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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热水打在身上,飘浮起乳白的水雾,朦胧了他的视野。
一整天的手术,血肉模糊的内脏,啼哭的婴孩,行政处的罚单,凉掉又被加热的汤,阮秀芳和马浩夫妇的脸,还有刚刚沈方煜摘下耳机望向他的那一眼。
复杂的画面走马观花似的,依次从江叙的眼前掠过,影影绰绰,光怪陆离。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特别累。
站在镜子前吹头发的时候,江叙拿另一只手擦了擦镜子上厚厚的一层水汽,露出自己的脸。
饶是对自己的外貌不是过分注意,江叙依然察觉出自己清瘦了些,两颊的轮廓显得比以前更加清晰,下颌的线条尤其明显。
鬼使神差地,他贴在镜子上的手继续往下擦了擦,一直到镜子能照出他完整的上半身。
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江叙握着吹风机的手骤然一松,电吹风掉落在地上,插头与插座分离时带出哗啦的电火花声响。
盈满吹风机喧闹声的浴室骤然安静下来,江叙听见客厅里传来一句,“什么摔了?” 江叙没理,半湿不干的头发贴着头皮,发尾上还沾着水珠。
他垂下眼,水汽将他的眼睫沾湿,显得格外浓黑如墨,江叙的目光落在镜子里自己的小腹上,眼神意味不明。
三个多月的孩子已经在他的肚子里显出了一点轻微的轮廓,穿着衣服的时候看不出来,可这样赤着上身时却无所遁形。
阮秀芳的那句无心之语再次落进他脑海里,女人的叹息声犹在耳边。
“没有子宫,我就不是女人了呀。
” 那么有子宫呢? 江叙看着镜子。
“我是什么?”从确认自己怀孕以来,江叙第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之前不是没想过,只是每次一冒出一点这种念头,他就努力把它掐死在萌芽中,不敢多想一分,甚至平时他都有意避开去看自己发生变化的小腹。
可是这一次,许是太过于疲倦,又或是阮秀芳的话无声无息地在他心里划开了一道豁口,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情绪轰然泻下,他终于是忍不住,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我是什么。
江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敢回答。
与镜中人僵持的沉默里,他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没头没脑的念头。
如果沈方煜在这里,他应该会笑嘻嘻地和他皮两句,然后一边揶揄他的抗压能力不行,一边带着一点儿玩世不恭的笑,干脆利落地砸了这面镜子。
于是江叙就这样做了。
“啪嚓”一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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