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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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勿忘三途苦(1/3)

天黑后,她回到弄堂,看到公寓里只有厨房开着灯。

通常她和傅侗文不在,谭庆项便将楼上的灯全灭了,带培德周旋在炉灶、餐桌之间。

万安喜欢在白日里搬个小板凳,在天台上看着他晾晒的衣裳、被褥,天一黑就收拾好天台,他就会回到三楼自己的小屋子里听无线电,还不爱开灯。

果然如她推测的,一进门,就听得楼梯间里回荡着无线电的歌声。

厨房门口,有两个人影,是谭庆项和培德对坐在餐桌旁,轻声聊着天。

厨房餐桌上铺着两张报纸,上头扔着一叠解剖素描。

&ldquo这是你的?&rdquo沈奚有了兴趣,看到最上头的一幅人类大脑的横切面素描。

先前在欧洲,医学解剖并不受欢迎。

今年大流感开始后,欧洲人为找到病因才开始了系统的医学解剖研究。

她没想到谭庆项会这么早涉猎这个。

&ldquo是侗汌留下的,&rdquo谭庆项说,&ldquo他在英国时自己画的。

&rdquo 沈奚坐下,一张张看着。

除去那张大脑横切面,余下都是心脏、肺腑和主要血管的素描图。

全彩色的。

&ldquo你当初和四爷是同学吧?后来为什么又去了耶鲁?&rdquo 欧洲心脏学发展最快,没道理读博士去美国的。

谭庆项默了半晌,说:&ldquo那年侗汌一走,我只想着离开北京,随便去一个地方都好,唯独不能回伦敦。

伦敦是我和侗汌认识的地方。

&rdquo 原来是因为四爷,她明了于心。

谭庆项又说:&ldquo后来和侗文通信,知道他心脏不好,就想着还是要替侗汌照顾他,于是毕业后就回来了。

&rdquo 谭庆项似乎不愿再谈,起身穿上围裙说:&ldquo给你留了晚饭,你收拾一下餐桌。

&rdquo &ldquo是年糕吗?&rdquo这可是谭庆项最拿手的菜。

&ldquo想得美。

&rdquo谭庆项把蒸笼打开,是灌汤包。

好吧,灌汤包也好吃。

饭后,沈奚等到十一点多,傅侗文也不见人影。

洗过澡,她在床上看书。

这间卧房越来越像傅家老宅,万安是个念旧的,自作主张地按着他的印象,今日换灯盏,明日换花瓶的,到如今,竟把床帐也都挂上了&hellip&hellip 门忽然被推开。

她立刻抱住枕头,就势滑下身子,趴到床上装睡。

入耳的脚步声很轻,床帐被掀开。

黄铜挂钩撞上床头,叮当几声响。

鼻端,有香气飘来。

&ldquo你再要睡,排骨年糕就没了。

&rdquo他轻声道。

沈奚立刻睁眼,见他半蹲在床旁,右手里端着一盘排骨年糕,惊喜之余,马上翻身坐直,接了他手里的盘筷:&ldquo你特地去买的?&rdquo &ldquo听说你晚上想吃,就去买了。

&rdquo他说,&ldquo也是巧,我四弟爱吃这个,你也爱吃。

&rdquo &ldquo在上海吃的最好的东西就是它了。

&rdquo沈奚悄悄说,&ldquo楼下有时有卖宵夜的小贩,炒的最好吃,比饭店里的还要好。

&rdquo 傅侗文一笑,轻敲她的额头:&ldquo更巧了,他也如此说过。

&rdquo 两人笑着聊着,分享这一份排骨年糕,等吃完,又相伴到洗手间去刷牙洗脸,仿佛一刻都舍不得再分开。

到回来,傅侗文也没睡的打算,和她一左一右地倚在床头轻声闲聊。

慢慢地,就聊到过去傅家请过的洋先生。

原本是打算让先生教授少爷们学洋文,后来发现这群少爷既惹不起也管教不得,最后就成了傅家的一个活人摆设,偶尔被少爷们逗得说两句洋文,被戏称为&ldquo洋八哥&rdquo。

傅侗文自幼和各国领事馆的大人们来往多,学得早,后来四爷的洋文都是跟着他来学的,四爷走后,他又教五爷。

&ldquo清末的课本很奇怪。

一页十二个格子,横三,竖四。

&rdquo他食指在掌心比画着,&ldquo每个格子讲授一句话,格子里的第一行是中文,第二行英文,第三行就是中文译文了。

&rdquo &ldquo中文译文?&rdquo沈奚英文在纽约学的,没见过这种课本。

&ldquo打个比方,&rdquo他道,&ldquoTomorrowIgiveyouanswer,这句话在课本上是&lsquo托马六、唵以、及夫、尤、唵五史为&rsquo。

&rdquo &ldquo啊?&rdquo沈奚忍俊不禁,&ldquo这念出来不像啊。

&rdquo 他叹道:&ldquo后来课本都是自己写的。

&rdquo &ldquo真难为你,&rdquo沈奚笑,&ldquo又当哥哥,又当洋文老师。

&rdquo &ldquo小四和小五都算争气。

&rdquo他道。

未几,再道:&ldquo央央也争气,读书用功,绝不比男儿逊色。

&rdquo 她被夸得脸红:&ldquo我二哥常说,投至得云路鹏程九万里,先受了雪窗萤火二十年。

&rdquo 傅侗文轻轻地&ldquo哦?&rdquo了声。

&ldquo我二哥也爱听戏,&rdquo她看壁灯光下的他,&ldquo脾气秉性和你很像。

&rdquo &ldquo沈家二公子,&rdquo他轻声道,&ldquo无缘一见,可惜。

&rdquo &ldquo离家前,我最后见的也是他。

&rdquo她又说。

那时在马车旁,二哥嘱咐她不要哭闹,还告诉她,从今往后她要独自在世间生存,想家也要放在心里,忘记自己的姓氏,忘记自己的家宅,忘记家里的兄长和弟妹。

年幼的沈奚不知沈家遭遇变故,对二哥的话懵懵懂懂。

后来每每想到那夜,她总想不透为何二哥明知大祸临头,却不随自己一同逃走? &ldquo排骨年糕&hellip&hellip骆驼馄饨。

&rdquo窗外卖宵夜的少年吆喝着,仿佛是为了应景,竟在今夜来了。

她收了心,望一眼落地钟,两点了。

吆喝由远至近,再渐渐远去。

她回神时,傅侗文已经枕着她的掌心,合了眼眸。

要睡了?睡这么快? 沈奚抽回手,悄然钩了床帐,让夜风能吹进帐子。

虽不是盛夏了,还是要通风睡觉,秋老虎也厉害得很,稍不注意就是满身汗。

蚊子&ldquo嗡嗡&rdquo地叫。

她听了会儿,又怕蚊虫咬他,匆忙找到折扇,轻轻打开,往下扇着风。

清风拂面,傅侗文是被她照顾得愈发惬意,十足是重茵而卧、列鼎而食的一个贵公子,倦懒地将手搭在她的大腿上,轻敲打着节拍。

不晓得,心中唱的是哪一折。

&hellip&hellip 日子一晃到九月上旬,流感在全国蔓延开。

时报载流感爆发的村子:&ldquo一村之中十室九家,一家之人,十人九死,贫苦户最居多数,哭声相应,惨不忍闻。

&rdquo棺木销售一空,待装的尸体不计其数,只能暂放在家中。

红会为应对疫病,在上海周边成立了临时医院。

沈奚医院的医生们轮流前往,义诊看病,沈奚也是此中一员,自然忙碌。

到下旬,到了傅侗文父亲的七七。

傅侗文父亲是傅家族长,丧事是要大办的,要日日唱戏,流水席不断。

只是如今傅家落败,几个儿子客居在上海,也没法照祖宗的规矩来。

最后是傅侗文拿的主意,安排来沪的傅家人在七七这日去徐园听戏。

她以为自己是要去的,还提前准备了衣裳。

可后来傅侗文说,他和家中人并不亲近,两人婚事也没公开,沈奚自然不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沈奚不觉他的话有什么不妥,于是在这日,亲自给他备好西装衬衫,送他出门。

&ldquo就算是听一夜戏,你也不要硬撑着。

&rdquo她两手合握着玻璃杯,抿口茶,伸手,自然地为他正了正领带,&ldquo能偷着睡一会儿最好。

&rdquo 这是句傻话,傅侗文微笑着,轻刮了下她的鼻梁。

&ldquo放心去吧,&rdquo谭庆项在后头说,&ldquo三少奶奶这里有我呢。

&rdquo 不过是听场戏,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奚没在意谭庆项的话,自然也没留意到他们两个的目光交流。

正要走前,守在门外头的中年男人进来,和傅侗文耳语了两句。

傅侗文蹙起眉:&ldquo没拦住?&rdquo&ldquo不敢硬拦着。

&rdquo &ldquo怎么了?&rdquo沈奚不安地问。

&ldquo我母亲来了,在门外,&rdquo他低声说,&ldquo说是要见你。

&rdquo &ldquo现在?&rdquo她完全在状况之外。

在傅家人都聚齐在戏园时,他母亲竟来到这个小弄堂,要见自己?沈奚理不清这个逻辑,但肯定不能躲开。

傅侗文也知道躲不过了,让人开门,他亲自把老夫人扶进公寓。

他嘱所有下人在门外候着,把母亲扶到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等沈奚进屋后,他关了门。

沈奚本是要送他出门,只穿着日常衣裙,安静地立在沙发旁。

&ldquo沈小姐,&rdquo老夫人对她招手,&ldquo来,到我身边来。

&rdquo 还是叫&ldquo沈小姐&rdquo? 沈奚被老夫人握着手,挨着她坐下。

&ldquo你们的婚事也该要提上日程了,&rdquo老夫人微微含笑,&ldquo侗文不提,我这个母亲替他提。

&rdquo 沈奚错愕的一瞬,傅侗文在一旁微摇头,暗示她先隐瞒已婚的事实。

&ldquo嗯,这件事&hellip&hellip&rdquo她顿了顿,笑说,&ldquo我们也在商量了。

&rdquo &ldquo那就好,那就好。

&rdquo 老夫人把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褪下,直接套到她的手腕上,全程动作都是面带微笑,但双手用了力,有着不准许她躲闪的坚持。

沈奚感觉到老夫人的力气,也就没推拒。

&ldquo这是我嫁入傅家时的嫁妆,送你做见面礼,&rdquo老夫人看她不躲闪,心中安慰,和颜悦色道,&ldquo并非是聘礼,只是我这个老母亲送给未来儿媳的。

&rdquo &ldquo谢谢老夫人。

&rdquo 她说完即刻懊悔,好似言语单薄了。

只是她从未学过如何做媳妇,如何同婆婆讲话。

老夫人没在意她的措辞。

傅侗文在一旁道:&ldquo母亲若只是想见她,我可以在明日带她去公馆。

今日是七七,傅家长辈也都聚在徐园,不好耽搁。

&rdquo &ldquo是要去了,&rdquo老夫人慢慢地说,&ldquo沈小姐一道去吧,难得再有机会见到傅家团聚了。

&rdquo 沈奚没作声,假装犹豫地看他。

既然傅侗文说她不宜去,那便有不好去的道理。

但老夫人的话不管真假,起码说出来的意思是为她好,想要她在傅家公开场合露面,给她一个名分。

她没立场反驳,只好把话茬扔给他。

&ldquo还是不要带她的好,&rdquo傅侗文说,&ldquo终归没有嫁入傅家,名不正言不顺。

&rdquo 老夫人摇头:&ldquo沈小姐在母亲的眼里,已经是有名分的了。

&rdquo 母子两个相持不下。

傅侗文默了会儿,对沈奚冷漠吩咐说:&ldquo去换一身朴素的衣裳。

跟着去就是,不要多话。

&rdquo 沈奚知他故作了冷淡,没多话,上了楼。

客厅里剩下母子二人,反倒没了交流。

傅侗文沉默着,立身在窗前。

他料想了所有的突发状况,没想到母亲会出面,带沈奚去徐园。

父亲去世后,傅家家主自然就该是傅家大爷的。

所以傅侗文清楚,大哥今晚一定会出现在徐园。

今夜他安排了压轴大戏,等候大哥。

沈奚去或不去,都不会有影响。

但傅侗文总想要小心一些,能让她避开这种场面最好。

可母亲太过坚持,理由又很充分,他若要一直争论,反而会显得心虚&hellip&hellip 也只能让她去了。

&ldquo公馆里房间多,地方也宽敞,&rdquo老夫人打断他的思绪,问他,&ldquo为何要住这里?委屈了沈小姐。

&rdquo&ldquo我和沈小姐都不习惯许多下人们伺候着,太过拘束。

&rdquo他答。

又是让人窒息的安静。

一对母子心不连着心,久未见面也寻不到话题说。

很快,傅侗文听到了沈奚下楼的脚步声,开门,唤丫鬟搀老夫人出门。

他原本是安排了四辆轿车,加上老夫人来时的两辆,一共六辆黑色轿车驶离霞飞路,和迎面而来的电车交错而过。

路上雷声阵阵,是有雨的征兆,可车队到了徐园,也没见半点雨滴。

今日的徐园被傅侗文全场包下,一整夜都不接散客,自然也没了上次来的盛况。

明明戏未开锣,却莫名给了沈奚一种笙歌阒寂、风流云散的错觉。

他们车队停靠在正门外,傅侗文让人先护送老夫人进了园子。

老夫人一走,立刻有人到傅侗文面前,低声道:&ldquo三爷,是要封园子了吗?&rdquo 他点头。

那人不再多言,退着出了铁栅栏门。

从外,上了锁。

从此刻起,徐园砖墙外,每隔十米都会有青帮的人守夜,都带着枪。

无人能进出。

沈奚见到落锁的场面,心中隐有不安。

突然,一道青白闪电撕裂乌云,照亮了眼前的青石板路。

两旁的中年人撑起墨色雨伞,她和傅侗文没走出几步,伞布上已经有了阵阵雨滴砸落的声响,像急锤打鼓,动静大,雨滴也大。

傅侗文一直沉默走着,到进入戏场前,抬头看了眼天上。

&ldquo我稍后,要做什么?说什么吗?&rdquo 他摇头,低声道:&ldquo少说话,静观其变。

&rdquo &ldquo好。

&rdquo 外头没闲杂人,冷清得很。

场子里却是灯火错落,笑语不断。

围坐在戏台下的男人们仍是多年前的旧模样,长衫,缎面的。

女人们也都是老式的裙褂。

她一眼望过去,仿佛回到了当年贺寿宴的戏楼,哪里有徐园平常的样子。

他们到时,傅家大爷被老辈人围拢着。

大家看到傅侗文,不约而同静了一瞬。

他们两个和这里的男人女人大不同,一个身着深色西装的绅士和穿着连身裙的小姐,仿佛是在晚清画卷里硬添了一笔亮色,十分突兀,不合衬。

&ldquo侗文啊,&rdquo花白胡须的老人家见到他们,即刻唤他,&ldquo你可是到了。

&rdquo 傅大爷是名分在的花架子,操办丧事,出钱出力的都是傅家老三,这笔账大家心里明白。

见到真正有权势的傅三,自是热络,纷纷和他招呼。

家里的晚辈也全被催促着,上来和他这位三哥、三叔攀情分。

傅侗文嘴角带着笑,草草应付后,悠哉地将右手指楼梯,对人群中的傅大爷说:&ldquo大哥,你我兄弟楼上一叙。

&rdquo 两兄弟上一回见面还是在老夫人住的公馆里。

父亲去世那日。

这一月来,傅侗文在明面上没做绝,私底下却截断了傅大爷全部人际关系和财路,青帮黄老板拒不见面。

如今两人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却还要维持着一团和气。

&ldquo三弟看着气色不错啊。

&rdquo傅大爷撩了长衫,和傅侗文并肩上楼。

&ldquo老样子,&rdquo傅侗文客套地笑,&ldquo没想到大哥今日会来。

&rdquo &ldquo三弟在说笑?&rdquo傅大爷哈哈地笑,&ldquo我看你是料定今日大哥会来的,是不是?&rdquo 傅侗文含笑,不语。

今夜七七,他是算定了大哥会露面,这是大哥最后翻身的机会,能见到母亲,能见到傅家诸位长辈,能有控诉傅侗文的机会。

四十九级台阶,转眼到包房外。

二楼有七间包房,正对着戏台的那个最宽敞。

沈奚认得这间,上回和黄老板对峙也是在这里。

门外,守着十个小厮,还有平日跟随傅侗文的人,守着包房的门。

他们驻足在门外。

&ldquo你我兄弟误会太深,今日借着母亲和家中长辈都在,要好好地解一解心结。

&rdquo傅大爷笑着问,&ldquo今夜父亲七七,你该不会急着要大哥的命吧?&rdquo &ldquo怎敢,&rdquo傅侗文指包房,&ldquo大哥请。

&rdquo 下人们开了门。

傅大爷毕竟也是风雨里过来的,笑容不散,先入了包房。

里头人不少,傅老夫人坐在当中,两旁是六位家里成年的少爷,各自带着女眷,小姐们都在隔壁包房。

二少奶奶病重,是苏磬陪着二爷来的,她瞧见沈奚和傅侗文的一刻,面上有了一丝微笑,轻轻对沈奚颔首招呼。

傅家大爷看到屋里的丫鬟,不悦地说:&ldquo下人们都出去。

&rdquo 丫鬟们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

&ldquo大哥,你让丫鬟们都走了,谁给我们添水倒茶?&rdquo一位年纪轻些的少爷说。

&ldquo老二留下,你们都去隔壁。

今日我们几个年纪长的要谈正事。

&rdquo傅家大爷说。

那几个少爷早坐不住,知道他们年长的兄弟矛盾深,正不想留在这包房里受罪,傅家大爷这么一吩咐,众人也都没多余的话,纷纷对老夫人行礼告退。

&ldquo丫鬟不在,端茶倒水的事我来做。

&rdquo苏磬起身,柔声道。

&ldquo我帮你。

&rdquo沈奚说。

&ldquo不用你,&rdquo傅二爷笑着说,&ldquo沈小姐还没嫁入傅家,是客,只管坐着听戏就是。

&rdquo 窗外是疾风骤雨,雨潲进屋里,打湿了地面。

苏磬走去关窗,为透风,她留了一条缝隙,用金铜色的挂钩扣住窗户。

离开窗边,她挂好了门闩,随即坐到丫鬟坐的小板凳上,捡起椅子上自己的团扇,给煮水的小炉子扇着风。

全程都小心翼翼,静悄悄的,是不想掺和进大房恩怨的态度。

傅侗文和大哥互相笑着,无声地指了指对方身后。

两兄弟落座,一东一西。

沈奚和傅侗文并肩坐在一对太师椅里,中间是个小茶几。

茶几上摆放着铜制的望远镜和粉色戏单。

始终静默的老夫人开了口:&ldquo你们两个是亲兄弟,要好好聊一聊,有什么心结都在这里一并解开。

&rdquo她看向傅二爷,&ldquo侗善也在,算是个见证人。

&rdquo 傅二爷坐着欠身,回说:&ldquo自家兄弟,不用证人。

&rdquo &ldquo把你和沈小姐叫来,都是我的一个私心。

&rdquo见没外人了,老夫人也承认了自己的用心,&ldquo傅家里,如今能在侗文面前说上话的,只有老二你了。

&rdquo她看向傅侗文身旁的沈奚,&ldquo傅家外,能左右侗文想法的人,也只有沈小姐。

有你们在,我安心。

&rdquo &ldquo哪里的话。

&rdquo傅二爷笑答。

沈奚微微笑着,轻颔首,权当应付。

她猜到傅侗文母亲突然到公寓找自己,送玉镯,让自己来这里,这一连串的行为都有着明确目的。

只是傅侗文很少同她说傅家的事,她了解不多,摸不透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眼前听他母亲的意思,是怕压制不住傅侗文,才请了自己来。

知子莫若母,老夫人猜到傅大爷今天会冒险来,也猜到了傅侗文会为难大儿子,自然要早做安排。

但如今,她娘家衰落,失去了丈夫,一贯宠信的大儿子也落魄了,无法实质上帮助傅大爷,只好迂回求助于傅二爷和沈奚,想要他们两个替自己开口劝说傅侗文。

岂料,傅二爷是敷衍,沈奚是默不吭声。

傅侗文母亲该说的都说了,只好端着架子,背脊笔挺地坐着,保护好自己最后的威严。

苏磬用白手巾垫着壶盖,看水煮沸了,熟练地沏茶、奉茶。

茶递给傅侗文,他对苏磬含笑点头,不急于说话。

茶递给傅家大爷,他接了,吹着漂在水上的茶叶,心不在焉地等着傅侗文先说。

茶递给傅二爷,傅二爷没接,看了眼茶几。

苏磬心领神会,放在一旁。

老夫人和沈奚的茶也奉了,苏磬再回到原位,照看着那一炉的红炭。

沈奚拿了戏单,借灯光看曲目。

第一首就是《满江红》。

一道响雷炸开,恰合衬了楼下的锣声。

戏池子里的老少爷们都以为这是好兆头,笑着喝彩,声浪传到二楼,前后包房也都叫了好。

唯独这里,有种诡异的宁静。

她翻过戏单,看到背面的小广告,没看仔细呢,傅侗文就一下抽走了那张纸。

沈奚惊了一瞬,抬眼望去,他在笑。

仿佛在和她逗趣。

&ldquo老三,我们直说吧。

&rdquo傅家大爷再熬不住,放下茶杯,因为动作急,水溅到了手上,他不禁倒吸口冷气,甩着滚烫的水滴。

&ldquo大哥想听我说什么?&rdquo傅侗文把戏单递回给她。

&ldquo这一个月你像疯狗似的,断我财路,斩我人脉,连我想去面见母亲也要阻拦。

若不是今日我冒险来这里,是不是你已经打算将我从这人间除名了?&rdquo 傅侗文微笑,不答。

傅大爷渐沉不住气,攸关性命,如何能冷静:&ldquo你我早年政见不同,是有些矛盾,但也不至于互为死敌,对不对?当年你和四弟支持维新派,我和父亲支持保皇党,最后胜出的是保皇党,对不对?你以为维新派被赶尽杀绝时,你和四弟为何能逃脱?还不是因为我从中斡旋?这份恩你不能忘。

&rdquo &ldquo是吗?&rdquo傅侗文终于开口,&ldquo我和四弟没有死,都是多亏了大哥照应?&rdquo &ldquo不说这份恩,&rdquo傅大爷又道,&ldquo后来你开始支持革命党,我和父亲支持袁大总统。

你就像一个豪赌之徒,永远选择和傅家站在对立面。

父亲是为了保住傅家,才想要除掉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照着父亲的意愿做的。

可我还是帮了你。

&rdquo他指沈奚,继续道,&ldquo她来傅家找你,是我帮着老二为你说话。

要不然你以为这样一个没背景的女孩子会被准许进入你的院子吗?就算是进去了,要不是我和母亲在背后劝说,你们两个恐怕已经死在一起了。

&rdquo 傅侗文点头,看向傅二爷:&ldquo说到此事,二哥,这份恩我一直记在心上。

&rdquo &ldquo自家兄弟。

&rdquo傅二爷低声回着,吩咐苏磬:&ldquo大哥茶洒了,你再添杯新的。

&rdquo 苏磬顺从地沏新茶。

傅二爷在有意缓和气氛,傅大爷也强压下胸腔内的急火,短暂沉默。

等苏磬把一盏新茶放到傅大爷手边,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漫长的十分钟里,傅大爷在思考着如何攻破傅侗文的心结。

他一直认为有母亲在,傅侗文不会真下杀手,哪怕有医院外的争执,也都在青帮几位老板的合力劝解下,算是过去了。

可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改变了态度? 猜不透傅侗文的想法,傅大爷只好试探。

&ldquo侗文,你我兄弟都是想做大事情的人,只是立场不同。

&rdquo傅大爷语重心长地解释,&ldquo这就好比,当年我和二弟,一个支持民主共和,一个支持君主立宪,是理想不同、理念不同。

你看现在我和二弟还不是兄弟情深?&rdquo 他见傅侗文不答后,渐渐地想到了一桩旧事。

&ldquo我知道一直有风言风语,说四弟染上烟瘾和我有关。

&rdquo傅大爷欠身,诚恳地望着傅侗文,&ldquo你自幼和四弟最要好,这是你的心结&hellip&hellip&rdquo 沈奚正端着茶杯,将要喝。

四爷?他在说傅四爷是被他害的? 苏磬摇扇的手也明显停了,她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团扇,像在看着地下的石砖,或是自己的鞋。

&ldquo大哥终于说到我感兴趣的地方了。

&rdquo傅侗文低声道。

&ldquo你不能只凭人家一张嘴,就认定我有罪。

&rdquo傅大爷即刻争辩,&ldquo侗文,你怎能怀疑大哥?&rdquo 傅侗文望住他:&ldquo过去你能压下这件事,是因为父亲保你,母亲护你,也因为你还有权势地位,而我斗不过你。

今时今日,你自问还有能力压下去吗?&rdquo 他言下之意,已是有了确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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