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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晖: 若再留于此地,我便只有两条路好走,要么变成族主和你这样的人,要么就变成你们的敌人。
可这两样,我都不想要。
明叔不曾说过无毒不丈夫吗?你或是能成大事之人。
兴许我那一套都是狗屁不通,走到别处去照样碰钉子,一辈子也成不了气候。
可我只能按我自个儿那一套活,成不成我都认了。
后会无期,保重! 高天 这封信,徐晖已不知看了多少遍,简直能倒背如流了。
每看一遍,就有一条鞭子在他头顶狠狠抽上一下。
高天的信一如其人,通篇都是大白话,可这大白话却字字珠玑,让徐晖无地自容。
这个清冽的早晨,徐晖在薄纱似的光里醒来,最先想到的还是这封信。
往昔岁月一晃打他眼前流过,他惊奇地看着自已和高天无知无畏地长大,在贫寒单调的日子里攫取欢乐。
打水仗,摸地瓜,趴墙头偷看王大官人家如花似玉的二小姐。
他们曾那样地欢乐过呀!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青春便黯然流逝。
原来他躺在司徒家雕栏玉砌、兰芷薰香的床榻上。
他一惊,噌地坐起身,房内静谧安详,空无他人。
床头齐齐整整叠着一套干净的长袍。
昨夜种种滚滚袭来,瞬间将他淹没。
他太阳穴发出咚咚巨响,仿佛有人在狠命敲打他的头颅。
那是我吗?那是我干的事吗?锦被滑落,他低头怔怔看着自己赤裸的躯体,不敢相信原来自己竟心存如此恶念,做下如此兽行。
徐晖胡乱换上衣裳,打开房门,鲜亮的空气一下子扑到他脸上,让他躲闪不及。
妙音正打厢房里出来,笑盈盈地说:&ldquo姑爷起身喽,妙音这就给阿打水洗面好哉?&rdquo &ldquo&hellip&hellip你们姑娘呢?&rdquo徐晖佯作不在意。
&ldquo姑娘一大早起光景就出去喏。
&rdquo 徐晖松一口气,又患得患失,遂怪妙音道:&ldquo你怎的不陪着姑娘去!&rdquo &ldquo姑娘说弗用我,她欢喜一个人清静。
&rdquo 徐晖无意瞥见院角那棵樟树竟纷纷落落掉着枯叶,心里咯噔一下。
这棵树是司徒清出生那年司徒峙叫人栽下,为女儿讨一个吉祥如意。
在这个春意盎然的清晨,它却开始落叶,似是不祥之兆。
&ldquo这树怎么啦?着人来瞧瞧是不是生了虫子。
&rdquo他吩咐妙音道。
妙音扑哧笑了:&ldquo啊哟,姑爷弗晓得,樟树是这个模样。
一年到尾都绿灿灿,开春新叶芽冒出头,老叶就变黄,落到地上,新叶才好长出来。
&rdquo 徐晖略放宽心,又不禁暗自叹息,这树四季常青,却偏偏在春天落叶,心里该藏了多少悲伤。
他退回房中,屋子里四处弥漫着司徒清的气息,那淡淡的白芷香,混着线装书的霉味,仿佛司徒清沉默的谴责,无处不在。
他走到她常读书写字的扶椅旁跪下身,把头枕在梨木扶手上,一时心如刀绞。
小清,你去了哪儿?我这罪大恶极之人,该如何面对你? 徐晖不知司徒清的去向,他心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里他都得不到宽宥。
其实他若出门右行,转几条巷子,在香火缭绕的报恩寺里,便能看到司徒清的身影,就像凌郁这样。
这是个绝无仅有的清晨,春风柔煦,晨光静好,凌郁纵容自己尽情享受这段光阴。
她差慕容旷去买她最爱的青团红豆糕,指定要九曲墙巷尾那伍姓人家做的。
她自己则举步迈进报恩寺高高的门槛,再拜一次佛,请求佛祖的宽恕与庇佑。
刚迈进古铜佛殿,凌郁就望见佛龛前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柔顺的长发解散开来垂在腰间,形成一个单薄的弧。
她默默走到近前,待那女子起身,才开口唤她道:&ldquo小清。
&rdquo 司徒清转过身来,见是凌郁,露出浅浅一笑:&ldquo郁哥,你这么早。
&rdquo &ldquo你如何也这般早?&rdquo &ldquo早上清静,得与佛祖说会儿话。
&rdquo &ldquo说什么了?&rdquo &ldquo唯愿姆妈和静眉永入极乐,哥哥早日归来,愿爹爹、徐大哥和郁哥你平安康健。
&rdquo司徒清柔声道。
凌郁的心莫名一抽:&ldquo那你自个儿呢?&rdquo &ldquo我自己&hellip&hellip只求我仍是我。
&rdquo司徒清淡淡含笑。
凌郁忽而发觉,今日司徒清未缩发髻,却做昔日姑娘打扮。
她妆容简素,身上连一件首饰都未戴,竟有种天地初开的动人之美。
&ldquo郁哥,&rdquo却听司徒清道:&ldquo你还记得小时候姆妈常带我们上这儿来吗?哥哥最顽皮,喜欢在长廊上飞跑。
他跑起来真好看,像一团火焰。
你一直话就少,便只爱一个人这儿看看,那儿敲敲,去后面的梵香堂看大和尚念佛经。
&rdquo 凌郁的思绪不由随着司徒清飘回儿时去:&ldquo只有你最乖巧,跟在义母身后替我们拜佛祈福。
拜完了还说,佛公公老这样盘腿坐着多累呀,且让他歇一歇吧!&rdquo 司徒清轻轻笑出声,连凌郁脸上都不禁现出了温柔的神情。
司徒清看定她:&ldquo郁哥,那几年还好有你常去恕园看我。
你待我这般好,我永远也忘不了。
&rdquo 凌郁最受不住这般深情厚谊,仓皇中含糊答道:&ldquo是义父心里惦记你,嘱咐我给你送家用。
&rdquo &ldquo家用只能吊住人一口气,可若没有你跟我说说话,我一个人心上可该有多荒凉。
我真想与人好好地说说话。
&rdquo司徒清轻声道。
孤单寂寥的少年辰光,是她陪伴她度过,亦是她陪伴着她。
然而她们毕竟长大了,人一长大就生分,她与她之间,早已隔膜千万重。
我也真想与人好好地说说话,你至少还有他,可我只有我的匕首。
凌郁想起昨夜,胸口一阵剧痛,不由冷笑道:&ldquo而今你是有夫君的人了,还愁没人陪你说话解闷吗?&rdquo 司徒清眉心一蹙,嘴角微微抻动,开口却道:&ldquo我看爹爹怕是要北上去找害死静眉的那些人算账。
他向来不听人劝,郁哥你,多在身边照顾他些。
&rdquo &ldquo这个自然。
&rdquo 司徒清垂下眼帘,向凌郁深施一礼:&ldquo郁哥,你自己多加珍重。
&rdquo 见她如此郑重,凌郁忽有些不安,跟着回了一礼:&ldquo小清,你也多保重。
&rdquo 司徒清点点头,转身走出大殿。
凌郁恍恍见她身上附着一股离别的决绝。
这念头从凌郁心头倏地划过,尚未及细想,便落进记忆的尘埃里去了。
凌郁回身跪倒,拜她自己的佛祖,把司徒清抛在脑后。
对旁人凌郁从来都漠不关心,因为她的心已经被她自己、被自己的痛苦充满,再容不下别的人和事了。
凌郁常常觉得,六岁时的那场灭门屠杀,就像是她生命中的一道门。
此前的人生她完全记不真切了,只有些个模模糊糊的碎片。
那队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挥舞长刀:&ldquo刷&rdquo地划开了她记忆的幕布,露出其下血肉模糊的真面目。
她的生命仿佛自那一日才真正揭开。
就在那一天她睁开双眼,懂得了什么叫作疼痛。
她仰起头来,那个英武而冷酷的男人高大如天地,遮住了太阳的光辉。
他携起她的手,带她走进幽暗的人生。
第一次抓住这只手,她胆怯而热切,以为自己就要从血流成河之中飞升起来,却不知他拽她往深处泅去,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此刻跪在佛祖面前,凌郁心如明镜,主宰了她整个生命的不是神明,而是她义父的一颗心。
而她,必须要从这主宰里挣脱出去。
&ldquo这般虔诚,许的什么愿?&rdquo不知何时,慕容旷己回到身边。
凌郁起身拂去衣角浮尘:&ldquo我愿把这天地看得分明。
&rdquo &ldquo下场好雨,太阳一出来,这天地就分明了。
&rdquo &ldquo大哥,&rdquo凌郁忽转脸瞅他:&ldquo你适才遇上什么事啦?&rdquo 慕容旷迷恍地摇摇头。
&ldquo那你怎地&hellip&hellip有些个不一样&hellip&hellip&rdquo凌郁疑惑地凝视他。
&ldquo哪里不一样啦?&rdquo慕容旷低头打量自己,仍旧是一水麻布长袍,背后一张七弦古琴。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春日,清亮悠长,万物安静而热烈地向上生长。
若说有什么特别,适才经过巷口时他瞥见一个少女倩影,仿佛似曾相识,那飞扬的青葱衣角,在他心间一荡。
那少女低眉垂目,打从烟雾缭绕的寺门内走出。
春风吹起她委婉的绿罗裙,她的人便不是在行走,而如同生了翅膀飘飞于天际。
在一个清澈明亮的春日,遇见一个让自己动心的人,如同沐浴一片阳光,乍暖乍凉。
慕容旷放缓了脚步,遥遥望着这少女。
她专心致志地走在石板路上,这专心把她同其他人分隔开来,让她虽身处于繁华闹市,却像一支独自绽放的莲花,花瓣层层叠开,那是如此灿烂地盛开,却也是如此寂寞地盛开。
正此时,一队家丁簇拥着几位身裹绫罗的女眷,浩浩荡荡地横插了过来。
慕容旷侧身避过去,再抬眼四下环顾,那身影却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不见了踪影。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蓦地想起来,他确曾见过她。
这便是那年和徐晖把臂游山塘时,惊鸿一瞥的那位真正的江南女子。
他心上一阵激荡,便想循着她的方向追去。
可追过去要说什么呢?他们不过是素昧平生的路人。
左右总会再遇见,当他转身步入寺门时,正作如是想。
慕容旷像所有年轻人一样,以为自已永远不会老去,人世永远芬芳满溢。
然而此刻慕容旷并不切实地明白,自己脸上荡漾着的脉脉柔情是为了那个模糊的身影。
他与凌郁并肩走出寺门,在河边拣了个幽静处坐下,分吃他买回来的青团红豆糕。
&ldquo果然是人间美味!&rdquo慕容旷含一口糕团,不由赞道:&ldquo一会儿我再去买些个,我娘她最爱这些花色点心。
&rdquo 凌郁心不在焉地抬头望天。
日头高高挂在头顶上,已到了分别的时候。
慕容旷再三叮嘱,待凌郁安置好一切,半月后他便回来接她。
半个月,一眨眼就会过去。
然而有莫名的恐惧将凌郁擒住。
望着慕容旷挥手远去,那宽大的长衫衣袖和下摆在和风里潇洒地飞卷起来,阳光清透,他仿佛羽化成仙,融进太阳的光辉里。
凌郁突然心一抽紧,大哥不会是下凡的天人吧?要知道天上一日,人间已将百年。
春日缱绻,慵懒的斜阳漏进司徒家族最隐秘的书斋里来,连专注于攻城掠地的江南霸主司徒峙都免不了心头痒痒。
他眯起眼睛望着窗外摇曳的琼花,心思不由飘远去,依稀回到少年时。
他曾是江南最俊厉傲慢的豪门公子,世间万物都不在他眼中。
直到有一日他遇上一位少女。
那少女笑靥如花,狡若脱兔,只轻蹙眉梢秋波一剪,轻易便俘获了他的心。
这许多年过去,他成一方霸主,手握江湖权柄,却偏偏失去了她。
唯他自己知晓,她的人仍悄然藏于他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柔软角落。
司徒峙是世俗之子,每当他独自忍受相思煎熬,便需温柔谦卑的身体陪伴,以捱过这寂寞岁月。
当他拥抱那些美丽的身躯,便汲取她们的青春与活力,经年累月保持旺盛的斗志和力量。
这个春意漫漫的晌午,司徒峙如此思念凌云。
当凌郁送来一封林红馆老板娘的邀约,正是此时他所需要的。
司徒峙对林红馆这个地方早有耳闻,素知是间流连买醉的雅致酒肆。
他私人的耳目还告诉过他,凌郁时常出入此间,与那俊俏冶艳的老板娘关系非同一般。
对此他不过一笑了之,在他看来,少年时正当有几个妩媚情人,留几桩风流韵事。
凌郁呈上书信即刻退下,并未多着一言,只是别有深意地瞅了义父一眼。
此刻,这封薰了素香的邀约信笺就放在司徒峙书案上。
他抽出信笺,美人红唇般的海棠花瓣便纷纷洒落,引人无限遐想。
里面只有一行小字,却是他最欣赏的瘦金体:闻君盛名日久,可否今日别馆一睹真容?妾当扫榻迎之,盼甚。
有佳人相约,至少证明自己光彩依旧。
此刻司徒峙踌躇满志,一统江湖,指日可待。
用不了多长时日,万里江山都将是他的,何况区区一个女子?司徒峙沐浴更衣,怀揣着这封信出城往林红馆去。
有美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有奸计。
若是旁人送来的信函,司徒峙笃定疑心其中有诈。
然而这是凌郁的一番好意,他即欣然受之。
司徒峙对他人索求的是忠诚,可其实情义比忠诚更贵重。
他能触到这孩子对自己的一颗真心。
他年纪越大,身边的亲人越少,这真心便显得越稀有珍贵,虽然有时候几乎令他畏惧。
寂寞漫长的晚上,他最爱和凌郁对坐品茶,看他一对深邃乌沉的眼睛望向自己。
这时候他内心深处会生出一股凄凉的暖意,觉得无论到了何种境地,总有这孩子陪在自己身边。
司徒峙怀着一种愉悦的心情前去赴约,按照信笺背面所绘简图,很快找到了那片灿烂绽放的海棠林。
他一面惊叹这春花之美,一面想象老板娘也该艳如海棠,终日操劳疲惫的身心似乎都变得轻盈了。
穿过树林,林红馆便在眼前,水波荡漾,美轮美奂,熏醉了游人眼目。
司徒峙对园林庭院颇有研究,看得出唯有一双慧眼方得如此别具匠心的设计,老板娘的才情可见一斑。
司徒峙虽无猜疑,还是习惯性地先察探了一番周遭情势。
左近是开阔的水面和草地,并无人隐藏,也嗅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塞满鼻腔的只有甜甜的春光。
司徒峙自嘲地笑笑,这多疑的毛病是如何也改不掉了。
他长舒一口气,举步迈入林红馆,准备好好消受这一个明媚的午后。
林红馆中空荡寂静,但收拾得窗明几净,中央木桌上插着一束新剪下不久的海棠花。
司徒峙想起信上的话,妾当扫榻迎之,嘿嘿,果然是下了一番功夫。
他信步走到插着海棠花的桌前,但见桌上放着一字纸条:劳君稍坐,舞乐即至,借君妙耳。
司徒峙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这女子欲说还休,犹抱琵琶,吊足他十分胃口。
这时候传来零零散散的脚步声响,几个布衣男女抱着琴瑟笙箫几样乐器,从后面依次走出,向司徒峙施了一礼,在前排矮凳上分别落坐。
他们调准音调,为首的乐师一颔首,一曲古乐轻轻送出,悠长缭绕,向司徒峙款款袭来。
忽而一只水袖射出,仿若云岫叠起,山花盛放。
司徒峙眼前一花,只见转出来一位女子,随着乐声翩然起舞。
那女子着一袭绣金白色罗裙,皎若云间白雪,而那一头长发便如从云端倾瑶泻玉的清瀑。
她拿白纱笼着面,瞧不出眉目,只有在长袖舒展之际,隐约可见羊脂白玉似的皓腕。
这一种矜持和隐约无疑比直抒胸臆更撩人心弦。
司徒峙的眼睛再不能从这女子身上挪开。
他满心惊奇赞叹,直忘了今时何时,此身何处。
原以为来会的是一位风流女魁,谁料想她竟是如冰如雪的世外仙姝。
虽然一时不得见容貌,光那举手投足便已令人满怀倾慕。
她那简洁的动作里蕴藏着某种强烈的情愫,竟仿佛并不是在舞蹈,却在向他脉脉倾诉,又仿佛将这倾诉之意极力隐忍。
司徒峙心旌摇曳,但不懂得其中含义,只觉得这女子身上有一种气息简直十分熟悉,而另一种气息却又隔绝了这熟稔。
两种气息缠绕纠结,令他着迷且不安。
他目不转睛望着这起舞的女子,心神恍惚沉醉,直到瞥见从白纱袖筒里探出一把透明闪亮的匕首,才悚然惊醒。
白衣女子飞身而来,匕首直刺向他前胸。
司徒峙脑子里嗡一声响,方知中了埋伏,迅即侧身避开。
那女子一击不中,翻转手腕,反身刺他肋下。
他随手抄起木椅隔挡,扔至适才就座的桌上,打碎了插着海棠花的青瓷花瓶。
他不禁有些懊恼,凌郁这十分精明妥帖的孩子竟会受人如此利用。
一众乐师见宾主突然厮杀起来,凶器在阳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芒,吓得抱起乐器夺路而逃。
司徒峙亦知此地不宜久留,摸不准屋中是否埋伏了更多对付他的人马。
他虚晃几招,伺机飞身翻出窗子,在草地上就势一滚,起身往海棠林中奔去。
那女子也随即追出,树林中两人又厮打起来。
掌风在枝干间呼啸,红艳艳的花瓣随之飞离树枝,簌簌落到他们身上。
即便恶斗之中,司徒峙仍忍不住暗自赞叹,这白衣女子配上海棠花瓣,一白一红,白就白得雪洁,红亦红得嫣然,真是一幅绝美的写意画。
司徒峙瞧出这女子的武功路数与自己的竟颇为相近,然而却又诡秘凌厉,于寻常招式间生出无穷变化。
他心头疑窦丛生。
此人究竟是谁?为何要设计暗算我?又为何似乎未用足全力?他瞧出附近并无其他埋伏,已有了制服这女刺客的把握,心上一宽,便越发想探知答案。
于是他瞧准时机,佯攻对手右肩,趁她专心防守,迅如闪电般地伸出左臂,抓向她面门,把罩在她脸上的那团轻纱揭了下来。
她的面目便如云开月明,款款升起于眼前。
两人一时都忘记了打斗,怔怔相对,久久凝视对方。
这女子竟是这般眼熟,那流转的眼波,紧抿的嘴唇,那脸上一股凶狠倔强的神气。
司徒峙心头一紧,禁不住脱口叫道:&ldquo小云!&rdquo 但司徒峙自然瞧出这女子的眉目虽与凌云年轻时颇有些相似之处,可决不是一人。
他耳畔轰轰作响,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是迷茫思量,她究竟何人?怎地竟如此熟悉? 那女子只是定定望着司徒峙,身心战栗,终于轻声吐露那几个字:&ldquo&hellip&hellip义父,是我呀&hellip&hellip&rdquo 司徒峙心上嘭一声巨响。
他看定她,仿佛平生第一次睁眼看她,从前额,到眉目,到口鼻。
他终于从这个陌生的妙龄女郎身上发现了他最熟悉亲近之人。
&ldquo&hellip&hellip郁儿?&rdquo他迟疑地开口,仍然不敢信。
这个时刻凌郁已然等待了太久。
她终于以本来面目面对司徒峙,把她的人完完全全袒露于他面前,一丝一毫都不遮掩。
因为路已走到最终,或已回到最初。
最初的惊骇掀过,司徒峙眼中慢慢凝起浓重的厌恶和敌意。
&ldquo你竟骗了我这许多年,到今日还耍伎俩来诓我!&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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