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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苍穹之烬 第九章(3/3)

做梦吗？&rdquo她听到那个声音在耳边低呼，似乎穿过了时空抵达耳畔，&ldquo堇然，我听到了你的声音！&hellip&hellip这是在做梦吧？是你吗？&rdquo 终于，她开口，每一个字都重如山：&ldquo是我，少游。

&rdquo 那一刻，背后的人身体剧烈发抖起来，本来用力的双臂忽然间软了，似乎是筋疲力尽。

他松开了手，转过她的身体，抬起手似乎想要摩挲她的脸。

然而手指居然落了空，只是颤抖地落在了她的头发上。

&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她忽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失声，&ldquo你的眼睛怎么了？&rdquo 慕容隽没有回答，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她，抬起手摸索着她的脸庞，狂喜地喃喃：&ldquo真的是你&hellip&hellip真的是你！谢天谢地！我、我还以为你在帝都那一场火里已经&hellip&hellip&rdquo 欣喜若狂的话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停顿了，手指尖停在她那半边被焚毁的脸上，剧烈颤抖。

她从暗影里抬起了脸，那一刹的狰狞丑陋，令周围的蓝狐都骚动不安。

&ldquo你的脸&hellip&hellip&rdquo他喃喃，说不出话来。

殷夜来从重逢的激动中平静下来，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他的指尖。

两个人就这样在黑暗的古墓里静默了片刻，无言相对。

&ldquo我没死。

&rdquo她轻抚着自己被烧毁的半边脸，低声，&ldquo其实，还不如死了。

&rdquo &ldquo别胡说！&rdquo慕容隽打断了他的话，&ldquo你知道么？我从没想过还能在这个世上再次遇见你。

我想着只有到来世相遇了&mdash&mdash但你居然活着！这就是老天最大的恩赐。

&rdquo 殷夜来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问：&ldquo你的眼睛&hellip&hellip怎么了？&rdquo &ldquo瞎了。

&rdquo慕容隽苦笑，摸了摸自己的双目，低声，&ldquo所以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初的那个样子，再也不会改变。

&rdquo &ldquo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rdquo殷夜来惨然一笑，&ldquo全都毁掉了，早就已经什么都不一样了&hellip&hellip&rdquo她刚要说什么，忽然觉得喉咙里一甜，弯下腰去呕出了一口血。

&ldquo怎么了？&rdquo慕容隽连忙过去扶住她，&ldquo受伤了？&rdquo &ldquo不&hellip&hellip不是受伤，是中毒。

&rdquo她喃喃，低头看着掌心呕出的血，那种血腥气透出说不出的诡异，&ldquo北越雪主给我喂了那种药&hellip&hellip我、我的身体里的血，已经脏了&hellip&hellip怎么办？&rdquo说到这里，她眼睛里忽然透出一种恐惧，一把推开了他：&ldquo你快走！&rdquo &ldquo怎么了？&rdquo慕容隽愣了一下。

&ldquo你&hellip&hellip你不能留在这里。

&rdquo殷夜来咬着牙，全身微微发抖，&ldquo我中了血毒，已经完了&hellip&hellip我成了个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杀人！你不能呆在这里&mdash&mdash快走吧！&rdquo &ldquo要走一起走。

&rdquo他二话不说，伸过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在黑暗中握紧，&ldquo无论怎样，我不会第三次再把你一个人留下了。

&rdquo 这句话令她安静下来，忽地笑了一笑：&ldquo第三次？&rdquo 对的，是第三次。

第一次，是在他们懵懂的少年时。

她遭逢大难，孤立无援，却倔强地不肯向他求助。

而他是如此的聪明洞察，明明对她的困境洞若观火，却因为各种顾虑和私心，并未伸出手拉她一把&mdash&mdash他们就此在命运的洪流中失散。

第二次，是在帝都的那一场大火里。

他亲手设的局，至狠至毒。

本来是为了除去白墨宸、夺取天下大权。

然而，却阴差阳错、把她葬在了火场里。

那一刻，他挣扎着去救她，她却头也不回。

他们的一生，总是在这样的转折点上相互背离。

&ldquo是的，第三次，&rdquo他抓紧她的手，&ldquo这一次，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放开手了。

&rdquo 她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

&ldquo我早就不是堇然了，少游，你还不知道么？&rdquo殷夜来看着年少时的恋人，眼里的悲伤一层层涌现，&ldquo甚至，我都已经不再是殷夜来&mdash&mdash我变成了一个废人，一个怪物！我不想这样活着。

&rdquo 她转过身，向着墓室的最深处走去，低声：&ldquo就让我葬身在这里吧。

&rdquo 这一代的空桑女剑圣穿行在前代空桑剑圣的古墓里，冷月透过高窗照射在她的脸上&mdash&mdash她的脸半边焚毁，然而另一边却白皙如玉。

然而，在尚存的完好肌肤上，接近额头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粒殷红的痣！那颗血一样的红痣在月光下以肉眼可见的诡异速度缓缓移动，从眉梢移向额头。

当她经过月光下的时候，忽然间身体微微一震，眼里又露出恍惚的神色来。

&ldquo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了&hellip&hellip&rdquo她停下了脚步，喃喃，&ldquo那个声音，在催促我。

&rdquo &ldquo什么声音？&rdquo慕容隽侧耳细听，却除了大漠的风沙什么也听不见。

然而殷夜来却站定，仿佛被什么声音召唤，陡然转过身，朝着古墓外面走去！ &ldquo你要去哪里？&rdquo慕容隽从身后抓住了她的衣袖。

&ldquo不行。

我要走了&hellip&hellip因为时间已经要到了。

&rdquo殷夜来低声，身体有微微的颤抖，用奇特的语声道，&ldquo星宿相逢的时刻&hellip&hellip已经快到了&mdash&mdash啊，我真讨厌这种声音！&rdquo说到最后，她忽然捂住了耳朵，全身发抖，挣扎似地低呼。

慕容隽紧紧抱住她，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一刻，他是真正觉得怀里的女子已经疯了&mdash&mdash眼前的堇然是如此的憔悴衰弱，语无伦次，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一忽儿要长眠古墓，一忽儿又要奔赴外地。

而他，只能用尽力气紧紧抓住她，不让她去任何地方。

殷夜来颤栗了一会儿，忽然用力挣脱了他的手，往外奔跑。

慕容隽知道不好，疾步追上去想要拦住她，然而眼睛却看不见，在古墓里跌跌撞撞了几次，迷失了方向，便再也摸不到她的衣袖。

&ldquo堇然&hellip&hellip堇然！&rdquo他在黑暗中大呼，焦急万分，摸索着往前走。

随着他的呼喊，古墓深处忽然传出一种奇怪的声音，令人悚然一惊。

那个声音是从古墓最深的黑暗里传来的，似乎是一声悠远的咕咚声，一颗石子被投入了无尽深的古潭之中。

&ldquo放心，她哪里都不能去。

&rdquo忽然间，一个声音道，&ldquo她只能来我这里。

&rdquo &ldquo谁？&rdquo慕容隽吸了一口气。

黑暗里，忽然有了淡淡的光亮。

那光非常微弱，如同蒙蒙的萤火。

然而，在黑暗里看到的景象却让人大吃一惊：古墓的最深处是一个石砌的水池，直通大漠地底的泉脉。

然而，在古泉里，却幽幽浮起了三点纯白色的光，如同活了一样，在水面上缓缓飘浮！ 刚要奔出古墓的殷夜来忽然顿住了脚，似乎被另一种力量吸引。

泉水里，三道白色的光芒聚拢在一起，在水面上慢慢盘旋，如同绽放的花朵，发出各种颜色的光芒，美妙不可方物。

殷夜来怔怔看着，脸上露出懵懂的表情，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

就在那一瞬，那三道纯白的光在水面上瞬地聚合，化为一个淡淡的人形！长发白衣，朦胧而温暖，悬浮在古泉上，对着他们遥遥伸出手来。

&ldquo剑圣！&rdquo那一刻，殷夜来失声惊呼出来，&ldquo慕湮剑圣！&rdquo &mdash&mdash是的，眼前在她面前凝聚成形的，居然是方才看到的空桑剑圣慕湮！ &ldquo我们终于相遇了。

&rdquo慕湮的三魂在古泉上重新凝聚，对着殷夜来微微而笑，语气平静，&ldquo欢迎你，我的继承者。

当代的剑圣，殷夜来。

&rdquo 殷夜来怔怔地看着这个女子，因为震惊说不出话来。

然而，对方只是微微招了招手，她就下意识地往前走去，涉水走到了她的面前。

&ldquo我的继承者，你是我流离在外的六魄之一啊&hellip&hellip而且，是如今还具有&lsquo躯体&rsquo的魄，也是最适合我暂时栖居的&lsquo容器&rsquo。

&rdquo虚无的灵魂在空中微微俯身，探出手，轻轻地点在了她额头的那一点红痣上&mdash&mdash &ldquo你在这一世，是否也等了我很久？&rdquo 虚无的手指点上了她的额头，微凉。

那一刻，殷夜来只觉得身体陡然被抽空，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朝着额头那一处凝聚，躯壳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整个人忽然失去了重量，轻飘飘地浮了起来，悬浮于对方指尖！ &ldquo堇然！&rdquo慕容隽失声，&ldquo你要对堇然做什么！&rdquo &ldquo噗&rdquo地轻轻一声响，手指尖端指着的那一处的肌肤忽然裂开，冒出了一滴细细的血。

那一滴血从幽灵虚无的指尖透入，仿佛宣纸迅速地吸取着墨水，刹那间晕染开来！ 一点白色的光随着那滴血的涌出，瞬地回到了三魂本体之中，融合无痕。

只听唰地一声响，虚空中，原本只有薄薄一层的灵体忽然间光芒大盛！ 当光芒散去后，慕湮剑圣的手指缓缓放下，指尖已经从虚无变成了半透明。

&ldquo这么快就已经开始实体化了么？&rdquo她凝视着自己的手指，轻声叹息，然后俯下身，拥抱了昏迷的殷夜来&mdash&mdash两个女子在黑暗中缓缓凌空浮起，辗转着贴近，宛如镜像内外两个影子，在古泉之上慢慢重叠。

忽然，慕湮的忽然消失，就如同雾气一样溶解在黑夜里！当白色的光消失后，泉水里只剩下了殷夜来一个人。

暗夜里，只看到一点殷红，重新在她的眉心闪闪发亮。

慕容隽看着站在面前的殷夜来，吃惊莫名。

是的，这一瞬，他居然又看得见她了！他&hellip&hellip他居然又看得到堇然了！&mdash&mdash只是，堇然的脸已经悄然改变，不知道为何显得有些似像非像。

她睁开眼看着他，眉心被慕湮点过的地方出现了一点朱红，似乎是一颗红宝石。

&ldquo你&hellip&hellip你&hellip&hellip&rdquo他讷讷，&ldquo到底是谁？&rdquo &ldquo我不是殷夜来。

她只是我暂时的&lsquo容器&rsquo，&rdquo殷夜来睁开了眼睛，然而，嘴里吐出的却是慕湮剑圣的声音，抬起手按在眉心上，&ldquo我的三魂还太弱。

在六魄没有聚集之前，必须在夜里出发&mdash&mdash而在白日里，我无法承受阳世的灼热。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慕容隽看着这张容颜，半晌才道，&ldquo你，占了堇然的身体？&rdquo &ldquo放心，我不会伤害她。

&rdquo慕湮剑圣的语气温和，&ldquo我只是暂时借用她的身体去往狷之原而已，因为她和我魂魄相通，是最好的容器&mdash&mdash等事情结束，我就会把身体还给她。

&rdquo &ldquo那就好&hellip&hellip&rdquo慕容隽松了口气，&ldquo我相信您的承诺。

&rdquo 慕湮剑圣笑了笑，忽然又皱眉。

似乎这个身体令她不大好受。

&ldquo我这个继承者的身体可真是千疮百孔啊&hellip&hellip她还年轻，就已经吃过那么多苦了？&rdquo慕湮剑圣停了一停，压着自己的心口，&ldquo而且，她居然还中了这么厉害的血毒？&rdquo &ldquo求剑圣救救堇然！&rdquo慕容隽也知道她的身体极度不好，立刻恳求。

慕湮剑圣轻轻摇头：&ldquo她身体里的各种病痛由来已久，一时也无法根除&mdash&mdash但唯有这个血毒，我的古墓里倒是正好有药可解。

只是&hellip&hellip&rdquo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ldquo只是过了九百年了，那些药，不知还在否？&rdquo 一语落，身后却传来呜咽之声，有什么东西迅捷地奔去，又缓慢地回来&mdash&mdash古墓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某物被从黑暗里曳地拖出来。

两人一起看去，却发现是那只断尾的蓝狐，正吃力地拖了一只药箱出来。

&ldquo小蓝？&rdquo慕湮剑圣吃了一惊，不由得脱口，&ldquo不对&hellip&hellip你是小蓝的几代孙？这么多年了，你们难道一直在这里？&rdquo 断尾的蓝狐呜呜叫了几声，把药箱拖到她的脚边，然后亲热地窜上来，将脑袋顶在她的手心摩挲来去。

慕湮抚摸着蓝狐，看着那个虽然陈旧、却被保存得完好的药箱，眼神渐渐变得温柔，似乎是想起了遥远的回忆，发出了一声叹息&mdash&mdash里面的药都还在，缺了的那一格白药，还是当年给焕儿涂抹的刀伤药。

仿佛只是睡去了一瞬，再回头却已经是沧桑变化。

她低下头，从里面翻检出一枚金色的药瓶，掰开，里面是一粒细如瓜子的银丸，不由得笑了笑：&ldquo幸亏还剩下一粒。

你看，这就是可以解刚才那个武道狂人所下之血毒的药了&hellip&hellip&rdquo 慕容隽松了口气：&ldquo以后堇然就不会再受血毒之苦了？&rdquo &ldquo是，连带着原来的血痨之症也会好一些。

&rdquo慕湮剑圣服了药，轻抚胸口将药力化开，叹息，&ldquo这也算是我借用她这躯体一用的报酬吧。

&rdquo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口，抬头看着大漠上的月亮，侧脸在月光下几乎透明，低声：&ldquo从这里到狷之原，大概要三天&mdash&mdash我们今晚就出发。

这一路你需片刻不离陪同我左右，到了白天我会失去意识，在那个时候，就要靠你了。

&rdquo &ldquo请放心。

虽然是瞎了眼，但人世历练那么多年，做这点事我还是做得到的。

&rdquo慕容隽点了点头，跟随着她走了出去，寸步不离&mdash&mdash他的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到面前这个介于冥界和阳世之间的女子，然而，在他看来这就已经足够。

可是，慕湮剑圣要去迦楼罗做什么呢？是想再度封印了破军么？ 那么，等到了狷之原，是否又会有一场生死搏杀？ 他在黑暗中行走，不知道前路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然而却毫无畏惧。

在这个天地之间，他已经无路可走。

到了如今，唯有跟随面前的这个女子，才是他唯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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