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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回宫时,天已经黑了,她到宿烟霞跟前回禀。
旁的都无甚稀奇,宿烟霞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直到茯苓从袖中拿出了那只长命锁。
她说:“她说,此物是皇帝特意留给她的。
” 宿烟霞蓦地坐直了身子,从茯苓的手中接过长命锁细细端详。
同周妙宛一样,她很快便明白了,她的好儿子怕是已经知晓了她们谋划的一切。
继而,宿烟霞也陷入了深深的不解。
不过她更果断,直接将这麒麟献宝收入袖中,出了慈宁宫,只身直奔坤宁宫去了。
自皇后“难产而亡”后,皇帝常在坤宁宫中枯坐整夜,不让宫人近前。
今夜也不例外。
偌大的宫室里,李文演只在殿外点了一盏灯。
昏昏的光影本该让人睡意朦胧,但他一点困意也没有,只坐在轩窗前,望着殿外无边的死寂。
他从前从不为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而后悔。
可此刻,悔意却犹如万蚁噬心,随之而来的阵阵刺痛在他的胸中久久萦回,让他哪怕在深夜里也不得安宁。
他悔极了。
他不该心软放她走。
每当他闭上眼,她的身影就会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闪现。
再睁眼,身边空寂一片,连风都是冷的,不愿在他耳畔久留。
是谁给她的胆子,竟敢盘算带着他的孩子一起远走? 他无数次想过,派人将她拿回。
这天下都是他的,区区一个女子,他强留在身边又如何? 无人可以治摘。
选择始终停在他的手边,只待他一声令下。
箭在弦上,他却始终未发。
罢了,他颓然地想。
他知道,横亘在他和她之间的,从来不是什么国仇家恨,而是他心里的傲慢。
她是假死,可见到那日她只剩一口气的样子,他怕了。
怕继续留她在身边,终有一天,她身上那股蓬勃的生气会消失殆尽,化为这宫闱里的一缕烟。
深渊里的人,原就不该肖想将天边的光拥入怀中。
吱啦—— 殿门被推开的声音划破了彻骨的静寂,李文演缓缓抬眸,并不意外来人是谁。
他不让宫人近前,可没说不让自己的母亲来探望。
守门的太监自然不敢拦太后。
母亲……想到这两个字,李文演忽觉得有些好笑。
宿烟霞款步而来,见他蜷坐在比徽州墨还要浓郁的夜色中,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愣了一瞬。
李文演没有开口,也没有起身,他在等她说出来意。
宿烟霞说:“莫要熬坏了身子,早些将息。
” 端的是一副慈母情肠,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好儿子。
李文演终于笑出了声。
空荡荡的殿中,唯他们母子两人,这样突然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宿烟霞皱眉,正欲说什么,李文演忽而止住笑,幽幽开口。
“母后,你确实有本事,瞒得够久。
直说便是,不必再兜什么圈子。
”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宿烟霞倒也没再多言,她从怀中掏出了那只长命锁举在空中,问他:“皇帝知道了,缘何不追究?” 李文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骤然起身,劈手夺过了她手中的“麒麟献宝”。
他皱眉:“只有一只?” 宿烟霞下意识答:“只一只。
” “是女孩儿……”李文演低声对自己说。
他今日看起来实在是莫名其妙,宿烟霞便直问了:“混淆皇室血脉,这样的罪名,皇帝也容得下哀家和皇后吗?” “朕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皇室血脉不是已然混淆了吗?” 李文演的话犹如猝然而至的骤雨,浇得宿烟霞一激灵。
是的,她的儿子果然不得了,连这样的秘辛都有本事挖出来。
要不怎么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呢? 转瞬间,她便彻底冷静了。
“皇帝的话有失偏颇,”宿烟霞不紧不慢地说:“在灵谷寺时缺医少药,哀家只是不知晓,当年生你,到底是足月而生呢,还是早产。
” 如果是足月,那便是先帝的种。
如果是早产…… 宿烟霞轻笑,那就是寺里那个野僧的孩子了。
被逐出宫后,有仇的没仇的都等着弄死她呢,灵谷寺的那个住持不是好东西,可他能让她活下来。
她也并非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她的母爱,要排到很多事情后头去。
自己都得流离在外,带着孩子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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