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没有了他心爱的白衣少年,她被派去汝阳执行同样的铁血任务。
他终于做了统帅,成了主角,跟在他马后的小伙子们都要听他号令,供他驱使。
然而,他已无心享受身为领袖的荣耀与欢愉,满脑子只是自己跟自己的殊死搏斗。
一方是杀戮,一方是慈悲,每一个自己都想把另一个狠狠扼死在深海里。
从姑苏到洛阳的路途看似漫长,徐晖以为自己尚有许多时日思量。
然而只一眨眼,就飞渡了长江,再一眨眼,便听到了乡音。
洛阳,身居天下之中。
在那繁盛雄伟的成片楼宇间,蒸腾着英雄纷争的兵戈之气。
徐晖一踏上故土大地,眼眶不自禁就润湿了。
这里的每一条市井街坊,每一寸泥土气息,都是如此熟稔亲切。
这是他的洛阳啊!可他,将要在此大开杀戒,让血流成河。
百人战团迅速集结完毕。
徐晖做了精简部署,他们在一夜之间血洗阙塞山和五刀门,杀人如麻,堆尸如山。
微不足道的小帮派分派给几队下属解决即可,名册上唯一需要徐晖亲自出马的便只剩下杀手会了。
不能够再犹豫,他必须要做出决断。
司徒峙说,要么就窝在家里当缩头乌龟,要么就轰轰烈烈,名扬天下。
司徒峙说,江湖上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司徒峙还说,做大事就不得不放。
司徒峙说过的话充斥在徐晖耳边,搅得他无法掌握自己的意志。
另一个自己溃败了。
司徒峙的声音淹没了他的声音,司徒峙的思想占据了他的思想,司徒峙的信仰代替了他的信仰。
再也没有理由犹疑。
在太阳升起之前,徐晖跨上战马,带上精兵,直奔杀手会坐落的雍门东侧。
这条路徐晖太熟悉了,熟得简直闭眼都能摸到。
巷子里散发着隔壁三娘店里做白面馍馍的发面碱味和对街赵二炖羊羔肉汤的鲜香。
街口卖宫灯的张记廊檐下挂满了艳丽的灯饰,什么蝴蝶灯、走马灯、红纱灯、六色龙头灯、二龙戏珠灯,曾迷花了少年时他明澈的眼睛。
他不得不奋力甩甩头,勒令自己湮没一切对过往的回忆,只牢记住这是通往家族敌人的必由之路。
弟兄们在四围布下层层埋伏后,徐晖携几样预先备好的江南特产,只身扣响那扇黑漆大门。
还是刘二叔拖着不大利索的残腿来应门,见是徐晖,忙不迭地把他迎进来,一个劲地问长问短。
在大堂里等候王明震的当儿,徐晖习惯性地观察地形。
其实根本无须观察,这里的每一间屋子,每一件家具,都深藏着他少年的记忆。
他怀着好奇心走到右首桌前,抄起案上的钧瓷花瓶,瓶底朝上轻轻倒叩于手心,叮叮当当滚出来几片翠绿色碎玉。
他忍不住咧嘴露出了孩子般的狡黠笑容。
十几年前他跟高天不小心摔碎了明叔的翡翠扳指,怕他责罚,就偷偷将罪证丢进花瓶里,居然一直未给人发觉。
&ldquo阿晖!&rdquo有人在门口高声唤他。
徐晖心头一紧,把碎玉握进拳头里,回身展开一个全无心机的笑容,迎上前拜倒说:&ldquo明叔!&rdquo 王明震一把将他扶住:&ldquo你现如今是司徒家族的乘龙快婿,在江湖上也算扬名立腕了,可不用再这么客气。
&rdquo 徐晖肺腑抽搐,脸上却春风洋溢:&ldquo明叔说哪里话呢,阿晖能有今日,全靠你老人家多年的提点。
&rdquo 王明震不由容光焕发:&ldquo还是你自己知道上进。
&rdquo 徐晖款款说出反复背好的托词:&ldquo我心里一直盼着回来看望明叔,好容易讨到几日假期,行色匆忙,一大早便到了。
打扰了明叔清休,还请恕罪。
&rdquo 王明震见徐晖独自造访,身边未带一人,说话也谦恭如昔,看来确是荣归故里,原先提着的一颗心遂放了下来,忙吩咐仆役备下酒菜款待。
徐晖敬了王明震一杯酒,郑重说道:&ldquo阿晖没有预先知会,就擅自离开杀手会,投奔司徒家族。
明叔对我的大恩,我终身铭记,决不敢忘。
我对不住明叔的地方,还请明叔多担待些。
&rdquo 暖酒下肚,王明震也动了感情,悠悠地说:&ldquo你跟阿天是我看着长起来的,就跟我自个儿的孩儿一样。
如今你们都大了,是得出去闯一闯了。
可有时候我倒好像巴望你们还是那么不大点儿才好。
&rdquo 望着贴在王明震鬓角的丝丝白发,徐晖一向沉稳的右手开始不争气地打战。
然而他心中明镜,是时候了,擒贼先擒王,在王明震最无防备之时下手,才有必胜的把握。
更何况借着幽明埋伏的弟兄也不能一直等下去。
太阳一升起来,他们就将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ldquo明叔,让阿晖给你磕个头吧!&rdquo徐晖一狠心:&ldquo扑通&rdquo跪倒,把头重重磕在石砖地上。
王明震见徐晖施如此大礼,眼窝一热,忙起身扶住徐晖。
徐晖深吸一口气,顺势起身,从腰际抽出预先备好的锋利短刀,自下往上捅入王明震小腹。
待王明震觉出不对,已然太迟了。
短刀整个没入他的身体,绞断了他的肠肚。
他死死抓住徐晖肩膀,不能置信地盯着他:&ldquo&hellip&hellip你&hellip&hellip你干什么?&rdquo 徐晖被王明震散乱的目光惊呆了,忽而竟觉得委屈。
他们为什么非要合起伙来把他往绝路上逼呢?他也哑了嗓子:&ldquo谁让你跟雕鹏山搅在一块儿!&rdquo &ldquo什么&hellip&hellip雕鹏山&hellip&hellip&rdquo王明震上下牙齿抵在一起,缓缓出溜到地上。
血从肚子上呼啦呼啦涌出来,双手还犹自抓着徐晖不放。
徐晖忘记了发信号,甚至忘记了挣脱。
他觉得自已是往这尘世的肚皮上狠狠扎了一刀,光阴停顿,生命中止,人将不复为人。
他低头但见双手上沾满了王明震黏稠的鲜血,惊慌失措地便往身上蹭,可无论如何也蹭不干净。
适才握拳握得太狠,碎玉片扎进他手心里,流出的血和王明震的混在一起,再也无法洗刷。
&ldquo明叔!&rdquo徐晖小声叫道。
就像当年王明震递给他第一碗饭时,他胆怯而羞赧的呼唤。
那就是父亲吧,给了他一个遮风避雨的屋顶,和一个饱含期许的名字。
端酒菜进来的刘二叔发出一声恐怖的号叫,把徐晖从想象和回忆中拽了回来。
就在这个瞬间,他幡然惊醒。
明叔已经给他杀死了,死得很惨。
你杀了他了!你完成任务了!徐晖也分不清此刻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伤心。
他眼见院子里蹿进来一团一簇的人影,有杀手会的,也有司徒家族的,双方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血溅四壁。
大伙都忙碌,他自己反而无事可做,安静地坐在一旁,冷眼看这一场杀戮。
徐晖忽然发觉,自己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分别。
只不过先前是无名的杀手,如今成了有名的而已。
以前他不问缘由,不知对方来路,杀一个人,得一份钱。
可现而今,他不得不斩杀于他有恩情之人,不得不毁灭他所宝贵的东西。
手起刀落的瞬间,他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的坦然,他眨眼了,全身都颤抖了。
不到半个时辰,司徒家族占领了杀手会,洛阳行动大功告成。
四组的年轻人兴高采烈,撺掇着要去四处游逛,饮酒作乐。
徐晖不置一词,厌恶地别过头去。
铺天盖地的血腥气里再闻不到家乡泥土的芳香,他己然毁了他的故乡。
众生黩武的洛阳城完全臣服于司徒家族的淫威之下。
一夜之间徐晖成了这里的主人,他端坐在王明震的檀木椅中接受各方顶礼膜拜。
各路小帮派吓破了胆,唯恐落到阙塞山、五刀门和杀手会同样的下场,旋即依附于司徒家族门下。
徐晖的名字飘扬在洛阳的二十四条大道上,人们竞相谈论着他,一会儿把他描绘成三头六臂的凶神恶煞,一会儿又说成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尖高人。
他的声名比东风吹得更快,不多时便从洛阳传遍了中原,然后是整个江南。
这次行动是徐晖在司徒家族最为漂亮的一仗,是最无阻挡无变数的一次胜利。
他回想起从前跟凌郁一起经历的历次大小战役,只觉得不可思议。
为何每一回都是那样艰难,充满了未知、悬念、困顿和乐趣。
其实生活不是再简单不过了吗,只要把人当成畜牲,一切麻烦便可化繁为简。
只要当人不复为人,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
他在返回姑苏的路上如是想。
烟雨缭绕的黄昏,姑苏阊门前空荡荡的,远远望去让人疑心光华流丽的姑苏是一座荒城。
城门下只有一人,但只这一人就足以令徐晖心神俱裂。
徐晖让马队先入城,自己则放缓了缰绳,落在最后。
他拖延时间,但还是不得不与高天狭路相逢。
&ldquo你打哪儿来?&rdquo高天面色阴沉,如暴雨将至。
徐晖情知躲不过,一咬牙照实作答:&ldquo洛阳。
&rdquo &ldquo真是你干的?&rdquo 徐晖想大声否认,他想把自己从凶手的名单里剔除出去。
然而已经不可能。
他动动嘴唇,发觉自己变得软弱无力:&ldquo我&hellip&hellip我实在没有办法。
&rdquo &ldquo你不是没有办法,你是他妈的狼心狗肺!&rdquo高天的怒火从瞳仁里喷出来,把徐晖卷进滚烫的火喉。
徐晖只看到高天粗大的手掌攥成了拳头,青筋条条暴露在手臂上。
紧接着他感到下颌一阵剧痛,整个人就栽倒在地。
他骨头像被打碎了似的,心里倒有几分痛快,盼望高天往死里揍他。
然而高天却住了手,骨节咯咯作响,满腔愤怒只化成一句千斤责问:&ldquo你怎能对明叔下手?&rdquo 徐晖答不上来。
是呀,他怎能对如父如师的明叔下手?他是已经泯灭了良心吗?抑或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呢? &ldquo你是什么人哪?我都不认得你了!&rdquo高天咆哮了一嗓子,转身大踏步走出城门洞,冲进雨里去。
&ldquo阿天!&rdquo徐晖慌了,向那高大的背影苦苦追问:&ldquo咱们还是兄弟吗?&rdquo 高天肩膀晃了晃,终于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徐晖的心沉下去。
他明白自己保不住这最初和最后的朋友了。
高天还是高天,可是他却已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司徒家族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
雕鹏山在洛阳、汝阳和信阳的势力被一举扫平。
这场在家族内部被誉为&ldquo三&lsquo阳&rsquo开泰&rdquo的连环战事,为司徒家族在中原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彻底打垮雕鹏山,统一南北全局已势在必行,指日可待。
江南霸主这名头已然不能令司徒峙满足,他的雄心是做大江南北的霸主,全天下都要听他号令。
难道不应该吗?他失去了那许多宝贵的东西,这将是他应得的补偿。
司徒清没有出席筵席。
徐晖坐在松松垮垮的筵席间,烛火空洞,照见他内心张皇。
他忽而发现,他傀儡似的妻子,原来亦是他的同盟和依傍。
这场家庭和睦的假戏,须有两人合演。
剩他独个落单,便仿佛坐错了位置,随时会有人跳出来揭穿他的假面具:&ldquo看哪,他是伪装的!他是个骗子!&rdquo 他唯有不错眼珠地仰视着司徒峙,听他慷慨陈词,以图振奋斗志,抵消对自己的怀疑与鄙视。
如若我能像他那样,相信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兴许就不会这般难受了,他恍惚想着。
&ldquo阿晖!&rdquo忽听得司徒峙叫他的名字,他便顺从地站起身。
司徒峙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ldquo这次你干得很漂亮。
司徒家族以你为荣!&rdquo 徐晖迷惘地望着司徒峙,几乎要流下泪来。
他终于站在整座江湖的中心,站在太阳尖锐的芒上,独自承受获得一切和失去一切的荣耀与孤寂。
怒放 没有行动任务的时候,凌郁日日泡在林红馆里。
她变得顺从而沉默,整日里没一句话,大把大把的时间都消磨在琐碎小事上。
她闷在厨房里,对着骆英的私家配方调制林红映菱白的香料。
她为骆英收拾房间,把每一件首饰都细细清洗,直到光鲜如新。
她还接连几天缩在水边的乌篷船里修修补补,似乎想把这条旧船改成一座宫殿。
骆英瞧在眼里,不由大发雷霆道:&ldquo我最看不得你这副死样子!不就是个臭男人嘛,有什么稀罕的?你说句话,明儿我便给你找一打来!&rdquo 凌郁不吭声,埋头把海棠花瓣倒进石臼里捣碎。
说什么呢?她多想被人所爱,可心里怎么就只剩下恨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 骆英见她坚持不讲话,气得甩手走了。
两个少女日复一日把春光晾在窗外,荒晒着她们花朵一样的好年华。
一天晌午,骆英在屋外窗根底下择莼菜,凌郁闷在屋里擦拭碗碟。
忽听得窗外传来高天温柔的声音:&ldquo骆英!&rdquo &ldquo哟,你怎么这光景来了?我给你烧两个菜去!&rdquo骆英招呼他说。
&ldquo不用了,我就是来跟你说句话。
&rdquo 骆英扑哧一笑:&ldquo什么要紧话?特意巴巴地赶来,瞧你这一脑门子汗。
&rdquo 高天沉默半晌方道:&ldquo&hellip&hellip我要走了。
&rdquo &ldquo这回又派你上哪儿啊?&rdquo &ldquo是我自己准备要走了。
&rdquo 凌郁心头一沉,原来高天是要离开司徒家族。
只听窗外骆英的声音直挑上去:&ldquo走哪儿去?&rdquo &ldquo我也没想好呢,反正先走了再说!这儿我一日也待不下去了。
&rdquo &ldquo你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得罪司徒峙啦?&rdquo骆英压低了嗓子,急切而焦虑。
高天笑了:&ldquo要是的话,我哪儿还走得成?&rdquo &ldquo那你做什么要走?&rdquo 凌郁从窗口瞥见廊下高天的侧影,见他长长呼出一口气:&ldquo因为我一觉醒来,突然觉忽过来,这压根不是我想要的日子。
&rdquo 骆英站起来,跟到他面前:&ldquo你不是说过,司徒家族能实现你的抱负吗?&rdquo &ldquo从前我是这么以为。
可是有一天我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rdquo高天靠着廊下柱子,望向青蓝色的天空:&ldquo那天我瞅着阿晖,脑袋里轰地一下,忽然觉得他离我那么远,我都好像不认识他了似的。
你知道吗,我们俩曾经约好了一块儿出来闯天下,要做一番大事。
如今看起来,他就快实现这个雄心壮志了,可我却想打退堂鼓了。
这个理想,原来我压根儿就不稀罕。
&rdquo 骆英低下头咬着手指甲:&ldquo人顶要紧就是弄明白自个儿想要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你想清楚了便好。
&rdquo 高天猛地调回头,深深往视着她:&ldquo骆英,你&hellip&hellip你跟我一块儿走吧!&rdquo 骆英吃惊地扬脸瞧他,怔了片刻,旋即绽开一个俏媚的笑:&ldquo说什么疯话呢你?我还得照看着林红馆哪!&rdquo &ldquo别管那么多了!咱们离开这个荒凉透了的鬼地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rdquo 高天的话充满了诱人的力量与深情厚爱。
屋内凌郁的心霎时抽紧了。
她不由停下手中活计,悉心聆听窗外的对话。
骆英却没心没肺地笑了:&ldquo你要走就快走你的吧,我可舍不得离开姑苏。
&rdquo 高天一把攥住骆英的手:&ldquo我是不比凌少爷出身在富贵人家,也没能像阿晖那样出人头地,我是给不了你什么。
可我觉得我高天活得痛快!你跟我一起决不会憋屈!骆英,跟我走吧!咱们会过得很快活的。
&rdquo 骆英垂下眉目沉默半晌,低声道:&ldquo高天,你是个好人,可是我的过去你并不知道&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不必知道!&rdquo高天却打断她说:&ldquo你的过去里没有我,可是你的现在里有一个我,这就足够了。
你过去兴许有不高兴的事,我以后日日都让你开心快活,好不好?&rdquo 高天的话重重砸进凌郁心窝里,她眼中慢慢盈满了泪水。
她多么羡慕骆英,在这冷酷的世上竟有这样一个人,什么都不计较地爱着她。
&ldquo你只不过是一个匆匆经过的男人。
我的过去里没有你,将来里也没有。
&rdquo骆英轻轻把手抽了出来,浑不在乎似的别过脸去。
&ldquo你说的不是真话。
你老是不跟我说真话。
&rdquo 骆英浑身打了个战,发狠地嚷嚷:&ldquo你这人怎这么烦哪?要走便快走,别跟个大姑娘似地婆婆妈妈!&rdquo &ldquo明儿一早我就走。
我会在盘门等你到天亮,天亮就出城。
&rdquo &ldquo你不用等,我才不会去!&rdquo骆英的声音簌簌战栗。
&ldquo不管你来不来,左右我都等你。
&rdquo高天凝视骆英良久,转身大步走入嫣红的海棠林深处。
凌郁把头埋进手臂里,她也分不清为何心里这样悲哀。
过许久终于听到窸窸窣窣的裙摆响动,骆英趿着鞋子晃荡进来。
凌郁抬起头来,猛地起身道:&ldquo还不快收拾东西,跟他远走高飞!&rdquo 骆英吊着眉眼笑道:&ldquo你这丫头,总算开口了。
走,我们一起煮饭去!&rdquo 凌郁只是盯着她问:&ldquo为什么不答应高天?&rdquo 骆英眼瞟向窗外,撇撇嘴说:&ldquo我在这儿好好的,做什么要跟着他发疯?&rdquo &ldquo高天对你的真心,谁都瞧得出来,怎么你自己倒是个瞎子?&rdquo 骆英懒洋洋散倒在椅子上,嘻嘻一笑:&ldquo我这人哪,就喜欢夜夜笙歌,哪儿受得了天天对着他一个人呢?&rdquo &ldquo你何苦这般作贱自己!&rdquo 骆英的笑容僵住,脸上划过一种被人揭穿的恼怒。
她敛起飞扬的长眉,淡淡说道:&ldquo我不能走,说不准哪日阿烈便回来了。
&rdquo 司徒烈的名字像一个禁忌多时的密语被突然启封。
原本已深埋进凌郁心底的秘密霎时破茧而出,将她层层包裹的悔恨连根拔起。
&ldquo他不过是个薄幸男儿,你还这样苦苦等他作甚?&rdquo凌郁一揪心,出口便尖刻。
骆英腾地站起来:&ldquo你们俩从小就不和睦,你说话不公允!&rdquo &ldquo我说错了吗?他这人只图一时快活,心里头却冷酷无情。
&rdquo &ldquo你根本不明白他,凭什么就胡乱给他定罪名!&rdquo骆英目光闪烁,浑身不住颤抖:&ldquo你知道吗?他的身子冰冷冰冷的。
我整晚整晚搂抱着他,他却还是暖不过来。
他说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紧紧抱着他,我在他耳边轻声诉说,你是我心爱的人,你是我心爱的孩子。
&rdquo 凌郁闭上了嘴巴。
她忽然发觉,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理解过司徒烈。
骆英疾步往后面走去。
凌郁一把扯住她:&ldquo他心里苦,便可以一个接着一个女人地寻欢作乐吗?你把心都掏给了他,他怎么可以对你不好?&rdquo 骆英甩开凌郁,尖声说:&ldquo我就是要等他回来,面对面问问,他到底对我怎么样!不等到他,我死了也不甘心!&rdquo 这话像石块般砸进凌郁心里,尘封的秘密再也压抑不下去。
她管不住自己的口舌,从那里吐出毒蛇一样的话语:&ldquo你别再等了!他不会回来了!他回不来了!&rdquo 骆英浑身一激灵,直勾勾瞪视凌郁:&ldquo你什么意思?他怎地就回不来了?&rdquo 凌郁怯了,掉头想走,想把那秘密再咽回去。
可是骆英死命拽住她,急赤白脸问:&ldquo你有什么事瞒着我?阿烈他怎么了?你说呀你!&rdquo 凌郁觉得有魔鬼在卡她的脖子。
她喘不上气来,不禁张开嘴,那秘密霎时便冲破了喉咙:&ldquo他&hellip&hellip他早己经死了!&rdquo 骆英不相信地看着她,喃喃地问:&ldquo&hellip&hellip死&hellip&hellip他怎么会死?他怎么死的?&rdquo &ldquo&hellip&hellip是&hellip&hellip我干的,是我&hellip&hellip杀了他&hellip&hellip&rdquo凌郁绝望地小声嗫嚅道。
&ldquo你诓我的,对不对?&rdquo骆英死死抠住凌郁肩头:&ldquo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为什么要杀我喜欢的男人?&rdquo 凌郁的上下牙齿不住碰撞,她极力想要辩解,却只能从牙缝里断断续续蹦出几个字:&ldquo他恨我&hellip&hellip我没想杀他&hellip&hellip我不是有意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他么?你为什么不把他给我带回来?&rdquo骆英眼睛直了,翻来覆去地质问着。
凌郁心底里猛地蹿上一股火:&ldquo你怎地这样不争气?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他已然不记得你了!你何苦这样白白等他?&rdquo &ldquo你胡说!&rdquo骆英从肺腑里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喊,眼泪刷地夺眶而出:&ldquo你骗人!他怎么会不记得我了?他怎么会不记得我们的花儿了?你在胡说!&rdquo 凌郁觉得自己全身即刻便要散了,五脏六腑纷纷碎裂,片片零落。
她搂住骆英颤声说:&ldquo骆英&hellip&hellip阿烈不值得你等,他已然忘了你了&hellip&hellip跟高天走&hellip&hellip不要留在这儿白白受苦了&hellip&hellip&rdquo 骆英放声恸哭。
她一边哭,一边挣脱凌郁,尖声叫道:&ldquo你滚开&hellip&hellip滚哪&hellip&hellip&rdquo 走出林红馆,春光明媚柔和,亲热地挂在凌郁肩头上。
她独自经过花苞满枝的海棠树林。
白云红树,青春亮烈。
她终于没能保住那个秘密,那秘密比她的匕首还锋利:&ldquo刷&rdquo一下刺穿了骆英的胸膛。
从此她连骆英都失去了,这世上就只剩她孤单一人。
凌郁觉得自己的人就像一片树叶,一朵红花,轻飘飘地没有重量,每一步仿佛都不是在行走,却只是随风飘曳。
她在姑苏城里荡啊荡,从正午游荡到黄昏,精疲力尽时,发觉自己走到了僻静的恕园门口。
司徒清搬回家后,恕园便闲置下来,再无人居住。
凌郁怀着一线渺茫的希望,轻轻叩打门环,一遍一遍:&ldquo小清,是我。
是我呀,小清!&rdquo 黛门紧闭,园子里寂静无声。
凌郁喊不动了,就倚着门边坐在石阶上。
夕阳倏地沉落到云层背后,夜幕披着黑斗篷压下来。
风儿呜咽,卷起细碎的沙砾,打在皮肤上,隐隐地疼。
凌郁惧怕黑夜,每个夜晚对她来说都是苦刑。
今夜似乎格外难捱。
渴望与怨恨,恶念与悔疚,相互交错结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将她逼仄到一角。
凌郁独自坐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夜里,春天散发出来的各种幽香交织在一起,让人心神迷乱。
她恍惚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拽她不断向下,她苦苦挣扎,那力却要将她卷入黑暗的深渊里去。
她猛然惊醒,但听得隔壁巷口有伙夫敲着梆子经过,当&mdash当&mdash当&mdash当&mdash当,已是五更天,又一个漫长的深夜即将过去。
凌郁霍地起身,疾步往城南盘门赶去。
她记得高天对骆英许下的约定,要等她到天明。
她亦不知自己意欲何为,只是急急想要拦住高天,不能任由他如此便走出骆英的世界。
凌郁赶至盘门之时,天边将将泛起一层鱼肚白色。
城门底下站着高天,远远望去那么模糊那么渺小,就像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可是他固执地昂着头,在大浪中起起伏伏,就是不肯随波逐流去。
凌郁急惶惶向高天奔过去,唯恐他就此走远,消失在人世的浩荡烟波里。
就在此时,城门缓缓打开,轰隆轰隆,仿佛千年悠长的历史滚滚开启。
大开的城门外现出一个红装女子,大裙摆在晨风里扬起,像一朵娇艳的海棠花,盈盈盛开于高天面前。
凌郁蓦地定住了脚跟。
虽然距离尚远,她依然能看到高天全身绽放出来的巨大喜悦,这喜悦铺天盖地,把他整个人笼罩在了一团洁白的光亮里。
她也能看到骆英身上含着战栗的喜悦,这喜悦悄悄流淌,有一点迟疑,带一丝张皇,然而那团明艳的红燃烧着不管不顾的热度,好像在说,就是你了,我就跟你去了。
她看到高天大步走出盘门,携起骆英的手,两个人并肩往他们新的人生里去,那么亲密,又那么郑重。
初生的太阳迫不及待地跳耀出来,他们的背影在第一缕晨曦里逐渐合二为一,连成一片璀璨的光芒。
凌郁知道这个背影也许是骆英留给她的最后一眼,也许她们从此再难相见。
天地间缓缓升起了大喜悦和大寂寞。
还有什么比这更仁慈的宽宥呢? 凌郁乘着清晨的风往林红馆去,林间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衣裳。
林红馆内了无生气,桌椅板凳木然地杵在当地,原来这只是一间寻常的破旧酒馆,所有欢乐、戏谑和明媚的魅力已随骆英隐遁离去。
凌郁在骆英卧房里的妆奁内见到一封留给她的书信。
展开信笺,骆英凌乱潦草的字迹跃然纸上:林中半日,坐看花蕾满枝。
幡然醒悟,骆英原是极妙之名。
去年花虽凋零,今年复又盛开。
若无彼时落英缤纷,哪得此刻含苞待放? 姑苏纵千重繁华,更万般荒凉。
你我长困于此,几许青春,少年情爱,尽付太湖烟波。
今我翩然远去,不知将往何处。
身且漂泊,心且逍遥,花开花落且由她。
与君长诀,唯愿珍重。
焚心于火,何如离去。
凌郁热泪滚滚流下,润湿了她干涩的面颊。
骆英走后,林红馆的生意便随之歇业。
凌郁遣散店内杂役,唯她自己时常独自来此打扫,一桌一凳都擦拭得明亮干净。
她日复一日徘徊于殷红如血的海棠林间,静坐于林红馆门前的水岸边,在寂寞中等待彻悟,等待觉醒,等待云开月明。
有时候她会换上骆英留在衣橱里的衣裙,梳妆成女子模样,对镜低语:&ldquo是我,是我呀。
&rdquo她无数次想象着,有一日当她如此走到司徒峙面前,也当会含笑着轻声说一句,义父,是我呀。
凌郁渴望以本来面目面对司徒峙,这个念头不知何时自她心底升起,随着光阴的推移愈来愈强烈。
她每日都在暗中练习,积蓄勇气和力量。
然而表面上她不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佛系种田文,轻松日常暖向,感情流,美食出没】 【温文尔雅美人受x高冷腹黑醋精攻,修罗场预警】 厨师长苏遥穿成了在京待考的同名文弱举子。 面对书中即将到来的谋反宫变政斗,手握炮灰剧本的苏遥果断收拾铺盖:考什么考?继承家产不香么? 苏家有祖传小书铺一间,经史典籍并传奇话本一起卖,苏遥从此过上收收稿,卖卖书,赚赚钱,喝喝茶,发发呆的养生日常。 只有一名最赚钱的写手大大十分难缠,高冷刻薄,刁钻尖/
1. 顾元白穿成了耽美文中存在感稀薄的病弱皇帝,皇帝是个背景板,全文都在讲着摄政王和京城第一美人的掌权史和相恋。 顾野心勃勃元白:我笑了。 他都是皇帝了,怎么可以不掌权天下,不去开疆扩土名留青史呢? 2. 这一日,暗藏熊熊野心的当今大将军之子、未来摄政王薛远,头次随着父亲进了宫。在人之后抬头一看,却瞥见了这年轻天子的容颜。 天生反骨的薛远唇角一勾,轻蔑地想,这小皇帝怎么长得比娘们还漂亮? /
原名:《黑化boss全都是我男朋友》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倘若我不曾见过太阳)。] 苏镜言是n本恐怖小说里的npc,所扮演的每一个角色,都是万人迷,集万千宠爱于一生。 就像是人间的皎月,上帝的宠儿,所有人都恨不得捧上自己的心,博他一笑。 穿越者爱他,重生者爱他,轮回者爱他,就连隐藏在黑暗里的撒旦都爱他。 他人即地狱,而你,是我的人间。 苏镜言是个万人迷,而他对自己的男朋友很满意,但是奇怪的/
程慕瑾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带着系统穿回来了,回来后她发现自己重生到了好友被拐卖的那一天,为了改变好友后来悲惨的命运,她只能带着系统成为一名侦探。于是她成为了网络上有名的侦探,别的网红都在带货,她却在给网友科普安全知识。 微博账号侦探老少女发布了XXX系列案件告破,逝者安息的消息。众人对于这条信息都是不相信的,这个案子已经十几年了,还没有找到凶手,现在一个微博博主说这个案子已经破了?呵,又是一个/
那一天大雨滂沱。 跳崖后,纪棠没有捡到绝世秘笈,而是收获了一个浑身浴血倒地不起眼神如垂死孤狼般锋戾的美少年。 她帮他包扎了伤口,背他走出了大山,照顾了他的生活,劝阻了他的复仇,告诉他:广积粮,缓称王 君子复仇,十年未晚。 最后她养成了一个超级大佬。 横扫一切大小仇家,干掉了渣爹渣妈,把原文的龙傲天男主打得脑浆子都出来了。 唯一脱轨的,就是养成过程中,大佬看她的眼神渐渐开始不一样起来了。 孤/
一代抗清名将袁崇焕因皇太极的反间计而遭崇祯皇帝冤杀。一心为父报仇的袁承志年纪轻轻被推举为武林盟主。欲报杀父之仇,又遭亡国之危,少侠毅然选择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树义旗、助闯王、力抗满清铁骑。一身绝世武功的他历尽千难万苦,却未能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满腔悲愤的他不得不远赴海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