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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呼啦一下跪下一大片,话越说越紧,越说越难听,仿佛皇帝如果不按他们的要求做,那就是祸国殃民昏君,卖国无耻败类,也有一些向来紧跟皇帝的,立即予以驳斥反唇相讥。
刚刚恢复安静的朝堂,转眼又成了菜市场。
吵得最厉害的时候,纳兰君让霍然立起,素来平静的脸色,已经涨出一片勃然的红。
&ldquo放肆!&rdquo 底下静了一静。
&ldquo当殿咆哮,诟辱君皇,你们口口声声忠君爱国,有你们这样做臣子的?&rdquo纳兰君让眉间带煞,怒视群臣,&ldquo都下去,在金水桥外玉带广场跪着,背《道德心经》十遍,好好反思己过!&rdquo 韦国公仰头望定他,怒哼一声,重重磕头,&ldquo老臣领旨!&rdquo掀袍站起,掉头就走。
其余官员紧随其后,并无惧色&mdash&mdash言官风闻奏事,可以根据听说的事情随意上奏,也可以随时纠正百官乃至天子的不当言行,向来有冲撞免罪的说法,也正因为如此,难免各种得罪人,罚跪什么的家常便饭,他们习惯了,跪得越久还越觉得光荣&mdash&mdash犯颜直谏,不惧天威,忠臣所为!跪得越多,越名垂青史! 一大批人在韦国公带领下出殿跪广场去了,纳兰君让重重吸一口气,有点疲惫地坐下。
闹了这么一场,他也累了。
韦国公出去时的脚步却大步生风,他今日上殿,得了最沮丧最愤怒的结果,此刻心乱如麻,万般猜度,时而发狠要和太皇太后合作,先下手为强;时而又觉得信一个已经被迫离开宫禁数年的女子,和她携手干那杀头抄家的事,实在太冒险,一时犹豫,依旧在举棋不定。
匆匆走出几步,眼看自家的长子,五军都督佥事韦扬正在仪门外盘桓,眼睛觑着自己,韦国公不禁心中一跳。
韦扬是韦芷的亲生父亲,正牌国丈,对于皇后致残的事情最愤慨,对于太皇太后昨晚提出的计划也最赞成,此刻他悄悄梭巡仪门之外,就是在等着父亲的准信。
看见父亲和一群臣子被金吾卫士从大殿里押送出来,在广场边依次跪下,韦扬眉毛一挑,心知里头谈得定然极其不愉快,眼神里涌出怒火。
他举起手,想向父亲打个手势询问一下,手刚举起,忽听&ldquo咻&rdquo一声疾响,一道乌光从头顶掠过,风雷掣电,直奔广场人群而去! 对面韦国公本准备跪下,看见儿子手势,下意识扭头,头一扭,便见乌黑一道箭光,劈面带风,汹汹而来! &ldquo咻!&rdquo 短暂有力的箭啸,伴随一声大叫,一溜血迹在韦国公咽喉前炸开,韦国公霍然向后便倒! 广场上跪成一排的官员们静了一刻,随即轰然一声炸开。
&ldquo有刺客!&rdquo &ldquo杀人啦!&rdquo &ldquo韦国公被刺!救命啊!&rdquo &ldquo来人啊!&rdquo 百官一部分吓得满地乱滚,没头苍蝇一般向大殿疯跑;一部分涌向韦国公,一大堆人头挤挤挨挨挡住了其余人的视线。
广场上的侍卫奔过来,一批人奔向百官保卫,一部分立即散开,追向仪门之外飞箭来处,开始搜寻刺客。
仪门外韦扬大惊,举起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放下来,他心系老父死活,下意识抬腿就向里面奔,脚步刚抬便见一大批侍卫奔来,心中顿时一惊。
按照大燕惯例,非入朝臣子不得进入仪门内广场一步,他是武官,无需上朝,今日也不轮值,也不该出现在这仪门之外。
要在平日,以韦家的声势,他不合规矩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可是此时,眼看韦家失宠,皇帝要对韦家下手,他在不该出现的此刻出现,岂不是授人以柄? 韦扬的脚停在门楼边缘,僵住了。
一边是老父生死,一边是家族兴衰。
于情于理,他该进入冲入广场,探看老父;然而这一步冲入,也许面临的就是枷锁重镣,韦家最具地位的两人一旦被羁縻,剩下的人岂不是任人宰割? 煌煌百年家族,当真要倾覆此刻? 韦扬眼睛发红,盯着乱糟糟的广场&mdash&mdash陛下辣手如此,竟然当着百官的面,对着老父公然下毒手! 忽然想起昨夜太皇太后离开时,他相送出二门,太皇太后临走时对他说的话,&ldquo因不满燕京贵族奢靡脂粉风气,陛下即位来一直谋思变法,取消贵族禄米及授官特权,届时,你韦家作为公卿代表,必是此政最大阻力。
莫以为韦家百年世家,恩宠不替,今日之荣华煊赫,明日之火上薪柴,卿当慎之!&rdquo 眼前忽然掠过女儿血淋淋的断臂,掠过广场上生死不知的老父。
韦扬眼底一片血丝,蓦然跺了跺脚,在侍卫赶来盘问之前,一转身冲回马上,马鞭一扬,泼风般已经冲出仪门,冲出皇城。
他吩咐小厮立即赶回韦府,将国公在广场被刺的消息告知府中人,通知全府上下,妇女老幼立即出京,通知任九蒙旗营副统领的弟弟韦振,立即按照昨晚密议,做好准备。
随即他一阵风般卷到自己的中军都督府,他是都督佥事,兼管都督府五千精兵,这是保卫京城的机动力量,中军都督府都督年纪老大,府中精兵一直由他掌管,这些精兵跟随他多年,是他的亲信队伍。
韦扬只召集了一个五百人队,指着城外道,&ldquo上头有令,外头那些流民,其实不是流民,而是红门教趁机进京,打算造反作乱的教徒,现你等立即出动,将所有可疑人士,迅速抓回送交燕京府!&rdquo &ldquo是!&rdquo 五百铁甲佩刀的士兵出城,五军都督府的精兵,现在是京城一大重要战力,配备精良。
自从当年燕京事变,事后追查,骁骑营遭受斥责,朝中也认为骁骑跋扈骄纵太过,应该压压气焰,于是裁剪骁骑,控制供给,另建中层子弟都督府兵。
这些人本就有管制京中内外治安之职,出城毫无障碍,此刻京城大户正在城外设粥棚施粥,上万流民破衣烂衫,端着破碗,在深秋寒风中瑟瑟等候施粥,这五百精兵狂驰而来,烟尘蔽日,刹时间百姓们稀薄的粥碗就蒙了一层灰土。
等流民们愕然抬头,五百兵已经冲入人群,由于上头交代含糊,这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该是&ldquo红门教徒&rdquo,直觉地认为穿红的都是邪教教徒,于是看见红衣服的人就抓,红袜子,红鞋子,红头绳也不能幸免,有个倒霉汉子,唯一的一件棉袄让给了一个待产的孕妇,自己难以蔽体,偷了人家一件红色的招牌布裹在身上,也给一把揪住,拖在了马后。
一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流民本就凄惶,逃奔京城不过想博个活命,被关在城外多日,眼看着天渐渐冷了,衣食无着,家园已失,本就心中凄凉愤懑,便如被烈日烘烤多日早已裂口将崩的干柴,哪里还经得起一点火星撩拨?那披着红招牌布的大汉,为人仗义,通几分武艺,本就是这批人的主心骨,眼见这个绝不可能是邪教教徒的人,都被官兵拖在了马后,立即便有人发一声喊,大叫,&ldquo直娘贼的!李虎是咱家门口早晚见得着的乡亲,他从开裆裤玩泥巴咱就认识,一辈子也没出过村口,哪来的红门教红裤教?咱们奔到天子脚下,求个活路荫庇,还要践踏我们?去你娘的!&rdquo 一声大骂便是一点火星,炸在了愤怒的薪柴中,当下那个叫李虎的大汉,呸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一发力,胳膊上肌肉青筋虬起,崩地一声就挣断了身上的绳索,随即回身一拳,将那个愣愣看着他的五军都督府官兵,砰一下揍了个大马趴,顺手抢了他的马,翻身跃上鞭子一挥,大叫,&ldquo不给咱活,咱就抢他娘的!&rdquo &ldquo抢他娘的!&rdquo 一声出众人应,上万流民轰然一声,砸棚夺锅抢人夺马,跳过人头踹倒凳子随便捡起砖头石块见官兵就砸,人头攒动大汗滚滚,随着越闹越凶越闹人越多,渐渐也有些面目模糊的人加入,本来只是两三千的汉子,忽然人数就多了许多,并且后加入的人还在不断煽动,言语挑拨火上浇油,渐渐便有人喊出来,&ldquo燕京里头好吃好穿,将咱们赶在外头挨饿受冻,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人家可以来践踏咱,咱连活命都不能?打进燕京去!&rdquo &ldquo打进燕京去!&rdquo一声大喊万人景从,这群人本就距离城门很近,因为朝廷工部前阵子上书,修葺学宫文庙,请求允许部分流民录籍后进城做工,好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皇帝也允可了。
这些壮实汉子近期都在城门附近,此刻顺势一拥而入。
人来得突然,一哄而入,等到守城士兵想要关门,早已被涌入的人潮冲散,守城官大急,急忙要派人传讯求援,一直在城门前冷眼旁观的韦扬一按他的肩头,笑道:&ldquo莫急,这不是来人清剿了?&rdquo 守城官一看,便是一呆,前方再次烟尘滚滚,却甲胄鲜明,当前旗帜上斗大的&ldquo九蒙&rdquo二字跃入眼帘,竟然是驻扎在京郊的九蒙旗营来人了。
守城官心中迷惑&mdash&mdash这流民闹事不过是刚刚的事,九蒙旗营怎么来得这么快?再说九蒙大营必须皇帝旨意方可调动入京,没见有传旨太监出城啊。
眼看一员将领飞马长飙,驰到城门之下,银甲铮亮,红缨飞扬,赫然是韦扬的弟弟,任职九蒙旗营副统领的韦振。
&ldquo奉旨清剿入京乱民,速速让我等通行!&rdquo底下韦振一声长喝,和韦扬目光相碰,后者心中一阵惊喜。
韦振神色沉肃,他今早以拉练之名,带领自己的两万兵出营,行到半路,正接到流民作乱消息,当即直奔燕京。
城门本就没来得及关上,韦振也不理会守门官,带兵长驱直入,&ldquo追赶&rdquo乱民去了。
韦扬匆匆下了城门,召回自己那丢盔弃甲的五百兵,厉声道:&ldquo京城将有大乱,迅速关闭九城,回京保卫各王公大臣官署府邸!&rdquo 这是太皇太后的计策,在流民入京,九蒙旗营韦振部属以平定流民叛乱之名也闯入京城,控制所有京中官署和王公大臣,韦扬即以自己的五千精兵,封锁皇城,包围宫城,务必要让大燕京城最高决策中心陷入瘫痪,无法反应。
乱民在前,铁骑于后,后者看似将前者追逐得狼狈逃窜,实际却将燕京当成战场,驱逐乱民闯入燕京各处官署民居,流民们内有内贼挑拨,外有京军压迫,后有旗营追杀,渐渐都被激起血气失却方寸,群体性的冲动向来最难控制也最易引起祸乱,眼看着他们一开始还试图有组织地请愿交涉,渐渐便濒临疯狂,见屋就闯,见官就打,推翻摊贩,冲撞店铺,满地滚着凌乱的货物,泼着热腾腾的菜汤,黑色的攒动的人头如毒水注入天下大城的脉络,所经之处惊起无数尖叫嚎哭&hellip&hellip 各处官署被控制,京中小道消息却开始迅速流传,称皇帝无道,为美色所趁,罔顾江山大业,残杀皇后,屠杀忠臣,并纵兵马欺压流民,引起民变为祸燕京。
受到流民袭扰的京中富户士子们,听说之后,难抑愤慨,当即士子请愿,冲击学宫文庙翰林院,可今日恰逢大朝会,满朝文武几乎都在宫中,各处衙门都没有主官来做决定,一些司务庶理急得满头大汗,只好封闭官衙。
这头还在请愿,那头四处乱窜的流民又开始来放火了&hellip&hellip 继七年前燕京绝灭夜后,燕京再次迎来了一波动乱,这次的动乱虽然不及燕京绝灭夜肃杀血腥,却范围更广,波及更远,祸及人群更多&hellip&hellip 此刻大殿之上,风波犹自未休。
广场上一箭之惊,乱成一团,等到侍卫们挤过吓得到处乱跑的官员赶到仪门之外,到哪里再去寻刺客? 而消息报上去,纳兰君让也惊得霍然站起,竟然有人在皇城之内,箭杀当朝重臣,此事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 急急召太医救治韦国公,随即才发现,韦国公运气好,他那一霎扭头,正好将飞箭避开,箭险而又险地从他咽喉掠过,刺破咽喉肌肤,流了几滴血,却根本没伤到喉管,只是当时情境太过可怕危险,韦国公受惊倒下,而官员一拥而上,阻碍了他呼吸,他晕过去了而已。
纳兰君让舒了口气,赶紧让太医将他抬入内殿疗伤,一边庆幸好歹没出事,一边勒令侍卫立即封锁宫门搜寻凶手,一边命广场上官员不必再跪,都免罪回殿,准备好好安抚。
&ldquo各位大人回殿&mdash&mdash&rdquo站殿太监一句高呼还没说完,就直了眼睛,广场上的百官,也纷纷愕然转身回头。
一骑快马自仪门入,直奔广场,来人在金水桥前滚下马,不待四面侍卫叱喝,便扬声大叫。
&ldquo陛下!流民作乱!城门被破!流民窜入燕京烧杀抢掠,九蒙旗营不得圣命,以清剿流民为名擅自出营,另中军都督府亲兵作乱,直奔宫城,现已经封锁宫城九门!&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一瞬间所有人如泥塑木雕,吊着眉毛张着嘴,听见四面砰砰的声音,恍惚里还以为是枪炮,随即醒过神来才发觉,那砰砰巨响,原来是自己的心跳。
一些要命的字眼,在喉咙口滚来滚去,像火炭般灼得嗓子发紧,却一个字也迸不出来,也不敢迸。
流民作乱! 城门被破! 拱卫京畿的九蒙旗营作乱! 中军都督府亲兵包围宫城! 每个消息都是惊天消息,每个消息都是两个谁都明白但谁也不敢说的霹雳般的字眼。
造反! 百官们昏眩了,在这天下第三大城,大燕政治权利中心,在藩王已削,政权归一,虽有战事也在千里之外的此刻,竟然内部生乱,风起于国都之中! 众人一时都还想不明白,到底是何人造反?九蒙旗营作乱有何好处?能拥立何人为帝?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纳兰君让,消息传来他心中一惊,随即眼角一扫,忽然发觉出去传令的石沛竟然到现在还没回来,连带几个亲信太监侍卫都不在殿中。
心知不好,纳兰君让神态动作反而更稳重了几分,欠起的半个身子缓缓落坐,眉头一敛,沉声道:&ldquo京中九城兵马司、五军都督府、燕京府士卒五万,何惧区区数千流民?九蒙旗营有拱卫京畿之职,受命追剿流民追入京城,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诸卿何必如此惊慌失措?&rdquo 他语气含糊,众人听来仿佛九蒙旗营是得圣命进城,都稍稍放了心,眼见皇帝镇定逾恒,毫无失措之态,心也渐渐安了下来。
就在人群将定还未定,纳兰君让正准备传警宫中的时刻,忽然有轻笑声传来。
&ldquo诸卿是不必惊慌失措,说到底这皇朝更替,与诸位大人无关。
不过陛下依旧如此镇定,倒让哀家刮目相看。
&rdquo 声音雍容平和,语气不急不慢,笑得却讥诮冷傲,充满淡淡睥睨。
众臣回首,便见当朝太皇太后,正装华服,珠翠金累丝嵌猫睛青红黄宝石十二龙凤冠,博鬓如意钩俱全,深青直领大襟右衽饰金织云龙翟衣,彩绶玉佩,描金青云袜。
衣袂款款,华贵雍容,捧着一方白玉托盘,托盘上用明黄盖袱罩着一个小小的东西,缓缓上殿来。
群臣急忙礼拜,连纳兰君让也不得不站起,无论如何,沈榕是他祖母,当朝以孝治天下,祖母当面,为人孙者立避阶下。
纳兰君让迎下御座,微微躬身,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榕已经和他错身而过,直奔御座,群臣愕然,纳兰君让半直起腰,眼底怒色一闪而过。
沈榕却旁若无人,一直行到御座之前,将手中托盘往御座上一放,自己立到一边。
她这举动令众人都有些愕然,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纳兰君让直起腰,冷冷道:&ldquo皇祖母不在别宫休养,擅闯金殿,直上御座,扰乱朝会,意欲何为?&rdquo 他态度直接,沈榕也不以为杵,格格一笑道:&ldquo本宫忝为国母,守土护民亦有责,今值燕京之乱,宫闱飘摇,本宫怎能坐视不理?今日上殿,正为拨乱反正,力挽狂澜而来。
&rdquo &ldquo区区流民,弹指便灭,何须皇祖母如此担忧?&rdquo纳兰君让不再立于一边,也缓步上阶,自如地往御座上走,一边道,&ldquo皇祖母早该颐养天年,如今还要操心国事,那是孙儿侍候不周,还请皇祖母早些回宫。
&rdquo说完沉声道,&ldquo来人,敦请太皇太后回宫。
&rdquo 声音沉沉发了出去,四面却没有动静,砰一声大殿之门忽然重重关上,群臣被那一声惊得愕然回望,却看见雕花槅门之上,倒映着刀枪剑戟尖锐的黑影。
外头有兵,却不听皇帝号令? 纳兰君让脸色一变,霍然回身,沈榕在他身后发出一声冷笑,忽然道:&ldquo君让,你觉得你如今,还配做大燕之主?还配号令这簪缨群臣,披甲士兵,天下百姓?&rdquo &ldquo太皇太后&hellip&hellip&rdquo纳兰君让神情渐渐冷了下来,冰霜眉宇,不怒而威,&ldquo你到底要说什么?&rdquo 沈榕触及他森然的目光,心头一震,不由自主便避开了目光,眼光一扫底下直着脖子,满脸惊诧惶恐的群臣,微微一笑,道:&ldquo好,我说,今日本宫来&hellip&hellip废帝!&rdquo 话音刚落,她霍然一掀那托盘上的明黄盖布,现出一方淡青色小小印玺。
蓝玉、螭纽、六面、鱼鸟篆。
下压着一卷明黄缎布。
沈榕看见那印玺,神情立即变得庄重,抢上一步,大礼参拜。
群臣开始出现骚动,年纪轻的还不怎么,一些皇族勋爵,多少都知道点传国之玺的传说,也听说过这方玉玺的形状,此时眼看宝座上的玉玺,和传说中的玉玺一样,不禁神情震动。
纳兰君让面沉如水,传国玺的事他当然知道,他知道的还比一般臣子多一些,臣子们只知传国玺的形状,但很少有人知道,这玺因为材料所限,不像寻常玉玺足有数寸,这玺十分小巧精致,据说当初就是被夹在剑柄之中带出宫的。
别人还不能确定,他却是一眼就知道,这是真的。
至于这东西的来处,略想一想也明白了,曾经进入皇陵的,只有自己和君珂,那自然是君珂拿出来的。
这么一想的时候,心忽然一痛,他闭上眼睛,将这一瞬的疼痛压了下去。
终究越不过国土和仇恨的藩篱,当他犹自徘徊犹豫,她已决然横斩,刀光雪亮,照见彼此不再容情的眼神。
&ldquo传国玉玺,自开国皇帝琢蓝山之玉,以天命之归,求万事其昌,便是我九蒙纳兰皇族,世代凛遵之宝。
&rdquo沈榕捧起玉玺,将底部&ldquo昊天之命皇帝寿昌&rdquo文印展示,声音清晰,&ldquo世人都说传国玉玺久已失踪,以至于将其遗忘,其实玉玺在庄宗皇帝手中,早已寻回,庄宗皇帝大行前,将密旨及玉玺,暗中托付本宫。
&rdquo 群臣又是一阵骚动,庄宗皇帝,就是纳兰君让祖父纳兰弘庆,掌握大燕朝政三十五年的鼎朔帝。
先庄宗皇帝曾经留下密旨?托付皇后? &ldquo先帝曾言,&rdquo沈榕语气沉重,&ldquo吾孙君让,英睿聪慧,可堪承继大统,然其与尧国君珂交往过密,恐将来有女色误国之事。
&rdquo她顿了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纳兰君让一眼,&ldquo先帝为此留下玉玺密旨,托付本宫,言说若真有此日,务必将之宣于朝堂,废黜当今,着内阁大学士与定国公,重新议立明君。
&rdquo 说完展开那明黄密旨,递给一边的太监,有人认出那太监是原先先帝在位时的司殿太监,已经因罪黜落司音局当个管事很久了。
此刻那太监跟随旧日主子,重登金殿,抑制不住浑身都在发抖,尖声将圣旨读了,末了沈榕道:&ldquo传石沛!&rdquo 殿门开启,几个铁甲卫士将看起来有点僵硬的石沛带了进来,有人注意到这些卫士面孔有点陌生。
石沛是皇帝亲信,连同手下十六总管,掌管整个皇宫的防务,一向最得纳兰君让信任,此刻看他被押上殿,一些忠于纳兰君让,不愿皇权再起风波的大臣都心中一凉。
纳兰君让脸色铁青,盯着沈榕,沈榕看也不看他一眼,冷然道:&ldquo石统领,你如今如实说来,陛下是否擒下尧国皇后?之后将她如何处置,又如何嘱咐于你?&rdquo 石沛慢慢抬起头,眼神迷茫,扶着他的一个侍卫,手按在他后心的神阙穴上。
&ldquo陛下&hellip&hellip昨日在凤藻宫&hellip&hellip擒获尧国皇后&hellip&hellip&rdquo石沛语音含糊,但还是能听出原句,&ldquo之后安置在&hellip&hellip寝殿密室&hellip&hellip嘱咐微臣&hellip&hellip不可对外人言&hellip&hellip&rdquo 群臣哄然一声,既惊且怒,都看住了纳兰君让。
纳兰君让始终没有回头,依旧腰板笔直,气息不乱,连鬓边发丝,都如铁铸。
&ldquo陛下刚才与百官对峙,否认擒下君珂,更曾因此令诸臣跪于仪门之前思过,言犹在耳,不用本宫复述。
&rdquo沈榕居高临下,眼眸威棱四射,&ldquo当此战危之时,前方将士浴血用命,尸横遍野,擒获敌国皇后意义如何,诸位大人都比本宫一介女子清楚,谁料陛下竟尔丧心病狂如此,欺瞒群臣,罔顾百姓,倒行逆施,以致流民作乱,为祸燕京,视百姓民生、大燕江山于无物,此君,何堪为君!&rdquo 群臣默然,无人反驳,此时任是谁,也无法为纳兰君让辩驳,于群臣的立场,也实在无法接受纳兰君让如此不顾大局,将女色置于百姓江山将士生命之上,几乎人人,都痛心而失望地叹息一声。
&ldquo传国之玺,历代帝皇正统之宝;先帝遗旨,更是明诏留书,诸位大人,请接旨吧!&rdquo &ldquo太皇太后。
&rdquo一阵静寂之后,内阁首辅上前一步,沉声道,&ldquo传国玉玺及先庄宗皇帝遗旨在上,老臣等不敢抗旨。
但皇权更替非同小可,如今陛下不过一子,犹在襁褓之中,且体弱未出天花,不宜承继皇位。
诸藩削尽,纳兰皇族子弟凋零,此时废黜当今,何人可承继大统?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旦皇位虚悬,引起诸方动荡,边军不稳,大将观望乃至作乱,当此战乱凶危之时,只怕立即便有倾国之祸&hellip&hellip&rdquo 几位老成持重的臣子都点头,随即心想,沈太皇太后怕想的是以襁褓之中的皇子为帝,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几人对望一眼,都觉得如此将酿外戚之祸,万万不可同意。
谁知沈榕不过一笑,坦然道:&ldquo皇子年幼,主少则臣疑,哀家也觉得不妥。
&rdquo &ldquo那&hellip&hellip&rdquo &ldquo自然该年富力强之纳兰氏嫡系皇族后裔才可。
&rdquo &ldquo这&hellip&hellip&rdquo 众臣心里都开始打鼓,现在纳兰氏哪里还有嫡系皇族后裔?难道要让尧国的皇帝来做咱大燕的新主吗? 纳兰君让忽然冷笑一声,道:&ldquo太皇太后,果真步步筹谋,孙儿佩服,只是提醒您一下,小心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rdquo &ldquo你是我的亲孙儿,哀家不会杀你。
&rdquo沈榕就好像没听见他的警告和讽刺,一脸慈祥庄重地道,&ldquo你只须下罪己诏,随即退位,之后哀家也会像你对哀家一样,为你寻个合适清静的别宫,好好颐养天年的。
&rdquo 两人对话不过一句,随即各自冷然扭头,沈榕看向底下群臣,又换了一副脸色,道:&ldquo其实此事,先庄宗皇帝也是知道的,这原本是我皇家秘辛,不足为他人道,不过如今情势危急,也顾不得了&hellip&hellip&rdquo 她絮絮叨叨地卖关子,群臣听得发急,末了她才话风一转,笑道:&ldquo这可是正宗皇室子弟,帝后亲生!&rdquo &ldquo敢问太皇太后,您所指何人&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我。
&rdquo 殿门被推开,骤然安静的大殿内,一人施施然接口,施施然,上殿来。
&ldquo燕京生乱,流民肆虐,九蒙倒戈,皇城封闭。
&rdquo静室内,枯瘦的老僧,慢慢饮尽杯中茶水,似乎不胜那般的苦涩,微微皱起眉,&ldquo圣僧,当年论法,你说十年之上,必有国劫,可是应在此刻?&rdquo 他对面,梵因笑而不语,眼神越过院子中那些被挟制的沙弥和走动的黑衣人,淡淡道:&ldquo应劫生,应劫灭,这一日,终究是到了。
&rdquo 昧觉露出敬重羡慕又微微哀伤的神色,低头合十。
&ldquo昨日大师问梵因,为何滞留尘世许久,梵因当时不答,此刻可告知大师,因有大心愿未了。
&rdquo &ldquo何等大心愿?&rdquo &ldquo一愿人间无战事,百姓乐居。
&rdquo 昧觉微微苦笑,&ldquo难矣,三国之乱刚刚开端,以尧国纳兰血海深仇,此战必不可避,我大燕百姓,十年之内,怕是难有安居之日。
&rdquo 梵因一笑,没有反驳也没有赞成。
&ldquo二愿生我养我者,得享顺遂。
&rdquo 昧觉又是一怔,随即道,&ldquo说到此事,老衲倒觉得,圣僧对韦府牵挂太过,出家人四大皆空,红尘俗事如此挂怀,只怕于修行有损。
&rdquo &ldquo父母子弟尚且不护佑,何谈护佑天下万民?&rdquo梵因微笑,&ldquo修佛者修心,而非修空。
&rdquo 昧觉闭目,沉思半晌,悚然动容,&ldquo老衲受教!敢问圣僧第三愿。
&rdquo 梵因却不说话了,微微笑,指尖上阳光一朵,和面容一般剔透晶莹。
&ldquo传讯吧。
&rdquo梵因声音低低。
昧觉恭敬地弯下身去,端端正正三次俯拜,随即立起,僧袍一撒,一大束印了法印的黄色丝带,从他掌中顺风飞去。
那些看守的人一惊,跳起想要阻拦,但是已经迟了,此刻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将那些轻盈的丝带卷起,忽忽悠悠,飘过树梢,越过围墙,掠上天际,游荡一圈后,落入燕京各处。
那些散发着檀香的丝带,被各色人等捞起,所有的声音,都喃喃读着丝带上的字。
&ldquo梵因,元弘元年九月二十七酉时末,将于西市雅集院坐化。
&rdquo 当日,九月二十七午后。
示期坐化。
大德高僧法驾归莲华才有的盛会。
历来示期坐化者,高僧也百中无一,历来示期坐化,则多半降祥瑞,济众生,佛光同浴。
在大燕百姓心目中,曾经于浙西洪灾、鲁南蝗灾、辽东雪灾之前解救无数百姓性命的大燕圣僧,必然会有示期坐化,回归莲华法会的那一天。
但是没想到,那么早,那么早。
乱世流民,深受流离之苦,内心对安定生活最为渴望。
修不了今生也望能修来世,望来世命运改换,脱前生之苦,由来最信神佛。
刹时这讯息如滚滚洪流传开,喧嚣的燕京为之一静。
刹时无数人的眼睛,望向城西雅集院,那座传说中大燕圣僧的闭关之所。
刹时神智陷入疯狂、在京城流窜抢掠的流民,也怔在当地,迷茫的目光渐渐抬起,向着城西方向。
刹时以追剿流民为名趁乱进入燕京的九蒙旗营士兵,眼看着前方的散乱忽然一静,也茫然地勒马,望向城西。
※※※ 那人施施然上殿来。
殿门推开,午后日光明媚,扫开一片淡金色的扇面,那人落足的步子轻轻,也像悠然作扇上舞,紫金色长袍下摆微长,曳出水纹一般的弧度。
日光灿烂,流到他身上,便如流水般缓缓,化作无数浸透皎月的碎梨花。
众人都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人,谁都认识,就在前不久,还在这大殿上见过,但此时再见,又是一番光景,让人心那么悠悠一晃,几疑身在梦中。
&ldquo庆帝&hellip&hellip&rdquo有人喃喃道,&ldquo他来干什么&hellip&hellip&rdquo 沈榕远远看见沈梦沉终于入殿,微微一笑,那笑意里,几分自得,几分凄伤。
眼前之人,世间绝慧。
善于从不可能中博出可能。
以一己之身,先夺冀北,建大庆之国,再以帝王之身亲涉险地,连大燕皇权,也敢染指。
或者,他的最终目的,从来都是这个,隔空摄物,空手套狼,一个巨大的弯子绕出去,绕回来的时候,居然逼近了大燕皇位。
沈榕从传国玺下,抽出了第二份&ldquo遗旨&rdquo。
&ldquo先庄宗皇帝遗脉,帝后嫡子,&rdquo她一指沈梦沉,&ldquo在这里。
&rdquo 百官哗然,这下连纳兰君让都惊得后退了一步。
沈梦沉竟然是纳兰弘庆和沈皇后的儿子? &ldquo我大燕多年旧例。
多胎者不祥。
&rdquo沈榕有点哀伤地抚住了腹部,仿佛那里还有一个生命,却在沈梦沉的目光逼视下,立即放开了手,&ldquo当初,哀家怀胎十月,一朝分娩,降生的原是&hellip&hellip双生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天啊&hellip&hellip&rdquo朝臣再也忍不住惊呼,大燕皇族的规矩谁都知道,双生子不祥,这还是九蒙高原时传下来的传说,双生子中,必有一人鬼魅所附,生之不祥。
所以一般都在发现双生胎后,由高原神师用一种特殊的办法,致死一个。
不想沈皇后当年,竟然生的是双胎? &ldquo大燕皇族的规矩,诸卿也知道。
&rdquo沈榕凄然一笑,&ldquo双生不祥,哀家怎敢让这样的情形搅乱宫廷,无奈之下,将幼子托付沈家寄养,便是梦沉。
&rdquo 她说得含糊堂皇,众人心知肚明,当初沈皇后和姚德妃斗得正厉害,庄宗皇帝宠爱德妃,一直想将她扶为皇贵妃乃至取代皇后,正在此时皇后怀孕,生下皇子,才巩固了后位。
如果当时传出是双生子,姚家必得趁机进谗,触怒皇帝,沈皇后丢了后位也是可能的,因此她才舍了这个多出来的孩子。
一些大臣原本一直不明白,太皇太后为什么突然要推翻自己唯一的亲孙儿,此刻终于明白缘由&mdash&mdash和孙子比起来,儿子才是血缘更近的亲人。
何况这个孙儿,一直对她不亲。
得了提醒,再去看沈梦沉的风神气质,眉眼神情,才发觉果真和沈皇后十分相似,甚至隐隐能找到几分庄宗皇帝的影子。
回头再一想,当初怎么都想不通沈梦沉为什么不顾沈家公然反出大燕,如今也得了解释&mdash&mdash人家原本就不姓沈嘛。
沈皇后拍拍手掌,进来几个婆子太医,说是当年沈皇后宫中老人,给皇后接生的人,翻出一列旧证,证明沈梦沉确实是皇帝骨血。
众臣都无可不可地听着。
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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