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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青空之蓝 第八章 冰封金座(3/3)

都淹没、吸入、消弭。

他的手指上依稀还残留着她指尖上的温度，然而，掌心却已经是空空如也。

&ldquo你刚才昏迷里一直在哼着一首歌，唱的难听死了！──《仲夏之雪》哪里是这个唱法呀！喏，应该这样唱才对，&rdquo琉璃笑得有些捉狭，自顾自地哼起来，&ldquo仲夏之雪，云上&hellip&hellip&rdquo &ldquo别唱了！&rdquo溯光蓦地厉喝，止不住地心中烦躁。

琉璃看到他脸色不好，立刻应声闭嘴。

沉默了半天，彷佛也觉得自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有些不妥，他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说不出来。

他的思维还是陷在方才那个梦境里，身体因为虚弱不停颤抖。

琉璃善于察言观色，立刻从银吊子里倾了一盏热茶：&ldquo这是铜宫秘制的血蝎酥茶，快喝了它──你刚才一直哆嗦，像打摆子似的，我都怕你会在昏迷里冻死呢！&rdquo 他微微摇头：&ldquo我没有受伤，只是消耗灵力太过，休息一下就好。

&rdquo 他说着，是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剑──昏迷了一夜后，那把辟天还好好地在他的腰畔，剑柄上那颗明珠闪出温润的光泽，沉默无声。

紫烟&hellip&hellip方才我终于又梦到你了。

一切历历在目，可惜醒来却已天人永隔。

&ldquo嘿，看把你紧张的！还以为我会偷你的东西？&rdquo琉璃显然明白了他的心思，不屑地一扬眉，&ldquo盗宝者有盗宝者的准则，一次出手不能搞定的东西，就不能再次下手了。

&rdquo &ldquo哦，&rdquo他疲惫地淡淡，&ldquo那把剑又怎么到了金座密室？&rdquo &ldquo才不是我偷的！&rdquo琉璃柳眉倒竖，&ldquo是它自己飞过去的！&rdquo &ldquo是么？&rdquo溯光笑了一笑──这个空桑女孩，从一开始相遇时就满口谎言，还都说得熟极而流理直气壮，已经完全让人分辨不出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琉璃听出了他话里的不信，勃然大怒，扬手把手里的茶汤泼到了火塘里，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夺的一声插在了他面前的案几上，厉声：&ldquo听着！如果这次真的是我偷了，我现在就把手指割下来给你！&rdquo &ldquo我要你的手指做什么。

&rdquo溯光摇头，心不在焉，&ldquo盗宝者，何必如此认真呢？&rdquo &ldquo我最恨别人冤枉我！&rdquo琉璃更加生气，&ldquo在我们族里，最忌讳的就是被别人冤枉！&rdquo &ldquo你们族里？&rdquo溯光怔了一下，&ldquo你母亲那一族么？&rdquo &ldquo母亲？&rdquo琉璃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握紧了脖子里的玉佩。

散漫的思维彷佛这时候才有些凝聚回来，溯光回过头，视线落在她手上的玉佩上──那是一枚古玉，刀工古朴，雕刻的是一对翅膀，周围有祥云芝草的纹样，一眼看去，居然和空桑族奉为神灵的皇天后土对戒颇有相似之处。

他只是一看，便知道这不是寻常物件，似是上古的神物。

更奇怪的是，这个东西他居然颇为眼熟，彷佛在哪里看到过。

&ldquo能让我看看么？&rdquo他本不是个好奇的人，却也忍不住开口。

&ldquo不行。

&rdquo琉璃却不客气地拒绝了他，捂住了那块玉塞回衣领内，&ldquo这块玉不能离身，离身必有灾祸，也不能随便给人看给人碰。

&rdquo &ldquo是么？&rdquo溯光没有强求，喃喃，&ldquo隐族。

&rdquo ──那个传说隐藏在南迦密林中的部族，如浮云一般不可捉摸，他们的族人顺着青水迁徙，居无定所，从来没有走出密林来到过人世间。

在云荒大地上，关于那个神奇的部族存在着许许多多的传说：比如说他们奉行男不婚女不嫁的习俗，群居群婚，共同抚养孩子。

比如说他们和人类不一样，不是母胎生出，竟是如同鸟类一样巢居，出生在一个巨大的蛋里，寿命甚至比碧落海上的鲛人还长。

再比如说，那些人信仰云浮城里的三女神，在密林里建造了一座辉煌的神殿，在月蚀之夜进行盛大祭祀。

那座建筑是悬空而建，浮在树林之上，被称为天上之城，里面堆积着无数献祭的珍宝。

关于他们的种种说法几乎接近妖邪，莫衷一是，却从没有人真正了解。

数百年来，所有进入密林的人几乎从无活着返回的。

而眼前这个唯一从那个密林里走出的少女，显然也是打定主意不与外人说起故乡的秘密。

沉默了片刻，溯光转开了话题：&ldquo狷之原非常危险，以后你别到处乱闯了。

&rdquo 听得他语气温和，琉璃这才接了他的话：&ldquo没办法，在铜宫里我实在呆不下去──要知道我那些兄弟姐妹叔伯大婶，可要比僵尸鬼怪可怕多了！&rdquo 溯光没有作声，转头看着外面欲晓的天色，叹了口气：&ldquo既然人世可怖，当初为何你又要离开密林来云荒呢？&rdquo &ldquo为了看看这个世界呀！&rdquo琉璃的眼睛闪闪发亮，彷佛这一次他的提问激发了她埋藏心底的倾诉欲望，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ldquo你不知道我们族里都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不想像其他人一样与世隔绝地活到死，我想走出来看一看──从南小我就有一个愿望，要走遍天涯海角，看遍所有奇景！&rdquo 溯光摇摇头，苦笑着不说话。

&ldquo摇什么头？难道你又觉得我在说谎？&rdquo琉璃抗声，&ldquo我真的去过天涯和海角！&rdquo &ldquo是么？&rdquo溯光不置可否。

&ldquo当然了！&rdquo琉璃自豪无比，&ldquo天之涯，是说慕士塔格雪峰吧？很早就去过了──海角就是狷之原吧？嘁，我不就正在这儿么？──还有什么回雁川，罗刹岛，格林沁荒原的梦沼，博古尔沙漠里的魔鬼城&hellip&hellip这些我都去过！&rdquo 溯光忽地一笑：&ldquo你&lsquo去过&rsquo梦沼？又说谎了吧？&rdquo &ldquo啊？&rdquo琉璃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戳穿自己，不由脸色一白，结结巴巴，&ldquo它不过是个传说而已么？&hellip&hellip我在格林沁找了一个月，都没有找到它在哪里。

&rdquo &ldquo不希奇。

因为梦沼根本不是一个地名。

它其实不是沼泽，而是一个害羞而孤独的怪物罢了，&rdquo溯光淡淡地笑，&ldquo平日都藏在地下，当它从地底浮出来的时候几乎有十里见方，就像一个会移动的沼泽，上面开着美丽的蓝莲花──这个怪物很孤独，所以会用幻觉让走到沼泽里的人迷失，很多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rdquo &ldquo可是你回来了？&rdquo琉璃赞叹地看着他。

&ldquo是的，&rdquo溯光抚摩着剑柄上的明珠，&ldquo我曾经和紫烟去看过那些蓝莲花和流萤。

&rdquo &ldquo紫烟？&rdquo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心里不由咯噔了一声，下意识地看了看他手里的剑。

昨夜那个女子，彷佛又浮现在她的面前，宛如幽灵一样地宁静地望着她微笑。

──那个女人和这把剑、还有这个鲛人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ldquo那你去过空寂之山么？&rdquo他继续问。

&ldquo西方尽头那座死灵之山？当然去过了！&rdquo琉璃回过神来，快言快语地回答，&ldquo我一时兴起，还下去看了看那个传说中发生过大屠杀的九曲地宫呢，听说冰族人统治云荒的时候在那里杀了六部的贵族，是个阴气极重的禁地──结果&hellip&hellip&rdquo &ldquo结果？&rdquo溯光问。

&ldquo结果在里头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和尚！&rdquo琉璃撇嘴，&ldquo从没见过一个和尚说话这样荤素无忌。

不过他还算是个好人，当我差点被一群冤魂缠上时，好歹来帮了我一把。

&rdquo 溯光笑了起来：&ldquo看来这次你没说谎，你的确是去过。

&rdquo &ldquo咦，你也去过那儿？&rdquo琉璃诧异，想了想，又不服气地问，&ldquo那么，你去过烛阴郡的鬼蚀洞么？&rdquo 溯光有些惊诧地回头看了她一眼：&ldquo你也知道鬼蚀洞？&rdquo &ldquo嘿嘿，&rdquo琉璃笑了起来，&ldquo我说过我去过很多地方啊！我可没说谎。

&rdquo 溯光点了点头，&ldquo鬼蚀洞在烛阴郡地底，传说是上古灵兽烛阴的洞穴，相互交错，绵延百里，分岔万端──我在洞里走了一个月，才找到了那只还没长大的小烛阴。

&rdquo 琉璃两眼放光：&ldquo那你抓住它了？传说它骨节里有辟水珠！&rdquo &ldquo没有，&rdquo溯光笑着摇了摇头，&ldquo我只是摸了摸它的脑袋，就走了。

&rdquo &ldquo啊？&rdquo琉璃不敢相信，&ldquo为什么？&rdquo &ldquo我们两个不是为了寻宝而去的。

&rdquo溯光看着剑上的那颗灵珠，轻声，&ldquo紫烟只是想去看看传说中的灵兽而已──看到了，也就够了。

&rdquo 没有去过的地方都是远方，而去过的地方便已成过往。

在他的一生里，最快乐的日子早已如烟雾般消散了。

琉璃看他的目光总是在那颗珠子上流连不去，彷佛一个痴情少年望着恋人一样。

显然，这片刻的对话，又令他想起了昔年双双游剑天下的美好时光。

那一刻，琉璃忽然想起了夜里看到的那个女子──如此美丽而空灵，临风飘浮在夜色里，宛如一个转瞬即逝的精灵。

虽然那个女子在最后一刻示意自己要保守这个秘密，然而她却再也忍不住好奇，旁敲侧击地探问：&ldquo对了，这把剑明明是辟天啊，怎么你总是叫它&lsquo紫烟&rsquo？&rdquo 溯光笑了一下，坦然回答：&ldquo那是我妻子的名字。

&rdquo &ldquo妻子？&rdquo琉璃更加吃惊，&ldquo你有妻子？&rdquo &ldquo一百多年前，曾经有过&hellip&hellip&rdquo溯光的笑容有些寂寞，&ldquo我们一起走过了云荒所有地方，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日子。

&rdquo &ldquo一百多年前？&rdquo琉璃吃惊地看了看那颗珠子，彷佛明白过来什么，忽地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一股寒流从心底涌起──是的，这颗珠子，绝不是一颗普通的珍珠！ &ldquo难、难道，&rdquo琉璃因为震惊而有些结巴，&ldquo这&hellip&hellip这就是──&rdquo &ldquo是啊，这是一颗灵珠，&rdquo溯光微笑着，手指滑过那一粒明珠，&ldquo是她的魂魄。

&rdquo &ldquo天啊！&rdquo琉璃脱口低呼，&ldquo那么说来昨天──&rdquo 她停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

&ldquo她是什么样一个人呢？&rdquo她好奇心起，&ldquo一定是个温柔高贵的大小姐吧？&rdquo 然而溯光沉默了很久，才道，&ldquo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rdquo &ldquo啊？&rdquo琉璃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吃了一惊。

&ldquo一百多年后回想，其实，我还真的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rdquo溯光嘴角浮现出一个苦涩的笑意，&ldquo我们相遇在狷之原，当时她自称是紫族的人，又说自己住在北越郡的雪城──但后来我发现这一切却都是假的，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rdquo 琉璃诧异：&ldquo不存在？&rdquo &ldquo世上根本没有&lsquo紫烟&rsquo这个人。

&rdquo溯光淡淡，&ldquo她的出身家世，父母亲族，全部都是空白的。

我们在一起时，她的举动非常神秘，经常偷偷离开数日不知去处，还暗中和一些不明身份的男子往来密切──她到底在做什么，我永远不知道。

&rdquo 琉璃啊了一声，脱口想问是不是她在外面另外有了的男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他却不知道──但是看了看那个鲛人的脸色，终究没有敢问出口来。

这个鲛人之所以成为男性，想来一定也是为了这个叫做紫烟的女子吧？鲛人生命比人类漫长十倍，但在感情上却比人类更坚贞长久，绝大多数的鲛人在选择性别时就选择了终身的伴侣，到死再不二心。

想到这里，她就不敢再拿这件事开玩笑，咬住了嘴角。

&ldquo她一定很美丽吧？&rdquo她旁敲侧击地套话，心中忽然无限好奇，&ldquo再和我说说她嘛。

&rdquo &ldquo你还小，&rdquo溯光微微笑了笑，&ldquo说了也不懂。

&rdquo &ldquo什么小啊！我都已经活了──&rdquo琉璃却是不忿，想反驳，却最终住口，许久才彷佛委屈似地低声嘟囔：&ldquo我、我一年前就被催着嫁人啦&hellip&hellip还说我小？&rdquo &ldquo要嫁人了？&rdquo溯光笑了笑，&ldquo恭喜。

&rdquo &ldquo有什么好恭喜的？烦死了，我又不喜欢那个家伙！&rdquo少女叹了口气，明媚爽利的眉目间也透出无可奈何来，她很快岔开了话题：&ldquo那么说来，紫烟她原本是住在这里的？一个女孩子会住在狷之原这种地方，也是很奇怪啊&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我们只是在这里相遇，然后又在这里永别。

&rdquo溯光凝望着沙漠的北方，低声，&ldquo她住在云荒北部的北越郡雪城。

那是一个长年下雪的地方&hellip&hellip夏季短暂得宛如一阵风，很快叶子就会枯黄，积雪又会覆盖所有一切。

甚至在盛夏，有时候半夜都会下起微雪。

&rdquo &ldquo仲夏之雪？听说那是北陆的一大奇景呢！&rdquo琉璃插了一句，&ldquo我还没看过。

&rdquo &ldquo是啊，仲夏之雪，短暂如梦。

&rdquo溯光眼神辽远，叹息，&ldquo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长，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却短暂得如同一瞬──我们过得很幸福，但有时候也会争执：她不肯随我去海国，我也不肯为她留在陆地。

因为我是海国的皇太子，必须要回去继承帝位的。

&rdquo 海国的皇太子！这个人，居然是伏波海皇唯一的儿子！ 琉璃想惊呼，却硬生生咬住了舌头，生怕自己一打岔，这个人的呓语就会结束了。

&ldquo有一天，她终于答应要和我回海国去。

我真是心花怒放。

&rdquo他顿了顿，低声道，&ldquo结果，等我出去安排好了船只，再回去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不告而别──我疯了一样地循着足迹一路追逐，一直追到了这个狷之原，然后&hellip&hellip&rdquo &ldquo然后就在这里永别？&rdquo琉璃忍不住脱口惊呼，&ldquo她怎么死的？&rdquo &ldquo我杀了她。

&rdquo溯光回头凝望着那间孤零零的石屋，叹息，&ldquo就是在这间房子里。

&rdquo &ldquo什么？！&rdquo琉璃震惊莫名，&ldquo你──你杀了她？&rdquo 她说不出话来──这个鲛人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如何爱这个叫做紫烟的女人，然而说起亲手杀她时，态度却是如此平静，彷佛只是在诉说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

这个人，难道是个疯子么？ &ldquo是啊，我杀了她。

&rdquo他望着石屋里的一切陈设，声音悠远沉痛，&ldquo在最后一夜来临前，我亲手杀了她──然后把紫烟的魂魄凝成一粒灵珠，镶嵌在剑上，完成了&lsquo注灵&rsquo，从此人剑合一，再不分离。

&rdquo &ldquo啊？&rdquo虽然极力控制，琉璃还是再一次脱口叫了起来，&ldquo为什么？&rdquo &ldquo因为我曾经答应过她，要带着她走遍天涯海角。

&rdquo溯光的手指温柔地触摸着那颗灵珠，唇角浮起淡淡的笑，&ldquo虽然她死了，我却必须完成自己的誓言。

你说对不对？&rdquo &ldquo可是&hellip&hellip&rdquo琉璃好奇心大起，&ldquo你为什么要杀她？因为吵架了？&rdquo 溯光摇了摇头：&ldquo当然不。

&rdquo &ldquo那是为什么她会跑到这里来？你又会亲手杀了她？你明明那么喜欢她！──哎呀！&rdquo彷佛想通了什么，琉璃短促地惊叫了一声：&ldquo难道&hellip&hellip难道她是去和另一个男人私奔，结果在这里被你给逮住了？&rdquo 她的想法很大胆也很新颖，脱口而出后，本以为对方会勃然大怒，然而溯光却只是苦笑了一声，淡淡摇头。

&ldquo很难和外人说清楚。

&rdquo他随口回答，显然不愿意继续说这个问题，&ldquo在活着的时候，她一直保存着一个无法言说的巨大秘密，忽远忽近，谜一样不可捉摸。

直到她死了，我才真正的明白了她&hellip&hellip可惜已经太晚了。

琉璃嘀咕：&ldquo她老瞒着你，可见也不是真的把你当自己人。

&rdquo &ldquo不，那是因为这个秘密太重大，而我偏偏却是一个异族人。

&rdquo溯光苦笑，&ldquo她不愿用这个秘密来增加我的负担，一直到临死才不得不说出来──从此后一百多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她的遗愿。

&rdquo 琉璃沉默了片刻，嘀咕：&ldquo听不懂。

太莫名奇妙了。

&rdquo 溯光笑了笑：&ldquo也难怪，你太小了。

&rdquo 琉璃嘴角一动，彷佛想反驳，又硬生生忍了下去。

沉默了片刻，又转口问：&ldquo那么，你们就是没有回过海国见父母了？又没有成亲，为什么说她是你的妻子呢？&rdquo 溯光淡淡：&ldquo我们举办过婚礼。

&rdquo &ldquo啊？&rdquo琉璃睁大了眼睛。

&ldquo在她死后，我在这间石屋里举办了婚礼，按照海国的仪式，迎娶她做我的妻子。

孔雀是我们的证婚人。

&rdquo溯光抬起眼睛看了看这个简陋的房间，语气辽远而恍惚，&ldquo如果鲛人也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娶她&hellip&hellip可惜往事不可追，来世未可知，也只能这样了──我不能带她回海国，但，总要给我们之间定一个名分。

&rdquo 他的语气淡然却深远，却听得旁边的人一阵心悸。

琉璃听得出神，喃喃：&ldquo可她已经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呀。

&rdquo &ldquo她会知道&hellip&hellip会知道的&hellip&hellip&rdquo溯光抬起头望着窗外的天空，轻声喃喃，&ldquo总有一天我们会再度相见，在那个时候，我希望是以丈夫的身份，去见我所爱的人。

&rdquo 她怔怔地听着，在黎明的晨光里看着这个鲛人。

那是怎样的感情啊&hellip&hellip历经了百年，居然还能鲜明如新？ 长夜即将过去，晨曦透入窗户，朦胧的光影里，他的侧脸极其俊美，一瞬间竟然令她想起传说中的海皇苏摩。

琉璃坐在冰冷的炕上，听他低声说着这些，一字一句，低沉淡然，却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悸和震动，竟然无法呼吸。

原来，人世毕竟和他们的世界不同。

琉璃怔怔地坐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直直看着那个低语着的男子──她看到一滴眼泪从这个人的眼角滑落，在面颊上凝聚成珠。

那一点泪折射着窗外的光，非常微弱，慢慢划过俊美的脸颊，然后掉落在尘土里，悄无声息。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传说中鲛人一族&ldquo坠泪成珠&rdquo的景象。

那一瞬，她心里的某一根弦忽地被重重拨了一下，感觉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震动。

那就是人世间所谓的&ldquo爱&rdquo么？ ──是他们族里所没有、而她却一直都在追寻的东西！ 琉璃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黎明前的窗前，那个沉沉追溯着往昔的男子，那一滴划过脸颊的凝成珍珠的眼泪，就像是一组极其清晰却无声的慢镜头，在她眼前不断的回闪，闪着光芒，在苍茫黑暗的记忆里浮沉。

很多年后，沧桑变幻，她可能会遗忘了所有。

然而，这一刻的震动，却彷佛烙印一样印在了她的记忆里，再也不能忘记。

琉璃侧了一下身子，悄悄俯身捡起了那一颗鲛人泪凝成的珠子，握在了手心。

&ldquo唉，如果我要嫁的那个家伙也能和你一样就好了，也不枉我来云荒走一遭。

&rdquo沉默了许久，琉璃低低的嘀咕了一声，抱着脑袋，&ldquo只可惜&hellip&hellip&rdquo 她说了三个字便不再说下去了，似乎又是无限苦恼， 两人就这样沉默下去，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

&ldquo谢谢你了。

&rdquo片刻，溯光忽地说了一句。

&ldquo噢？&rdquo琉璃愣了一下。

他叹息：&ldquo谢谢你昨夜不顾危险救了我。

其实我真的没料到你还会回来救我。

&rdquo &ldquo原来你还算有良心。

&rdquo琉璃笑了，&ldquo人要知恩图报──在掉到那个金座密室里时，我也没想到你会来救我出去啊！如果不是你，我估计就死在破军面前出不来了。

&rdquo &ldquo我也不是为了救你才下去的。

&rdquo溯光摇了摇头，&ldquo只是为了找回辟天剑。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琉璃蓦地怔住，彷佛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脸色尴尬。

&ldquo喂，你不能委婉点么？&rdquo她嘟囔。

&ldquo抱歉。

&rdquo看到她失望的脸色，溯光也有些歉意，想了想，诚恳地解释，&ldquo几十年不出来和人接触，我好象比以前更加不会说话了&hellip&hellip别介意。

&rdquo &ldquo明知道不会说话，怎么不干脆装哑巴？&rdquo她没好气。

溯光点了点头，当真就沉默下去，一句话也不说。

两人再度相对无言，只有外面的风砂呼啸声。

长夜快要过去，朝阳即将在大漠另一端升起。

溯光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忽地站了起来：&ldquo天快亮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rdquo 他毫无预兆地结束了这次漫无边际的谈话，走出了石屋。

&ldquo也是，今天是第几天了？&rdquo琉璃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喃喃，&ldquo得赶快回家去──十月十五要去叶城观潮，如果不能及时赶回去，肯定就要被发现了！ 外面已经是黎明，苍黄的沙海尽头是一线隐隐的红──那是朝阳即将跃出的征兆。

夜里的寒气尚未散尽，砂风猎猎，吹得人脸上生疼。

琉璃在昨天深夜拖着伤者慌不择路地奔逃，来到这座房子里，直到今天黎明，她才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

这间小石屋建在沙漠里一块凸起的高地上，古老而简陋，屋檐下挂着一串奇特的白色符结，上面缀着银色风铃，在砂风里微微作响。

这里视野广阔，可以东看迷墙、西瞰大海，整个狷之原一览无余。

仿佛是那些妖物经过一夜的喧闹也都疲惫不堪，从高地上看过去，狷之原沉浸在黎明前的晨曦微光里，平静安详，完全看不出昨夜还曾经邪气如潮，群魔乱舞。

&ldquo啊&hellip&hellip这里的景色真好！&rdquo琉璃在屋檐下伸了一个懒腰，&ldquo你看，居然能看到海！&rdquo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远处那一线碧蓝犹如用水墨抹在天际一般明丽，朝阳还藏在粼粼碧波之下，海面下藏着一颗红宝石，璀璨如火焰跳跃。

琉璃感受着拂面而来的海风，闭目在天宇下迎着霞光深呼吸，神色忽然安静下来，露出奇特的安宁满足。

&ldquo真美啊&hellip&hellip&rdquo她低声，带着一丝伤感，&ldquo也不枉我来云荒一趟。

&rdquo &ldquo是啊，很美，和我们多年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rdquo溯光站在檐下，抚摩着剑柄上的明珠，临风低语，&ldquo是不是，紫烟？&rdquo 琉璃侧头看着这个鲛人：他的语气飘忽细微，仿佛是对着遥不可及的某个人说话，又恢复到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梦游模样，完全不像昨天夜里看到的那般凌厉迅捷。

原来，这是一个活在别处的人。

她霍然间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体虽然在云荒大地上行走，灵魂却早已和恋人一起被封在那颗珠子里吧？ 那个紫烟不知道是怎样的女子，实在是令人羡慕呢。

琉璃沉默下去，握着掌心里偷偷拣来的那颗鲛人泪，眼神也有些黯然起来。

许久，她叹了口气，转开了话题：&ldquo你真厉害！不但有辟天剑、会九问，还一剑就逼退了迦楼罗──你叫什么名字？一定是个大人物吧？&rdquo &ldquo大人物？&rdquo溯光怔了一下，不置可否地笑笑，&ldquo大人物又是什么样？&rdquo &ldquo呵，我见过帝都里那些贵族，他们说话的样子就和你一模一样！永远不急不慢不温不火，笑得特别虚伪，就像戴了面具一样。

&rdquo琉璃歪着头，不知道想起了哪一个人，不由自主地露出厌恶来，&ldquo和他急也没用，骂他也没用，简直是个棉花人。

&rdquo &ldquo是么？&rdquo溯光依旧只是笑了笑。

&ldquo喏，喏，就是这种腔调！&rdquo琉璃忍不住咬牙切齿，&ldquo简直能把人气死！&rdquo &ldquo哈，&rdquo溯光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个笑容如仲夏之雪，转瞬即逝。

他转头看着窗外的黎明：&ldquo何必要问名字呢？反正，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rdquo &ldquo是么？&rdquo琉璃抬头看着他，忽地认真道：&ldquo可是我想再见到你！&rdquo &ldquo嗯？&rdquo溯光有些愕然，&ldquo为什么？&rdquo &ldquo因为&hellip&hellip&rdquo她眼睛一转，拉住了他的袖子，目光灼灼，&ldquo因为我想拜你为师！&rdquo 他一怔，有些措手不及──这个少女情绪变化太大，脑子也转得快，令人无从应对。

溯光淡淡苦笑：&ldquo我不是剑圣门下，也不打算收徒弟，你还是好好跟着清欢剑圣吧，他的剑术天下无双，足以让你学一辈子了。

&rdquo 琉璃的脸红了一下，半晌才吞吞吐吐道，&ldquo其实&hellip&hellip我也不是真的剑圣门下。

&rdquo &ldquo什么？&rdquo溯光有些惊讶。

&ldquo清欢剑圣不肯好好教我。

&rdquo她沮丧地道，&ldquo交足了束修后，他也只传了我半招&lsquo分光&rsquo。

&rdquo &ldquo半招？&rdquo溯光诧然。

&ldquo是啊，就是只教了手法，却没有教怎么运气。

他说一万金铢只够学那么一点点。

&rdquo琉璃显得很沮丧，嘀咕，&ldquo什么剑圣，就是一个见财眼开的大骗子！&rdquo &ldquo原来如此。

&rdquo溯光明白过来，忍不住微微一笑，&ldquo难怪你那一箭看上去虽然很像剑圣一门的&lsquo分光&rsquo&lsquo化影&rsquo，在气脉上却又格格不入──原来是只学了个皮毛。

&rdquo &ldquo你还说你不是剑圣门下？&rdquo琉璃很快抓住了他话里的把柄，&ldquo这样如数家珍，除了得到剑圣真传的人还有谁？教我一点嘛，我可以三跪九叩地拜你为师！&rdquo &ldquo说过了不教，何必多言。

&rdquo溯光脸上的那一点点笑意忽地消失了。

他的语气变得非常快，琉璃吓了一跳，只得暂时闭了嘴。

很显然，这个人不愿意谈及他的来历和师承，更不愿意和任何人产生丝毫联系，若再问只是自讨没趣。

她喉咙里痒痒的，有无数疑问，压住了这个又冒出了那个。

想了好久，她终于只小心翼翼地挑了一个最无关痛痒的，看了一眼他的脚：&ldquo既然你是鲛人，那么，你的腿&hellip&hellip难道现在还有&lsquo分身破腿&rsquo的屠龙术么？&rdquo &ldquo不是，&rdquo溯光坦然：&ldquo只是为了方便陆上行走，用术法幻成了人形而已。

&rdquo &ldquo啊，真的？那么你的原形&hellip&hellip&rdquo琉璃吃了一惊，眼前登时浮现出大漠之上一条美男鱼直立行走的样子，越想越有趣，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

&ldquo你笑什么？&rdquo溯光蹙眉。

&ldquo没什么。

&rdquo琉璃连忙收敛了笑，趁着对方心情好，连忙再度问：&ldquo那么，这把辟天剑你又是怎么来的？──自从西恭帝去世之后，这把剑就从云荒失去了踪迹！&rdquo 溯光淡淡回答：&ldquo这是紫烟的遗物&hellip&hellip&rdquo &ldquo遗物？&rdquo琉璃有些不相信，&ldquo她难道是西恭帝的什么人？&rdquo &ldquo不是。

&rdquo溯光不想多说，眼里的笑容忽地凝结。

&ldquo好吧，我不问了。

&rdquo琉璃嘟囔着抬起头，今天这个鲛人已经说的够多了，来者不拒，竟彷佛要把一切都对她和盘托出一般──想到这里，她凭空心里一跳，打了一个激灵： 他，什么时候对自己这般信任了？难道是因为昨天自己救了他一命，让他对自己不再那么排斥了？ 她心里又是好奇又是紧张，就像是揣了一只猫一样百爪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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