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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卷过颍川战场,只余满地狼藉。
折断的竹枪、破烂的草鞋、凝固成暗褐色的血洼,还有那几具未来得及拖走的黄巾尸首,在惨淡的冬日下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然而,这片浸透血与汗的土地之上,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机,正破土而出。
颍水之畔,陈留划定的屯田区,仿佛一块巨大的伤疤正在被勤劳的针线密密缝合。
无主的荒滩野地,被一道道新掘的田埂切割成整齐的方块。
成千上万的流民,如同归巢的工蚁,在属于自己的那块“授田”上奋力劳作。
男人赤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脊背在寒风中蒸腾着热气,高高抡起的崭新铁锄,带着沉闷而令人心安的“噗噗”声,深深楔入板结的冻土。
每一次挥落,都翻起带着冰碴的黑泥,泥土特有的腥气混合着汗水的咸涩,在凛冽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嘿——哟!”一声整齐的号子响起。
十几个汉子,肩头勒着粗麻绳,正合力拖拽一架巨大的物事。
那不是耕牛,而是一具闪烁着冷硬青灰光泽的——铁犁!犁铧狭长锐利,在冻土上犁开一道深沟,两侧翻卷起的泥土如同被利刃剖开的黑色浪涛。
这犁身结构精悍,关键部位都用厚实的锻铁加固,正是马钧那蒸汽鼓风炉炼出的精铁所打造。
它比老旧的木犁沉重得多,可一旦动起来,其破土开荒的蛮横力量,却让所有习惯了骨耜、木犁的老农看得目瞪口呆。
“我的老天爷…”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农王老栓,拄着豁了口的旧锄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铁犁犁出的深沟,沟底湿润的沃土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这…这铁疙瘩,一天怕不是能犁出俺们用木犁三天的地?”他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想去摸那冰冷的犁铧,又敬畏地缩了回来。
旁边一个精瘦汉子抹了把汗,咧嘴笑道:“王老爹,刘府君说了,这叫‘授田铁器’!咱分到了田,这铁家伙就是咱吃饭的命根子!您瞅瞅这劲头,开春前,咱这片野滩子,全得变成能长金子的熟地!”他拍了拍腰间挂着的一把同样崭新的铁镰刀,刀口寒光闪闪,映着他眼中对未来的灼热期盼。
不远处的田埂上,王石头正低头侍弄着什么。
他面前的土地已经翻整得异常平整松软。
他蹲着,仅存的右眼目光专注,布满老茧和冻疮的大手,正握着一柄短小的、同样闪烁着新铁寒光的锄头,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田垄边缘最后一点顽固的草根和碎石。
他动作沉稳,一丝不苟,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偶尔,他粗糙的手指会无意识地拂过锄柄末端那精心配重的纹路——这纹路,竟与张辽那支夺命投矛尾部的配重纹惊人地相似。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这不再是夺人性命的凶器,而是守护生机、开辟活路的依仗。
他停下动作,独眼望向远处地平线上那些早已消失无踪的黄巾溃兵逃遁的方向,刻骨的恨意并未消散,如同深埋地底的炭火,但此刻,这恨意之上,却清晰地覆盖着手中铁锄冰冷厚重的轮廓,以及脚下这片刚刚翻整、散发着泥土清香的、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土地。
他伸出沾满泥土的手指,用力地、近乎虔诚地,抹去锄头木柄上沾染的一点泥渍,动作缓慢而郑重。
“石头哥,喝口水歇歇!”一个半大孩子提着个粗陶罐跑过来,小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府衙的粥棚快开了,稠得能立住筷子!俺娘说,托刘府君的福,今年冬天饿不着了!” 王石头接过陶罐,仰头灌了几口温热的清水,喉结滚动。
他抹了把嘴,没说话,只是把陶罐塞回孩子手里,又重重地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那力道,传递着一种无声的、磐石般的安稳。
孩子咧开嘴笑了,像只欢快的小鹿,蹦跳着跑向另一片正在开垦的土地。
*** 陈留城西,原本空旷的河滩地,如今已矗立起一片连绵的简易窝棚。
袅袅炊烟从茅草顶上升起,驱散着冬日的寒意。
这里便是“十杰营”新兵和部分最先安置流民的聚居点。
窝棚虽陋,却排列有序,留出了宽阔的通道,显出一种乱中有序的生机。
窝棚区中央,几口巨大的铁锅正架在临时垒砌的灶台上,底下柴火烧得噼啪作响。
锅里翻滚着浓稠的粟米粥,米香混合着一点点咸菜的气息,勾得人肚肠咕咕直叫。
衣衫褴褛但脸上已有了些血色的妇孺老弱排着长队,手中紧紧攥着标明身份和授田位置的粗糙木牌,眼巴巴地望着那翻腾的热气。
负责分粥的是几个伤愈后留在后勤的“十杰营”老兵,他们动作麻利,大声吆喝着维持秩序:“都排好!别挤!府君有令,人人有份,管够!” 一个瘦得脱了形、裹着破旧单衣的老妇人,颤巍巍地接过盛满热粥的粗陶碗。
滚烫的温度透过粗陶传到她冰凉的掌心,那沉甸甸的、实实在在的饱腹感,让她浑浊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朝着陈留城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佝偻的腰背。
周围,捧着热粥狼吞虎咽的流民们,脸上麻木的绝望已被一种近乎贪婪的满足和小心翼翼的希冀所取代。
食物的热量顺着喉咙滚下,暖了肠胃,更暖了那颗在乱世中早已冻僵的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十杰营”的新兵们结束了一天的操演,三三两两结伴返回这片营区。
他们身上的玄色军服沾着尘土,脸庞犹带稚气,但眼神却比初入营时沉凝锐利了许多。
经过颍川初战的洗礼和连日严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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