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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解!” 沧玉想过对方也许会上前来攻击自己,也想过对方会嘶吼着警告自己不要上前,甚至连打起来要注意别打断玄解的牙齿都想好了。
结果玄解冷冰冰的眼睛只是略扫过沧玉,如视蝼蚁,好似完全不识得他一般,而后纵身一跃,玄解现如今身量极长,轻巧几下腾跃就越过了高瓦城墙,消失于茫茫黑夜。
“发生了什么事。
”酆凭虚总算赶到了,听得幽夜之中几声兽吼,不觉神情凝重,“能杀死魇魔的绝非凡物,恐要一场恶战。
” 沧玉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必,我去追他便可,你与棠敷一道。
” 倘若现如今是另一只异兽,或者是魇魔本身,沧玉都不会如此托大,可那是玄解,纵使他不曾悉心照顾过对方,可怎么也是一道生活过二十年并肩奋战的队友。
沧玉不等酆凭虚回应,急匆匆追了上去,他身形轻灵矫健,夜空中好似一只白鹤掠过,蹿房越脊,片刻后同样没了踪影。
酆凭虚轻声叹了口气,并未强求一道跟随,不管方才那异兽到底是什么东西,瞧沧玉的模样,想来他心中定有分寸,更何况阿棠说过沧玉此人极有本事,纵使打不过,总该逃得出来,现如今还是姑胥城更为重要。
自魇魔死后,整个姑胥已经重新苏醒了过来,深宅长巷之中不时传来犬吠与人声,还有男男女女失声痛哭的响动。
百年前的悲剧又再重演。
酆凭虚料想棠敷必定独木难支,他一人怎能抵挡许多百姓责问,只犹豫片刻,就折身回返,往棠敷所行之处奔去了。
而追出去的沧玉不知道酆凭虚心中生了那许多念想,他脑海里只有一点,记得追上玄解。
在失踪这几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恢复了原型?魇魔是不是你杀的?你现在还好么?有没有哪里难受?怎么……怎么认不出我来了? 出了姑胥城,就是一片茫茫深林,一人一兽闯入繁茂老林之中,沧玉紧追其后,玄解跑得虽快,但到底没有回头看看,因此始终与他拉不开距离。
好在此番沧玉不敢胡乱惊动玄解,只跟在后头追随,等着见他要前往何处。
玄解对外事不理,他又跑了一阵,猛然冲出林木,顿时豁然开朗,林间竟有一个清澈小潭,此时夜深,没什么动物来饮水,他探头喝饱了水,躺在块嶙峋的巨石上休息。
沧玉这才慢慢走出,仰头见明月当空,星子璀璨,万籁俱寂,这黑夜漫漫,唯有风声与虫鸣不时响起。
这片林子不比姑胥繁华,可草木青翠,繁花似锦,偶然能听见远处飞瀑奔腾,潭水潺潺流动,渗着石头与周遭的泥土不知涌向何方,竟有几分像是青丘。
沧玉在青丘之中待久了,倒是更喜欢这样的自然环境,他悄悄走了两步接近玄解,对方并未注意到他,而是忽然张开胸前一片黑甲,里头掉出三个面人来。
玄解静静瞧着那三个面人,不言不语,倒叫沧玉心中无端生出酸涩来。
“玄解。
” 玄解闻声望去,只见得淡淡月光之下,一只美丽无比的白狐轻轻踏过花草,这林木间白日里不知有多少野兽,他大多见过,却从未见过这只身量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狐狸。
这只白狐身体十分纤瘦,四肢极为修长,双眸含媚,眼角处绘有两道红纹,浑身雪白,九条尾巴蓬松柔软地在空中舞动着,丝毫不显笨重。
月光如水,为他渡上星点的光芒。
那狐狸抖了抖皮毛,从身上掉下三个面人来,这叫玄解敏锐地支起了身体,他从未见过任何野兽与自己有相同的东西,不由得微生亲近之感,又觉得这狐狸气息颇为熟悉,好似在何处闻到过,可记忆混混沌沌,想一想就觉得头疼。
狐狸衔起三个面人慢慢走了过来,玄解下意识低吼了一声警告,对方便停在了远处,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静静凝视着他,看起来温顺无害。
不知怎么,玄解的戒心竟就此消弭了,他能感觉到对方极为强大,远胜过自己面对的所有对手,却生不出半点战意,因而有些迷茫。
他犹豫片刻,轻轻跃下巨石向沧玉那走去,可但凡沧玉有所行动,便立刻警戒起来,俯下身子,低吼出声。
沧玉只得一动不动,站在月光下等着对方靠近。
很快,玄解就来到了沧玉的身侧,他浑身的火焰都已被收敛了回去,迟疑而不确定地嗅了嗅沧玉的背脊,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沧玉下意识侧侧自己的身子,触碰到了玄解,对方明显地紧绷了起来,不过好在没有反抗,于是沧玉也学着他的模样,轻轻嗅了嗅他。
嗅闻对方的气息是野兽常做的事,青丘许多未化形的小狐狸就很爱闻来闻去,比起努力仰头去看已经化形的大妖怪,他们更喜欢分类各种各样的气味,借此寻觅自己想要找的对象。
沧玉从没这么做过,一来他本就是人,二来在青丘那些时日他几乎没变回过原身,不免觉得有点怪异,纵然他们现在都是兽形,不过他仍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点像是在骚扰玄解——虽说是对方先骚扰他的,但是对方脑子里肯定没他想得那么多。
跟沧玉所以为的野兽腥臭味不同,玄解闻起来像是焦炭跟火焰,还有点草木的清香。
他不知道自己闻起来是什么样的,闻气味对人类而言是过于私密的行为,一般来讲意味着他们是找个地方滚到一起的时候才会干的事。
老实说,沧玉有点担心自己闻起来会很奇怪,那就太尴尬了。
玄解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很快跪倒下来,静静卧在了草地上,没有在意自己与沧玉贴得非常紧密。
沧玉只好也一样躺了下来,大半个身体靠在了玄解的身上,过了有那么一会儿,对方沉重的脑袋靠了过来,依偎着沧玉纤细的脖子。
本来沧玉以为会很重,事实上却出乎意料地轻,他任由玄解靠在自己身上,前爪轻轻换了个位置,碰了碰对方的利爪。
这次玄解没有再警告他了。
不知是不是兽形脱去了人形时的束缚,沧玉看着水面里破碎又重聚的月光,忽然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好,只是玄解仍是没有认出他来,不知道那只魇魔搞了什么幺蛾子。
然而能见着玄解,知道他还好,已叫沧玉十分欣慰满足了,这几日来乱七八糟的事发生得太多,他此刻十分疲倦,静静偎着玄解休息去了。
第二日天一亮,沧玉迷迷糊糊觉得有东西在拱着自己,睁眼一瞧,是玄解在用前爪推搡自己,于是赶忙站起身来,问道:“玄解,你做什么?” 玄解听不懂沧玉说什么话,又隐约觉得自己好似是听得明白的,起码大概能明白个意思,于是吼叫了两声回应。
他往昔总觉得自己的啸声震天撼地,不知何等浑厚,然而今日听了这白狐声音,只觉得说不出的清越柔和,更显出自己粗哑来,忍不住有些难堪,因而不肯再开口。
沧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好跟在玄解身后,这时清晨,世间万物都已经复苏,百兽从林中跳跃而出,玄解捕猎极有一手,不多时就抓了两只兔子与毒蛇丢给了沧玉,冷冷的眸子盯着他瞧,看起来像是要沧玉吃掉。
“我不吃这个。
”沧玉说道,他摇了摇头,看了看四方天地,心中忽然明白过来了。
此刻玄解还在梦中,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竟能在真实与梦境之中往返,甚至将沧玉一道带入了这梦中之梦。
昨晚沧玉还觉得此处好似青丘,今日走来才发现,此处根本就是青丘一角,姑胥城外纵然有林木,可绝无这么广阔的山林与这许多奇珍异兽,否则城中百姓岂非惶恐终日不得安宁。
玄解低吼了一声,放了那兔子与毒蛇离开,他好似沮丧不少,闷闷不乐地走向一块山岩安静地坐下了。
以前沧玉总是不知道玄解到底在想什么,如今看他这般情绪外放倒还真是稀奇,不由得好笑,又过去碰了碰他,要他与自己一起来。
玄解虽闷闷不乐,但仍是起身跟在了沧玉身后,两兽来到一棵果树前,沧玉本想化为人形,又想玄解好似更亲近原型,干脆不变,轻巧越上树枝衔下几枚鲜果,与玄解一道分食。
玄解面无表情地嚼烂了果子,然后吐了出来,困惑地看着沧玉,好像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喜欢这东西。
果子十分酸甜,沧玉吃来倒是正好,可看玄解的模样十分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玄解不知他为什么发笑,只觉得这只白狐颇为开心的模样,还当是果子的缘故,上前一掌拍折了果树,只听得一声巨响,这高木悲惨哀鸣后徐徐倒下,荡起无数尘土落叶。
沧玉的笑声卡在喉咙里,差点没被果肉跟自己的唾沫呛死,后颈忽然一收紧,他被玄解叼了起来,待两兽到了树冠处才被放下。
在这梦中之梦里,玄解的日常说是惊险刺激,倒的确十分惊险刺激;说是平淡乏味,着实也平淡乏味得很。
沧玉跟了玄解一路,知晓玄解清晨起来捕猎,午时回潭水那处饮水休息,晒晒太阳,午后有场大雨,他带着沧玉寻了个洞穴熬过寒冷跟潮湿,就与一头野兽无疑。
可寻常野兽的生命里不会有各种各样的怪物,它们无处不在,如影随形,上天入地,从任何地方都可能冒出来,生得奇形怪状,有个别几只挑战难度之大,甚至连沧玉都险些被着了道。
可玄解好似家常便饭,孤身招架数十只都游刃有余,不知道是不是沧玉的错觉,有只差点咬掉他皮毛的怪物死得格外凄惨。
难怪玄解能轻松杀掉那只魇魔。
他如今的实力远胜几日之前刚出青丘的那个毛头小子。
可如此想来,就更叫沧玉忧虑了,玄解在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短短几十个时辰之内进步这般巨大,而且看他丧失了神智,该不会是洗点重来,把智力全加给了力量吧。
然而看玄解平日生活十分正常,除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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