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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入夜后回返荀氏壁。
清源居里点起了灯笼。
阮朝汐坐在庭院树荫下,背靠着树干,手里握着一卷书,在灯笼光下翻看着。
陆适之从院门外施施然走进来。
陆适之天生一副好相貌,打扮行止得当,宛然一个士族出身的翩翩佳郎君。
由他出面探听消息,比普通人轻易十倍。
李奕臣和姜芝两个早上跟车去了难叶山,陆适之灵机一动,悄声和阮朝汐商量了,自己留在荀氏壁里。
看他此刻穿了身上好的缎面衣裳,手里像模像样握着一把羽扇,就知道今天没闲着,四处探听消息去了。
陆适之坐在庭院里的阴凉树下,问对面树荫下的阮朝汐,“不是出去玩儿了?怎的还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难叶山不好玩?” “不好玩。
”院子里没有多少人,阮朝汐索性把书卷扔草地上,抱膝坐着。
“碰着一个头回见面的荀九郎,塞给我一卷他自己的诗文雅集。
看了两篇,文章写得精妙,再看序言,居然是十二岁写的。
我越看越想起了被杨先生追着打手板的那几年,头疼。
” 陆适之闷笑起来。
“还记得当年姜芝是我们里头文章写得最好的一个。
只要姜芝交了文,其他人肯定都要吃手板。
你还好些,先生对你手下留情,轻轻一板子,放你回西苑了。
轮到我们几个,重重一板子,手都抽肿了。
” 姜芝捧着冰饮子坐在另一边树下,不冷不热道,“所以你们几个就联合起来,专等我写完了文章要交的前晚,叫阿般把我哄出去,你们其他几个把我文章给偷出去烧了。
害我给杨先生打手板。
” 阮朝汐想起当年被撺掇着做下的不少缺德事,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会儿。
“还是小时候好玩儿。
”她仰头望着头顶,“那时候人住在西苑,但还能去东苑进学。
自从我及笄后,已经好几个月没能去过东苑了。
沈夫人总是说……” 提起沈夫人,三人齐齐叹气。
“难得人不在眼前,不提她了。
”姜芝问陆适之,“刚才出去探听到了什么动向,郎君打算何时回京?我们还要在荀氏壁多久?” 廊下细微的脚步声,银竹捧着短案从后厨出来,轻声言语,“奴新做好的酪浆,十二娘用一碗。
” 庭院里三人同时闭了嘴,眼看着阮朝汐捧过酪浆,喝了几口。
等银竹退下,陆适之愕然问,“她怎么来了?她不是在云间坞?” “银竹都被叫来服侍阿般,这次在荀氏壁暂住的时日不会短。
”姜芝沉思着,转头对陆适之,“说说你探听来的消息。
” “近期应该不会回返,没见部曲们收拾行囊的动静。
我四下里走动,倒是听说了一件关于郎君的大事。
” 陆适之蹲到姜芝身边,神秘道,“这次各家女眷前来难叶山,历阳城的正主儿没闹腾,据说吃了场宴席走了,各家都大松了口气。
难叶山距离荀氏壁不远,不少贵客前来荀氏壁拜访。
刚才听说,趁着女眷们齐集的机会,荀氏老夫人打算替郎君相看了。
” 阮朝汐原本漫不经心地一口口抿着酪浆,怔了下,转过头来。
郎君……荀玄微,相看? 在她心目里,这两个词句似乎是不可能放在一起的词句。
但其他人不觉得。
陆适之算了算,“郎君今年二十有五,家中确实该有位夫人了。
我阿父二十五的时候,我下头已经有两个弟弟,阿父都把我给卖两回了——” 姜芝抬脚给他屁股上一记,“你拿你那憨父和我们郎君比?” 白蝉坐在身后曲廊的栏杆木边,捂嘴轻轻地发笑,并不多言语,继续编着络子。
阮朝汐听陆适之和姜芝两个蹲在一处,低声谈论着, “看来还是要在豫州大族里寻。
” “极为稳妥。
京城士族虽说门第高贵,毕竟不如豫州大姓知根知底……” 阮朝汐捡起地上的书卷,继续翻阅下篇。
辞赋写得确实有意境,“胸中有丘壑”的品鉴不算夸大其词。
但阮朝汐看了半日,心思却不由自主转开了。
荀玄微那般的人物,和他相伴一生的夫人,也是要听从家族挑选? 她感觉不太对。
许多人都被荀玄微外表的清贵温雅骗了去,看不到他内里的独断。
以他说一不二的性情,若家族给他选定了一个不喜的女郎,她猜想,他应该不会默然接受的。
然而这些听来的消息,毕竟和她这个借住的外姓人毫无关系。
她虽然当面喊一声“三兄”,荀玄微不在她面前提起,难道她能跑过去主动提起? 阮朝汐听了一耳朵的琐碎闲谈,烦得只想上树吹风。
顾虑着银竹在这里,银竹是沈夫人之女,如果爬树的事被沈夫人知道,回去云间坞又不得消停。
她往头顶树荫看了几眼,还是回屋去睡了。
才躺下却又被白蝉叫起。
因为之前下山时的一场突然噩梦,白蝉心里生了警觉,不许她睡下,去寻银竹要安神香。
隔壁耳房的银竹捧着香炉过来,“我听说,人受了惊容易魂魄离体,这才有了噩梦。
十二娘是不是白天里在难叶山受了惊吓,睡下后魂魄离体,冲撞了何处鬼神?” 阮朝汐仔细回想了片刻,“虽然出了些意外,并未受到什么惊吓。
” 鬼神之事,谁也不敢妄断。
白蝉说道,“发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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