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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殿内所有人包括山主的目光都落在她脑袋上。
覃川手里的茶杯一抖,哗一下倒了,打湿翠丫半条裙子。
不过翠丫现在已经傻了,没半点反应,张大了嘴,显见着是下巴要脱臼的趋势。
通明殿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大家都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小杂役。
她神色平静地放正茶杯,神色平静地起身掸掸裙子,再神色平静地走上高台,坐在傅九云身边。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半点诸如羞涩、不安、害怕之类的情绪,果然是有些不简单。
“在下面吃过饭了吧?”傅九云脸皮之厚不输给她,旁若无人地替她把腮边乱发理顺,明摆着告诉别人:我们俩之间就是有奸情,怎么着吧? 众目睽睽之下,覃川索性破罐子破摔,一面当仁不让地抓了个果子吃,一面胆大包天地皱眉评价:“也就一般般。
” 眼看场子就要僵在这里了,青青赶紧又拍了拍手。
女弟子们立即会意,捧着乐器绕台坐成一圈。
青青领着一众跳舞的女弟子飘然上台,婉约地向山主、龙王二人行礼。
乐声正要奏响,山主忽然想起什么,急忙挥手,转身问脸色冷淡的左紫辰:“玄珠如今在太微楼可有一月?” 左紫辰欠身答道:“回师父,还有五六日。
” 山主有些感慨:“今日难得有龙王送来的好酒,她贵为金枝玉叶,又岂能亏待了她?这便让她出来拜见龙王吧。
” 左紫辰面无表情,说了声是,起身走了出去,衣角擦过覃川的脚背,他没有回头。
覃川嘴里的果子再也吞不下去,放在嘴里嚼了又嚼,味同嚼蜡。
没过一会儿,左紫辰便领着玄珠回来了。
她在太微楼的一个月显然过得不大好,憔悴得厉害,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过这些都比不上她面上那种幽怨伤心的神情。
她两眼只盯着左紫辰的后背,像是马上就要哭了。
山主微微皱眉,咳了一声:“玄珠,上来拜见白河龙王。
” 玄珠勉强收拾了糟糕的情绪,急急上台,忽见覃川静静看着自己,她不由放慢了脚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胶着徘徊,谁也不撤退,直到她跪在山主台前,叩首于地,低声道:“不肖弟子玄珠拜见师父,拜见龙王大人。
” 这个素来高傲的女子,寄人篱下到今日,也不得不低头了。
不想看她低头的模样,覃川别过脑袋。
手掌忽然一暖,被人紧紧握住,却是傅九云。
他没有看她,只是攥着她的手,低头去喝那杯相逢恨晚。
喝了一半,却递给她,低声道:“要喝吗?” 覃川勉强笑着接过来,想像平常一样说句玩笑话,不知为何又说不出来,只好东拉西扯:“这酒的名字蛮好听的,相逢恨晚,不愧是仙家的东西,名字都那么有意境。
” 傅九云托着下巴转头对她笑:“既然相逢,就没有恨晚一说。
只要是我喜欢的,无论怎样都会成为我的。
” 她原本已经把酒杯靠在唇上,听他这样话里有话,再也喝不下去了,好像喝了就等于赞同他的话似的。
放下杯子,她干笑两声:“九云大人果然是……那什么,英雄气概……” 他没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错开五指,摩挲她指间娇嫩的肌肤。
长笛声起,《东风桃花曲》终于开场,长袖如流云,纤腰似雪舞,数不尽的风流繁华,连山主看得都有些发愣。
可是覃川没心情看,她正小心翼翼地努力着要把手从某人手里夺回来。
拔啊拔,一根手指出来了、两根手指出来了……眼看半只手即将脱离魔掌,他忽然又全部抓回去。
他食指和中指上有厚厚的老茧,在她掌心绕圈摩挲,又麻又痒。
覃川痒得几乎笑出来,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大人啊……您看青青姑娘的舞,跳得真好。
” 傅九云笑了笑,低声道:“我见过最好的,所以次一等的,都入不了我眼。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美好回忆,他笑得极温柔,连声音也变得温柔,“川儿,我是个自私且自大的男人,我只要最好的。
她愿意,我这一生都不会离开她;她不愿意……不愿意也会是我的——你懂吗?” 她的喉咙仿佛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做梦也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连左紫辰也未曾说过的话,居然是他说出来了。
心底有浪潮疯狂地汹涌而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只能咬着牙,定定望着前方某一点,让垮堤的情绪不至于摧毁表面的平静。
世间人情冷暖,变幻莫测,一生是很长的时间,怎能那么轻易说出口?可是他的语气、表情、手心的温暖都告诉她:这绝不是假话。
像是已经堆积在心底有很多年了,明明很宝贵,如今偏偏装作毫不在意地晾出来,被伤害被拒绝也全然不惧。
覃川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我不懂。
” 他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总会懂的,因我不会放手。
” 她猛然眨了眨眼睛,眼泪快要掉出来了。
青青在台上跳了什么,龙王说了什么,甚至玄珠朝她这里看了多少次,她都无法注意。
傅九云的手掌抚在她脸颊上,像是在呵护一朵柔弱的花,他带着酒香的唇静静靠上来,在她冰冷的脸上吻了一下。
“大燕国的帝姬,你还要骗我多久?” 他平静地问她。
…… 覃川的手指跳了一下、两下、三下,心里嘈杂喧闹的声音一瞬间全部静了下去。
虽然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明白此人知道不少,但真没想到他居然在今天这个时候突如其来地点明。
是发觉了什么,还是在怀疑什么,抑或者,是在提醒她什么?在记忆里努力搜寻,她确定自己从没见过傅九云这个人,他待她却亲密异常,仿佛早已相识很久。
之前诸般试探戏弄、温柔笑言,此时回想起来竟有些惊心动魄。
是谁?这个人是谁? 她神色平淡地转过头,静静与他对视。
两人的目光纠缠了很久,谁也不退让,谁也不肯先落了下风。
最后,覃川笑了,她说:“您在开什么玩笑?” 傅九云也在笑,柔声道:“我一直很认真。
想要留住一个人在身边,想她忘掉那些不该由她承担的事情。
我想她在我身边笑,装傻充愣也没关系。
可她总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 她的呼吸一下就乱了,匆匆别过脸:“我不懂您的话。
” “是不想懂?”他稳若泰山,丝毫不乱,“覃川,你的人就在我面前,你还想逃到哪里去?我正抓着你,以后也不会放开你。
你能拿我怎么办?” 她确实不能拿他怎么办,只好泄气地笑,有些无奈。
傅九云将她的手放在唇边,慢慢地吻了一下,声音很低:“留下好好过一个女人该过的单纯日子。
” 她目光微微闪动,似是有些意动。
傅九云看了很久,终于缓缓放开手,在她脑袋上爱怜地摸了摸。
高台之上,《东风桃花曲》正是酣畅之际,龙王突然开口了:“这《东风桃花曲》果然柔媚婉转,只是缺了些英武之气。
且让我的舞剑优伶们下去助兴一番。
” 说罢拍了拍手,立即有十几个身穿玄白双色衣的青年男子执剑上台,让那些还在跳舞的少女们面露惊慌之色。
山主有些不高兴:“龙兄,你这是何意?” 龙王笑道:“老兄莫怪,这些孩子很是乖觉,不会扰了令爱徒们的雅兴。
” 果然那些青年男子上场后并没有冲乱走位,反倒顺着乐律,迎着诸位女弟子们柔婉的动作舞动长剑,一时间金琵琶翩跹闪动,长剑好似矫健银龙,渐渐合拍归一,虽是将方才舞蹈的柔媚冲散不少,却果然多了一份英武利落。
青青反举金琵琶,柔若无骨,千万朵桃花自流云袖中分散而坠,飘飘扬扬,仿若下了一场花雨。
歌舞已到了最高潮,欢声笑语几乎冲破通明殿,九天之上闻得乐律,也会莞尔一笑。
龙王面上却渐渐没了笑意,忽然咳嗽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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