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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神之面(1/3)

“哎哟哎哟,大小姐别拧了,鼻子拧歪,我可就没那么英俊了。

”谭同玄大笑着翻身坐了起来。

那边虽然还在恶斗,骤然看见故人依旧在,谢童眼圈红红,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事隔三年再见谭同玄,他却还是当年的性子。

遇袭时面对箭雨射来,谭同玄毕竟在终南山修习过武功身法,虽然绝接不住箭,那点铁板桥的根底还是有的。

箭还没到他面前,他就干干净净来了个背摔,姿势模样惟妙惟肖,完全就是中箭倒地的样子。

后面一帮子伙计出来,个个都横尸在他身上,他知道自己救不得,也不敢再发一点声音,硬是直挺挺地躺到谢童来看他。

装死的把戏原来两人玩得多了,如果不是如此情境,再怎么谢童也不会相信这个精灵古怪的五师兄真的死了,差点就被骗过。

他虽然想和谢童开个玩笑,可是谢童一滴泪水落到他脸上,心下也凄恻,不留神眼皮动了动,当即就被谢童看出了破绽。

谭同玄起身,却被谢童的小手打在脑袋上。

他看见自己的伙计横尸一地,心中恻然,只是抬头一看谢童那张娇嫩如脂玉的脸儿毫发无伤,心里又是一阵喜悦,像孩子一样咧嘴笑了起来。

这时只听一声急弦崩响,又一道黑翎箭破空射到。

箭是那个披铠军士所发,他在青年身边是统御射手的军官,身份地位都不同凡响。

射杀一众伙计,也是他下的命令,可是居然被这个诡计多端的掌柜装死给骗了过去,心里一阵大怒,弦上的箭就追射过来,非要把掌柜的至于死地不可。

可谭同玄此时内劲真气都运动自如,虽然也畏惧来箭的威势,不过闪避起来竟远比叶羽要洒脱,身子一倾,又是直直地一个背摔,脑袋一歪躺在地上,白眼翻了起来。

这回“死”得比上次还要干净利索。

谢童一笑,却被他悄悄一拉脚腕,也摔在了地上。

谭同玄翻着白眼上身不动,手里却把谢童脑袋一按,让她躺在自己身边。

那持弓的军士眼看他故技重施,知道是在羞辱自己,大怒之下就要再拉弓射他,可偏偏谭同玄倒下的位置选得巧妙,正好被一堆尸体挡住。

对岸七个喇嘛和风红正在对峙,以那军士的身手绝不敢突进那院子里,只能脸色泛青,虽然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

那一箭拉动了院子里两方的平衡,喇嘛们再起攻势,叶羽和风红防守,杀机如乱刀一般乱斩,尘土飞扬。

尘土中九个人的身形快速切变,缚露那阵已经不堪一击,九个人到了近身搏杀的地步。

方才弹琴的青年挥手,乱箭如蝗,七个喇嘛又忽地闪开,如有默契,叶羽和风红顿时暴露在箭雨下。

“师妹,你平素乱跑也罢了,怎么惹上了明尊教的匪首?一个乱匪头子也就罢了,怎么又多了一堆朝廷的喇嘛?如今我们跟官匪两家都结下梁子,终南山算是完蛋了!”谭同玄捂着脑袋缩在墙根下,外面的羽箭如飞蝗般射来,擦在那半截土墙上激起阵阵飞灰。

“什么时候了你还那么多废话!”谢童心里惶急,又恨他罗嗦,揪住他耳朵狠狠拧了一把,“快想想办法!” “哎哟哎哟,别拧别拧,等外面射完了再拧不迟。

”那堵土墙所剩的半截仅够他们两个藏身,谭同玄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动弹。

“等射完叶公子就成刺猬了!” “不过乱匪头子就也是刺猬一只,如果赔上昆仑山的少侠就能诛灭明尊教妖女,却也不算太亏本……哎哟,哎哟,别拧别拧,有办法,我有办法了。

” 谭同玄扁扁嘴,颇委屈地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来。

“什么东西?” “石灰,”谭同玄嘿嘿一笑,“就靠它了。

” 谢童不解地瞪了他一眼:“你带石灰干什么?” 谭同玄把衣襟一拉:“可不只石灰,要不要进去摸摸?里面宝贝可多着呢。

” “呸,谁不知道你半个月都不洗一次澡!”谢童啐了他一口,“石灰怎么用?” “本来我是准备先吹上一管五更鸡鸣散,麻翻那个婆娘,然后拿石灰把她眼睛给烧瞎了,再在她脸蛋上切上一千个小口子抹上细盐,截了舌头砍了手脚塞在大缸里为师妹你报仇!”谭同玄说得眉飞色舞。

谢童在一旁只能目瞪口呆:“她那么漂亮,我就不信你舍得。

” “为了师妹你,别说明尊教的妖女,就是仙女我也舍得,”谭同玄一挺胸,说得煞有介事。

“谁信你瞎扯!”谢童一把将凑上来眨巴着眼睛的谭同玄推了出去。

她和谭同玄是少年时的朋友,谭同玄从小就是满嘴没有半句正经,谢童虽然自矜,却并不和他计较这些。

“好险好险。

”谭同玄一步跌出土墙外,又手忙脚乱的爬了回来。

仅这一瞬间,就又有两三支羽箭擦着他背后飞了过去。

此时叶羽和风红两人在箭雨中刀剑纵横,一刻不停地振落那一百名射手射出的连珠箭雨。

那些射手膂力极强,连张三石的硬弓却没有丝毫疲惫的迹象。

每一刻都有三五支快箭尖啸着破空而来,叶羽和风红在身边展开的刀幕、剑幕不能有半分空隙。

风红的束衣刀柔软如一条长带,在身前交织的青色光华确是滴水不透;叶羽所习的昆仑山剑术却是讲究凌厉凝重,这种快剑本非他所长,羽箭连续打在他剑上更逼得剑势散乱。

“鞑子不要猖狂!看我雷火弹!”就在叶羽被箭雨逼得步步退后时,土墙后面竟传来了一声中气实足的呼喝。

还没待叶羽明白过来,土墙后的谭同玄已经闪身跳了出来。

他武功虽然不济,这一蹦却有着的轻功提纵术功底,同时一件黝黑的东西从他手中脱手飞出。

“雷火弹?”叶羽偷眼一瞟。

可谭同玄看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黝黑的东西却没飞出多远,尚未落到元军射手的阵营中,已经划着弧线,“噗咚”一声落进了小池塘。

“可惜!”叶羽心里暗暗喊了一声。

可随着那“雷火弹”落入池塘,一股带着呛人气味的白烟忽然从湖水中腾了起来,如同一道烟幕遮住了对岸射手的视线。

那一百射手并列于池塘边,隐隐觉得有什么粉末飘进了眼睛里,满眼的酸涩。

然而这些射手确实并非普通的元军,那锦衣青年未说停,一众射手纵是看不清前方,依旧勉力张弓搭箭把箭雨投向叶羽和风红所在的方向。

对于风红的叶羽,向他们飞来的密集箭雨忽然多了无数的缺口。

以两人的身法,这瞬息的破绽已经足够,两人一对眼神,不约而同地如急箭一样飞退出去。

谢童和谭同玄也飞身离开土墙,退向了客栈后院。

退去前,隐约听见羽箭的呼啸声止歇,而后又有“哗哗”的淌水声。

叶羽心中凛然,不禁钦佩那锦袍青年的兵法,他竟然不等白烟散去,也不畏池塘阻隔,就命令射手踏水穿过白烟追赶。

可想而知,如果是两军阵前相遇,这个蒙古青年必然会步步为营、如影随形地劫杀对手,至死方休。

飞奔的谢童忽然觉得有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腰带,还没来得及反抗,她已经被谭同玄推上了马背。

“师兄,怎么有马?”谢童惊喜地喊道。

“先见之明,当然是用来逃跑。

”谭同玄嘿嘿一笑。

“狗屁的先见之明!”谢童怒道,“怎么只有一匹?” 谭同玄苦笑。

他道士出身,做事却像个十足的黑道老手,下手前必留后路。

他定计要救谢童的时候,已经在客栈后院里留了一匹马,如果当真被风红看破计策,至少也可以纵马逃离把消息送出去。

此时他已经是把自己逃命的马让给了谢童,谢童却还要怪他想得不周到。

“一匹?一匹就要三十五两银子呢!”谭同玄来不及解释,手起一剑削断缰绳,又是一剑刺在马屁股上。

骏马吃痛,长嘶一声踹破马厩前的柴门,直接冲了出去。

马嘶中,刺耳的箭啸声又破风而来,那些蒙古射手占据了门庭处的空地,第一阵箭雨已经离弦。

谭同玄明显感到一阵寒意刺向自己的背心,但只好咬牙回头,长剑一卷,想要像叶羽那般绞落羽箭。

眼前一阵青气在他骤然扫过,当先的几箭已经被激得四散出去,其中一箭竟然还有余力扎在后院中的一棵柳树上。

谭同玄脸色惨白,已经知道自己绝无本事接下这阵箭雨。

此时却有一只手拍在他背心上,冰寒的内劲直送进他的体内,叶羽抓住他的背心,在墙头一点,已经跃了出去。

为谭同玄挡下箭雨的风红则轻轻抖动手腕,束衣刀仿佛一道拖在她裙后的青烟,振落追袭的羽箭,轻盈地落向了墙外。

三人的身影消失,箭雨也骤然停止。

射手们犀利的鹰眼都投在那锦袍青年的身上,等待命令。

一个红衣喇嘛飞身掠上墙头,远远看见谢童骑马奔驰,风红叶羽等三人全力提气奔驰,竟然不落后多少。

谭同玄的功力虽然远远不及其他两人,亏得叶羽和风红真气浑厚,各扣住他一只手腕将内息灌了进去,倒也足以支持。

红衣喇嘛跃下墙头,对那青年行礼摇头,意思是已经追不及了。

“想不到武功之神妙,竟能如此。

”锦袍青年将金纰长箭敲打着自己的手心,淡淡地说道。

他的脸上虽看不出失望,但是面对区区两名逆贼,不光楚布寺七名密教高手不能建功,练他一手训练的鹰翎箭营也失手了,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世子不必遗憾。

”枯瘦的红衣喇嘛生硬地说道,“鹰翎箭营也果然名不虚传。

” “名不虚传?”青年摇头而笑,“难道以我鹰翎箭营和贵寺的高僧联手施为,竟留不住一个五明子?” 他浓黑的剑眉中忽然多了一丝忧色:“如果明尊教果真如此强悍,或许我不得不请大皇帝从其他诸汗国调兵平乱了。

” “若只是她一人,我们已经将她拿下,”枯瘦喇嘛探出了胳膊,“可那男人是昆仑山的高手。

” “昆仑山?”那青年低头看去,喇嘛臂上的伤口两侧赫然凝着一层冰霜。

“传说西北雪峰昆仑,有人修炼中土剑术,曾经震惊西域诸国。

”喇嘛道,“不过那都是数百年前的旧事,原来当今昆仑还有这样的高手。

” “昆仑剑术?”那青年沉吟良久,忽然一挥袍袖,“传我的印信,调兵围山!” 他仰首眺望着。

“禀报世子,”一名挎刀军士从客栈中疾步而出,跪倒在锦袍青年的身侧,“这个客栈里的人都死光了!” “谁下的手?”青年回头,冷冷地看着七名喇嘛和自己一众亲随。

他在客栈中设下埋伏,准备擒杀风红,却并不打算连客栈的住客一起杀死,所以才令喇嘛在各房中使用迷烟。

他为朝廷诛杀叛逆,绝不需要杀人灭口。

只有谭同玄行踪诡秘,趁夜在柴门中集合伙计手持兵器,他担心谭同玄坏了他的大事,才下令射手将其射杀。

一众喇嘛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楚布寺秘传的迷烟极其神妙,只会让人昏睡,断然不会将人毒死。

而其他亲随也纷纷摇头。

“我去看看,”一名喇嘛快步走进了客栈。

后院中顿时安静下来,喇嘛和那些蒙古亲随互不信任的对视着,无不认为是对方下的杀手。

以那青年在朝中的身份,如果被人抓住把柄,说在诛杀叛贼时草菅人命,只怕也非一桩容易解决的事情。

“世子。

”那喇嘛出来的时候脚步更急。

“怎么说?” “如果贫僧没有看错,那些人都是死于蛇毒。

”那喇嘛一伸手,手中竟是他削下的一小块皮肉,隐约可见上面有一个筷子粗细的血孔。

“这不是蛇伤,”一名亲随道。

蛇伤多半是两个细细的小孔,蛇牙就是从两个小孔中将毒液注射进去,这种伤口,更像是被什么钝器捅伤了。

喇嘛点头:“这确实不是蛇伤,不过里面的每个人看来都是中了蛇毒而死,眼瞳模糊,全身血液粘稠,绝错不了。

” “呼尔音,你当真没有看错?”那个枯瘦喇嘛道。

“本师在上,有一句诳语,叫我打落阿鼻地狱!” 看着那喇嘛神色郑重,众人都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从心里涌了上来。

青年沉吟半晌,将手中那支金纰箭递给了一名亲随:“传我的印信,叫杭州府连夜派最好的忤作和大夫来这里验尸。

从今日起,给我封住这件客栈,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以我军令惩处!” “是!”军士接箭而去。

“世子。

”枯瘦喇嘛的两条白眉皱了皱,这一变故也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怪力乱神,任何妖人胆敢猖狂,杀无赦!”青年低声喝道,“还请上师从速与大军汇合追击。

我担心光凭普通士兵,终究无法制服这些明尊教叛贼。

” 快马转进了盘山道,叶羽跟在马后狂奔,仰头看见漫天的星月夹在两山之间,身后紧紧跟着的是风红轻软快捷的脚步,谭同玄几乎是被她拎在手中,有如御风飞翔。

“叶公子。

”叶羽忽然听见风红在背后唤他。

他喘息未定,以为敌人又已经逼近,急忙回头,却看见一道青光振开,正是风红那柄柔到极处的束衣刀。

风红出手的劲道不强,可是绵绵的真气直灌进叶羽的穴道中,叶羽真气滞涩,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叶羽大怒。

他在危难中和风红联手,却没有想到刚刚逃脱,风红竟然翻脸无情。

风红手腕抖动,谢童和谭同玄的穴道也被一一封死。

他们两人功力远远不及叶羽,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你这个女人好狠!”谢童眼看着风红冷冷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怒不可遏。

风红微微喘息,坐在了地上,束衣刀也落在了谭同玄的喉间:“是你。

你在我的饭菜里下了什么药?” “你?”谢童急忙转头去看谭同玄。

“没……没道理啊。

”谭同玄一抓脑袋,脸上满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的蒙汗药本该一个时辰前就发作的,难道是药量不对?” 叶羽苦笑一声,明白了风红忽然翻脸的原因,却是谭同玄下的蒙汗药此时才开始发挥作用。

“你……”看着谭同玄那张苦脸,风红也无话可说。

她真气虽然远远强于常人,可是谭同玄所谓“独家秘方”的蒙汗药却是丝毫味道也没有,而且通过血脉散入筋肉中,骨软筋疲的时候,再强的真气也催动不起来。

风红一边聚气发散药性,一边却感到头晕目眩,心知自己无法支撑多久。

她深知以自己在明尊教中的身份,元军可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刚才一番奔驰,不过十几里路,如果元军备有快马,或者那几个黄教喇嘛单独追赶,只怕不久就会赶上。

危险逼近,她却是无可奈何,左看右看,目光落到了那匹马上。

束衣刀一弹,她已经解开了谭同玄被封的筋脉,刀锋却转到了谢童的喉间,她转头看着谭同玄:“你师妹和这位叶公子留下,你走。

” “我?”谭同玄忽然跳了起来,“我不走,要么你就放了我和我师妹,要么就谁也别放!” 风红冷冷瞧了他一眼,又转眼去看叶羽和谢童。

谢童脸蛋微微一红,叶羽不知道他是该哭还是该笑,好在他穴道已经被封住,倒省去了一番手足无措。

谭同玄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索性腿一盘就坐了下来,气哼哼地扭过头去谁也不看。

“你不走,先死的就是你师妹。

”风红的声音冰冷。

“你到底想怎么样?”谭同玄惊得跳了起来。

“我只有一匹马,载不得三个人。

你若是想救你师妹,就快点走,走得越远越好,我不会杀你师妹,”风红淡淡地说,“除非你敢向元军说出我们的去向。

” “我怎么知道你会把他们怎么样?”谭同玄眼睛一扫那匹马,有些明白了风红的意思,却还抄着手坐在那里嘴硬。

他身子坐得正,头仰得高,却不料有人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他一回头,却是骨软筋麻的谢童聚起力气踢他。

“快走快走!”谢童苦笑,“五师兄,你真的想害死我啊?” 叶羽哆嗦了一下嘴唇,他知道时间紧急,也想劝谭同玄快走,偏偏此时谭同玄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便不由自主地缩缩脑袋不说话了。

“好!”谭同玄也明白形势危急,咬咬牙蹦了起来,“你要是敢伤我师妹一根毫毛,可别怪我们全真的道爷发狠,连你们明尊教的满门鸡鸭也不会放过!” 他一番发狠,要杀人家满门的鸡鸭,风红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漠然地全无表情。

“师妹……”谭同玄想想,却终于无话可说,只好狠狠地瞪了叶羽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叶羽扭头看他越来越远的背影,谢童却始终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结子。

“走了!”风红奋起力量,把叶羽和谢童两人一个一个拎上了马背。

她在马臀上击了一掌,马一溜小跑在前,她勉强提起力气跟在后面,往了两山间的低谷而去。

此时远处山谷间火光腾起,已经隐约传来了马蹄声。

在同一片月光下的金华县城。

寂静的黑夜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那是无数双铁靴踏在小街的青石板上的声音。

本应日落后关闭的城门洞开,一支军队顶着夜色而来。

不安的百姓缩在家里不敢开门,只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看去,熟悉军旅的人发现那赫然并非朝廷的武装。

来的人一色铁铠黑衣,腰配长剑,前行者所奉的黑色旗帜上以银线秀成北斗大咒,居先的是约一百匹黑色骏马,铁掌在月下反射着冷光。

紧跟在后的数百人衔枚而行,没有一丝人声,只有重复的沉重的脚步声。

巨大的压力弥漫在这个江南小镇的街道上,只有水流仍在石板桥下“哗哗”作响。

城门值守的参将点数了进城的人数,微微点头。

骑马在最后押阵的人勒马在参将前,单手作揖行礼。

“计四百八十五人,乘马者一百人,步行者三百八十五人,皆清点完毕。

”参将取出随身的印信扣在文牒上递交过去,“奉世子令,准予通行。

” “代掌教谢过世子。

”押阵的人声音温和,他头戴铁盔,整个脸都被阴影遮蔽。

“一路上还有不少必经的县城,未必每一处的关节世子都能打通。

聚众持械而行,已经犯了大元律令,可算作犯上造反。

纵然有文牒在手,还请夜行朝宿,不要轻易激怒各地守官,免生波折。

”参将道。

“掌教已有教旨,一切听从世子之令。

” “还有多少人?” “七千六百四十人,分成十三队。

” “这便是重阳道宗的军队吧?组建这样的军队,即便以朝廷的力量,也不是旦夕之间的事,掌教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吧?”参将感慨。

押阵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摘下头盔,头盔下的面容清隽,道髻骨簪,竟是一个真正的修道之士。

他按着腰间长剑眺望渐渐远去的军队,摇头感慨:“十二年。

” “此去泉州还有一个月行程,一路珍重。

” “各自珍重。

”道士作揖告别。

参将拨转了战马,就要离去。

道士忽地回头,看着城门角落里月光照不到的阴暗处:“那里的死人是怎么回事?” “是金华县令,此人是蒙古人,和世子在朝中的对头有素有瓜葛,不准予通行,还威胁要上报大都裁决。

世子恐怕耽误掌教大计,派我来劝阻,不过他也太难劝了一些,竟然带着军马上城预备迎击。

我奉世子令,当场格杀,金华的军马已经被世子调走。

城外此时,想必也是大战吧?”参将淡淡地说道。

“多谢。

”道士并无一丝怜悯,目光冷冷地扫过那具躺在血泊中的尸首。

火上的水微微地沸腾了。

不花剌跪坐在竹簟之上,提水洗茶,茶汁在紫砂器皿中滚动,又被倾倒掉。

此时门外铁靴声渐渐远去,静谧的小城重归平静。

小桌对面的青年看着不花剌举动细腻,手法圆熟,不禁摇了摇头:“从小你就喜欢这些汉人的玩意儿。

” “道宗的军队还有一个月便可以到泉州了吧?”不花剌没有接他的话,只是低头问道。

“差不多,没想到苏秋炎这个老头子还有这样的手段,自己演练出一支军马来。

我记得小时候见过他在大都觐见大皇帝,当时只认为他是个不说话的糟老头子。

” “又瞎编,那时候苏秋炎方当壮年,什么糟老头子。

喝茶吧。

”不花剌笑笑,拈起茶海为对方斟茶。

青年转着手中精致的茶碗,一口灌下,咂了咂嘴:“有点苦,还是马奶酒好喝些。

” 不花剌笑笑,并不回答,只是端坐品茶。

两个人对坐了一阵子,各自无言。

青年终于一推桌子起身:“走了,失烈门和诸位上师还在城外围山,我要过去坐镇。

” “自己小心。

”不花剌并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

“喝你这杯茶,代价真是大了。

”青年笑笑,他站在门边,以金纰长箭敲打着自己的手心。

“这次要多谢你,父亲不信我的,你却肯相信。

没有你,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花剌淡淡地说。

“其实我开始也是不信的,只不过想帮你。

但是现在……”青年仰望月色,叹了口气,“看到那个五明子,真的有些让人不安。

对了,和五明子同行的人中有一个是昆仑剑宗的人,为什么他反而会和明尊教的人在一起?” 不花剌倒水的姿势凝滞了一下:“昆仑宗主魏枯雪只有一个门下,如果是他,还真有些麻烦……” 他沉吟了一刻:“他是我们的盟友,务必保他的性命。

” “盟友?”青年笑了笑。

“我失落的东西,也务必要寻回,这是第一等重要的事。

”不花剌起身长拜,“仰君之力了。

” “跟我就别来这套大礼了。

”青年摆摆手,“那件东西真的那么重要?以你的谨慎,怎么会轻易被人抢走?” “要想挡住明尊教的五明子,以我们的人力,难比登天。

我本想只要藏匿自己的行踪,不被发现,东西自然是安全的。

可惜我没有想到那件东西刚从密匣里取出,我就被盯上了,惟一的解释是明尊教的人和那件东西有感应。

当年也里牙思火者提醒说万世不要打开密匣,我还是太贪玩,疏忽了。

”不花剌长叹。

“这件事完了,答应我不要再出门乱跑了,你这次从妙水手下捡回一条命,又是一付病怏怏的身体,安心在大都养病吧,丞相大人也不想看见你这样。

” “你这么劝我都劝了二十年了。

”不花剌笑,“知道啦,世子殿下。

” 叶羽被横担在马背上,又是跋涉山道,浑身乏力,颠簸得面无人色,他身边的谢童已经连连呕吐起来。

风红的步伐渐渐沉重,终于再也跟不上马速,只能扯住缰绳缓慢前行。

“我们……我们去哪里?”叶羽挣扎着问。

“不必问那么多,我也不能告诉你。

”风红的气息也已经接不上来。

“这里四野都是山,你放开我们,自己逃命,难道不比带着我们一起死好?” “我已经逃不掉了,如果不是喝下了那种药,或许还有生机,可是现在,我已经压不住伤势……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叶羽借着月光看向风红,赫然发现她的整条左臂已经染红,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迸裂,鲜血四溢。

而她的另一只手始终是软绵绵地垂在身边,只能用那条满是血的胳膊牵马。

“怎么会这样?” “那些喇嘛……像是带着一种怪力,击中之后……绵延不绝,整个胳膊……都像是要裂开……”风红忽然踉踉跄跄往前冲了几步,而后倒在了山路边。

叶羽想要积攒一丝力量翻下马背,可是这次风红禁制他的力量比第一次要强硬得多,他甚至动一根指头都觉得有千钧之重。

他努力看着自己的指尖想要集中心念,却忽地呆住了,他的指尖忽然也出现了一道裂痕,血珠迸溅出来。

他能够感觉到那股潜行在皮肤下的力量像是蛇一样在游走,不,那不是蛇,而是暴躁不安的龙,随时会撕裂他的皮肤跳跃出来。

而那股要将他的手撕裂的力量正在慢慢向着深处和手腕蔓延。

他想起自己曾经和一个喇嘛对了一招。

以被削去一截断枝为代价,他本以为已经封住了对方的力道,可是他确实太大意了。

楚布寺的秘法,并非只是蛮力。

山道尽头忽然亮起了火光。

火光越近,叶羽越是心惊胆战,却见那不是官军,那是整队的乌衣白帽的人,静静地手持火把,不发一言。

为首的人凑近风红,风红只能勉强抬起头用最后的力气说:“明尊降世,圣火熊熊,焚我残躯,以耀真灵。

” 白衣乌帽的人都围聚了上来,风红闭上了眼睛,昏死过去。

乌衣白帽的人中一个背着风红,另一个则牵着马,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步入了进村的道路。

路过村口简陋的木牌坊时,叶羽竭力抬起头,看见村口的木牌上飞腾的火焰标记。

世子带着副将和七名喇嘛乘马疾行在山道上,他们身后跟着数百人的大队。

山道越走越狭窄,完全没有转弯。

世子勒住了马:“这条路通向哪里?” 一名当地的军士近前:“这里只有一条道,通向山上,那里只有一些没有田产的开荒流民,有个小村子。

” “村子再往前呢?” “村子建在峭壁之下,再往前就没有出路了。

” “好!”世子冷冷地道,“此天助我。

” 他策动战马疾行,大队军士紧紧跟上,山路上火把成列,有如长蛇盘绕。

风红睁开眼睛,猛地吐出一口血,血却没有吐在地上,而是被人用一只缺口的瓷碗接下了。

她躺在一张草席上,坐在旁边的是一个白发苍然的老人,皱纹深如刀刻。

他看见风红醒来,笑了起来,皱纹一一绽开,难看却诚挚。

叶羽和谢童被安置在屋角的一堆稻草上,叶羽环视周围,看见土墙上悬挂的一幅佛像,乍看起来像是普通的佛像,细看却有不同。

“那是明尊教的摩尼宝光佛像!这是一个明尊教的村子!”谢童压低了声音。

叶羽摆手示意她不要多说,在这里遭遇明尊教徒,对于叶羽和谢童不算什么好事。

老人换了一只碗给风红,碗里盛着温水。

风红艰难地咽了几口,尝试着回复气息,压下手臂上的重伤。

老人并不说话,只是看着风红的手臂,脸上有些许担心。

“明尊降世,圣火熊熊,焚我残躯,以耀真灵。

”风红以这句教众常用的切口为礼。

老人却没有回答,只是合十行礼,而后不停地摆手。

风红忽然明白过来,这个老人是个哑巴。

老人回头在门上敲了敲。

门外似乎早就候着人,一一列队进来,都是白色的破蔽布衣,葛布染黑的帽子,看来这是一个极贫脊的村子,远不如在开封和杭州的教团那样气派威严。

进来的每一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合十行礼后指着自己的嘴巴摆手。

这竟是一个完全没有人声的哑巴村子。

风红回礼,又急切地问:“这里有没有路可以离开?我们被人追杀。

” 村人们互相看了看,说不出来,仍是摆手。

最后还是端水给风红的老人拍了拍风红的肩膀,出门而去。

不久,他带回一个揉着惺忪睡眼的七八岁男孩。

“爷爷,我困啊。

”男孩嘟哝着。

他想必是这里惟一一个会说话的人,老人才出去把他从睡梦中拉起来。

老人指了指男孩,意思是说有话可以问他。

“弟弟,”风红凑近男孩,“这里有没有路可以离开?” “只有进山的路了。

”男孩摇头,“别处没有路,而且现在天黑,山路很难走。

” 老人冲着孩子比了几个手势,男孩点了点头:“爷爷说,刚才他们出去给阿母采草药回来,路上还遇到了狼。

说你不必担心,先在这里住一个晚上,明天爷爷再带村里人出去采药给你治伤。

” 风红脸色苍白,他们竟然走入了死路。

老人却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冲着风红咧开嘴笑了,露出满嘴残缺的黄牙,可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却让人觉得温暖。

他又比了几个手势给孩子。

孩子看了转向风红:“爷爷说没有料到在这里能够遇见教友。

我们这个村子里都是教友,可惜山太深,只是听过一个外来的教友传道,都皈依了大明尊,可是后来再也没有人来传教了。

要是你可以住几天,我们想听你说说更多的教义。

” 老人似乎是赞美孩子表述得清晰,使劲竖起了大拇指。

他看着风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再看到风红胳膊上的伤,又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再次比了几个手势给孩子看。

孩子听话地点点头:“爷爷说你伤得很重,现在不要挪动,多住几天,村里还剩得有粮食呢。

” 风红摇了摇头,面向老人和其他村人:“多谢众位教友,可是有人在追我,我现在一定要离开,不然一定会牵累你们。

” 可是老人和其他人却不约而同地摇着头。

还是那个男孩道:“爷爷他们都听不见的,这个村里只有我能听见和说话。

爷爷他们生下来就听不见,所以学不会说话。

” 他坐在风红所躺的破草席上,玩着自己胸前的衣钮。

“难怪他们聚居在这里,他们不能听说,自然也不便和官府沟通,只能在这里开垦荒地生活。

”谢童凑在叶羽耳边说。

风红焦急,挣扎着要站起来。

她的衣领挣开,亵衣的领口上绣着一朵鲜红的徽记,如花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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