂在眼角的泪珠，一可手举到半空，又掉落下来。

&ldquo我每天都想对你说出一切，向你忏悔。

可我没有勇气。

我心里越难受，在你面前就越无理取闹。

越惹你伤心，我就越发恨我自已&hellip&hellip&rdquo徐晖深深埋下头去。

&ldquo在你心里，当我&hellip&hellip是你什么人？&rdquo &ldquo你是&hellip&hellip我的挚友。

我曾经在心里发过誓，我要做永远不背弃你的好朋友！永远不！&rdquo徐晖抓住司徒清的手放在唇边。

泪珠从司徒清眼中滚落而下：&ldquo我是你的&hellip&hellip挚友&hellip&hellip却不是&hellip&hellip不是你所爱之人&hellip&hellip&rdquo 凌郁死了，小清即刻也将死去，她们年轻美好的生命戛然而止，仿佛春花在盛开的枝头凋零枯萎。

她们都曾经爱过他，也许现下还在爱，然而死亡将隔断所有的人间情爱。

徐晖再也克制不住，把脸深埋进司徒清越来越凉的手掌，热泪奔涌如江流：&ldquo小清，原谅我！你是这世上最美最好的翠鸟，可我心里头已经有了一只雪鹰，再也装不下别的人了！我的雪鹰回不来了，小清，她回不来了！我辜负了她，她便如此惩罚我！小清，求你不要这么惩罚我！怎么骂我都行，就是不要这么惩罚我！&rdquo &ldquo原本&hellip&hellip我就是来与你道别的&hellip&hellip&rdquo汨汨鲜血顺着司徒清的嘴角淌出来，再也擦拭不净，染红了她半边脸颊和头发。

她大口喘息着：&ldquo笼子打开了&hellip&hellip我要飞&hellip&hellip飞走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不要飞走！&rdquo徐晖死命抓住司徒清的手，大声哀求着，似乎这样死神便不能够擒她离去。

然而司徒清睁大了眼睛望向花树之上的青蓝色天空，瞳仁里的光芒缓缓地消逝了。

司徒峙和徐晖的心神都散了。

他们伏下身子摇晃她，搂抱她，两个仇人几乎叠成一体，却浑然不觉。

&ldquo清儿！&rdquo&ldquo小清！&rdquo他们高一声低一声地热切呼唤着，以为她就会像往常一样温柔地答应。

可是她沉睡在他们怀中，一动不再动，一个回应也不再给。

这时候，密林深处爆发出一阵呜咽之声。

凌郁从树林间跌跌撞撞地奔过来，眼中溢满了泪水。

如同做梦般，徐晖突然间看到凌郁，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完好无损的凌郁。

她穿着他在临安城为她买的白色罗裙，洁净如月光。

而此刻他却怀抱着刚刚停止呼吸的司徒清，那个同样美好、却为他亏欠最多的女子。

徐晖怔怔望着凌郁，想微笑，又想恸哭，一时间不知自己是喜是悲。

凌郁奔到近前，司徒清空洞的目光穿过她，投向遥远的天际一角。

她胆怯地伸手想摸摸她额前凌乱的碎发，却又不敢似地缩了回来。

适才她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听到了一切，冰川做的铠甲终于被熊熊烈火融化，露出一颗滚烫炽热的心。

她无声地流着眼泪，一串串洒到青翠的绿草上。

这泪水为了徐晖对她忠贞而绝望的爱情，为了小清用生命阻止的一场绝杀，也为了司徒峙终于被打倒的坚强意志。

就在这巨大的心灵震荡中，凌郁觉出自己的身体起了细微变化。

有一股力量不断鼓荡冲撞，悄然顺着血液游走，从四面八方汇聚至一点，终于冲破被封住的穴道，全身上下霎时洋溢在一团和煦舒适的温暖之中，四肢就此恢复了自由。

她尚不知晓，在这弹指之间，她的&ldquo拂月玉姿&rdquo已然达到了全新的境界。

徐晖悲伤无措地瞅着凌郁，轻声嗫嚅道：&ldquo小清&hellip&hellip小清她飞走了&hellip&hellip&rdquo 司徒峙猛地一把推开徐晖，将司徒清整个搂进怀里，把头深埋进她沾染了血渍的衣裳失声恸哭。

从未有人见过司徒族主如此失态，如此放任感情奔流。

他是最刚强的领袖，即使在极端艰难的情势之下，也始终泰然自若，巍然不动。

徐晖曾以为他的心肠是铁石打造的，冷酷无情，无懈可击。

正是这样一个人，此刻旁若无人地涕泪并流，原本威仪的眉目扭曲成一团，俊厉的嘴角抽动着，像个垂暮老人，又像个无助的孩子。

凌郁一直希望司徒峙受折磨痛苦，如今她终于如愿。

然而这并不能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舒坦快意，恰恰相反，她的心如架在火上焚烤，发出嗞嗞的焦糊声。

得不到回应的爱，经年累月便郁积成怨恨。

可这怨恨却是最徒劳无益、两败俱伤的行为。

目睹所怨之人身受重创，她得到的不是满足，却是更深的痛苦。

凌郁望着绝望痛哭的司徒峙，多么想搂住他抽动的身体轻声说，义父，你还有我呀，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然而一切已不可能，他们之间的恩情已被横刀割断，再也无法拼凑。

&ldquo逝者如水，将入极乐。

司徒先生，但请节哀。

&rdquo一个祥和、悲悯的声音从树林间传来。

徐晖几人循声望去。

不知何时，少林寺智风方丈、南海观吴智子道长和洞庭派邱叶袅掌门竟一同到来，就站在数丈之外。

智风方丈双掌合十，向司徒清的尸身深施一礼。

&ldquo主人，属下前来便是&hellip&hellip&rdquo汤子仰挪到司徒峙身旁低声禀告，话口旋即被司徒峙抬手截下了。

司徒峙止住哭声，缓缓将司徒清放倒在柔软的草丛上，动作轻柔温存，似恐惊扰了女儿的清梦。

他起身抖抖衣衫，沉声道：&ldquo三位大师远道而来，恰逢司徒峙痛失爱女，未能远迎，还望见谅。

&rdquo 在场诸人无不深受震动。

司徒峙虽然刚刚丧女，适才哭得肝肠寸断，此刻脸上还犹有泪痕，却能在即刻间做到有礼有节，气势不堕，实不愧为一方霸主。

吴智子见两位同伴脸上都露出不忍的神色，便踏上一步说：&ldquo司徒先生家门不幸，令人感伤。

我们本不该在此时叨扰，不过事出有因，请先生莫怪。

&rdquo &ldquo三位大师有何事，但请明言。

&rdquo司徒峙说。

吴智子为难地转头看看智风：&ldquo方丈大师，还是请你来讲吧？&rdquo 智风面色凝重，沉默片刻方道：&ldquo司徒先生可还记得在少林寺共商组建抗金盟会之事？承各位施主抬爱，我们三人被推选为这一届的议事代表，共同主持抗金事宜。

上次雕鹏山杨山主指责司徒家族贩卖丝绸瓷器，与金国贵族暗中往来，我们经过多番查访，确实发现颇多可疑之处。

且近日杨山主离奇失踪，雕鹏山六大长老联名告上少林寺，声称杨山主已为司徒家族所害，因为杨山主便是在姑苏与司徒先生会面后，即刻失去音讯的。

老衲和吴道长、邱掌门商议之后，想要烦劳司徒先生随我们回一趟少林寺，协助老衲诸人查清真相。

&rdquo 汤子仰抢上来说：&ldquo司徒家族一向忠义，前次还捐助了十万两白银给抗金盟会，断不会做卖国求荣的事。

这定是雕鹏山栽赃陷害，还请大师明察！&rdquo 邱叶袅冷冷道：&ldquo司徒家族清白与否，尚须司徒先生亲自来证明。

更何况这段时日司徒家族在江北的所作所为，可是事实确凿。

本来门户相争之事，旁人也不便插手说三道四，但司徒家族行事也未免太绝了些吧，灭门残杀，血流成河，实令江湖同道看不过去。

&rdquo &ldquo各位也瞧见了，我家主人才刚丧女，有什么事不能够缓一缓吗？&rdquo汤子仰见情势急转直下，方寸大乱，只得退成守势。

&ldquo子仰，不必多说了。

&rdquo司徒峙端然道：&ldquo三位大师既已亲自前来，那便是不能缓了。

事已至此，司徒峙何惧？司徒家族又有何惧？&rdquo 智风温言道：&ldquo司徒先生，你可先为令嫒安排后事，再赴少林不迟。

&rdquo 司徒峙回头瞅了瞅司徒清的尸身，胸口疼痛，几乎又要流下泪来。

他赶忙掉过头去，冷冷说：&ldquo我女儿的后事，自然会有人料理。

既然诸位疑心在下，我即刻随大师去一趟少林便是。

&rdquo &ldquo主人！&rdquo汤子仰焦急地低喊道。

&ldquo子仰，家中大小事务，就先劳你操持吧。

&rdquo司徒峙朝汤子仰微一颔首，眼角扫过徐晖和凌郁，忽然开口叫道：&ldquo郁儿，你过来。

&rdquo 凌郁浑身一激灵，怔怔看着司徒峙。

司徒峙睨眼向凌郁说：&ldquo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一件事吗？怎么都不敢过来听？&rdquo 这句话充满了巨大的力量，凌郁再顾不得其他，一步步走到司徒峙面前。

司徒峙长久地注视着凌郁，目光出奇地温柔。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往她脖颈上抹去。

凌郁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伸手护住自己脖子，却沾了一片鲜血黏稠，原来适才被匕首划伤之处还在渗血。

&ldquo伤口要仔细护理，不然会落下伤疤。

&rdquo司徒峙跟着跨上半步，一手揽住凌郁手臂，另一只手拿丝帕为她擦拭颈上伤口。

这次凌郁没有躲开，她心里充满了悲伤。

她知道这是义父和她最后一次温情脉脉的亲近，为了即将来临的诀别。

司徒峙凑到凌郁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耳语道：&ldquo你不是一直想问当年是谁杀了你全家吗？这事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你还是定要知道不可吗？&rdquo &ldquo是，我一定要知道。

&rdquo凌郁的心疯狂地怦怦跳着，沉匿多年的秘密终于到了浮出水面的时刻。

司徒峙的心也在战栗。

他深吸一口气，从喉咙里一字一顿送出这句话：&ldquo既然这样，你可听好了。

你的大仇人名叫&mdash&mdash慕容湛。

&rdquo 凌郁全身一震。

慕容湛，这就是她人生终极诘问的答案，这就是她独自活下来，仍存在于世间的意义。

慕容湛，湛卢宝剑，幽谷，神仙眷侣&hellip&hellip一连串记忆的碎片嗖地穿过脑海，她心里冰凉，隐隐觉得不祥，一时却也说不清楚哪里让她不安。

&ldquo我父母只是寻常百姓，他&hellip&hellip他为什么要杀我全家？&rdquo凌郁的声音不由自主在打战。

&ldquo此人武功高强，手段毒辣，二十多年前便已在江湖上恶名远播。

他自己的女儿很小的时候就给人害死了。

他跑去杀了仇人全家还不罢休，见到跟他女儿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就受不了，想方设法也要弄得人家家破人亡。

慕容湛恶名昭著，老一辈的江湖人提起他都心惊胆战，这人做下了不知多少恶行，你家只不过是他残害的其中一户而己。

&rdquo 凌郁一抬眼皮，狐疑地问：&ldquo之前为何不告诉我？&rdquo 司徒峙叹了口气：&ldquo你在少林寺没有听人议论吗？慕容湛武功高深莫测，莫说是从前，便是如今，三个你也不一定赢得了他。

我告诉了你，不是叫你去白白送死吗？再说他已然绝迹江湖多年，据说是漂洋躲到了海外。

纵使你知道了他的名字，也找不到他的人，不过是徒增烦恼。

如今慕容湛的儿子冒出头来，想顺藤摸出他老子的踪迹，倒是有了线索。

既然你执着于此，可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决计不是他的对手！&rdquo 这番话如一道急闪穿过凌郁胸膛，她整个人霎时蒙了。

慕容湛，便是大哥慕容旷的父亲啊！怎么大哥的父亲竟然会是自己苦苦找寻的死敌？她最亲爱的大哥如何会是仇人之子？ 司徒峙将那把透明匕首交到凌郁手上。

他贴在她耳畔，用极低的声音说：&ldquo我是为了你好，奉劝你一句，不要去想报什么仇了。

你根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rdquo 讲完此言，司徒峙一撒手，把凌郁推了出去。

他昂然向智风诸人道：&ldquo三位大师，司徒峙即刻可随三位赴少林一游。

&rdquo 智风点点头：&ldquo既然司徒先生如此随和，那就有劳了。

&rdquo 司徒峙最后看了一眼静静躺在草地上的司徒清，转身随着智风三人往海棠林外去。

任凭身后汤子仰急切地呼唤，他也再不回顾。

凌郁攥紧了匕首，注视着司徒峙在三位江湖宗师的监视下走远。

那个高大英武的身影昂首步入红花绿树掩映之间，那般决绝，不留一点儿回旋的余地。

她眼巴巴目送他消失在斜阳之中，忽而觉得，与义父从此一别，她真就只剩下手中这把匕首了。

这匕首，就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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