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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忱浑浑噩噩,颠颠撞撞往前走。
好黑,好凉,好冰,甬道底下的雪水浸入他的复纹流云靴,寒冰刺骨,很快就僵了。
洌洌寒冬,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墨蓝外衫。
眼神迷蒙,脸上带着将要见到梦里那个人的幻想,变得舒坦而柔软。
梁怀乐,我过来了。
我过来了,你不来也不要跑,就在那里站着,等我。
只要不跑,我接到你,我们就回家,我再也不和你抢吃的,也不欺负你。
这才一两日,两旁的宫檐堆积了很多的雪,地上也落了很多的雪,没有宫侍来这边打扫。
傅忱一脚踩进去,雪太深了,他的动作很因迟钝而显得笨拙,拔.出来一只,拔不出来一只。
就在原地怔愣了很久,他正对着顶上那房檐有一团积起来的雪,预备要滑了,傅忱知觉慢,没察觉,待他把脚拔.出来时,那雪已经落了砸到他的后颈上。
雪水凝结成长长的冰坠吊子,径直打下来,带着速度和坠力,只刺入他的皮肤,迅猛冒出来血。
傅忱这时候察觉不到疼,他反手往后抹去,摸到混合着碎雪的血,傅忱往上滴下来的那个房檐,看上去。
他一定是太想梁怀乐了,看房檐也能看到她的脸。
那时候也有一滴不懂事的雪水从房檐上滴下来,偷溜进她的后颈,她瑟着肩膀,蹲在外面洗被褥。
时不时扭过来偷瞄他,瞧一眼就很满足了,然后像偷腥成功一样的小猫儿躲着笑。
傅忱往前走,快要到前面的时候,快要出现光亮了,他的眼睛几乎快要合上,迷蒙之间,好像梁怀乐就站在尽头。
“我过来了……” 他一直逃避这块地方,入了夜吃了很多酒才敢过来。
可惜傅忱没有走出甬道,他昨夜在偏殿躺了一夜,第二日只泡了一会温泉,出来时又吹风,入夜接着不要命的吃酒。
整日不吃东西,大病初愈也经不住他这么造,最终还是垮在甬道快靠近尽头的位置上。
自从傅忱出奉先殿,就一直跟在他后面的暗桩很快出现了。
“陛下.....” 他扶起来窝躺在雪地里气息微弱的傅忱,将他带了回去,速速叫太医过来。
自那回傅忱醒过来付祈安让太医过来给他把过脉后,傅忱就再也没有召见过太医。
折腾一晚上,灌了很多醒酒汤,傅忱扶着床沿吐出来,晨起才好些。
他比从前还要消瘦,身子也亏空得厉害,容色又漂亮,苍白地像一只妖。
太医搭上脉,微碰到便诊得一抖。
面色惶然,“这.......” 暗桩瞧着脸色不对,“陛下如何了?” 太医拉起傅忱的手腕,发现上面有很多坑坑洼洼的刀窝,不像是寻常砍伤的,更像是,更像是他亲手用刀把肉给挖撬下来。
好端端的,他挖肉干什么?! 太医左右看,傅忱的两只手臂都有,大小不一,有一些甚至都还是新鲜的伤口,伤疤才刚刚凝结起来。
这才多久啊,傅忱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
“怎么回事?” 太医心神一跳,“这.....是巫蛊之术......陛下恐怕是醉心于巫蛊之术……” 傅忱从来不让太医院的人过来请平安脉。
太医院的人都空置下来,前些时候,在太医院里有人乱嚼舌根,说见到陛下召了养巫蛊的术师进了宫。
他们整日悬心,傅忱不用太医院,会不会觉得太医院无用,迟早要将他们给处理了,里头的太医终日惶恐不安,就怕那天傅忱一个心情不爽利,提着刀剑就把他们砍菜花一样全都给砍死了。
最主要的还是,傅忱之前伤过獠子,他会不会把太医院里知情的太医全都给杀了。
且,陛下一直没有先后妃,若说对三公主情根深种,陛下似乎更醉心于朝政。
自然就有人在私下猜测新帝莫不是也无法行房了? “巫蛊?” 暗桩想到了偏殿,陛下难不成在给小公主做什么? 蛊师? 前些时候是有几个作巫蛊师打扮的人进过宫,但没有多做停留,傅忱见他们不会一炷香时辰,那些人很快就走了。
蛊师出身苗疆,一身都做西域打扮,且身上的服饰发制都是西域贵统才有的装相。
暗桩以为是傅忱召进来的西域人,问询西域事由,当日正宫门变,那西域王子就没有踪影。
梁怀惔是傅忱的心头恨,傅忱肯定要先找他,西域王子与梁怀惔交好,他二人指不定勾结往西域窜逃。
“陛下割肉与蛊师有何干系?” 太医思虑道,“从前翻阅书籍时曾听过,苗疆有一术法,取母子蛊来,求诚者只要将身上的肉喂给母蛊,再以心头血喂养给子蛊,再由巫蛊师做法,可借助母子蛊,达成求诚者的心愿。
” 暗桩心下大惊,他正想着傅忱不会这般糊涂吧,太医已经解开了傅忱的外衫和里头的中衣,他看到傅忱心口处一大片青紫,全是密密麻麻的扎孔。
陛下......真的跟巫蛊师求诚了。
他竟然真的相信什么巫蛊求诚,招魂复生? 傅忱从前是那样的理智,任何大风大浪都不曾将他击垮,现如今竟然羡了这些巫蛊师的狗屁话。
真的去求来了母子蛊求诚? 他的心愿是什么? 他已经站到了最高巅,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天下尽在他手里了。
小公主吗? 他也知道后悔了,可是他从来没有外人面前说过他后悔。
木芙蓉树也砍了,人在偏殿里没有下葬,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只说过不要再提小公主了,原只是面子上的周全吗?他喝那样多的酒,意识不清都要往深殿去。
真正爱她,就应该让她入土为安啊。
傅忱气息孱弱,“陛下身子没有养好,如今又割肉放血,只怕....” 暗桩心惊,“只怕如何?” 太医摇头叹息,“再不终止,只怕拗不过这个冬天啊。
” 傅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睁着眼。
他似乎早就听见了太医的话,也预料到这样做的后事,听见自己的下场,他也不觉得意外,生和死对他仿佛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都出去吧。
” 傅忱的眼神空空望著书案处。
太医不敢多久留,傅忱这个人总是让人害怕的,他手上沾了太多的血,新帝即位没多久,一年都没到,他刚刚居然说新帝扛不过这个冬天。
这是大不敬的话,谁知道傅忱竟然没有罚人,只轻飘飘摆手叫他们出去。
暗桩没动,傅忱没问他留下来干什么,找死吗?他费力抬起手,指着案桌。
“打开第三屉,把里头的东西给我拿过来。
” 到时辰了,差不多该给它们喂肉了。
傅忱算着日子,只需要再喂养小半月,便能够达成所愿。
他就可以见到梁怀乐了。
只要将母子蛊养得白白胖胖的,他就可以再见到梁怀乐了。
白玉打成的罐里,丑陋而肥硕的母蛊已经被傅忱喂养得很大只了,它正在攀爬者罐璧沿,子蛊倒是没动静,仿佛进入了沉睡的状态,一动不动。
看着都叫人恶心,暗桩取出来要将蛊虫放到傅忱的手心时,他看到傅忱诡异般柔笑的脸,冒着大不敬的罪,一把将白玉罐攥在手心跪了下去。
他求傅忱,“殿下!您收手吧!” 傅忱缓慢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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