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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城再遇,兄弟二人隔空对视半晌。
最终,还是孟澈升主动走了过来。
“表兄。
”孟澈升立在几步开外,虽是与裴和渊打着招呼,目中却带着些许警惕:“表兄不是去亭阳公干么?怎么又折返了?” 裴和渊未搭话,只眼也不眨地盯住他,目光冷鸷且阴郁,似漫着无边的戾气。
被这样黑涔涔的目光攫住,几乎是瞬时,上世的记忆便轰然而至。
脉膊亢急,孟澈升被骨子里骇腾腾的惧意裹紧,整个人如被阴森可怖的暗影笼住。
便在他心头警兆大生,欲唤随从近身时,忽听裴和渊问了句:“我听吴启说,你已娶妻?” 冷不丁来了这么句,孟澈升干张着嘴,霎时愣在当场。
下一息,衣襟被揪住,裴和渊冷沉沉的看着他:“还有前些日子,你险些让手下人伤了我娘子?” “轰隆隆——” 天际旱雷骤响,寒人肝胆的虹光炸裂天角,震得客栈都像颠抖了一下似的。
外间炸雷闪烁,而在这楼廊之中,裴和渊正抡起拳头,开始劈头盖脸地往孟澈升身上招呼。
孟澈升的随从欲要去救,却被吴启给缠住。
四个人分成两拔打斗,闹将起来动静大了,引得众人侧目。
天穹迅速暗了下来,被破絮般灰云层层叠叠地遮住。
滚雷像石碾子碾过地面一般,不停发出各种令人胆寒的震响。
闪电不时撕碎云层劈空而下,照亮慌忙掌灯的客栈。
始料未及的一场打斗,孟澈升失了先机,压根没有还手的余地。
待裴和渊被客栈掌柜等人拉开时,孟澈升已是个鼻青眼肿的狼狈之态。
他靠坐在墙边艰难喘息,衣冠歪歪斜斜,嘴边还残余着血沫子,与方才那个锦衣玉袍的贵介公子模样大相径庭。
而裴和渊则在动完手后,还游刃有余地理了理前襟与袖口,姿态极为从容优雅。
待喘定之后,他回身去寻关瑶:“娘子可吓着了?” 关瑶岂止被吓着,简直吓得眼都不会眨了。
方才她夫君突然对人挥拳相向,那股狠戾劲儿太陌生,像是周身骨血都在沸起。
而现下立于她跟前,她又似能感受到他的满腔畅快。
像极了一个暴戾恣睢之人在发泄。
见关瑶吓得说不出话来,裴和渊愧疚又爱怜地将人拥在怀中,一下下地抚着关瑶的背:“方才是为夫鲁莽,往后再不这样了。
” 另厢,孟澈升被亲随扶起,看着陡变亲昵的一对夫妇,目中是自己都理不清的复杂神色。
他的人上回不曾得手,知裴和渊必然会提防,加之也怕露陷,因此没有再贸然出手。
而命人跟了好几日后,传来的消息却一回比一回令他迷惑又狐疑。
窃听到裴和渊少了四年记忆以及归转顺安的消息,他被心中的张惶与殷殷焦虑折磨,已有数夜不得好眠,掂缀来去之后,便仍是决定出面一探究竟。
在孟澈升的设想中,此回再遇,裴和渊许会假腥腥与自己和颜悦色,试图掩盖些什么。
又许会言语罗密,试探自己是否重生。
甚至彻底装憨卖傻,假扮记忆全无…… 可于孟澈升列过的数种反应中,独独不曾料见是这么一出。
未料裴和渊上来便将自己给揍了一顿,且说的两个理由还令他愈加懵愕。
而令他怔忡的,则是裴和渊与关瑶的相处。
此刻在孟澈升前头,方才还阴着张脸把自己往死里揍的裴和渊,正低声下气地哄着关瑶,温声抚慰软声道歉,还握着关瑶的手,一下下地教关瑶锤他的肩挠他的脸。
莫说孟澈升了,就是围观的一群人众,那也个个目瞪口呆。
青.天.|白日的,就算是正经夫妻,也有伤风化吧? 这般情意牵绵,是演哪出梨园大戏呢? 而看着这般温怜的裴和渊,孟澈升则又是恍了下神。
上世,裴和渊对妖妃也是这样的。
身为一国之君,却恨不得整日给女子提裙。
在臣工面前唬着张脸要笑不笑,时常吓得臣子汗流洽衣诚惶诚恐,在妖妃面前却伏低做小乐此不疲,即使那妖妃后来嫌他躲他,他也要腻在旁边亲近不离。
最过火时,甚至恨不得在朝殿给那妖妃弄道垂帘,好让他上朝也能看见人。
倘使这世的裴和渊当真失了忆,那此刻与这关氏女黏黏糊糊是什么原因? 总不能……是本性毕露? 沉吟片刻,孟澈升再度上前,唤裴和渊道:“表兄,咱们聊聊。
” 了解清楚并非有意寻衅后,掌柜提着颗心给这几位爷开了个雅间,再三嘱咐莫要再冲动打斗,才带着门走了。
关瑶不知这表兄弟二人要说些什么,还打算要主动避回房的,却被裴和渊捞在身旁,一起带了进去。
“不过几句话罢了,我与他有什么好谈的?又有什么是娘子听不得的?”裴和渊掐了掐关瑶的腰,凑过去与她咬耳根子:“娘子得在我身边才好,方才那么些人都盯着娘子看。
娘子若离我太远,若有人胆敢骚扰娘子,我可是要杀人的。
” 听听这是多么让人心头一悸的话语?她这位夫君,继给自己封了个皇帝当以后,这会儿又开始扮起杀人犯了。
试问方才那些盯着她的,真是在垂涎她的美貌吗?明明是在惊叹这人众目睽睽之下缠磨自己的厚颜! 以往于人前又扑又缠的是关瑶,此刻也对这行径自叹弗如,头一回反思自己以前过于孟浪,过于不顾他人眼色。
关瑶在反思,裴和渊则很不合时宜地游离于状况之外,心中暗暗感叹自己娘子这段宫腰生得委实绝,两手一掐还有富余,这般灵活的腰若如水蛇一般扭动起来…… “叮——” 是孟澈升见裴和渊明显心不在焉,便揭了茶盏的盖子,重重盖上。
见对侧的夫妇二人不约而同投来视线,孟澈升勉强笑了笑:“抱歉,一时手滑。
” 关瑶见好好一个俊朗公子此刻满头是彩,又想到还是被自己夫君给揍的,出于好意便问了声:“孟公子要不要处理下脸上的伤再……” 后颈被捏了捏,裴和渊怅然望来:“不许关心旁的男人。
” “……”关瑶无言以对,觉得这醋委实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哪个女子不愿看夫君为自己酸红了眼,是以关瑶转念一想,也便柔声道:“听夫君的,我不关心旁的人。
” 裴和渊唇畔缓缓上场,转而吩咐湘眉:“寻些零嘴来给少夫人用,再让人沏杯花茶给少夫人暖胃。
” 过了会儿,零嘴上了,花茶也上了,甚至关瑶腿上还盖了条绒毯,舒服得像在宅子里头打马吊,裴和渊才对孟澈升冷淡颔首:“想说什么?说罢。
” 被冷落的孟澈升嘴角微抽,已忍得没了脾气,待要开口却又被对方抢白道:“听闻你前些时日大败西钊,现下可有无数人夸孟太子你神勇无及,夸大虞复兴有望……你还来我大琮作甚?还要毕贺我们君王寿诞,孟殿下这为人未免太假了些?” 不止抢白还阴阳怪气,孟澈升皱起眉硬声道:“大虞无心与大琮相争,对战西钊,也是西钊挑衅在先,我们不得已才伐之。
” “是么?”裴和渊不咸不淡地接了句嘴,复又问道:“那你娶妻,也是不得已?” 话题突然绕到这上头来,孟澈升有些措手不及。
过了会儿,他紧紧握了下手中的茶盏:“那事确实非我所愿,我也是有苦衷的。
” 提及这事关瑶心中也满是好奇,毕竟这位孟太子,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她想将内情听得更清楚一些,然而身子才向前探了探,嘴里便被喂了粒果脯。
给她投食的裴和渊口中直接讽着孟澈升:“好一个苦衷,好一个非你所愿。
既这般不情不愿,那我便想再问上一问,就算你是被押着娶的妻,可谁又押着你与人洞房了么?我可听闻你那位太子妃已怀有身孕,且临盆在即?” 已有身孕?临盆在即? 咀嚼的动作停住,关瑶瞪大了眼。
待关瑶聚精会神想看孟澈升怎么回答时,却听自己夫君又慢悠悠地追问了句:“或是太子妃腹中的胎儿,实非殿下之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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