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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苍穹之烬 第九章(1/3)

九、溯流而上 慕容隽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这是&hellip&hellip他睁着空洞的双眸，脑海里迅速掠过最近一段时间里经历过的一切：帝都大火。

叛离。

北越郡那个小村子里的刺杀。

漫天大雪。

密令上惊心动魄的血腥计划&hellip&hellip当回忆起空寂地宫打开瞬间的时候，他陡然坐起。

天！他犯下了过多深重的罪！ 但刚一动，周身剧烈地疼痛，似乎每一根骨骼都是被折断后再续上。

尝试了两次后，他停止了坐起身的努力，颓然躺下。

伸手摩挲着周围，想知道自己所处的境地。

冰冷的石头，坚固的墙壁，幽深微凉的气息&hellip&hellip他，难道还在那座古墓里？ 这座古墓很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从怀里摸索出了火折子，啪的一声点燃。

然而，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

这是&hellip&hellip！那一瞬，他心里大惊，手一抖，火折子落在了身上。

灼热的痛从膝盖上传来，然而，他眼前却还是漆黑一片！ 那一刻，他想起了恍惚中不知是否真实发生过的对话，那个纯白色的影子曾经告诉过自己，他身体里住了十万的亡灵，眼睛已经再也看不见。

&mdash&mdash他伸出手，在眼前用力晃了一下。

一片漆黑。

看来，那是真的了？那一刹那，地宫里伏尸千万的惨象闪过了脑海：黑暗的地底，那些年轻的空桑战士在瞬间死去，恐惧和绝望凝结在脸上&mdash&mdash那样的人间活地狱，居然是他在这个尘世里看到的最后景象！ 慕容隽颓然放下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记得那十万亡灵化成的闪电是怎样穿入他的双眼，那一瞬，他身体里所有的痛苦都惊动了，十万只恶灵汹涌地撕咬着他体内的血肉。

然而，他坐在黑暗里，任凭灼热的火在膝盖上熄灭，将血肉烧焦，只是全身颤抖。

&ldquo对不起&hellip&hellip对不起。

&rdquo他情不自禁地喃喃，全身微微发抖&mdash&mdash是的，他无颜面对所有人。

那些被他利用、牺牲的熟悉的人，那些为他而战、而死的同伴，还有他的长兄，如今成为女帝夫婿的慕容逸。

他，已经没法完成兄弟之间最后的誓约了。

他从怀里摸出那一张金色的帛书，咬着牙，用尽全力将其撕得粉碎！ 是的，什么十巫，什么血誓，都不过是尔虞我诈的谎言。

那些冰族人用血立下誓言，却从未想过要真的兑现诺言，和中州人共享这个云荒&mdash&mdash他们，只是想利用完一切能利用的之后，再把中州人从云荒版图上除去！ 他一贯自负绝顶聪明、洞彻人心，其实却是多么的天真和愚蠢啊&hellip&hellip居然孤注一掷、和这样的狼虎之徒去做交易！ 慕容隽撕裂了帛书，在黑暗里静静坐着，心乱如麻，只有热泪无声从脸颊边滑落，落在衣襟上&mdash&mdash自从在大火中眼睁睁看着堇然被烧死后，那还是他第一次流泪。

是的，他已经竭尽全力，却还是在这里跌倒。

不惜一切代价，不这一切手段，他带领族人投奔沧流帝国，为异族人而战，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然而，如今的他却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不仅无法完成和慕容逸各助一方、带领中州人获得平等自由的约定；反而弄脏自己的手，葬送了自己的心！ 那一刻，他心里升起了无穷无尽的自我厌弃，霍然站起，恨不得立刻撞在石墙上死去。

忽然间，&ldquo吱&mdash&mdash&rdquo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鸣叫，有温热的气息丝丝缕缕触碰到他的肌肤，凑过来舔着他血肉模糊的伤口。

野兽？！慕容隽一惊，虽然看不见，却下意识地挥舞着手，试图把靠过来的野兽驱赶开来。

然而很快那个温热的呼吸反而更加凑近，一条湿漉漉的舌头舔上了他的脸颊，亲热地舔去了他颊边的泪水，似是安慰般地呜呜叫了几声，用毛茸茸的尾巴扫了扫他的脸。

然后把一个东西叼过来，放在了他的胸口上，挠了挠他的手心。

慕容隽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下，发现放在胸口的居然是一个柔软的果子。

这是&hellip&hellip给自己的吃的么？他愕然。

西荒风沙万里，空寂之山草木不生，这是从哪里来的桃子？ 然而从长久的昏迷中苏醒，胃里的饥饿迅速升起，让他情不自禁地抓起那个果子咬了一口&mdash&mdash甜蜜的汁液沁满了嘴角。

那居然是一个成熟的大水蜜桃。

他有些迷惘，只觉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如同梦幻。

吃完了桃子，他觉得体力恢复了一下，试着微微动了一下手脚，居然坐了起来。

然而刚一动作，周围呼啦啦一声响，似乎有很多动物瞬地移动，将他团团围住，似是不让他走开。

慕容隽怔了怔：难道自己在这座古墓里，被一群野兽包围着么？ 危机感令他忍住疼痛瞬地坐了起来，试图摩挲着下地。

然而衣服却是一紧。

似乎有一头野兽咬住了他的衣带，拼命地拉扯，不让他离开石床。

他奋力挣扎，但只是那么微微一动，身体里剧烈的痛苦又发作了。

似乎有无数蚂蚁在身体里撕咬，密密麻麻，钻入了每一根骨头的缝隙，令他痛得一瞬间低低叫了起来。

&ldquo唉，你还不能动，&rdquo忽然间，他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道，&ldquo那些恶灵的力量还留在你的血脉里，没有完全的蛰伏，你只要一动，就会刺激到它们。

&rdquo 谁？这个声音是如此耳熟，似乎是昏迷前在耳畔低语过？ &ldquo堇然！&rdquo那一刻，慕容隽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踉跄向前，&ldquo堇然！&rdquo &ldquo我说过了，我不是堇然。

&rdquo然而刚跑了一两步，一股力量就迎面而来，按住了他的双肩，一瞬间，他整个人朝后飘起，落回了石床。

那一刻，他漆黑一片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纯白色的女子，看不清面目，似是逆光下的剪影，就这样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古墓的最深处。

她不知从何而来，坐在石床边低头看着他，抬起手搭在他腕脉上。

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慕容隽心里却忽然一阵安定和清凉，似乎是有一股清泉注入了四肢百骸。

&ldquo那&hellip&hellip那你是谁？&rdquo他虚弱地喃喃，&ldquo为什么救我？&rdquo &ldquo因为你是慕容修的后裔，而且得到过我的族人的帮助，和我有着太深的缘分。

&rdquo那个女子微笑，继续按住他的手腕，&ldquo不过，就算你是一个路人，我也不能让你死在这里&mdash&mdash在这座古墓里，我不曾让任何一个活着的人在我面前死去。

&rdquo &ldquo你的古墓&hellip&hellip&rdquo仿佛有一道闪电掠过心灵，慕容隽脱口惊呼，&ldquo天&hellip&hellip难道你、你是&hellip&hellip&rdquo那一刻，他被自己的大胆想法震惊了，不敢说出来。

难道，面前这个影子，居然是空桑女剑圣慕湮？ 仿佛知道他想什么，那个纯白色的剪影微笑起来了。

那一刻，如同水墨晕染开来，一片白色渐渐化开，手足清晰，美丽淡雅的五官悄然浮现。

那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坐在轮椅上，微微低头，凝望着石床上的他，松开了按着他腕脉的手指，关切地问：&ldquo怎么样，感觉好一点了么？&rdquo 身体里的那种撕咬感觉果然已经平息了许多，慕容隽完全说不出话，只是怔怔抬着头看着她，仿佛生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幻象就又会瞬地消失。

&ldquo你很奇怪能看到我，却看不到其他一切，是么？&rdquo白衣女子微笑，&ldquo那是因为你的双眼，已经在那场血祭里被怨灵毁掉了&mdash&mdash从此后，你再也看不到阳世的一切，你的视线将永远只能留在冥界里。

这是惩罚。

&rdquo &ldquo那么&hellip&hellip&rdquo他终于能说出话来了，有些迟疑，&ldquo你难道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不是活人，只是一缕魂魄而已。

&rdquo她仿佛知道他的疑惑，点了点头，又道，&ldquo不，确切的说，我只有三魂，还没有七魄，还是一个不完整的、无法进入轮回的灵魂。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慕容隽无法接上她的话，茫然。

眼前的女子不过三十许的光景，清丽无双，气质恬淡，脸色有些苍白消瘦。

她坐在轮椅上，长长的头发和衣角垂落下来，无风自动，纤细的手指抚摸着膝盖上横着的一把剑&mdash&mdash那把剑没有剑鞘，没有剑身，只有一个银白色的圆筒剑柄，上面吞吐着凛然寒芒。

是的。

这个女子，他早就已经见过。

在那一本落满了灰尘的空桑古籍《六合书·往世书》里，她作为一个平民女子、被收入了只有帝王才能列入的《本纪》一卷，并不与其他剑圣并列&mdash&mdash因为她不仅是空桑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女剑圣，同时也是遏制了破军、令空桑复国的元勋之一。

这个病弱纤细的女子，以毕生之力为弱者拔剑、为家国战斗，足以和其他君主一样名垂青史、光耀千秋。

慕容隽看着眼前这个幻影，终于问出了口：&ldquo您&hellip&hellip难道是是剑圣，慕湮？&rdquo 她微笑了起来，那笑容虽然淡淡，却满含温暖和力量：&ldquo是。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慕容隽说不出话来，那一刻，他只能极力控制住内心惊涛骇浪一样的冲击，定定看着她，半晌不知道该和说才好。

那一瞬，千载时光在这座古墓交错，就像是坠入梦境。

&ldquo中州人，你背叛了空桑？&rdquo忽然，他听到她开口。

&ldquo是。

&rdquo他断然回答，毫不畏惧那把光剑会割断自己的咽喉，&ldquo可是，是空桑人先抛弃了曾经并肩作战的同盟者、帮助他们取得天下的中州人！&rdquo &ldquo于是，你就反过来帮助冰族毁灭云荒么？你又怎能知道冰族一定会善待你们？&rdquo慕湮淡淡问，&ldquo你的先祖慕容修，他以一介商贾之身帮助真岚皇帝开创王明王朝，从而封侯裂土&mdash&mdash中州人是善良坚忍的民族，并不是来往于两强之间、贩卖利益的骑墙者。

&rdquo &ldquo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hellip&hellip&rdquo慕容隽苦笑，喃喃，&ldquo所有的罪孽，我都已经做下来了。

我的余生还能有什么出路呢？&rdquo &ldquo眼睛瞎了，还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而犯下的所有罪孽，也并不是没有洗刷的一天。

&rdquo慕湮淡淡道，拍着他的肩膀，&ldquo慕容修的后裔，你的路并没有走到终点&mdash&mdash宿命让你在这座古墓里遇到我，是为了给你另一个选择。

&rdquo 慕容隽愕然：&ldquo另一个选择？&rdquo &ldquo是的，你可以选择帮助我。

&rdquo那个纯白色的女子低声，&ldquo我要去做完一件千年之前未曾完成的事情，而我目前太过于衰微，哪怕是一缕白昼的日光都无法承受，所以，必须找一个可以信赖的人&mdash&mdash在这古墓里没有别人可以托付，你，愿意帮助我么？&rdquo &ldquo我？&rdquo慕容隽喃喃，&ldquo我一个盲人，能帮你什么呢？&rdquo 她一字一顿地回答：&ldquo带我去狷之原，去往迦楼罗金翅鸟内，破军座前！&rdquo 慕容隽吸了一口冷气&mdash&mdash狷之原。

那里是冰族人的大本营，千万军中簇拥着迦楼罗，自己已经是沧流帝国的一枚弃子，如今再去那里，简直是如同自杀，有死无生。

然而，他没有丝毫迟疑：&ldquo好！&rdquo 慕湮微笑了起来：&ldquo你不怕？&rdquo &ldquo怕什么？&rdquo慕容隽冷然，无所畏惧，&ldquo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废人了，如果还能对剑圣有些微的帮助，这具残躯捐弃在沙漠又有何可惜？&rdquo &ldquo果然不愧是慕容秀的后裔，有胆色。

&rdquo空桑女剑圣看着他，点了点头，道，&ldquo但现在我们暂时不能出发，还要等一等。

&rdquo &ldquo等什么？&rdquo慕容隽愕然，&ldquo离破军复苏的五月二十日已经不远了。

&rdquo &ldquo不，&rdquo慕湮的语气意味深长，&ldquo我要等一个&lsquo容器&rsquo。

&rdquo &ldquo容器？&rdquo慕容隽身体微微一震，似是想起了自己身体内的十万恶灵。

&ldquo是啊&hellip&hellip属于我的容器。

&rdquo慕湮叹息，&ldquo因为目下我还只是残缺的灵体，魂魄不全，力量衰微，连离开这座古墓太远都不能做到&mdash&mdash我必须等待一个好的时机。

&rdquo 她微笑起来了，似乎心里默默推算着什么，点了点头。

&ldquo他们，不，她，就快要来了。

&rdquo 确切的来说，殷夜来其实只昏迷过去了短短片刻。

昏迷的刹那，她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很多混乱的幻景浮现在脑海里，又散去，杂着本来属于她的那些记忆。

忽然间，她听到有人在召唤她&mdash&mdash那个声音不再是平日听到的遥远的蛊惑，而是近在咫尺的低语。

那是一个温柔的女声，从不远处飘来：&ldquo来我这里吧。

&rdquo 谁？是谁？她的魂魄在虚空里四顾，忽然间，看到了不远处古墓里一道白色的淡淡光芒。

那光芒虽然微弱，却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令她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ldquo好了！该醒醒了！&rdquo然而，就在她快接近的那一刻，身体猛然一晃。

她是被强行晃醒的。

醒来的时候，身体虚弱无比，嘴里有什么苦涩的东西。

然而，在看到身边的人时，她却一瞬间产生了错乱，以为自己依旧还在绵延不尽的噩梦里面。

&ldquo是你？&rdquo她失声，看着那个坐在暗影里的人。

&ldquo是我。

&rdquo北越雪主看着她，笑了一笑，&ldquo又见面了，空桑女剑圣。

&rdquo &ldquo这&hellip&hellip怎么可能？&rdquo她惨白着脸，定定看了北越雪主半天，喃喃，&ldquo我&hellip&hellip我分明记得你已经死了！是的，你的确应该已经死了！&rdquo &ldquo是啊&hellip&hellip被你一剑穿心，死在了雪城里。

&rdquo他冷冷笑起来，语气平静，&ldquo那一剑可真是卓绝天下，令我开了眼界&mdash&mdash只是，没有学到剑圣门下的绝学，就是做鬼也不甘心，所以我还了魂，一路追着你来了这里。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阴魂不散的人，直到确认他真是一个活人，终于叹了口气，&ldquo是了，你执掌北越多年，出生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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