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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赤炎之瞳 第十一章 霸王别姬(3/3)

舞到了极处，满殿只见白衣闪动，游走无方。

遥想当时垓下之围，十面埋伏，那个女子怀着心死之心在中军帐下持剑而舞，曼声做歌&mdash&mdash十年征战，十年相伴，到最后看破这红尘债孽，彼此相互拖欠，不过是三生未了的缘。

这一剑之后，便斩断今生所有的牵绊。

那个唱霸王的优伶终于惊魂方定，入了戏，声音洪亮地唱出了那千古绝唱：&ldquo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rdquo 虞兮虞兮奈若何&mdash&mdash那一瞬间，坐在上首的男子如受重击，竟潸然泪下！那一行泪滑过钢铁般的脸颊，坠入酒杯中，激起了微小的回声，随即消失无痕。

刹那间，白帝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原来，方才白墨宸这样的表情，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出神，而是沉湎戏中无法自拔。

这一出《霸王别姬》真是点得不错，敲山震虎，恰恰掐住了这个钢铁般男人的要害。

此刻，殷夜来执簪起舞，曼声应： &ldquo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rdquo 白墨宸在歌声里缓缓站起，朝着帝君的席位侧过身去，弯下腰去捡那一块被扔在阶下的虎符&mdash&mdash手似乎有千斤重，一分分地伸出，最终握紧了那一块片刻前丢弃的虎符。

他终归还是屈从于帝君的意愿，被那只翻云覆雨水控制。

看到屈膝的统帅，白帝满意地端起了一杯酒。

墨宸这样钢铁般的性子，终究还是为了一个女人向他妥协了啊&hellip&hellip 然而刚得意地想到这里，喉头却是忽然一窒，这杯酒顿时喝不下去。

耳边风声一动，他身不由己的往前踉跄了一下，几乎撞倒了案几。

空桑皇帝惊愕地抬起头，却看到一张美丽绝伦的脸上就在不到一尺的地方&mdash&mdash殷夜来不知何时已经旋舞了过来，靠在了身侧。

他们离得这么近，女子唇里呼出的芳香气息几乎可以直接吹进自己的嘴里。

白帝心里一荡，思维空白的瞬间，有一种香艳的错觉&mdash&mdash 然而，那一支尖利的金簪，却正抵在自己左颈动脉上！ 变起突然，不止是坐得近的宰辅和白帅，连下面乐师和歌姬都震惊地停下来，看着高处金座上挟持了帝君的舞姬，目瞪口呆。

大殿上忽然寂静如死，只听得见一片错落急促的呼吸声，片刻后，那群人才醒过来似的发出一声惊呼，扔掉了手里的乐器，争先恐后地跑出了光华殿，沿路大呼：&ldquo刺客&hellip&hellip有刺客！来人！&rdquo 这一瞬之后，白帝也回过神来了。

他不能动弹，眼睛却在着急地四处看&mdash&mdash寒蛩、寒恐呢？那个寸步不离的影守，如今去了哪里？ &ldquo帝君！&rdquo宰辅失声惊呼，一下子站了起来，似要冲过去救驾。

&ldquo别动！&rdquo殷夜来立刻低声厉喝，手腕微微一用力，尖利的金钗划破了白帝的侧颈，一行殷红的血流了下来，白帝闷声痛呼，却立刻咬住了牙&mdash&mdash他根本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皇帝，此刻生死关头，倒不曾乱了阵脚。

宰辅不敢再动，只是求助似的看向了一侧。

&ldquo夜来，别这样。

&rdquo白墨宸疾步走过来，压低了声音，&ldquo你太冒失了！&rdquo &ldquo别这样，又该怎样？还有别的方法么？&rdquo她看着他，声音却透着一股决绝，&ldquo你是想违背良心做一个千古罪人，还是想做一个欺君犯上的不臣之人？两个罪名，你总得挑一个！如果你还不能决定，我现在已经替你决定了。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白墨宸一震，没有说话。

她的性格还是如此决绝，和十年前不曾有稍微改变&mdash&mdash十年前她可以为了家人头也不回地踏入修罗场，几天前可以为了被侮辱的青楼姐妹一怒杀死贵族王孙，如今在情势危急之下，她竟然选择了挟持帝君！ 他的脑子一时间有点乱，没想到要怎样化解面前这个几乎到了绝境的局面。

&ldquo听着，立刻下旨，放墨宸出宫！&rdquo殷夜来却已经转过了头，语气森然地对白帝道，&ldquo撤除外面的侍卫，调走帝都里巡逻的缇骑，备好车马和通行令牌&mdash&mdash否则，别怪我马上就要为外头那几十个枉死的姐妹报仇！&rdquo 白帝似还没有回过神来，喃喃：&ldquo什&hellip&hellip什么？&rdquo &ldquo怎么，不相信我会这么做？&rdquo殷夜来忽然笑了，附耳在白帝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帝君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惊骇来，一瞬间竟然剧烈的发起抖来：&ldquo你&hellip&hellip你难道就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现在你相信了？&rdquo殷夜来冷笑，&ldquo放人！&rdquo &ldquo好&hellip&hellip好！&rdquo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阴枭的白帝居然忽然没了脾气，立刻毫不犹豫地点头，&ldquo立刻放&hellip&hellip立刻放！出入禁宫的令符就在朕怀里，你拿去吧&hellip&hellip&rdquo 殷夜来一手用金簪逼住他的咽喉，一手小心翼翼地伸出去，探入他怀中&mdash&mdash就在那一瞬，白帝身子猛然一震，脱口啊了一声！殷夜来只恐有诈，连忙缩回手。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只听&ldquo噗&rdquo的一声，她看到自己收回的那只手上居然沾满了血！ 有一道血箭从白帝心口喷出，濡湿了她的手。

是谁？！是谁在这一瞬间，居然在她手里断然刺杀了白帝！ 殷夜来大惊，刚一回身，就又有一道凌厉之气直射而来，她挥手格挡，只听嗤的一声，那道光转了一个弯，刺穿了殿上的蟠龙柱。

只是一击，那合抱粗的柱居然居中折断！ &ldquo小心！&rdquo白墨宸失声惊呼，一掠而上，一把将她拉开。

殷夜来和白墨宸齐齐退开。

等退到安全的死角后，他们两人才回过头，顺着杀气的来势看去&mdash&mdash光线黯淡的天花板藻井下，仿佛烟雾一样，缓缓浮现出了一个苍白的人形，带着一个奇特的没有五官的面具。

剑光是从他手里刺落的，一瞬间洞穿了白帝的身体。

&ldquo寒&hellip&hellip寒蛩？！&rdquo那一瞬，比他们更震惊的却是白帝。

帝君呻吟着看着那个此刻才从天而降的影守，不可思议地喃喃：&ldquo为什么？&hellip&hellip如果不是朕，十、十年前你早就死了&hellip&hellip这些年，朕了你一切！&rdquo &ldquo是么？&rdquo寒蛩的声音冷如冰雪：&ldquo可是，你没给我自由。

&rdquo 只听&ldquo嚓&rdquo的轻轻一声响，他手里的剑芒忽然暴涨，一瞬间吞吐数丈，再度刺穿了白帝的身体！白帝全身一震，身体晃了一晃，终于倒了下去。

影守发出了一声长笑，一把扯下了面具&mdash&mdash青铜面具下的是一张妖异如女子的脸，似是长年不曾见到阳光，苍白寡淡，眼睛里却有着一股闪电一样的光。

更奇特的是，他的两道眉毛淡淡如雾，在眉心连在了一起。

这种&ldquo通心眉&rdquo之相，令人一见难忘。

殷夜来猛然一震：是的&hellip&hellip她记得这张脸！ 这张脸，和她一生中最深刻的噩梦永远联在一起。

十年前那个血腥的夜里，豹房里尸体横陈，她握着一把刀，斩杀了几十个试图闯入的侍卫，筋疲力尽地守在门口，听见身后那些饱受蹂躏的雏女们在瑟瑟发抖地哭泣，听见白帝白煊高喊着要把所有造反的雏女都碎尸万段&hellip&hellip这一切声音，都显得那么遥远了。

她知道再过半个时辰，自己便要被那些来救驾的侍卫乱刀分尸，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扣住白帝做人质，然后再护着大家撤退！ 她左手探出，从死去的侍卫身上身上又拔了一把刀出来。

双刀在手，就在白帝那句话没有说完的一瞬，她宛如闪电般巧妙地穿过了人群，抢身到了的白帝身侧。

&ldquo帝君！&rdquo所有侍卫都失声惊呼。

&ldquo快，下令放了豹房里的所有人&hellip&hellip&rdquo她刚扣住了白煊，然而话音未落，一阵风在黑夜里吹过，有一个禁宫侍卫闪电般地抢身过来&mdash&mdash她不由一惊：在伽蓝帝都内，居然还有身手如此惊人的侍卫！ 就在那个刹那，她看到一张苍白的脸从眼前掠过，一股力量隔空打来，正正弹在了她的虎口上，她手中的刀猛然一震，向后一跳。

嚓的一声，刀锋切入咽喉一寸，她手里的白煊连叫都来不及叫出一声便抽搐着倒了下去！ 一瞬间，侍卫们惊呼着围过来&mdash&mdash这个女人，居然真的弑君了！ 她在那一刻只觉得手足冰冷，失声：&ldquo不是我！&rdquo 没有一个人看得清是谁下的手，除了她。

她霍然回头，看到了隐藏于暗夜的猎手&mdash&mdash那个人穿着和侍卫一模一样的装束，在成功地一击刺杀皇帝后迅速转身，飞快地没入阴影中，在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守在豹房门口的自己，带着一丝捉摸不定的表情，似是有意无意地张了张嘴，对她挑了一下拇指，似是挑衅，有似是赞赏。

&ldquo剑圣一门？&rdquo她认出了他的口型。

&mdash&mdash这个刺客，居然认出了自己的剑法门派！ 惊鸿一瞥，她只依稀看到那个人的脸色非常苍白，五官秀丽如女子，斜飞的双眉在眉心连在了一起，仿佛淡淡的一抹烟雾横过，压住了一双细长冷亮的眼睛，让整张脸都显得有些诡异阴沉。

那样的一张脸，迅速沉入暗夜，再也不见。

&ldquo不&hellip&hellip不是我！不是我！&rdquo她震惊而茫然地喃喃，看着脚下抽搐着渐渐断气的白帝白煊，一步一步后退，面对着黑压压围上来的侍卫，&ldquo不是我杀的！&rdquo 然而那些皇宫里的人根本听不进去，迅速朝着她扑了过来。

她迅速地退入了豹房，关上门，剧烈地喘息。

她知道自己只怕要在深宫里和那些雏女一起被乱刀分尸，永无天见日的时候。

可是，陡然间，那些如林围上的刀兵忽地乱了，仿佛有什么力量忽地从外围袭击了过来，到处一片惊呼声。

她从窗口看出去，只看到数十个黑影从人群里悄然凸显，每一个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侍卫服装，陡然拔剑，毫不犹豫地开始屠杀周围的同僚！这一群人的出手是如此迅速狠毒，割喉刺心，毫无犹豫，显然是多年来习惯于杀戮。

那是一场嗜血的妖兽。

在那一群人里，她再度看到了那双诡异而冷亮的眼睛。

&ldquo不要怕。

&rdquo黑暗里，忽然背后有人开口，&ldquo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们去做吧。

&rdquo 她霍然回头，看到了一个戎装的军人出现在豹房里，眼眸深沉，不动如山&mdash&mdash直到后来，墨宸与她的关系极亲密时，才告诉她这个人叫做&ldquo北越雪主&rdquo，是那次刺杀行动中的灵魂人物，而他带来的那些人，就是下属的杀手集团&ldquo北越。

&rdquo 北越雪主！她为这个名字而震惊不已。

原来，白帝为了除掉兄长用尽了一切手段，居然请来了这般人物！ 早在少女时代，她就从师父嘴里听说过这个人。

传说那个神秘人来自北越郡雪城，拥有云荒大地上最可怕的暗杀组织&ldquo北越&rdquo，&ldquo北越雪谱&rdquo上的杀手共有十七名，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高手，其中北越雪主的剑技尤其高深莫测。

传说他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人，对人绝情绝义，却独独爱剑成痴，多年来遍访天下名师，甚至连剑圣门下的弟子都曾经败在过他手下。

也就是这个北越雪主，在率旗下的刺客们杀死白帝白煊之后，又再度出手杀了他的一对儿女，为白烨继位彻底扫清了道路。

她亲眼看到过那残酷的景象：深宫里尸体堆积如山，血流遍地，然而那一对幼小的孩子在宽广华丽的寝宫里沉睡，却完全不知道一墙之隔他们的母亲已经被白绫绞死。

她下意识地奔向寝宫，想唤醒那一对不知危机来临的孩子，然而，月光下有人影一掠而过，她甚至来不及阻拦，只看到一道闪电透窗而入，在那一对孩子的颈部轻轻绕了一圈！ 一声也没有响地，孩子尚在睡梦中，头颅却瞬地同身体分离。

&ldquo不！&rdquo她失声惊呼，只看到月下一个人讥诮的侧脸。

&ldquo你的心太软弱了&hellip&hellip配不上你的剑。

&rdquo那个连心眉的男人在暗影里冷笑，迅速远去，&ldquo多多锤炼吧！将来某一天，我会来找你。

&rdquo 那就是他们在黑暗中相见的短暂一面。

已经十年过去了，这个世间已经沧海桑田。

然而夺宫之变结束后，那个号称要再来会会她的人从此再也没有出现，仿佛就此消失&mdash&mdash白帝白烨继位后，北越一门就此而绝。

此后，世上再无安堇然，亦无北越雪主。

可没想到多年后，她居然在白帝身边又见到了他！ 在这十年里，他又经历过怎样的人生？ &ldquo当年是我杀了白煊，让你登上了王位&mdash&mdash你出钱，我办事，这本来是一场公平交易。

可是，你们居然在事成之后就杀了我们一门灭口！&rdquo寒蛩悄无声息地跃下地面，冷笑，&ldquo也怪我一时大意，竟被你下了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属一个个死去！&rdquo 白墨宸暗自点了点头&mdash&mdash是的，当年在夺宫之后，连那些毫无威胁的雏女都和宫人被杀了，北越雪主这种危险人物更是不能留。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白帝居然暗地里还留了一手！ 不过也不奇怪。

在那件惊天大计里，白帝、素问和他三方虽然通力合作，但却各怀心思&mdash&mdash既然把武功绝世的北越雪主收为己用也并不稀奇。

&ldquo等了十年，终于让我等到了摆脱你的机会！&rdquo寒蛩摘下将那个禁锢了他十的面具，狠狠扔在地上，用脚踩碎，&ldquo杀了你，我就自由了！&rdquo 白帝看着那双脚在自己眼前碾来碾去，嘴里发出微弱的咕哝声。

&ldquo怎么？还想用解药来威胁我？&rdquo寒蛩仿佛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发出了一声大笑，&ldquo告诉你，早在一个月前宰辅找到我时，就把解药给我了！现在，我不受任何人的约束！&rdquo &ldquo宰辅？&rdquo那一瞬，白墨宸和殷夜来同时一震，脱口低呼。

是的&hellip&hellip原来，这个才是一切的关键人物！ 然而，等他们从震惊里回过神四顾时，光华殿里已经看不见宰辅素问的人影。

白墨宸心念电转，将短短片刻发生的一切在心里过了一遍，心知不好，耳边忽然听到无数的脚步声靠近，似有大队人马向着这座空荡荡的大殿冲来。

&ldquo不好，&rdquo白墨宸低呼，&ldquo我们中计了！&rdquo &ldquo中计？&rdquo殷夜来脸色一白。

&ldquo宰辅要借刀杀人！&rdquo白墨宸咬着牙，一把拉住了殷夜来，&ldquo出去再说！快！&rdquo 他再不犹豫，拉住殷夜来的手直接往外冲去。

然而几乎就在即将跨出大殿的同一时间，一道电光划裂了黑幕，映照得四周一片雪亮，白光里有什么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琉璃瓦上，紧接着头顶轰隆隆一声巨响，似是有巨锤敲击下来，击中了这个杀机四伏的帝都。

白墨宸微微一惊：已经快接近十一月隆冬了，怎么还会有惊雷？ 这是天象示警，说明云荒要陷入不详的动乱阴影了么？ 就在迟疑的那一瞬，外面风雨里，忽地传来了无数脚步靠近的声音，密密麻麻遍布四周。

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雨中大喊&mdash&mdash &ldquo来人！白帅弑君！帝君遇刺！&rdquo 那一瞬间，铁幕围合，将身陷深宫的两个人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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