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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锦章在京兆有一座医庐,在观自在台附近,是他老师的故居。
他常常出入医庐、以及医庐旁边的自在观,有时也在道观内坐诊。
崔明珠把他拉回来后,忙嘱咐:“不可以称她薛姐姐,只能叫薛三娘子,或者薛都尉。
” 崔锦章在道观时,也常叫里面的道士师姐,她们方外之人,并无不妥,没想到京兆士族的规矩愈发大了。
崔锦章于是点头,目光从薛玉霄身上收回来,看向裴饮雪。
裴饮雪生来便带着寒症,一身清冷气,仿佛是冰雪塑造的骨肉。
崔七郎盯着他的脸看了看面相,觉察出不对,便跟崔明珠道:“姐,让我跟裴郎君说说话。
” 崔明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略微让开,让两个小郎君坐在一处。
裴饮雪正望着那碟鱼肉。
郎君们多以管家治理的才能为要,要么就是服侍妻主、相妻教女,士族出身的公子是不会在羹汤饮食上多下功夫的,因为这自然有厨房去做,不必费心。
所以不光是他,王珩肯定也不会,谢不疑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恐怕连针线都不曾经手。
只有崔锦章不同。
他幼时便跟着老师离家,说是四海飘零也不为过。
此人心性极为乐观纯粹,爱美食,又不挑食,所以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先询问当地的美食,不仅学会了下厨做饭,式样更是多种多样。
另外那两位的唇枪舌剑,裴饮雪视若无睹。
但崔锦章这么天真热诚,他反而不能招架,甚至有一种“不会做饭投喂薛玉霄,好像比不过他”的感觉。
这时,崔锦章恰好凑过来,他悄悄道:“裴郎君,能否让我摸一摸你的脉?” 裴饮雪刚要拒绝,薛玉霄便率先开口道:“他看出你身有寒症,就让七郎把脉看看吧。
” 崔七郎可是名医,这样一个主动看诊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薛玉霄开口,裴饮雪便也不推拒,他拢起衣袖,露出一截手腕。
裴郎的手十分清瘦,霜白肌肤下蜿蜒着淡青色的血管,几乎能窥见血肉下骨骼的走向,指甲圆润,掌心宽阔,骨节修长,像是冰块雕出来的。
薛玉霄盯着看了几眼,居然从筋骨之间看出几分奇特的性感,要是攥住这只手,湿漉漉地沉进水里去,绷紧、交握,从冷白的指尖逼出一抹掐红的霞色,应当格外美丽……一时间,她脑海中涌现出许多艺术作品,油画、电影、或者是一些浮光掠影的画面,她的审美直觉被触动了。
崔锦章给他把脉,小神医骨肉匀停,指腹落在他的腕上。
薛玉霄抽回视线,意识到自己刚刚看走神了,于是掩饰般地看向李清愁,不料正对上她玩味的目光。
“……人之常情。
”李清愁压低声音,略带一丝笑意,“虽然他们三人坐在这儿时,看起来各有千秋,但分明你家裴郎的风姿气度更入你的眼。
我时常觉得男人善妒不是什么很大缺点,若毫不妒忌,只做贤夫,反而无趣。
” 薛玉霄道:“他善妒吗?他才没有。
” 裴饮雪连与人接触都不是很适应,之前两人同坐马车时,夜里连个鬼都没有,他还不愿意拉拉扯扯。
这些时日倒是好一点了,但也仅限于更衣服侍、早上当个人形闹钟拉她起来,两人哪有一点儿超友谊的行为? 李清愁以为薛玉霄是向着他说话,道:“你真是……” 另一边,崔锦章安静地把了会儿脉,开口道:“郎君这病是胎中之症,不易调理,寻常药方见效极慢,我有一道海上方,稍后写给你,只是用料非常刁钻,恐怕要麻烦三娘子了。
” 裴饮雪道:“多谢七公子。
” 崔锦章说完这话,神情又变得纠结起来。
他看了看薛玉霄,小声道:“你已经过门了吗?” 裴饮雪微微一愣,有些莫名其妙:“我跟妻主完婚已有数月。
” 数月…… 崔锦章支着下颔,伸手沾了沾杯底残余的茶水,写在小案上,用字问他:“那你为何仍是完璧?” 裴饮雪看向字迹,呼吸一滞。
他的耳根迅速泛起些许薄红,坐得反而更加端正,像是一棵披着满身沉沉大雪的松柏,在充满压力的问题下也保持着冷静和克制,他轻声道:“事出有因,请郎君勿言。
” 崔锦章了然,继续写:“你不行?” 裴饮雪瞬间脸红到脖颈,他的呼吸乱了几分,又想辩解,又必须克制着声音,连手指都拢得紧紧的:“不是。
” 崔锦章想到他的脉象,虽然身患寒症,但阳气并不虚衰,确实不是他的问题,便又挽袖,蘸水写道:“她不行?” 裴饮雪:“……” 崔锦章继续写下去:“士族女郎十五岁就有通房,怎么会不行?” 裴饮雪:“……”她应该不是不行,只是坐怀不乱。
崔锦章更加好奇了,悄悄道:“你们到底……” 裴饮雪把侍者新呈上来的糕点递给他。
崔锦章张口咬住,也不问了,专心致志地吃掉东西。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裴饮雪坐在他身边,简直有如坐针毡之感。
谁也不知道小神医会不会突然好奇地接着问下去,两人的关系着实难以解释……幸好崔锦章到最后都没有再问,只是写了药方交给薛玉霄。
至日暮,一整天的社交宴会终于结束,王丞相带王珩、以及四殿下率先退席。
等到几人走后,其他颇有名望的士族主君也一一离开,众人方散。
薛玉霄从射箭结束就开始困,用饭后更是只有身体在这儿,灵魂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等上了马车,她浑身气力一松,倚在背枕上放空发呆,默默地掏出药方,开始看崔锦章开的药。
“……冬日红梅上露水五钱,白梅上露水五钱,梅蕊各二两。
终年不化之河所覆之雪五钱,其河边春日初发之草三两……”薛玉霄读到这里,顿了顿,“不愧是海上方,终年不化之河在极北之地,要得到上面的雪,起码要收复故土,还得往鲜卑打回去。
” 海上方是仙方的别称。
裴饮雪道:“不必徒生事端,我的病没有症状,便不算病。
” 怎么没有?薛玉霄看了一眼他如今乌黑如墨的长发,再过几年,他的头发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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