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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梦经年(1/3)

白雾如烟。

又依稀是雪,就那么纷纷扬扬地洒下来,披了一身,却不觉得冷。

姜沉鱼想:这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

却终归是想不起来。

于是前行。

路途漫漫,蜿蜒,松软,双足踩在上面,便像是被雾覆住了一般。

某种力量在阻止她前行,又有某种力量在催促她前行。

她被这么两股力量纠缠着,脱不了身,也不愿脱身。

因为,意识深处,好像有点知道,前方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然后便看见了一只船,透过迷雾若隐若现,渐行渐近。

一人立在舟头,衣诀翻飞,飘飘若仙。

待得更近些,可见他朝她转过身,举手,屈膝,弓腰,深深叩拜。

仿佛还说了句什么,却听不真切。

姜沉鱼眼中,一瞬间便有了眼泪。

莫名悲伤,不知原因,似委屈似不甘又似永远不愿回忆起来的凄凉。

“娘娘?娘娘?”胳膊处传来温暖的力度,将她震醒。

一瞬间,迷雾消退——那人不见了,小船不见了,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

姜沉鱼猛然惊醒! 入目处,是怀瑾焦虑担忧的脸庞:“娘娘,你又做噩梦了。

” 姜沉鱼下意识地抬起手,便在自己脸上摸到了湿湿的泪。

梦境中那种悲伤的感觉并未散去,依旧萦绕在身体深处,隐隐约约,却真实存在。

她想起那人立在船头拜她,心脏便又是一阵抽搐。

“娘娘。

”怀瑾将温热的湿巾捂上她的脸,柔声道,“要不,就起吧?” “什么时辰了?” “申时二刻。

” “申时?”姜沉鱼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怀瑾点头道:“嗯。

娘娘睡了整整二十个时辰,期间还有点低烧,幸好都退了。

太医说了,娘娘这是疲劳过度,又赶上最近天气骤冷,寒气入体,所以才昏睡的。

幸好终归是醒了,还来得及出席子时的大典。

” 姜沉鱼一听“大典”二字,连忙掀被下床:“我睡过头了,也不知那些东西都布置妥当没有……”说着匆匆走到门口,刚将房门打开,看到门外的景物,声音便戛然而止。

天色阴霾,雪花飞舞,明廊长长,宫灯红亮——其实很多年前,这样的画面也曾映入眼底,那时候的她,坐着轿子进宫看姐姐,犹自任性地评价壁雕的龙凤,嫌它们俗气,再然后,昭鸾公主出现,亲热地叫住她,带着她去看热闹,也就是那一天,她见到了曦禾夫人…… 往事历历,明明还在昨天,怎的一转眼,就变成了当年? 远远的,有人在放烟花,天空被焰火映出五色斑斓的光。

姜沉鱼定定地看着那些光,仿佛痴了一般。

怀瑾在一旁笑道:“意外吧?晚上的大典可不用娘娘太操心啦,有人一早就井井有条地布置妥当了。

据说今年宫里用的焰火都不是璧国自产的,而是专程从宜国购入的呢。

其中还有一箱,是宜王指明送给娘娘的,待到娘娘等会儿出席大典时就放。

” 大典,其实是璧建国以来的一种习俗——每年除夕,皇帝都会带着重要的妃子走上城楼,亲自点放长明灯,与百姓同乐,共度年关,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因此,可以说是很隆重的一桩仪式。

图璧一年,昭尹带着薛茗点灯;图璧二年,昭尹带了姐姐;图璧三年、四年,他带的都是曦禾夫人,而今……终于轮到了她。

终于轮到她姜沉鱼走上城楼,昭告天下百姓,当今璧国,最重要的女子是哪一位。

然而……这样的结局,却不能令她有半分欣喜。

眼前仿佛再次浮起梦境中的画面——白雾萦绕的舟头,那人朝她叩拜,拜得她的心,都碎了。

图璧……七年了。

七年风雨飘摇,这个国家几经动荡:先是王氏挟前太子逆反,被镇压;后昭尹逼薛氏造反,复镇压;再是姬家衰退,姜家崛起……一路走来,满目血腥,不忍睹视。

风水轮回,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图璧四年时,满朝文武,又有几人能料,繁华散尽,最后竟会花落姜家。

落在了她姜沉鱼的头上? 站在与人等高的百卉朝阳铜镜前,姜沉鱼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压在鸦般深黑的发髻上的,是蓝田白玉雕琢、嵌以九十九颗南海红珠的绝世皇冠;披在纤细丰盈的双肩上的,是用天山银狐制成的凤翎风氅;拖在裙裾后的,是七十二霓彩丝编织的天羽宫纱……要多尊贵,才能集天下珍物于一身?又要有多尊贵,才能般配得起这般隆重的行头? 但为何她望着镜子,却独独只看见了自己的左耳? 左耳处,一颗长相守,悠悠荡荡,孤孤单单。

姜沉鱼不忍再看,转身而行。

两名女官上前搀扶,另有二十八名宫女紧步跟随。

殿外,身穿盛装的仪仗队肃穆林立,帝王威严,扑面而至。

在女官的恭迎下,姜沉鱼踩上祥云宝车,两旁钟鼓响起,长长的一记号角声过后,车夫驭动骏马,缓缓朝城楼开去。

金黄色的流苏和纷飞的雪花交织着,在她眼前一荡一荡。

车马最先行过端则宫。

此宫建在湖上,四不着岸,活脱脱就是座袖珍孤岛。

想要进宫,只能从正东方的渡口划船过去,从湖岸抵达宫门,最快也需一刻钟时间。

据说是因为姬忽性情怪僻,又讨厌宫廷礼节,故意将自己的住所建得如此遗世独立。

她不喜欢被人拜访,也不愿意拜访别人。

因此,宫里头大部分人对她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姜沉鱼凝望着碧瓦红墙的端则宫,那个在当年被当做神话来听的人物,那个文采精绝让四国文人尽失颜色的才女,那个自己仰慕了一辈子的男子的姐姐…… 几曾想过,传奇背后的真相竟是那样。

世事讥嘲,莫过于斯。

过了洞达桥,便是宝华宫。

琉璃在夜雪中依旧绚烂,灯影宛如水流在瓦上涔涔流淌,艳到极致,也灵到了极致。

——就像它曾经的主人一样,美得无可挑剔。

可是,所有的光都是来自外界的,窗纸深深,屋内一片漆黑。

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曾经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的宝华宫,如今成了一座死宫。

风吹日晒,春去秋来,这里终将被光阴摧折,变成废墟。

不会再有第二个妃子入住此处了。

因为,她姜沉鱼不允许有第二个妃子入住此宫。

这世间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子配住此宫。

宝华宫过后,行约三刻,才到嘉宁宫。

——她曾经对此地是何等熟悉。

在这里,她行了对身为贵人的姐姐的第一次朝拜之礼,拜完之后,姜画月一把搂住她腰托她站起,笑意盈盈道:“妹妹勿需多礼,以后拿这儿也当做还是咱们的家一般随意吧。

” 她相信那时候的姐姐是真心真意地说的这句话。

然而,姐姐天真,她也天真。

深宫内院,一个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连自己的前程都不可得知的妃子,怎么可能使之为家? 院前的腊梅早已枯死。

两个宫女身穿素衣跪于庭前,遥遥朝她叩拜。

姜沉鱼忍不住又伸手抹了抹自己左耳上的明珠,想起那一日,姐姐从匣中取出此珠,满脸温柔地交给她时的场景,心中一酸,连忙将垂帘放下,不愿再看。

马车驰过玉华门、景阳殿,到了天端十二阶。

所谓的天端十二阶,乃是以景阳殿为圆心,按十二时辰方位均匀展开的阶梯,分别为子陛、丑陛、寅陛、卯陛、辰陛、巳陛、午陛、未陛、申陛、酉陛、戌陛和亥陛。

而姜沉鱼的马车,停在了正向朝南、比其他十一阶都要宽阔的午阶前。

一名小太监快步上前将一玉雕的踏石放在门下,姜沉鱼踩着踏石走下车,扶着大太监罗横的手,轻提裙摆,步行下阶。

空中大雪依旧纷飞,但地上却一丝残雪都没有,雪花飘落到雕有九龙夺珠图案的石阶上,便立刻融化了。

据说,此处铺的乃是平溪暖玉,天然恒温,冬暖夏凉。

寻常人一席难求,而皇家奢华,却用它来铺地。

姜沉鱼心中微微叹息。

十二阶走完,前方城楼处文武百官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

钟声悠悠,罗横出列,拖长了嗓子高声道:“吉时已至,大典开始——” 百官齐齐叩拜:“天佑图璧,吾朝繁兴。

” 姜沉鱼从侍官手中接过长明灯,慢慢走上城楼。

楼外顿时喧声四起,像波浪般依次扩散,汇集成了一片。

透过围栏,姜沉鱼看见隔着护城河,百姓们正在河岸的空地上列队等候,见到她,兴奋高喊。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一压,声音便立马停止了。

所有人都静静地望着她,无数双眼睛透过纷飞的雪花投注在她身上。

——所谓的“万众瞩目”,也不过如此了。

罗横将一卷黄轴高举过头,呈于她前,姜沉鱼却摇了摇头,推开卷轴,前行一步,举起长明灯,让底下的百姓能够看得更加清楚些。

然后,平视前方,开口吟道: 大明之神, 夜明之神, 五星列宿周天星辰之神, 云雨风雷之神, 周天列职之神, 五岳五山之神, 五镇五山之神, 基运翔圣神烈天寿纳德五山之神, 四海之神, 四滨之神, 际地列职祗灵, 天下诸神, 天下诸祗, 烦为吾运尔神化,躬率臣民,庇佑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丰年祥兆,此灯长明。

特此上尊,望神宜悉知,谨告。

说罢,将灯线点燃,只听嗞嗞几声,长明灯在气流的驱使下缓缓上升,底下民众一片欢呼。

与此同时,焰火四起,而正北方,一簇巨大的蓝光飞天窜起,在空中绽开,变成了一条大鱼。

“哇……”连城楼上的侍卫们都抬起头张大了嘴巴惊叹。

蓝鱼游弋了几下后,二度绽放,变成几十朵大小不一的梨花,缓缓坠落。

姜沉鱼心知这便是之前怀瑾所说的宜王特地送来的焰火了,惊艳于这天工绝技的同时,心中浮起的,却是隐隐约约的惆怅。

那一日的情形历历在目,连对方衣上的褶子,眉间的萧索都清清楚楚—— 赫奕道:“我会等你三年。

三年里,无论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都可以来找我。

” 她答:“若我不改变主意呢?” 赫奕笑了笑,那样一个明朗洒脱的男子,笑起来时,眼神却忧郁如斯:“那么,我就要大婚了。

”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但她又怎会不知道? 再过三年,赫奕就三十岁了。

一位君王,三十岁了还不大婚,还无子嗣,是无法向子民交代的。

举国重压,饶他赫奕一向肆意纵性,也扛不住。

他赫奕扛不起。

她姜沉鱼更扛不起。

所以,所谓的三年之约,也不过是最后镜花水月的一腔痴念罢了。

赫奕。

赫奕。

赫奕啊……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恩情,是还不起,还不得,不敢还的。

长明灯袅袅上升,偌大的天空,就好像只剩下了那么一盏灯,点在天与地之间,点在乾与坤之内,点在每个人心中。

身披袈裟的皇家僧侣鼓起手臂,撞响铜钟: 当—— 当—— 当—— 一连十二下,乐声四起,焰火璀璨,原本只是围观的群众,突然涌动起来,每人手中都多了一盏灯,点亮后,高高举起,从城楼上看下去,正是八个字:“芳辰永好,寿与天齐。

” 姜沉鱼吃了一惊。

不错,正月初一除了是新年伊始以外,还是她的生日。

一转眼,她就十八岁了。

再遥想及笄那年,恍如隔世。

罗横在一旁低声道:“这些都是薛公子的安排。

” 姜沉鱼不禁转头,见薛采跟着百官站在阶下,低眉敛目的没什么表情。

而这时,罗横已跪倒在地,高声喊道:“恭祝吾皇芳辰永好,寿与天齐,万岁,万岁、万万岁。

” 恭祝吾皇芳辰永好,寿与天齐,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祝吾皇芳辰永好,寿与天齐,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声,依次传递。

姜沉鱼蓦然转身,见在场所有的人齐齐屈膝,叩拜于地,于是上天入地,一瞬间,再没有人,比她站得更高。

姜沉鱼终于想起了梦境中,那人叩拜时说的话—— 他说的是:“别了,皇上。

” 一梦经年。

有泪如倾。

姬婴姬婴,你是否早就预料到了我的命运?所以在梦里与我告别时,就宣告了我的结局。

姬婴姬婴,世人说你是白泽轮回,为了扶植明君特地入世。

原来,你要扶植的君王其实不是昭尹,而是我…… 是我啊! 你磨炼我,教导我,逼迫我,一步步,走到了如今。

走上这帝王的宝座。

成就这乾坤的主宰。

然而…… 然而…… 然而…… 君临天下非所愿,共挽鹿车终成空。

我姜沉鱼心心念念的,不过是,能够被你喜爱。

像一个女子被一个男子那样的喜爱啊…… 眼前的一切,与之前梦境中的那个画面恍惚重叠在一起。

空中,宜王所赠的焰火燃放正灿; 地下,外傅之年的薛采遥遥相望。

图璧七年,便在漫天大雪、锦绣烟花中,款款而至。

这一年,是姜沉鱼临朝称制整整三年后,在群臣三上万民书恳请称帝的局势下,荣登帝座的第一年。

元月初七,女帝自称睿帝,定原都千秋为神都,改国号,梨。

四国历史,被再次更写,而这一次—— 姜梨的时代到来了。

大结局 梨晏三年,冬。

鹅毛大雪飞飞扬扬,将整个皇宫都披上了厚厚一层银装。

颐非踏进百言堂的时候,姜沉鱼正在与薛采低声讨论些什么,而其他人都在默默做事,红泥火炉里的柴火燃烧正旺,偶尔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显得整个密室格外祥宁。

“不对不对,我这明明算的是距永川三百七十二里,怎么到你那儿就成三百六十九里了?”姜沉鱼捧着一本书册,困惑不已。

薛采也露出几分惊讶,想了想,回答:“也许是测量有误?” 颐非抖了抖覆满雪花的裘衣,凑到薛采身后探头看:“在做什么呢?”只见薛采手里也拿着一份书册,密密麻麻的全是数字。

姜沉鱼招手道:“花子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测绘璧国最新的版图,但有几个地方得到的数据不太一样,你帮忙看看是怎么回事。

” 颐非的眼角微微一抽,叹息道:“喂喂喂,不要真的给我起这种难听的名字啊,听着就差一个叫字了……” “你若不喜欢花子,叫非子也可以。

”薛采埋首于数字间,没有抬头。

颐非翻了个白眼,过去往桌旁一坐:“就差个三里地,有什么关系的,你们还真是闲得无聊,居然自己做这种小事。

喂,我倒是带来了一个天大的趣闻轶事,你们听不听?” 姜沉鱼和薛采全都表现缺缺,尤其是薛采,还打了个哈欠。

颐非讨了个没趣:“算了,反正也和梨国没啥干系,最多宜国的子民发愁罢了。

” 听到宜国两字,姜沉鱼抬起头来:“宜国怎么了?”最近没听闻那边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颐非嘿嘿一笑,露出一副“怎么?这会儿想听了?可惜我却不想说了”的表情,跷起了二郎腿,再顺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薛采头也不抬道:“能传到他耳朵里的,必定只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不会有正事。

” “啊,这次你可错了。

我所说的这个,不但是大事,而且多多少少,与梨国,甚至与丞相你,也有点关联。

” 姜沉鱼心中好奇起来,却又不愿遂了颐非的愿,便在室内扫了一圈道:“紫子呢?” “来了来了,臣来了!”说曹操,曹操到,密室门打开后,紫子跟在罗横的身后匆匆走了进来,如此酷冷的寒冬,他竟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进门,边参拜边兴冲冲道,“皇上,宜国出事了!” 在场众人听到这里,无不转头去看颐非,露出“瞧,没有你也没关系”的表情。

颐非眼见得自己被紫子抢去了风头,只得摸摸鼻子,嘿嘿笑道:“果然,在这类消息的灵通程度上,紫子是不会落后于任何人的啊。

” “紫子,什么事你慢慢说。

”姜沉鱼吩咐道。

紫子用衣袖擦了擦汗,也顾不得坐,忙不迭地说开了:“是这样的,十一月初七,乃是宜王赫奕的寿辰,而他今年,已经三十岁了。

” 姜沉鱼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了赫奕曾经对她说过的话,隐约猜到了他们所谓的出事,是指出了什么事。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但真到了要面对这一刻时,手指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然后开口时,声音也有点发干:“宜王……选了谁……当皇后?” 会是谁呢? 宜国之内,有哪位名门千金,可以配得上那位风流倜傥的君王? 哪个女子,可能陪他下棋?可能为他弹琴?可能陪他出行?可能辅佐他治理好宜国天下? 不管如何……既然赫奕选择了她,那么,那个人,必定是能够做到的吧。

姜沉鱼垂下了眼睛,心里酸酸涩涩,究竟是何感觉,连自己也分不太清楚。

就在这时,一句话传入耳中:“宜王谁也没娶。

”起先,声音还是朦胧的,若隐若现,但突然间,平地一声惊雷,六个音,字字鲜明起来。

“你说什么?”她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一旁的薛采终于从书册里抬起头,却是白了她一眼。

紫子见自己成功地引起了君王的反应,非常自豪,挺起胸膛又大声说了一遍:“宜王谁也没娶。

” 六个字,字字皆美。

如雪化了,如花开了,如阳光穿出了云层,如婴儿长出了新牙……那么那么的美丽。

姜沉鱼只觉自己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快,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如小雪初晴、苞蕾待开般孕育着欢喜:“为、为什么?” “是这样的,从半年前,宜国的老臣们就开始为他们的皇上选妃,挑选了大概三百余名名门闺秀,一一画成画像,呈到他面前让他挑选。

而宜王陛下左挑挑右捡捡的,不是嫌这个的眉毛太粗,就是嫌那个的耳垂不好看……总之说出来的理由,能让人气死。

最后老臣们无奈,就问他喜欢什么样的。

于是乎,宜王陛下就……”紫子说到这里,眼睛弯弯去瞟薛采,忍笑道,“做了件跟薛相一样的举国震惊的事情。

” 薛采见把话题扯到了他身上,就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

姜沉鱼是何等人物,一点即透,“啊”了一声道:“不会是他也用曦禾夫人的画像堵了悠悠众口吧?” 紫子立刻扑倒:“吾皇圣明!回皇上,宜王用的就是这招。

因此,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原来宜王陛下也曾一心觊觎吾国的曦禾夫人,难怪夫人在世时,他偷偷来了璧国好几次!如今,街头巷尾都在流传一本《杏花梦》的话本,里面影射曦禾夫人一生颠倒众生,与数位帝王将相的情感纠葛,用词生动活泼,居然还不难看,微臣买了一本,皇上要看看吗?”说着,从怀里摸了本蓝皮的书出来,讨好地递到她面前。

“……”姜沉鱼定定地盯着书上写得歪歪扭扭的“杏花梦”三个字,眼皮一阵跳动,最后僵硬地将它推开,对薛采道,“我们继续吧。

向阳山高九十四丈,是真的么?” 薛采点头:“曾经过百,但风霜侵蚀,如今已经变矮了。

” 紫子见无人再理会他的话,只好落寞地把书收回怀里,乖乖地找座位坐下。

颐非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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