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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让陆小凤尊敬和畏惧都不容易。
有很多人都认为西门吹雪的剑术已经超越了中原一点红,已经到达剑术的巅峰,到达了“无人、无我、无情、无剑”的最高境界。
只有到达了这种境界的人,才能将剑上的力量控制得如此精确。
可是能够到达这种境界的人,绝对不多。
到达这种境界后,也就绝对不肯随便杀人了。
如果你不配让他拔剑,就算跪下去求他,他也绝不肯伤你毫发。
这次杀人的是谁? 一个已经达到巅峰的剑客,又怎么会对一双平凡劳苦的夫妇出手? 没有人看见这对夫妇是怎么死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更没有人懂得致命的这一剑是怎样精确可怕。
所以有很多人都在问小方。
“他们是谁?你是谁?你是不是认得他们?” 小方本来也有很多事想问这些人的,却没有问。
因为他忽然又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他忽然发现这个本来坐在独轮车上,抱着女儿的妇人,仿佛也似曾相识。
两个没有根的人,在酒后微醺时,在寂寞失意时,在很想找个人倾诉自己的感触时,偶然间相聚又分手。
过了很久之后,他们又在偶然间相遇,彼此间都觉得似曾相识。
也许只不过匆匆一瞥,也许互相淡淡地一笑,然后又分手,因为他们情愿将昔日那一点淡淡的情怀留在心底。
一点淡淡的感情,一点淡淡的哀伤,多么潇洒,多么美丽。
但是小方现在却绝对没有这种感情。
并不是因为这个他觉得似曾相识的女人已经死了,而是因为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那种微妙的情愫。
他已经完全想不起这个女人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的,就如同他也想不起刚才那个骑着青骡走过的少女是谁。
可是就在他已准备不再去想的时候,他忽然想了起来。
因为他忽然看到了这个女人的脚。
在男女之间的关系中,脚绝不能算是重要的一环,但却有很多男人都很注意女人的脚。
其实小方并没有看见这个女人的脚,只不过看见她脚上穿的鞋子。
她穿的衣裳很朴素、很平凡。
一件用廉价花布做成的短袄,一条刚好可以盖住脚的青布长裙。
现在她已倒在地上,所以她的脚才露了出来。
她脚上穿的是双靴子,很精致、很小巧的靴子。
只要是略有江湖经验的人,就可以看出这种靴子里有一块三角形的钢铁,藏在靴子的尖端。
这种靴子就叫作“剑靴”。
就好像藏在袖中的箭一样,这种靴子也是种致命的武器。
穿这种靴的女人,通常都练过连环鸳鸯飞脚一类的武功。
小方忽然想起这个女人就是那天在那糕饼店里,忽然飞起一脚踢碎那年轻伙计咽喉的辫子姑娘。
虽然她今天没有梳辫子,装束打扮都比那天看来老气得多。
小方却还是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所以这对夫妻绝对不是从江南来的,是班察巴那派来的。
——他们当然不是真的夫妻,只不过想利用这种形式来掩护自己的行动而已。
——一对从异乡来的年轻夫妻,带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这种形式无疑是种最好的掩护。
——他们这种人的行动任务,通常都是要杀人的。
这几点都是毋庸置疑的,问题是: ——他们要杀的人是谁? ——如果他们要杀的是小方,他们刚才为什么不出手? ——他们刚才明明已经有很好的机会。
像他们这种受过严格而良好训练的杀手,应该知道良机一失永不再来。
这问题最好的答案是: ——他们要杀的不是小方。
当然绝对不是小方,因为班察巴那虽然不是小方的朋友,也不是小方的仇敌,绝对不是。
——那么他们要杀的是谁?杀他们的是谁? ——他们都是班察巴那秘密训练出来的杀手,不到万不得已时,班察巴那绝不会派他们出来杀人的。
——所以他们这次任务无疑是绝对机密,绝对必要的。
他们要杀的无疑是班察巴那一定要置之死地的人。
——班察巴那的朋友虽然不多,但仇敌也不多。
在这么样一个虽然繁荣却极平凡的边陲小镇,怎么会有他不惜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刺杀的人? ——这个人是谁? 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是: ——在这个虽然繁荣却极平凡的小镇里,怎么会有这种能对班察巴那属下久经训练的杀手一剑刺杀于道旁的剑客? 寒夜,逆旅,孤灯。
灯下有酒。
浊酒,未饮的酒。
小方在灯下。
还有很多问题要去想,很多他应该必须去想的问题,可是他没有去想。
他想的是一件和这问题完全没有关系的事,一个和这些问题完全没有关联的人。
他正在想的是那个最多只不过有十六七岁,穿着件青布短棉袄,骑着匹青骡从他对面走过去的单身女孩子。
那个仿佛觉得似曾相识,却又好像从未见过的女孩子。
他确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那个女孩子绝对没有跟他有过一点关系,一点旧情。
但是他偏偏忽然想到。
他虽然很想去想其他一些值得他去想的事,但是他想到的却偏偏总是那个侧坐在青骡上,那个风姿极美,仿佛在笑又仿佛没有笑的女孩子。
——为什么呢? 是笑了还是没有笑?如果是笑,为什么要笑?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的男人笑?如果不是笑,一个年轻女孩子,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的男人似笑而非笑? 如果他们真的相识,她为什么笑了又不笑?不笑而又笑? 寒夜已将尽,昏灯已将残。
浊酒已尽,沉睡的旅人已将醒,未睡的旅人早已该睡。
小方已倦。
“波”的一声响,轻轻、轻轻的一声响,灯花散,灯灭了。
天灯还没有烧起,天还没有亮。
寒冷孤独,寂寞窄小,污浊廉价的逆旅斗室,忽然变得更寒冷、更黑暗。
小方躺在黑暗处,躺在冰冷的床上,忽然听到一声响。
轻轻、轻轻的一声响,就像是灯残将灭时那么轻的一声响。
他没有听见别的声音,他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他身上每一个有感觉的地方,每一块有感觉的肌肉、每一根有感觉的神经都忽然抽紧。
因为他忽然感觉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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