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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芝终于想起,当时燕子花死掉,身上有少林寺的檀香味。
原来那人能自由出入少林寺,是因为他根本便是少林寺的方丈!而那脂粉味……她看了一眼释炎,顿时醍醐灌顶。
她道:“重火宫的正宗武学和《莲神九式》没有丝毫干系。
而且,‘莲翼’确实是邪功,我父亲早逝,也是因为它。
所以我也奉劝方丈就此放弃,以免将来……” “闭嘴。
”释炎打断她,“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们都无法修成,而老衲修成了。
” 雪芝正待反驳,上官透却上前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多打扰。
告辞。
” “慢走不送。
” 待他们关门,脚步声渐远,柳画乖巧地替释炎拿出眉笔,放轻声音道:“娘。
” “乖女儿,什么事?” “公子命娘杀的人,是上官透吧。
” 释炎接过眉笔,一笔笔勾勒着眉峰:“问这么多做什么?” “明天便是六月。
你放他们走,是想按照公子说的话去做,明天杀他们,对吗?” “不是‘他们’,只是他。
”释炎哼了一声,“若不是公子不允许,我第一个想杀的人,还是重雪芝呢。
上官透嘛,老衲也不想杀他。
可是女儿你要知道,公子叫杀的人,便一定得死。
” “我知道。
上官透死了固然可惜。
”柳画笑笑,“不过,我还有公子,不是吗?” 释炎画到一半,手突然不动了:“果然是我的女儿,好眼光。
” 雪芝如何也料想不到,他们便这样被释炎放出来。
二人在离开少室山的路途中,无法描绘释炎带给他们的震惊,都在沉默。
光是说起来,分明是很滑稽很不靠谱的事,但见到释炎用那种别扭的态度,说要一统天下,雪芝还是明显感到恐惧。
过了很久,她疑虑道:“我们已经知道这么多事,释炎为何还会任我们离开?” “因为我们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吧。
而且,他既然愿意以这样的面目见我们,想来是有了十成把握,说不定还有别的事……” “有事发生?什么事?”雪芝突然站住脚,见上官透的脸色也白了下来,“适儿、显儿、二爹爹……他们都还在月上谷!”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想得太多。
半夜抵达月上谷,刚到青神楼门口,他们便看到林宇凰正抱着俩孩子摇来摇去。
雪芝加快脚步跑过去,接过孩子,紧紧抱住。
林宇凰满脸疑云地看看上官透,上官透点点头。
当晚雪芝一直守在两个孩子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们,直到午夜过后,才留意到上官透已离开。
等很久不见他回来,雪芝有些焦急,抱着孩子在谷内寻找他。
只是五个岛都走遍,还是没找到。
她有些累了,回青神楼打算把孩子放回去再通知人,结果刚一进门,便看到上官透坐在床边,一脸疲惫之色。
“透哥哥,”雪芝走过去,把孩子放床上,“怎么出去都不说一声,我到处找你。
” “你爹写的两本秘籍,给我一下。
” “怎么了?你不是知道放在哪里吗?”雪芝从枕头下拿出《沧海雪莲剑》和《三昧炎凰刀》。
“先给我保管吧,毕竟最近不安全。
”上官透接过两本秘籍,也不正眼看雪芝,直接走到门口,“你先睡吧,我在门口待一会儿。
” “慢着。
” 上官透站住脚。
“你有事瞒着我。
” “没有。
”上官透径直走出去。
这一走,便是第二天中午才回来。
到家时他喝得烂醉,无视一路追问的雪芝,一句话都没说,便倒在床上。
雪芝坐到床旁,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梦呓几句,便睡死过去。
雪芝凑过去,在他身上嗅了嗅,一股浓浓的胭脂味从他身上飘出。
隔了很久,她都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她推了推他:“你起来。
” 可他全无反应。
那一股陌生而刺鼻的异香,刹那间唤醒了上官透与春容缠绵的记忆。
想到此处,雪芝脑中先是一片空白,而后提高音量,脸颊通红:“上官透,你给我起来!你去了哪里?去见了什么人?起来说清楚!你不起来我抽死你!” 上官透还是没有反应。
雪芝坐在地上,伏在床旁,一直持续了一个下午。
黄昏时分,上官透醒来,便看到雪芝正在脸盆中搓洗帕子。
她拧了帕子,替他擦脸:“肚子饿了吗,我叫厨子给你弄点吃的?” 她垂着头,皮肤依然白皙细腻,但一双眼睛却明显红肿。
上官透轻声道:“你哭了?” “没有。
”雪芝用力摇头,拽住他的九华锦衾,“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
” 雪芝转身拿了一件衣服,替上官透披上:“来,伸手。
” “芝儿……你这是做什么?” “作为一个妻子,我很不合格。
不会做饭,不会洗衣,脾气还特别不好。
最近我也只顾着孩子,忽略了你的心情。
”雪芝替他穿好衣服,整理领子,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他,“以后我会学着做妻子该做的事,也会乖乖听你的话,可以吗?” 上官透的眼中有水光闪烁。
他立即转过头:“芝儿……对不起。
” 雪芝怔了怔,又强笑道:“无妨。
只是这一次,下次不可以再犯,知道吗?” “对不起。
” 雪芝的笑容渐渐褪去:“什么意思?” “我早有孩子了。
” 雪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用力晃晃脑袋,又问道:“你说什么?” “我早已跟其他女子生了孩子。
”上官透面无表情地看着床帐,一字一句道,“她也等了我很多年。
” 毫无疑问,这句话是一记火辣辣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雪芝的脸上。
她脸上时红时白,佯装平静,声音却颤得不像自己:“……所以?”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夫妻。
” “上官透,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上官透从怀中拿出一封休书,放在雪芝手里。
雪芝握紧那张纸,双手发抖,指甲划破了纸张:“因为跟别的女子有孩子,你便要休了我?七出里面,我犯了哪一出?”她将休书揉成团,砸在他的身上,“你简直是疯了!” 上官透侧过头,双目空洞,淡漠道:“寒光婉转,时岁欲沉。
红颜之盛,终将零落。
芝儿固然有倾国之色,也不臻足我。
” 这一刻,她的心是碎了。
想到自始至终,自己待他如亲人,现在更视他为一生追随的丈夫,他最终送给她的,居然只有一句“不臻足我”。
她苦笑道:“对你而言,我重雪芝的意义,都不过是一‘色’字?那你为何骗我?”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她又道:“说啊,为何骗我?” 认识上官透之前,她便听说过,他初入江湖放话说,重火宫的武功才是正宗武学。
之后,他又一直跟着林宇凰习武,然后……她不敢再想下去,捂住头,憋住即将落下的眼泪,哽咽道:“是为了我爹的秘籍,对吗?” “……对不起。
” 排山倒海的作呕感涌上喉咙。
雪芝干呕着,迅速站起来,离开床铺,走了几步,却不小心踢到桌脚,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蜡烛与烛台也滚落在地,火光熄灭。
上官透迅速下床,想去扶她:“芝儿!” 玄色烟丝在空气中盘绕。
雪芝坐在地上,大哭着往后缩:“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上官透只得站在原地。
因为两个人的吵闹声,小床上的适儿和显儿被吵醒,都大哭起来。
雪芝强压着哭声,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跑到床旁,准备去抱两个孩子。
这时,一道强风刮过,吹开了窗户。
房内最后一根蜡烛也在瞬间熄灭。
一个黑影从窗口蹿入,不过眨眼工夫,两个孩子已经被抱走。
雪芝惊慌道:“适儿!显儿!” 那黑衣人停在窗上,慢慢转过身:“看样子夫妻俩正在吵架,不知这是否会妨碍我们的计划?” 又是这声音。
雪芝一下跪在地上:“方丈,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拿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他们是我的全部。
求你!” 上官透却突然激动地吼道:“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能满足?!” “老衲的要求很简单。
麻烦上官公子明日来光明藏河上游的河心亭中,老衲会亲自去接你。
”释炎眼睛一转,看着怀中的孩子,又看看上官透,“记住,只能是上官透。
其他人来,或者上官公子不来,恐怕孩子都要保不住。
” “好,好,你们好得很。
”上官透神色极为痛苦,“我记住了。
” “就怕你记不住。
先还你们一个。
”说罢,释炎一掌打在上官显的身上。
鲜血从孩子的口中涌出。
“不!!”雪芝和上官透凄惨的叫声传遍了整个岁星岛。
两个孩子的哭声,突然只剩了一个。
释炎将上官显扔给雪芝:“老衲会在河心亭敬候上官公子。
阿弥陀佛。
” 释炎转身,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适儿的哭声亦消失在夜风中。
雪芝抱着上官显,浑身发抖:“显儿,显儿,娘在这儿,你不要怕,娘立刻带你去看大夫……” 上官透坐在地上,大树被抽了根基般,轰然坍塌。
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从初入江湖到现在,雪芝见过不少残酷血腥的场面,但没有哪一次,在热血流淌在自己身上时,她会像这次一般感到刻骨的疼痛。
一如被斩了食指的疼痛。
她抱着上官显,一路往外奔跑。
孩子早已不再哭泣。
两只紧紧握住的、馒头一般的小拳头,也松松地垂落在空中,软软地摇晃着。
月白风清的夏夜,晚风微凉。
天星河在寂寞的月下泛着粼粼波光,木船随波荡漾。
雪芝抱着上官显小小的身体,用力砸殷赐的门。
没过多久,殷赐便打开门,略显吃惊地看着雪芝:“雪宫主,你这是……” “行川仙人,我、我儿子,他被人打中一掌,伤得很重……求求你,一定要治好他!” “虽然我很想治,”殷赐眯着眼,看了看雪芝怀中的上官显,“但我也说过,不治死人。
” 一夜之间,好像什么都变了。
雪芝二十年人生中,从未有哪一夜,像今宵这般绝望。
她抱着显儿的尸体,坐在岁星岛的河岸边,想起了很多事。
在适儿和显儿尚未出生时,她和上官透整天为了自己坚持的名字争吵。
孩子们出生后,他们又为了谁聪明谁笨争吵。
显儿是一个刚出生不多时便会叫爹娘和哥哥的聪明孩子。
虽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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