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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1/3)

沙家党羽跑在前头,冲上悬崖,居高临下,一声令下,暗器乱投,金镖、袖箭、甩手箭、铁莲子、菩提子、飞蝗石、毒蒺藜……,纷如骤雨,太极陈将已昏死过去的沙守义掷下乱草丛中,青钢剑迅疾展开,左右扫荡;朱红灯的龙吟剑也舞成一道银虹,风雨不透。

两柄剑矫如游龙,向前开道。

众好汉或仗轻灵身法趋避,或用手中兵器碰磕,也跟着急进。

太极陈运太极行功,翩如飞鸟,足登危石,脚点苍苔,直向崖峰冲去。

他大喝一声:“来而不往非礼也!”剑交左手,左剑护胸,右手钱镖早捻到指间,铮然一声,一镖飞出,只见危崖上贼党中人影一晃,“哎唷”一声,一个贼徒在二三十丈的危崖上倒扑下来,血溅幽谷。

太极陈更不怠慢,钱镖疾发,又是两名贼徒,翻身跌下。

沙家党羽一阵大乱,东奔西窜,逃避钱镖。

朱红灯等一众好汉,就趁这个当口,紧随太极陈扑上悬崖,也发出暗器攒击,转眼之间,沙家党羽又有三人受暗器所伤,坠下悬崖。

这时崖上只剩沙鸣远和另外两个清宫一等卫士了。

他们趁太极陈还未扑上危崖之际,突然移动几块巨石,向下推滚,只听得砰砰巨响,声若雷鸣,沙石纷飞,滚滚而下,太极陈一干人尽管武艺高强,也不能不左右趋闪。

那几块巨石滚下时,因与山崖石壁撞碰摩擦,枝叶碎石纷纷如雨,泥土飞扬,浸成一片烟雾。

太极陈等人躲开巨石,碰得开暗器,但却被残枝碎石溅了一身,幸而也只是残枝碎石,所以没有受伤。

然而就在太极陈等一众英雄闪避石块,目迷烟雾之际,危崖上沙鸣远等三人,竟抱头拳腿,顺着陡起的斜坡滴溜溜地滚下去了,虽有一个贼徒碰在突出的石块被弹了起来,抛在半空,跌下峡底,成为肉饼;但沙鸣远与另外一个党羽,竟侥幸逃脱。

到太极陈等攀上危崖时,已是人影杳然,鸿飞渺渺。

太极陈还想追赶,倒是朱红灯劝住道:“贼徒十之七八,已被诛灭,我们还要赶回大寨,防备沙家余党有什么异动。

他们既已逃掉,追也不一定追得到,就放过他们这一次吧。

”太极陈一想沙鸣远的轻功和自己不相上下,果然不一定会追得到了,也只好作罢。

血雨腥风过后,王子铭屈指一数:这次随他到杜真娘寨中的沙家党羽,连沙鸣远沙守义在内,一共是一十三人。

朱红灯、上官瑾、杜真娘与自己各毁掉一人,太极陈用金钱镖毙掉三个,翦二先生扭折两个卫士头颈,跳崖死掉一个,再加上沙守义被太极陈生擒,十三人中已去其十一,只剩下沙鸣远与另外一个在逃。

贼人十有八九被歼,众好汉齐声称快。

只是给元凶沙鸣远漏网,不无遗憾。

当下太极陈等退下危崖,在草莽丛中再找回给治得半死的沙守义,高奏凯歌,回到大刀会的总寨。

一众头目见王子铭与朱红灯、上官瑾等并肩而行,都甚诧异。

更令他们诧异的是,王子铭一回到寨中,就立刻击鼓鸣号,齐集所有头目,当庭把过去几个得势的沙家党羽擒下。

这几个头目武功比到真娘寨中的那批,又差一筹,在太极陈等江湖前辈监视之下,方想拒捕,已遭制伏。

沙家兄弟引进的党羽,本来有二十余人,除到真娘女营去的十三人之外,本来还剩下十余个。

只是其中有几个精灵的,见王子铭与朱红灯并肩而回,而沙家兄弟却不见踪影,心知不妙,便自开溜。

剩下几个不知就里的,全部被擒。

至此混入大刀会的奸徒,全都被剔除了。

凶徒成擒,众皆惊诧。

王子铭面带寒霜,目光如刃,立即当着所有头目,把沙家党羽的狠毒阴谋,卑劣行动一一揭发。

接着又当众审问被擒的沙守义等人。

翦二先生熟知沙家兄弟底细,而且阴谋败露,无可遁逃,沙守义只好一一承认,供出是清廷指使,他们不过奉命而行。

案情大白。

大刀会头目群情愤激,其中有受骗与义和团作对的,更在愤激之余,懊恼不已。

就在这群情汹涌之时,王子铭蓦地连连击掌,从议事堂的总舵交椅上起身,把交椅向前一推,自己立在交椅旁侧,大声疾呼: “弟兄们,沙家党羽罪无可逃,会后就把他们处置,咱们且暂放过一边。

我王子铭另有要紧的事要对大家宣布。

“我王子铭多年来承蒙弟兄拥戴,掌大刀会总舵,只是我受奸人蒙混,与朋友为仇,几乎成了千古罪人。

就是弟兄们要我继续做下去,我也没有脸再做下去。

“我的命是朱红灯大哥救的,我今日要请他兼做大刀会的总舵,坐这把交椅!”说罢,就要去扶朱红灯升坐。

朱红灯微微一笑,将王子铭往虎皮交椅上一按,朗声说道: “王总舵,你别推让,请听兄弟一言。

“这大刀会是你辛辛苦苦创立的,成立这份基业,聚集这班弟兄,都是你的心血。

我朱红灯何德何能,怎好兼大刀会的总舵? “子铭兄,这不是私相授受的事,恕我直说,义和团不是我朱红灯一个人的,大刀会也不是你王子铭一个人的。

我们都是反胡虏、反洋人,都是一条道上的朋友。

我们只应问怎样才能聚集更大力量。

你做大刀会的总头目,比我做要好得多,对我们整个事业更有益处。

你也不应拿这个位子让给我!” 朱红灯侃侃而谈,全是从大处着眼。

这也是朱红灯的过人之处。

他明知大刀会是王子铭一手创办,渊源之深,断非自己一手接掌过来,就可指挥如意的;让他继续做下去,对义和团的事业,会比自己做更有益处。

朱红灯所料不差。

大刀会一众头目,起先听得朱红灯帮助大刀会肃除奸徒,并救了他们总舵的性命,都很感激;到听得王子铭要把大位让给朱红灯时,却又个个都惊诧失色,纷纷耳语,那激动之情,旁观者看得很清楚。

因为“感激”是一回事,但若换陌生的朱红灯来替代他们追随多年的王子铭,却又非他们所愿。

正在大刀会的头目心情激动之时,幸得朱红灯一席谈话,大公无私地推掉大刀会总舵的位子,他们又不禁心悦诚服,这才平静下来,这时又齐齐巴望王子铭,希望他收回成命。

王子铭这时很是踌躇,他是个直肠的汉子,刚才既已说出要让位给朱红灯,如今要收回这话,可觉得怪不好意思。

正在王子铭踌躇之际,翦二先生越众而出,大声说道: “王总舵不必推让了。

大刀会与义和团都非寻常帮会可比,不在乎互争地盘。

你与朱兄也非普通江湖人物可比,不必像一般绿林中所讲究的那套义气——谁于我有恩,我就把位子让给他。

朱兄说得好,应该从整个事业上着眼,大刀会的总舵当然以王兄较为适宜。

“老朽的意思是:大刀会与义和团都是一家,两家就联盟起来,同进同退,同甘同苦吧。

你们看如何?” 大刀会头目满堂喝彩,齐声赞成。

王子铭不便再让,就照翦二先生的意思办理并推朱红灯做盟主,朱红灯想推让,也给翦二先生压住了。

自此,义和团和大刀会结成一家,朱红灯与王子铭也做了结拜兄弟。

星子岩前,张灯结彩;大刀会里,喜气洋洋。

义和团与大刀会化干戈为玉帛,朱红灯与王子铭变仇敌为弟兄。

庆祝三天,宾主尽欢。

先前被大刀会捉去的义和团头目杜赶驴也自然被释放,参加盛会。

只是盛会不常,华筵难继。

三天过后,朱红灯已将两家联盟之后的一些具体问题与发展的路向规划完成,他是不能不回去了。

而太极陈与翦二先生等武林前辈,也都兴尽告辞。

朱红灯等一众英雄,这番虽历尽艰危,却意外的将义和团与大刀会纠纷,顺利解决。

正是入山时满怀烦恼,出山时眼笑眉开,众人心情,都极畅快。

只有上官瑾恰恰相反,他与王子铭、杜真娘告别,步出星子山时,却没精打采,郁郁不欢。

朱红灯瞧在眼里,放在心上,也没说什么。

朱红灯又与太极陈谈起丁晓这个孩子,太极陈谈起他改名姜日尧来拜师的情形,大家都不禁失笑。

朱红灯对丁晓很是关心,叮嘱太极陈叫他学成之后,前来相见。

太极陈、翦二先生、韩季龙等下山后就各自分散。

剩下来朱红灯与上官瑾并辔而行,朱红灯看上官瑾郁郁不欢,情知他是想念杜真娘。

朱红灯又想起太极陈说丁晓改姓姜的事,心中不禁暗暗好笑:上官瑾与丁晓这一老一少,似乎都陷入情网了。

他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念头,逗上官瑾道:“你看是大刀会的女营强,还是咱们的红灯照(义和团女团员组织)强?” 上官瑾想了一想,答道:“我看是大刀会的女营强一些。

” 朱红灯立即截着他的话道:“因为有杜真娘的缘故?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女豪杰帮忙调练,自然不同了。

可是?” 上官瑾不知朱红灯的意思,但见他说得认真,虽有点尴尬,却也认真回答道:“我看就是这个缘故。

咱们义和团的红灯照可的确缺乏会武艺、有魄力,像杜真娘这般的人物呢!” 朱红灯笑了笑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多招纳一些女中豪杰。

我倒想起我师父的孙女儿姜凤琼,我希望她能加入红灯照,以后咱们还要多和杜真娘联络,请她指点一下训练娘子军的方法。

” 上官瑾听了大为赞同。

当下朱红灯就和他约定,请他回到义和团总舵处将一些事务处理完毕后,就到保定去探访姜老头子和他的孙女,虽然姜老头子未必肯出山,但经常保持联系,也许能说动姜凤琼前来相助。

朱红灯深知年轻一代的顾虑少得多,并且也想帮忙上官瑾与丁晓完成心愿。

不料上官瑾自保定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姜家在半个月前,已经搬出保定,不知去向。

据传他们是被仇家迫迁,然而实际情形,却没人知道。

朱红灯听了大为奇怪,虽然也曾托江湖朋友找寻他们的下落,却都得不到确讯。

虽然姜凤琼不来,义和团的红灯照仍然日益发展,抗法名将刘永福的妹子刘三姑也参加了。

杜真娘的女营和红灯照的联络也极为紧密,上官瑾经常做义和团与大刀会的使者。

自义和团与大刀会联盟后,声威更盛;加以朱红灯改变策略,把“反清复明”的口号改为“扶清灭洋”,参加的民众更多,终于迫使清廷不得不承认义和团是合法团体,于是发展极为迅速,北方几省都有义和团的组织,尤其山东更是义和团的天下,只荏平一县,就有拳厂八百多家。

朱红灯自是甚为兴奋,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师父姜翼贤和师侄女姜凤琼,却不无遗憾。

原来当日朱红灯入保定,劝师父出山,姜老头子心存明哲保身之念,而拒绝了爱徒之请,留恋家园;谁知姜老头子虽然想安安静静度过余年,世局变化,却不容许他超然物外。

朱红灯去后,保定城里随即沸沸扬扬,传出丁剑鸣的独子丁晓拒婚出走的消息。

姜老头子情知丁晓一定是被朱红灯引去的,但他和丁剑鸣既非知交,素无来往,而且心里也一向不屑丁剑鸣为人,自然不会去通知他。

本来丁晓的出走与姜老头无关,只是他却注意到自己的孙女大为异常,谈起丁晓的出走,她似乎很是兴奋,但兴奋之中却又掩不住抑郁之情。

他不知道,引丁晓出走的,不但是朱红灯,自己的孙女也有份。

而姜凤琼素来向往义和团,她以为丁晓这次去一定会参加义和团,心中颇为他高兴,却又不免为自己郁郁寡欢。

姜凤琼的抑郁,已够姜翼贤烦恼了,谁知还有更令他烦恼的;那丁剑鸣竟找上门来,问他丁晓的下落。

原来丁剑鸣听索家武师说起当日丁晓打猎,帮姜凤琼为难他们的事,这班人加油添醋地把丁晓说成是姜凤琼的知交。

丁剑鸣对姜凤琼的印象一向不好,听后竟怀疑丁晓是为了她才拒婚出走,于是立刻去找姜老头子询问。

姜翼贤一听丁剑鸣竟跑来向自己问丁晓的下落,满怀不悦,立刻面色一沉,峭声说道: “你不见了儿子,怎问起我来?我可没责任替你管教儿子!” 丁剑鸣嗫嚅说道:“听说令孙女与他相熟,顺便来问一声,别无他意。

” 姜老头子面色涨红,怒道: “满口胡言!你把我孙女儿看成什么人?莫不成她会把你的儿子藏起?丁剑鸣,你别看我年老,我还不至于随便任人侮辱!你别到这里来乱说话!”姜老头子说到这里,倏的起身,把手一挥道: “请!请!你自去找你的宝贝儿子去,我这里不敢留你这个贵客。

”姜老头子挑明下逐客令了。

丁剑鸣给姜老头一番抢白,甚是尴尬。

他只是听闻姜凤琼和他儿子有交情而已,而这传说,究其实也不过在打猎时见过面。

他一时情急才会到姜府问问儿子的下落,如今给别人反问,自是无法解说。

弄得不好,还要担上“伤人闺阁”的罪名。

丁剑鸣虽然一向心高气傲,可也不能不咽下这口气,交代了几句: “我这不过是来问这一声,也是见老前辈交游广阔,希望老前辈得到什么风声时,能通知一下,别无他意。

你老不谅,就此抹过。

我告辞了。

”说罢微微一揖,倏然转身,大步走出屋来,背后还听得姜老头嘻嘻的冷笑。

姜老头子给丁剑鸣这一问,直气了几天,可是料不到还有比丁剑鸣找儿子更麻烦的事在后头。

过了约摸十天,地方上的团练竟然请他去问话,问朱红灯是他的什么人?是不是到过他家?姜老头子一听,心内暗惊,强自镇定答道:早年时是曾经收过一个姓朱的徒弟,但却不是叫做朱红灯。

这个徒弟出师后十多年,渺无音息,从未来找过他。

姜老头子这番话,自然是想摆脱关系的推脱之辞。

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朱红灯在师门时的名字是朱聚贤,“红灯”这个名字,是他创义和团时才改的。

姜老头子颇觉奇怪,江湖上鲜少人知道朱红灯就是他的徒弟,何以这条街上的小官儿反会知道。

那团练不放松地又盯着问道: “那么前两个月有个中年汉子在你家住,是你的什么人呢?”姜老头子心想这团练肯定是听人说的,就装得从从容容地回答道: “那个人吗,他是我一个远房的亲戚。

我儿子的亲家的表婶的堂侄的表弟。

我在保定住二十多年了,以前开武馆授徒时也没闹过事,何况闭门隐退之后,难道还会收容什么坏人?” 那团练没说什么,可是却要他找两家殷实商户担保。

那团练倒有点不好意思道: “你老是武林前辈,又是老街坊,德高望重。

我们哪里会不卖个面子。

只是这是上头要追查的,不这样办,可没法交待。

你老原谅些个!” 原来那时正是朱红灯率众在赭石岗前救丁晓,杀命官,把安平府马步官军数百俘虏之后。

安平在河北、河南交界之地,义和团势力以前只是在山东活跃,而今开始在这两省展开行动,直隶(即河北)河南总督都吃了惊,对义和团更加防范,对朱红灯也加紧搜捕,行文各处。

到了保定,有一些老捕头知道姜老头子大徒弟姓朱,便说了出来,保定府才差遣这条街的团练去查问一下,虽是例行公事,但却不很寻常。

幸好那团练见姜老头子是老街坊,查问不出,也不迫人过甚,只要他找两间殷实商户担保。

可是这却苦了姜老头!他平生往来的朋友,多是武林中人,在商户中哪有知交?普通认识的一听说事涉义和团的总头目,谁敢担负这么大的关系?前清时代,造反罪名非同小可,与“反贼”来往,也会招致满门抄斩,殷实商户怎肯担保。

姜老头子奔跑了两天,仍是找不到铺保,三天日期,还剩一日。

这晚心中烦躁,绕室彷徨,午夜无眠,思潮起伏。

忽听得卧室窗外,微微一响。

姜老头子是武林名宿,耳目聪敏,立刻听出是位不速之客。

他倏地起身,朝窗外喝道: “是哪路朋友,怎不进来叙叙?” 话声方停,窗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调答道:“遵命!”人随声进,刷的跳入屋来。

姜老头子定睛一看,吃了一惊,亢声说道: “你深夜到此所为何来?有什么见教,请划出道来!” 这人正是丁剑鸣。

姜老头子以为他不服气前两日之事,深夜前来挑衅,不觉掖了掖衣襟,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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