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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双城 十八、纵横(1/3)

沧流历九十一年二月初七，一个欲雨的黎明前、云荒力量格局悄然发生了变化。

当灯下两只手相击立誓的时候，一个新的同盟诞生了。

或许当一切都成为史书上墨色黯淡的文字时、后世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会这样来称呼这一夜里双方定下的盟约：空海之盟。

&mdash&mdash为了空桑和海国的复生，而让千年来一直相互敌对仇恨的两个民族将手握到了一处，将力量合并为一股。

那样隐秘的联盟、纵使不被第三方得知，然而力量对比的悄然变化，依然引起了极少数几双眼睛的注意&mdash&mdash那都是寥寥可数的能洞彻云荒一切变化的人。

虚无的殿堂里，敏锐地感到了什么正在静默中改变，大司命拂开了水镜，通过氤氲的水气看向另一个空间：那个瞬间，他看到的是两只交击相握的手。

虽然没有戴着皇天，然而空桑帝王之血特异禀赋依然一眼可认。

&ldquo开始了么？&rdquo不自禁地脱口，大司命喃喃道，旁边围观的三位藩王脸色为之一变。

大司命长长叹息&mdash&mdash尽管可以洞彻轮回，但他永远只是个宿命的旁观者，只能目睹这一切的发生而无能为力。

他所能做的、和历代大司命一样，只是应宿命流程而行，挑选着，守望着空桑延绵千年而不断绝的帝王血脉，然后将一切如实记录入《六合书?秘闻录》，成为某一日沧海桑田后云荒唯一存在过的凭证。

&ldquo空桑的帝王之血！怎么可以和那么卑贱的鲛人握手？&rdquo旁边，黑王玄羽忍不住愤怒地低语，深受千百年来空桑贵族正统熏陶的另外两位王者眉间也有不忿之色。

青王塬年少，脱口应合黑王的反对声，唯独紫王的脸沉默在袍下，许久，才淡淡道：&ldquo帝君和六王，七人中如今有四人支持结盟，这个盟约，无法反对。

&rdquo 真岚，白璎，蓝夏和红鸢&mdash&mdash在地面上的四个人，足可以决定空桑的未来。

&ldquo而且尽管对方是鲛人，如果这块踏板能有点厚度、还是尽力使用吧。

&rdquo紫王芒的语气是波澜不惊的，&ldquo皇太子殿下的决定，我们不能置疑。

&rdquo &ldquo总有一天，殿下会连帝王之血的尊贵都忘记掉。

&rdquo黑王嘟哝着，然而终究不再说话了。

大司命听得旁边诸王的纷争，却没有说话&mdash&mdash百年前承光帝时期开始、六位藩王就钩心斗角你争我夺得厉害，空桑亡国后成为冥灵，为了一息存亡、相互间暂时熄了争斗之心，但分歧依旧是存在于六王心中。

真岚那个孩子&hellip&hellip要担起那么一副烂摊子，的确是辛苦得很呢。

大司命默默叹了口气，俯身准备合上那一面透视不同时空的水镜，然而，猛然间老人的眼睛里有了震惊的神色&mdash&mdash一双眼睛！ 居然有一双眼睛，在水镜那一边黑暗的一角注视着结盟的双方，带着说不出的奇特笑意。

不是空桑那一方，也不是鲛人&hellip&hellip那双黑暗中浮凸的眼睛，又是谁？ 有谁&hellip&hellip还有谁和自己一样，通过水镜在观察着转折点上的这一幕么？ &ldquo啪！&rdquo大司命的手猛然探入水镜中，仿佛想触摸到那个黑暗里神秘旁观者的脸，然而水面骤然碎裂，所有景象化为一片虚无&mdash&mdash虽然是在虚无的城市里，大司命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那样的眼睛，居然冥冥中在某处记忆里曾经见过。

&ldquo是谁？是谁？&rdquo大司命扶着水镜凸起的边缘，目眦欲裂地低头看着荡漾破碎的水面，有些恐惧地喃喃低语。

&ldquo智者大人，您看到了什么？&rdquo 黎明前的雾气笼罩着巨大的白塔。

顶端的神殿里，隔着千重帷幕，传来一个少女恭谨的问话。

焰圣女身穿白色的礼服，匍匐在帘下，将送进去的水镜从帘下拖回，合上，静静地问了一声。

按以往惯例、有通天彻地之能的智者在每次看完水镜之后，都会对沧流帝国发出最高的口谕。

&ldquo唉&hellip&hellip&rdquo长年无人进出的神殿里，重重帷幕背后、陡然透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然后，便是一阵含糊不清的低语，腔调古怪用语奇特，仿佛一个初次学舌的婴儿在努力地说话，但毕竟发出的还是奇异的不成字句的单音节。

然而，焰圣女仿佛听懂了里面那位神秘人的口谕，神色忽然间凝重。

&ldquo既然力量格局已经变化，智者大人，为什么不告诉十巫呢？&rdquo少女匍匐于地，低声请求里面的那个人，声音却是颤抖着的，&ldquo海皇复出，空海成盟，云荒的平衡即将破裂&mdash&mdash为什么不告诉十巫呢？您为什么要保持沉默呢？&rdquo 长时间的安静，帷幕后面的人没有回答一个音节。

作为冰族的圣女，云焰想尽早告诉族人这个不祥的消息，然而无形中仿佛有什么力量压制着她的行动，让她根本无法起身。

&ldquo智者、智者大人&hellip&hellip您难道是想让&hellip&hellip沧流帝国覆亡吗？&rdquo陡然间明白了帷幕后那个神秘人的意图，挣扎着，焰圣女终于大着胆子问出了这句几近责问的话&mdash&mdash历代圣女中，或许从未有人对智者说过这样的话。

&ldquo&hellip&hellip&rdquo又是一阵沉默，帷幕背后的神秘人还是没有说话，沉默中仿佛压力越来越大，重重帷幕开始微微拂动，然后越来越明显地向外飘拂，猎猎飞扬。

&ldquo呵呵呵&hellip&hellip&rdquo忽然间，里面发出了一阵单音节的奇异的低沉笑声。

飞扬的帷幕拍到了焰圣女的脸上，将少女的视线全部裹住。

又来了么？分明还没到月圆的时候啊&hellip&hellip虽然心中的恐惧无以言表，焰圣女还是支撑着匍匐于地、不敢后退半分。

昏黑一片中，她陡然觉得手腕上一阵剧烈的刺痛，仿佛空气中有无形的利刃割破她的腕脉。

血忽然如同一道彩虹般掠起。

黎明前的夜色里，尸体堆积如山。

而一片死亡的气息中，唯独一家破败零落的房间里还透出温暖的灯光&mdash&mdash如意客栈的大厅里，一行人正在进行着黎明前夕的最后商谈。

庞杂的事务终于接近尾声。

&ldquo如此，你可以先去九嶷山下的苍梧之渊。

到时候白璎会在那里等，然后你们一起去把龙神的封印解开&mdash&mdash我们空桑人如今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单独打开星尊帝设下的封印，不然何必蛰伏百年？&rdquo随着黎明的渐近，真岚的力量开始恢复、说话语气明显有了慑人心神的力量，不容反驳，&ldquo作为回报，你们须替我们拿回我被封印在海底的左手。

&rdquo &ldquo哦&hellip&hellip&rdquo听得那样干脆利落的提议，苏摩忽然笑了笑，&ldquo不需要我拿到你的左手后、再来寻求太子妃的合作么？好高的姿态啊。

&rdquo &ldquo我并不是信任你。

&rdquo那一颗头颅在桌上翕合着咀唇，然而眼睛却是看了看一边远处灯下的白衣女子，&ldquo我是信任白璎&hellip&hellip她经过那样的事、都肯再度相信你，我怎么可以比老婆更小气？&rdquo 傀儡师没有说话，抱着怀中的小偶人，空茫的眼睛不知道看着虚空中何处。

另一边，赤王和蓝王已经开始提点各自人马，准备返回无色城。

只有作为太子妃的白王璎还坐在灯下，似乎对于紧逼而来的黎明丝毫不焦急&mdash&mdash虽然出身尊贵，但自小修习过女红，冥灵女子从如意夫人那里借来了针线，在烛光下低着头，手里拿着真岚穿来的那件斗篷，细细的缝补上面的两个破洞。

苍白到几近虚幻的女子，纤细的手指间拈着银针，用自己雪白虚无的发丝为线、一针针地将斗篷前胸后背上地两处破洞补上&mdash&mdash那样专注沉静的神色，让这个存在了上百年而依然年轻的女子、陡然闪出奇异的温婉的光。

虽然那笙在一边看着即将醒来的炎汐，但是一抬头看到白璎的眼睛，陡然便是一阵恍惚&hellip&hellip其实，苗人少女对于这位太子妃是颇感失望的。

听过西京讲述百年前堕天的故事，那样绝决惨烈，心底里不自禁的便遥想着那个女子该有如何绝代的风华，风袖月颜、雪魄冰魂&mdash&mdash然而，等她终于见到白璎的时候，那些猜想却完全没有在冥灵身上得到印证！ 眼前的空桑皇太子妃安静而平凡，就如世上很多嫁为人妻的女子一样。

此刻她在灯下拈着针低眉的样子，根本让那笙无法和那个从万丈高塔顶端纵身跃下大地的女子联系上。

那笙一手探着炎汐的腕脉，一边就有些出神地看着她&mdash&mdash旁边，如意夫人端了一盏药过来，也是怔怔地立住了脚步，看着灯下织补衣物的空桑太子妃，眼神复杂。

百年未见，真的是什么都不再一样&hellip&hellip堕天的刹那，她也曾在伽蓝城外的镜湖中浮出水面、惊呼着仰头看向那一袭坠落的华衣，然而百年后却是这样沧海桑田。

在那样商议存亡大事的关头，苏摩还是没有说话。

他的眼睛凝视着虚空，穿过室内摇曳的烛光，似乎看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

真岚仿佛想继续说什么，但看到对方弥漫开去的眼神，便暂时沉默下去。

&ldquo龙神如果被放出，那么白薇皇后被封印的力量也将回到白璎身上&mdash&mdash这是双赢的事情。

如果作为鲛人的少主、你还有点眼光的话，根本不该拒绝。

&rdquo恍惚中，真岚的话语忽然传入耳中，分析利弊，隐约间闪着冷光，&ldquo而且，若是你再度毁约，将置白璎于何地？&rdquo 轻轻喀嚓一声响，偶人的嘴巴大大张开，面目有些扭曲，似乎傀儡师弄痛了他。

苏摩面沉如水，本来就是空茫的深碧色眸子此刻更加看不到底，他只是抱着偶人，把头微微转向桌子上那颗会说话的头颅，忽然间，不知什么样的情绪控制着傀儡师的心，一个奇异的笑容掠过了他的唇角。

&ldquo死也死不掉，才真是可怕的事情啊。

&rdquo漠然的微笑中，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不知道是说冥灵女子、还是眼前这颗不死的头颅。

&ldquo我们鲛人自然会尽全力从鬼神渊带回装着你左手的石匣。

&rdquo顿了顿，仿佛没有看到真岚的眼神也微微黯淡了一下，苏摩一反方才恍惚的样子，冷静地一字字回答，&ldquo其实放出龙神，对你们空桑人的好处、不下于对我们鲛人&mdash&mdash你们也需要白薇皇后的力量吧？还要我们拿左手作为回报，似乎有些太贪心了哪。

&rdquo 空桑皇太子没有料到这个桀骜阴沉的鲛人少主忽然间如此反击，微微错愕了一下。

&ldquo不过，既然我答应了，自然会做到。

&rdquo没等对方发话，苏摩只是扬着头、看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色，眉间是看不出喜怒的漠然，&ldquo让白璎获得力量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如果你敢毁约，她就有能力杀了尚在自四分五裂中的你。

&rdquo 那样漠然的语声，却让所有听见的人都猛然一震。

如果龙神释放，白薇皇后后土的力量回归、的确皇太子妃的力量便会超过被封印的皇太子&mdash&mdash空桑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后土胜过皇天的局面吧？ &ldquo既然你也同意，那么，我们在苍梧之渊等你的到来。

&rdquo真岚笑了笑，却不纠缠于这个颇为逆耳的问题，只是重复了那个约定。

&ldquo天也快亮了，你们该回去了。

&rdquo苏摩站在窗边，让苍白俊美的脸对着天边微露的晨曦，淡淡催促。

外面，天马已经惊觉了日夜交替的来临，开始不安的低嘶起来。

&ldquo嗯。

&rdquo空桑皇太子的力量随着白昼的将近而慢慢增强，断肢从桌上跃起，托起了头颅，凌空转过头去对着一边的三位王者招呼：&ldquo白璎，蓝夏，红鸢，你们先回去吧&mdash&mdash大司命他们一定是等急了。

&rdquo &ldquo&lsquo先&rsquo回去？&rdquo有些诧异地，诸王惊问，&ldquo那殿下你&mdash&mdash&rdquo &ldquo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rdquo真岚微笑着摇头，把目光投向一边已经打起了瞌睡的慕容修和西京，以及守着炎汐的那笙，对同僚道，&ldquo不用担心，你们先回去，我马上就来。

&rdquo 诸王有些不安地面面相觑&mdash&mdash前夜皇太子妃已经险遭不测，如果让太子殿下又一个人留在这个诡异的傀儡师身侧&hellip&hellip即使是刚结下盟约，但可信度实在是不高啊。

&ldquo那么，我们先回去了。

&rdquo首先开口的是作为皇太子妃的白王，仿佛感觉到了日光的逼近，那个冥灵女子越发苍白和单薄起来，然而神色却是从容的，走过来抖开手中补好的斗篷，覆盖上了那个凌空的头颅。

应该是力量已经慢慢恢复，斗篷在虚空中立起，架出了一个隐约的虚无人形。

白璎低下头，将斗篷在真岚颈中打了个结，然后拂了拂，认真地审视了一番，微笑：&ldquo好，可不要再被人弄破了&mdash&mdash不然怎么还给黑王？&rdquo &ldquo最多我再用幻力&lsquo结&rsquo一件出来嘛。

&rdquo真岚皱眉，满不在乎，然而看到外面的天色也有些紧张起来，催促妻子，&ldquo你快回去吧，再过一刻，太阳便要跃出地平线了！&rdquo &ldquo嗯，好。

&rdquo知道时间紧迫，白璎也不在多话，只是微微点头，&ldquo自己小心。

&rdquo 然后，她便回身，合着赤王蓝王一起走了出去。

走过窗边的时候，白色的女子眼睛停了一下，看着那个鲛人傀儡师，悄然一笑，点头：&ldquo苏摩，我在苍梧之渊等你。

&rdquo 没有等到那个蓝发男子回话，冥灵女子空无的身体已经穿过了苏摩的身体、厚实的墙壁，无声无息地走出了如意赌坊，来到了庭中。

天马在扑扇着翅膀扬蹄嘶叫，急不可待地想回归于无色城，白、赤、蓝三位王者拉住了马缰，翻身而上。

雪白的双翼顿时遮蔽了天空，消失在晨曦微露的天穹。

苏摩深碧色的眼睛里始终没有一丝光亮，不再凭窗看向外面，只是沉默地转过头来、低声问了一边的如意夫人几句。

然后走到左权使炎汐榻边，挥手让发呆的那笙走开，开始俯身查看复国军战士的病情。

&ldquo啊，太子妃姐姐走了也不跟我说句话！&rdquo本来对于那边两个大人物的谈判没有丝毫兴趣，所以只是眼巴巴地看着炎汐是否好一点，然而等她抬起头来已经不见了白璎的影子，那笙感觉受了冷落，委屈地嘟起了嘴，同时将身子挪开，不情愿地让苏摩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ldquo呵呵，不要闹，你跟西京一起去北方的九嶷山，就能碰到她了嘛。

&rdquo她刚转开了头，就看见那颗浮在半空中的头颅，笑笑的向她招呼。

虽然一开始就看惯了这样支离破碎的情况，那笙每次面对着这张脸时、还是忍不住觉得想笑&mdash&mdash雪山上凝结出的那个幻象实在给了她太深刻的记忆，所以看着这张平平无奇的脸时，总是有被欺骗的哭笑不得。

&ldquo九嶷，听说很远啊。

&rdquo然而那笙却是收起了孩子气的表情，眼睛望着天尽头，长长叹了口气，那里，红日蓦然一跃、跳出了地平线。

&ldquo嗯？舍不得和炎汐分开么？&rdquo真岚注意到她眼中担忧和留恋的神色，老实不客气的笑了起来。

那笙忽然间红了脸，瞪了他一眼，生性爽直，却不抵赖，只是抱怨：&ldquo又不象你和太子妃姐姐，几千几百里都可以不当一回事。

要走多久才到九嶷呀！&rdquo &ldquo嗯。

&rdquo真岚忍不住笑了起来，饶有兴趣地低头看她，&ldquo可惜就算我现教你法术幻力，你也无法修行到日行千里啊&mdash&mdash&rdquo &ldquo法术？&rdquo听得空桑皇太子那么说，那笙的眼睛却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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