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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全峰收起电话,抬头对上张茂时,温柔的神情还没有被该有的冷酷所掩盖,他嘴角往下耷拉,眉毛却还扬起着,于是整张脸便显得不伦不类。
他盖上保温杯的盖子,问:“你想好没有。
想好了就快点在手术书上签字。
” 因为张茂已经成年,需要自己签署手术文件,从昨日起,父亲就要求他快点签了去做手术。
似乎那上面大大的“生命危险”几个字和后头跟着的由医生列出来的术间可能出现的危险,他都视而不见。
他要的不过是快点摆脱这一切。
张茂甚至在昨天,才知道父亲早已升迁,他现在是个中层领导,新妻子是他的下属,他们早在那个遥远的城市购买了新房。
他觉得自己所有行为都可笑了起来,他想起自己为了给父亲省钱在他的认知里,父亲还是底层工程师,拿着不算微薄也绝算不上丰厚的薪水,每天都吃着减价面包。
偶尔吃到一盒泡面,已经是极其奢侈的事情。
他近乎于自虐地想着这些事情,他十年如一日渴望着的东西,原来早已被另一个陌生的生命瓜分殆尽,而他还在守着父亲能终于原谅他,于心情愉悦之时。
漏给他一些温柔。
张茂靠在床上,看着父亲不耐烦的脸,他全都变了,从正当地告知张茂他的新家庭之后。
那一层用来遮掩烦躁的冷漠也被他全数撕下,他对张茂刻骨的厌恶从剥除了皮肤的猩红肌肉下喷薄而出。
盯着他的脸,张茂小心地说:“今天报志愿最后一天了。
” “嗯,”张全峰站起身要去房间外抽烟,他脸色平淡的说,“我已经给你报好了。
”张茂刚要出声问报了什么学校,父亲已经不耐烦地说:“你考的挺好,报志愿不用担心,我把志愿表发给你班主任看过了,他说会给你输入好的。
” 他拉上门之前补充一句:“自己把该办的事情办好。
” 无非是说那签字。
张茂拿起床头文件袋里头的一叠文件,拉开抽屉拿出一支水笔。
黑色水笔还是他从高考考场带下来的,用了大半,他因为这次考得很好,便将这支笔始终留着。
张茂认为这支笔能给自己带来好运。
他握着笔杆,高考时,这支笔上被他的手浸染了汗水和手指头上分泌出来的油脂,他擦干净后才收起来。
张茂摩挲着笔杆上的塑胶套子,呆呆地想,没想到这根笔在高考试卷上写下名字后,还要在他堕胎的同意书上签下名字。
白纸黑字的同意书,张茂看了一遍又一遍,过多的恐惧令他已放弃了抽搐和挣扎,他浑身似乎都结着冰,一切外界刺激他都毫无知觉。
他仔细盯着描述风险的那几行,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步田地。
“你也听到了,”蒋母握着手指激动地说,她一激动就要把纤细的指节捏得发白,“院长说了他不能流产。
” “他不是不能,只是有风险。
”蒋父插着腰在屋里走来走去,他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心想儿子这是给自己出了多大一个难题。
养一个孩子,尤其是别人的孩子,是再轻易不过的了,无非是给钱让他吃饭穿衣上学。
一个小孩花的那点钱,大约还不如蒋母半年的置装费。
可他们现在讨论的不是别人的孩子,甚至不是自己的二胎。
如果是二胎倒简单,他可不愿意让妻子受苦再生孩子,那决定就简单的多。
现在他们在讨论的,是他自己儿子的儿子,他的孙子。
见丈夫站在屋里只知道揪头发一言不发,蒋母急了,她从包里拿出那张院长给他们的孩子的彩超照片,伸到丈夫眼前,红着眼眶让他看:“你看,你看他的脸。
”蒋母用指尖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继续说:“你瞧他的小鼻子,和宝宝小时候多像。
你看他的样子,一点也不淘气,乖乖的。
”蒋父顺着她的指尖看着照片上那胎儿,他细小的五官清晰可见,正把脑袋靠在手上做出一个思考的动作。
为了防止张茂又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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